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乖——不止是颗菜
时间:2018-08-18 07:54:25

  厨房里小火状态的青菜粥已经粘稠得搅拌不动,再煮一会儿估计会变成米饭,桌上虾仁蒸蛋也是冷冰冰的,原封不动。
  她关了火,心里有点空落。
  搬到星江公馆这边之后,她就再没挤过地铁上班,即便是回到嘉柏,江彻也会先开车将她送到嘉柏,再去江星。
  挤上久违的地铁,逼仄与压抑显得陌生又熟悉。
  周尤抓住扶手,将包包挪至身前,给江彻打电话,固执地一连打了三个,江彻都没接,她又打总助办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今年春招走后门招来的助理Beny,刚刚入职不过一周。她是李董事的侄女,今年刚毕业,挂个江星总裁助理的名头,算是给职业履历镶镶金。
  之前唐月媛的事,让陈星宇对李董事很不满意,不过李董事自那以后就安安分分的,再没生幺蛾子,给他侄女走个后门,这点面子怎么也要给。
  严格意义上来说,Beny还不是江彻的助理,只能算Fiona这个总助的助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工作态度相当一般,看在她是李董事的侄女份上,Fiona已经忍了她好几天了。
  “你好,这里是江星总助办。”
  “我是Zoe,我找江总。”
  周尤不太认识江彻其他助理秘书,听声音不是Fiona,语气有些疏离。
  “请问你有预约吗?”
  周尤心情不大好,反问了句,“现在我给他打个电话都需要预约了吗?请问你是?”
  Beny觉得这女人像极了电视里那些对老板纠缠不休的床伴,当即冷淡道:“如果没有预约,那我挂了。”
  说着,就直接撂掉了电话。
  她挂电话的时候,Fiona刚好回来,看到了她挂电话的动作,顺口问:“刚刚有人打电话过来吗?”
  Beny下意识就否认道:“没有。”
  Fiona若有所思,却没多说什么,只点点头,又嘱咐说:“江总今天睡在办公室了,等下我还要去开个会,如果江总叫人进去,你记得准备咖啡,只加一颗方糖,不要加植脂末。”
  “好。”
  江彻昨晚一直在研发中心写程序,今早六点才躺回办公室的休息间。
  睡了大半个上午,江彻醒来,随意冲了个澡,披上衬衫,边系扣子边给周尤回电话。
  周尤没接。
  江彻也是个固执的,周尤不接,他就一直打,顺手还按了内线,让人送咖啡进来。
  Beny送咖啡进来的时候,周尤也终于接了电话。
  “怎么,生气了?”
  周尤声音冷淡,一边看网络数据分析报告,一边说:“江总现在的电话不是都要预约了吗?”
  江彻喝了口咖啡,皱眉,抬头看到Beny站没站相,忽然想到什么,稍稍拿开电话,问:“你接了我女朋友电话?”
  Beny懵了下,“江总,我没有。”
  “你出去,带着这咖啡一起出去。”
  将人赶走,江彻又问周尤,“怎么回事,谁让你预约了?”
  周尤刚刚也听到了Beny的声音,但她知道,自己要是说了,江彻估计会让人卷铺盖滚蛋。
  那会儿她心情不好,语气也有点冲,想了想,她还是轻轻揭过,“没什么,你昨晚怎么没回来?”
  “昨晚突然来了灵感,我通宵写程序写到今天早上六点,就直接在公司睡了。你到公司了吗?”
  “嗯,在看7100的数据分析报告。”
  江彻看了眼时间,说:“晚上和我去吃个饭,见几个熟人,你下班我来接你。”
  周尤顿了顿。
  从江彻办公室出来之后,Beny坐在总助办,总觉得有些不安。
  那个自称Zoe的女人该不会就是江总的女朋友吧?江总竟然已经有女朋友了,怎么没人告诉她!
  等Fiona回来,她赶忙问:“Fiona,你知不知道Zoe是谁?”
  “江总女朋友。”
  见到Beny瞬间惨白的小脸,Fiona一下子就明白了。
  “Beny,你怎么了?”
  Beny摇头道:“没什么,没什么。”
  Fiona没再多说,不动声色放下文件,又去给江彻准备新的咖啡。
  送进办公室时,她垂眸道:“江总,抱歉。早上我去送文件了,Beny接了Zoe打来的电话,她不认识Zoe,所以闹了点不愉快。”
  江彻抬眼,盯着Fiona看了几秒,忽然轻描淡写道:“让人事那边给她换个地方,不碍事不碍眼就行。”
  Fiona点点头,很快退出办公室。
  江彻倒不是不知道Fiona在想什么,不过Fiona办事一向利落,能让她费心思开口上眼药,这小姑娘看来是真的很碍手碍脚了-
  傍晚下了一场大雨,堵车,江彻换了许久未曾临幸的布加迪威龙,接上周尤,一起去吃饭。
  雨幕如注,堵在车流里,威龙也像是被钳了爪牙,只能慢吞吞地往前挪步。
  到会所时有些晚了,雨夜湿漉漉的,漆黑潮湿,会所的璀璨灯光在雨中摇曳,明亮又散漫。
  这一路,周尤都没问,是和谁吃饭。
  江彻也直到会所,才和她说:“你差不多都认识,岑森,还有袁小意和她经纪人,别紧张,其他人你不用理。”
  见江彻进来,有人喊:“诶哟,江总,你可算来了,迟到了快一个小时了,自罚三杯没问题吧?”
  “当然。”
  周尤跟在江彻身后,不动声色扫了眼包厢内的人。
  岑森坐在正对门口的位置,掸着烟灰,神情优雅,和身边男人交谈着,唇边的笑很浅。
  和他交谈的男人,如果没认错,就是袁小意的新经纪人,陈敏康。
  陈敏康看上去不到四十,也是斯文儒雅的模样,袁小意在他旁边坐着,颇为小鸟依人。
  见江彻来,陈敏康亲自起身给他添酒,“小江,陈叔敬你一杯,这次的事情,还多亏小江你鼎力相助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现在是越来越优秀了。”
  江彻刚刚落座,又跟着起了身,“陈叔过奖,应该的。”
  陈敏康看了旁边的周尤一眼,笑赞道:“郎才女貌,很是相配啊。”
  周尤弯唇笑了下,心里却有点反胃。
  整场饭局,陈敏康和袁小意都表现出了旁若无人的亲密,席间喝酒,陈敏康多说了几句,周尤也从他的话语里听说一些端倪。
  他好像出身很好,但跟家里关系不好,很年轻的时候就自己出来,在娱乐圈闯荡,挣下了一份事业。
  从旁人对他的态度也可看出,他的地位挺高。
  这场应酬比周尤工作以来参加过的任何一场都要难捱,她始终未曾表现出什么异样,就静静坐在江彻身旁,等待饭局结束。
  深夜十一点,雨幕未止,空气中泛着早春的寒凉,霓虹被雨幕稀释,在远处模糊成潋滟光晕。
  江彻喝了酒,不能开车,老杨在赶来路上遇上一场小车祸,交通拥堵,还要等一会儿才能到。
  挂了电话,江彻说:“回里面等吧。”
  “不用,外面空气好。”
  见周尤说这话的时候不自觉瑟缩了下,江彻想将她往怀里带,给她暖暖身体。
  可周尤忽然躲了躲。
  江彻眸色转深,“怎么了?”
  “想吐。”
  周尤声音冷冷淡淡的,江彻好像这会儿,才察觉出她的不对劲,“你想说什么。”
  周尤安静了会儿,垂眼问:“你是因为袁小意是陈敏康的情人,才选袁小意做代言人的,对吗?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在那种危急关头,你还不同意撤掉袁小意。”
  “不能这么说。”
  “那应该怎么说?”
  “袁小意也是你们公关组甄选的第一候选人,她的形象确实很贴合产品定位,我不会因为私交,拿江星开玩笑。
  “至于不撤掉袁小意,我当然是知道陈敏康能将袁小意捧到一个怎样的高度,如果现在跟她解约,以后想再合作,就难了。”
  江彻虽然喝了酒,声音倒还清晰,“陈敏康可不止是一个经纪人这么简单,很有手段,如果没有陈敏康,你以为袁小意能混了这么多年,突然就像坐了火箭一样上升吗。”
  “那你是觉得袁小意出轨出得很对,还是你觉得出轨不过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周尤忽然抬眼,声音也不自觉往上扬,“她明明出轨在先,凭什么这么愚弄大众?”
  “我就像个傻子一样,还以为她真的是什么白莲花,以为自己做了什么正确的事,以为自己想出了什么绝妙的好主意,解了你的燃眉之急。”
  周尤自嘲地笑了笑。
  “周尤……”
  “江彻,我现在心情有点糟,你别跟我讲话。”
  周尤忽然踏下台阶,走向雨幕,脊背挺得很直。
  
 
第75章
  初春的雨像是进过冰箱冷藏柜, 一滴接着一滴往下砸, 速度快, 既不温柔, 也不暖和。
  周尤没走几步,视线就被雨水模糊,且刚擦完, 又从头顶滑落。
  江彻站在台阶上, 望着她倔强的背影, 捏捏眉心, 很快追了上去。
  “周尤,你等等。”
  他按住周尤肩膀, 却很快被周尤甩开。
  周尤转身, 眼睛被雨水淌得有些睁不开, 眉头微皱,眼睫扑簌着,说好防水不晕的眼线也早被冲刷得模糊狼狈。
  有撑着雨伞的路人匆匆跑过, 望他们一眼, 似是不懂大雨天闹矛盾的别样情趣在哪,跑出一段距离才默默摇头。
  江彻深吸一口气,又去拉周尤手腕, “回去再说。”
  周尤再次甩开他手, “我想一个人冷静下, 你别管我。”
  连日来的疲惫,让江彻心情颇为燥郁。
  他自认为面对周尤时, 自己已经拿出了最好的态度、百般的耐心,可周尤从不领情。
  “你想冷静什么?你说,就在这冷静。”
  两人站在雨幕之中对峙,隔得很近。
  周尤眼睛只能半睁,依稀看到江彻额前湿哒哒的头发,还有微红的眼角。
  两厢安静。
  过了半晌,江彻才沉声问:“我到底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值得你一天到晚对我甩脸色,周尤,我这个男朋友,就当得这么让你不满意么?
  “说实话,你是不是从头到尾都只是在勉强接受,所以只要稍不如意,就动辄冷言冷语要冷静冷战冷处理?你到底希望我怎么做?我也是个人,你能不能稍微考虑一下我的心情?”
  生气的时候,好像什么话都听不进去,周尤闭了闭眼,未置一言,只心脏狠狠抽动了下。
  她忽而转身,往马路边走。
  有打着空车灯牌的出租经过,周尤拦了下来,很快坐进后座,报了地址。
  老杨也正停在路边,见江彻站在雨中,连忙打伞下去接,还顺口问了声,“周小姐呢?”
  江彻没回答,坐上车,让他开回星江公馆。
  行至一半,江彻忽然又说:“去周尤家。”
  老杨懵了懵,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周尤家是哪,边想着这两人是吵架了,边调转车头。
  开到周尤家的小区,江彻也没下车,见某间屋子亮了灯,他定定看了几秒,吩咐,“回去吧。”
  老杨不禁从后视镜里瞄了江彻一眼。
  回到家,周尤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热水冲刷肌肤时带起阵阵颤栗,大约是在驱逐寒意,冲了一刻钟,周尤随意裹条浴巾,半露着肩背就从浴室出来。
  头发很久没剪,有些长了,干发帽也没法儿全部包住,露出的小半截发梢滴答滴答往下淌水,沿着脖颈滑落。
  周尤拿起手机看了眼,没消息。
  又到窗边撩开窗帘,很快放下。
  夜里她躺在床上,规规矩矩盖好被子,室内一片漆黑,窗外淅沥雨声在耳边愈发清晰,睡不着,可听雨,好像让她烦闷的思绪得到了短暂平静。
  她大学学的是汉语言文学,和公关不算对口。
  对公关这一行业产生兴趣,最早大概是在大二,某位知名公关人来校讲座。
  周尤对那次讲座印象分外深刻,记得那位主讲人说公关生活的五光十色,也记得他说公关手段的雷厉风行,更记得最后他提出的、直至讲座结束也未能得到标准答案的一个问题:公关的底线是什么?
  很可惜的是,直到今天,她也无法给这一底线做出精准定义。
  冷静下来思考,她也知道袁小意的人品低劣与否,和江彻没有什么关系,和她自己也没有什么关系。
  只要公众觉得袁小意的形象是正面的,并且在与江星合作存续期内一直是正面的,那他们就应该配合袁小意的团队,收获双赢。
  可如果一早就知道袁小意离婚事件背后更为荒唐的真相,周尤很难确保自己不掺杂任何个人情感,去力挺袁小意-
  屋内空荡荡的,江彻随手带关门,在玄关换鞋。
  身上透湿,他边按眉心,边拖沓着步子往里走,走到房间门口,他忽然顿了顿,又回身,走向餐桌。
  餐桌上留有一张粉色便笺纸。
  【吃点东西再睡,虾仁蒸蛋热三分钟,粥在电饭煲里。】
  周尤的字迹一如在迪拜留下纸条时那般娟秀,只是少了几分慌乱,又多了几分认真。
  他捏着这张便笺看了很久,目光稍稍偏开,望向盖了保鲜膜的虾仁蒸蛋。
  虾仁蒸蛋还好,不过电饭煲里的粥放了一天,冷冰冰的,还有些硬。
  他拿了片勺子,坐到餐桌前,一勺一勺地舀着虾仁蒸蛋。
  吃完一盘蛋羹,他又将粥弄了出来,面无表情地吃了一碗,然后靠在椅子上,闭目。
  不知想到些什么,他毫无预兆地又起了身,往门口走-
  雨下了一晚都没停。
  周尤睡不着,戴了蒸汽眼罩,还是睡不着。
  她昨晚没睡好,今天午间赶着写报告都没休息,按理来说,应该很疲倦了才对,可总觉得,少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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