世子请淡定——千金扇
时间:2018-08-13 09:16:31

  常宁郡主夺了丫鬟手里的纨扇起身,望向不远处嬉闹的两人,目光在孟媛的身上顿住,半晌冷哼一声,道“孟媛?原来就是她么?”
  轻轻地晃了晃手里的纨扇,稍稍上挑的丹凤眼底划过一丝讽笑,她拿着扇子掩住口,侧首示意方才打扇的小丫鬟上前,低声吩咐了她两句以后,常宁郡主才转身坐回了圈椅上。
  澜湖岸上的锣鼓声渐渐地歇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声高似一声的呐喊欢呼,绕着澜湖划了将近两圈的龙舟赛已悄然接近尾声。
  山顶的凉亭上,陆行止早已合上了手里的折扇,澜湖上龙舟之赛的局势已然明朗。“源生能赢倒不让人意外,只那青山书院的一众郎君令人刮目相看。”一介书生,能与陆赟那帮子兵营里出来的将士旗鼓相当实非易事。
  陆景初闻言,道:“青山书院六艺功课并重,今日这般并不令人意外。”
  陆行止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折回石桌前坐下,看向从始至终未曾移过半分位置的陆景初,面上露出浅浅的温和笑意来。“你确比旁人要明白些。”
  陆景初没接这句话,只道:“有人来了。”
  陆行止看向凉亭外,待瞧见自家王府里的侍从引了抬着软轿的轿夫过来,便道:“出来这半日的功夫,本王该回去了。”
  他这身骨调养了这么多日子才稍稍健朗了些许,出门前宋云芷千叮咛万嘱咐,万不可在山上吹久了风。陆行止素来不会拂逆自家王妃的心意,这会儿当即就起了身。
  软轿落地复又被抬起,轿檐上悬着的金铃摇摇晃晃发出清脆的响声,陆景初听着那脚步声掺着金铃声慢慢地远了,才搁下了手里的茶盏。
  立在不远处的赵宇目送端王陆行止的轿辇沿着山道下山去了,又抬头看了一眼不知何时阴沉下来的天色,连忙快步进了凉亭。
  “公子,天看起来好似要下雨了,再不下山,等下了雨路恐怕就不太好走了。”
  似是要印证赵宇的话,山风霎时席卷起来,刮得亭外的树枝乱响。
  这京城五月的天还真是说变就变。
  陆景初摸到倚在身旁石凳上的竹杖,缓缓地起了身。
  风穿过凉亭,卷起他的衣角猎猎,他执杖抬步绕开石桌,一步步往外走。一旁的赵宇见状,立即抱起放在一旁的青色油布伞跟了上去。
  狂风乍起,下山路已经不太好走,而陆景初目不能视,每一步走得格外慢了些,竟也像那闲庭信步一般。走了没多久,陆景初忽然停下了脚步,出声问赵宇,“方才那边是不是有人过去?”
  赵宇知道自家主子一向耳力敏锐,闻言便立即向陆景初指的方向看过去,只来得及瞥见一抹鹅黄色的裙角。
  这会儿山风狂起,怎么还有人逆风沿着偏僻小道往山里走?他一时好奇,未等陆景初吩咐便已掠步跟了过去,然而不多时就折了回来。“公子,刚刚那人是孟二姑娘。”
  陆景初狐疑地蹙起了眉头,“只她一人?”
  赵宇道:“是一个小丫鬟带路领着过去了,那丫鬟瞧着有些眼熟……”他微微顿了一下,骤然想起走在孟媛前头的小丫鬟是谁后,变了脸色,“那丫鬟好似是常宁郡主的侍婢。”
  他曾奉命查过孟家二房,自然知道那孟二姑娘与常宁郡主从未有过私交,这会儿常宁郡主身边的丫头把人往那偏僻处引去,赵宇直觉内里不大对劲。然而正当他准备开口提醒自家主子时,却发现眼前早没了陆景初的身影……
 
 
第12章 
  半山腰一辆华顶锦衣的马车停在路边,身穿碧色裙衫的小丫鬟脚步匆匆地从山上跑下来,跑到马车前还未缓口气就见那车帘被人从里面掀开半角。
  常宁郡主瞥了一眼她身后空无一人的山道,问道:“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小丫鬟连忙道:“郡主放心,奴婢已经把人引过去了,山雨来之前她肯定下不了山的。”
  常宁郡主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她随手拔下发间的一支金簪抛到小丫鬟的怀里,哼笑道:“事情办得很好,这簪子赏你了。”说着她又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下山吧,雨要来了。”
  车帘被放下,车轮轻碾过地上的尘土,见状,小丫鬟忙把金簪收进怀里,急匆匆地跟了上去。
  山上一棵古槐树下,孟媛倚着树干低头摆弄系在腰间的宫绦,等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她杏眼一亮,嘴角噙笑,在心底数了三个数以后就突然转过身去。
  “阿茵!”
  此时山间风急,一树雪白的槐花纷纷飞落,身穿牙色束腰锦袍的男子眸上覆着白绫,手持翠色竹杖立在漫天的花雨里,身长如玉,挺拔如松。
  孟媛不由呆住,愣愣地看着那人,下意识地呢喃了一句:“怎么会是你?”
  不久之前,霍茵因吃多了提子肚子疼,随着小丫鬟去寻如厕的地方。她在原处等了好半天没见着人回来,正准备去找她时就遇上了一个碧衣的侍女,那人说是受了霍茵之托,这会儿她回想起来才惊觉自己有些大意了。
  只是这晋王世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难道说那侍女是他派来的?
  似是猜到孟媛的心思,陆景初适时开了口,“孟姑娘和常宁郡主很熟?”
  熟悉的声音让孟媛又愣了一下,回过神,正准备摇头,目光触及那道白绫时又硬生生地止住了动作。她琢磨着他的话,似是想到了什么,快步走到他近前,微仰着脑袋看向面前俊美如玉的男子,问道:“世子好端端的怎么与我提起常宁郡主?”难不成那侍女是常宁郡主的人?
  陆景初哂笑一声,抬起手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她的额角,淡淡地道:“这般没有防人之心,回头被人卖了也不稀奇。”
  没料到陆景初会突然动手,孟媛捂住额头往后躲了一下,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却朝陆景初瞪了过去。
  明明什么都看不见,还偏偏敲得那么准!
  “你别敲我脑袋,很疼的。”
  她的声音软糯轻细,掺着一丝丝委屈,落入陆景初的耳中,教他下意识地动了一下手指。他执杖转身,背对着孟媛,道:“疼就会长记性。”
  听着他不咸不淡的话,孟媛不由生出些许恼意,知道瞪他是白瞎功夫,她索性走过去直接一脚踩在他雪白的鞋面上,末了还哼哼了一声。
  亏她还以为他是个儒雅知礼的,没料到竟是会对女子动手的。如果她不反击一下,岂不是要让他以为自己是个好欺负的?
  想到这里,她脚下又加了些力气。
  原来也是个不吃亏的性子。
  陆景初的嘴角微微翘起,并不恼,再开口时声音竟添了几分笑意。他道:“你再踩下去,待会儿下山的路本世子可就走不了了。”
  孟媛的动作一顿,反应过来自己方才做了什么以后,她立即往后跳开了小半步,然后看着陆景初微翘的嘴角,微微红了脸颊。
  平日里和孟衡嬉闹惯了,一时倒忘了眼前的人身份不一样。孟媛瞟了一眼那雪白鞋面上的一块灰迹,有些心虚起来,“我……”
  话还没说出口,她便感到面上一凉,伸手一摸却是一滴水珠。她呆呆地没有回过神,瓢泼的大雨便立时浇了下来。
  夏雨来得又急又猛,孟媛双手举起,想借着宽袖挡雨,只是哪里又挡得住?她急急忙忙就要跑去寻躲雨的地方,才跑了两步又转过身,发现被大雨淋得一身狼狈的陆景初还站在原地。
  地上的泥泞湿滑得很,他又目不能视……孟媛立即折了回去,直接挽住他的胳膊扶着他沿来时的路走。
  这里地处偏僻,要回到山道就必须经过一段狭窄崎岖的小路。孟媛扶着陆景初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一路走得慢却也平稳,眼见得就山道就在面前,孟媛不由舒了一口气。然而下一刻,她脚下却是一滑,身子不由自主向一侧倒去。
  孟媛记得小路的一侧临着陡坡,身子的失重感袭来之际她反应极快地松开了手。只是比她反应更快的是陆景初,在孟媛松开手的一刹他便已经握住了她的腰,下一刻,两个人便一齐摔了下去。
  平云山整体山势不陡,可这一处的陡坡却一点也不平缓。孟媛被人紧紧地护在怀里,一路滚下坡去,只是微微有些许晕眩。
  大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孟媛被陆景初压在身下,等那一阵晕眩散去,她伸手推了推身上的人,“世子,世子?”
  身上的人没有一点儿反应。
  孟媛顿时着了急,咬牙使力将陆景初推翻了个身,自己爬了起来就扑到他身边轻轻地晃他:“你醒醒,别吓我啊。”
  昏昏沉沉间,陆景初觉得头有点疼,微微动了动手指,碰了一下小姑娘的手背,听那哭声噎了一下,便勉力开口道:“我没事。”
  两人运道不好摔下山坡,但幸运的是坡下不远的地方恰好有一处废弃的寒窑。
  陆景初的竹杖早已丢了,孟媛便将他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半托着他一步一步挪了过去。
  寒窑里,陆景初背倚土壁坐在地上,浑身湿哒哒的,原本的牙色锦袍早被泥水浸染,隐隐的还显出一些血迹来。他皱着眉,扯下覆在眼上早已脏了的绫绸,开口道:“附近有没有干柴?”
  没了那白绫,孟媛一下子就认出他是当初绛湘楼遇上的人,一时愣住,待听他将话又重复了一遍,她才打着哆嗦,目光四逡,“有,有的。”
  “会生火吗?”
  孟媛想摇头,可见陆景初唇上没有一丝血色,连面色也苍白得紧,便道:“我试试……”
  将干柴攒做一堆,用着陆景初递过来火石,孟媛折腾了半天终于生出小小的一堆火来。
  火越烧越旺,暖意慢慢地蒸腾起来。孟媛坐在地上,慢慢地将拧去衣裳的水渍。夏裳本就轻薄些,借着烤火干得也快,没过多久,孟媛身上的衣裳便干得差不多了。就在这时,她突然听见一声痛苦的低吟,抬头望过去,只见柴火映照下陆景初的脸色差得吓人。
  孟媛急忙跑到他跟前,小手碰到他身上的衣裳,才发现仍是湿漉漉的。她出声轻唤,想让他稍稍挪挪位置离火堆近一些,可是陆景初却半天都没有动静。
  小手轻轻地贴上陆景初的额头,触及一片滚烫,灼得她一下子慌了神。
  拿了一根微湿的木棒将火堆往近前划拨了一些,她抓着他的手轻摇:“你醒醒,别睡,很快就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她垂眸时目光落在他手背的伤痕上,想起从山坡上摔下来时那护在自己后脑的温热大掌,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从随身携带的香囊里掏出那最后一条五色丝缠珠串,孟媛小心翼翼地系到他腕上,抖着唇道:“绿淇跟我说,五色丝寓意吉祥安康,你不会有事的。”
  夏天的山雨来得急去得也快,不多时,寒窑外的雨幕便渐渐转细,最后化作一滴一滴水珠落下。孟媛隐隐约约听见外头传来似有若无的呼喊声,一双红通通的眼瞬间燃起希望的亮光,她顾不上跪坐发麻的双腿,一瘸一拐地冲到寒窑的门口。
  不远处,一群人正一边搜着一边喊着,孟衡赫然在列。
  “哥哥,我在这儿!”
  雨后山林显得格外寂静,孟媛的声音不大,但孟衡还是立即就停下了脚步。他转过身,一眼就看到寒窑门口那狼狈的小身影,一颗心稍稍放下些许。
  孟衡冲还在往另一边搜寻的林君衍招呼了一声,后者循声望过去,看到孟媛后唇边也露出了笑容。
  让其他人留在原地,孟衡和林君衍疾步朝寒窑走去,从另一边赶过来的赵宇见状也立时跟了上去。
  孟姑娘在这儿,那主子应该也在附近了。
  孟衡轻轻地握住孟媛的胳膊,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确认她没有伤着哪儿以后才彻底放下心来,但却绷起脸教训道:“没事乱跑什么,出了事怎么办?”龙舟赛结束后,他一刻没耽误就上山接人,碰上正在满山寻人的赵宇,发现狭隘小路旁沿着坡面的一道长长的划痕,之后他的一颗心再也没有落下来。
  孟媛低声道:“对不起,哥哥。”
  看她一张小脸苍白,孟衡叹了一口气,伸手摸摸她的头:“没事就好。”
  孟媛立即摇头,急切地道:“不,有事!”
  一句话教孟衡和林君衍才落下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林君衍更是急着就要上前。
  “世子他受了伤,还发烧昏迷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身上背个罐,里面装狗血,偶尔撒一撒,大家别见怪~
 
 
第13章 
  晋王府朔风院的庭院里,陆赟满面焦急,绕着院中一株郁郁葱葱的杏树来回地踱步。站在一旁的柳氏见了,觑了一眼眉头深锁的晋王,终于在陆赟又一次从面前晃过去时厉声喊住了他。也恰是在这时,原本紧闭的房门从里面被打开,胡子花白的御医挎着药箱出来了。
  晋王疾步上前,急切地问道:“宋院正,我儿怎么样了?”
  宋崎拱手道:“世子爷身上的只是些皮外伤,并无大碍,至于高烧不退,臣已经开好了药方,煎熬送服再悉心照料,应该很快就能消退下去。只世子爷湿寒入体,还是要用药将养些时日……”宋崎说着,面上不由露出些许难色来。
  这么多年来,他得了太上皇与成帝的旨意专司晋王世子身骨调养之责,深知这轻飘飘的用药将养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果然,听了他这一句,晋王等三人的脸色也变得微妙起来。晋王蹙眉清了清嗓子,往前迈了半步,大手在宋崎的肩上拍了拍,叹道:“这就有劳宋院正多费些心思了。”念及陆景初的伤势并无大碍,晋王干脆道,“本王想起还有些公案未料理明白,就先走一步了。”
  看着晋王脚下生风地奔出了朔风院,宋崎不由微微抽了抽嘴角。
  柳氏却比晋王淡定许多,这会儿只问宋崎道:“那之前定期吃的药是不是需要先给停了?”
  宋崎道:“方才臣已检查过了,世子爷体内旧年的宿毒已经除得差不多了,那些药可以不用吃了。”
  柳氏面露喜色:“此话当真?”
  陆赟也激动地问道:“您的意思是说我大哥他的眼睛很快就会好了是不是?”
  陆景初的一双眼睛并非天生就是如此,而是在旧年的公案里被烈毒所伤。当年救了陆景初一命的大夫曾说,只有彻底解了毒才有医好他眼睛的希望。如今听了宋崎的这一番话,众人便顿时生出希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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