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正!”朱犇双手捂胸,一副遭遇登徒子的惊恐表情。
程峰翻了翻本子:“哭穴?笑穴?痒痒穴?都是些啥啊……我说朱犇你那是啥表情,我嘛你了?”
“队正你扒我衣服,还抢我东西。”
“稀罕,一看就是骗骗三岁小儿的,这你也信?”反正程峰是不信,从没听说有这样的穴位,作势就要丢了本子。
朱犇一怒之下抢过本子,然后伸手在程峰腋下四指一点。
轮到程峰惊恐了:“往哪儿戳呢?有毛病!”
【这位置,怪叫人不好意思的!怎么,就觉得越来越痒了呢?亲爹娘,小老二也痒痒!要不要伸手挠一下……】此时程峰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朱犇点穴了,还点了方才自己认为是骗骗人的痒痒穴:“朱犇,快、快帮我解穴。”
朱犇手足无措:“我,我还没学会怎么解呢……”
“我*你祖宗,那你们昨天晚上是怎么学的?”程峰抖抖手来抖抖脚,勤做深呼吸。
朱犇一脸正直:“我们结对子两两练手,是贾总兵用内力帮我们解穴的。这下子,你该信了吧,总兵大人真的会内家功夫。哦,不过总兵大人说了,去泡一泡热水澡能够缓解哒。”
【朱犇我信你妈!】
程峰一溜烟跑了。
朱犇焦急不已地追过去,临走前,若有所思地瞧了墙角一眼。
程峰一路狂奔往辅兵们呆着的灶下去,因为那儿随时有热水,但是这一路,他痒得想脱衣裳,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
朱犇见此,心道一声抱歉,未免程峰作为队正的面子在辅兵们面前失尽了,就一把扛起程峰,就往总兵大人的军帐跑去。
宝玉正吃了晚饭在画另一幅人体骨骼图呢,就听得一更通传,程峰和朱犇求见。
一更的脸色有些奇怪,仿佛在强忍着什么。
等到这二人进来,宝玉便知道了,一更的笑点在哪里。
宝玉无意为难小小队正,虽然他是个曾经试图和自己对着干的小纨绔,不过这小纨绔的本性不坏,而且他爹京兆尹程大人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没必要交恶,遂还没听完前因后果,就半点不为难地给程峰解了穴道。
这一下,全身如千万只蚂蚁啃食的、痒得发痛的感觉消失了,程峰终于相信:总兵大人,是能人!总兵大人,有内力!总兵大人,收膝盖!
程峰瞬间变脸,摆出星星眼,痛恨自己先前不懂事,有眼不识金镶玉,满面希冀地问总兵大人有没有收徒的打算。
宝玉摇摇头:“我年纪尚小,收徒还为时过早了。”
这话说出来,叫程峰顿时心头一凉:【总兵大人是不是知道我们私下议论他的话啊,不行不行,死也不能承认!】
“不小不小了,总兵大人您这是少年老成、老当益壮……啊呸呸,看着我这张嘴。反正就是,您这样的,别说徒弟,收徒子徒孙、子子孙孙无穷匮也都行啊!要不您,考虑考虑我?”程峰涎着脸媚/笑。
这画面太美,朱犇有些不忍直视。
宝玉总算见识到了真纨绔*不要脸的功力,再三强调自己目前不打算收徒,但是若是对自己授课的内容感兴趣,就加把劲在旬考中力争上游吧,只要旬考成绩优异,所有人一视同仁,皆可来听课。
不想再看一个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恶意卖萌,宝玉遂转头黑着脸对朱犇说:“昨日才学的半桶水,今日就敢出来显摆,还对同袍下手……”
程峰立即替朱犇解释:“是我一定要见识见识,威胁他,他才出手的,还望总兵大人不要责备他,万万不要因此就把他赶出课堂啊!!!!”说得情真意切,绝无虚假。
【恩,眼见我现在是没办法打动总兵大人了,旬考能不能考进去也不知道;但是朱犇不一样,他这个大块头学什么都认真,届时叫他把每次所学的都教给我,岂不是……嘿嘿嘿】
正是因此,程峰才会帮朱犇开脱。
想来朱犇也是知道这一点,所以在程峰看不见的角度对着总兵大人无奈笑笑。
“既然苦主不追求,那么我便从轻处罚吧……”宝玉将程峰先打发走,然后上下打量了朱犇几眼:“人不可貌相。没想到,你竟然是最快明白我意思的。”
“幸而未曾曲解了总兵大人的意思。”朱犇笑笑拱手,哪里还有先前装出来的因为要被责罚而忐忑不已的神色。
“你觉得,程峰可用?”宝玉不得不承认,朱犇挑选的人选和自己原本中意的突破口正好重合。
“程队正与侯中郎将关系不错,想来方才之事,侯中郎将已经知道了。”
…………………………
墙角后头的侯俊即打了个喷嚏:哪个说我?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167章
原来, 却是, 侯俊即才在穆参将面前信誓旦旦地说贾瑛不可能会内家功夫,但是不到半日,小半个禁卫军中都传开了,并且有越传越玄乎的架势。但是具体想要打听到贾瑛的授课内容, 却不是那么容易, 一百人里, 只有十余人是原先的皇宫禁卫,其余八十多人那里, 根本别想撕开口子探听消息。全他妈是被贾瑛灌了迷魂汤,提起总兵大人, 就没有一个说不好的!真是邪乎!
遂侯俊即示意程峰想法子去验证贾瑛是否真的有内家功夫, 至于什么法子, 就随意了,反正他只需要结果。
程峰得令之后,自以为聪明,没有和贾总兵硬碰硬, 而是从同屋的朱犇入手,果然有牺牲、入虎穴、得实锤——虽然过程实在是煎熬了一点,亲身体会了被点痒痒穴的酸爽滋味,短时间内应该都怕回忆起从头发丝到脚趾头, 都麻痒难忍的煎熬感了。
回想被点穴就觉得好怕怕,程峰又不得不在心里感慨一句:朱犇这人还算实在,帮我遮掩了, 又主动带我去找了总兵大人,不然今日我可能就要丢人了。
竟然是全然不记仇的样子:那痒痒穴也是朱犇点的。
而不记仇则是因为——程峰晓得,要不是自己激将,朱犇也不会动手。
自觉吃了点小亏,但是没辜负侯中郎将的嘱托,,想来墙那头的侯中郎将也应该听明白了,程峰龇牙咧嘴地准备上课去。
等在屋里的众人见到出去是俩,回来就一个队正,顿时难掩好奇之意,程峰随意找了借口打发过去:他才不笨呢,要是让更多的人知道总兵大人真的是世外高人,那和自己竞争旬考好成绩的人不就越来越多了?
瞧瞧,原先程峰虽然嘴上一口一个总兵大人,但是实则心里才没心甘情愿这么喊人家呢,而现在……却是前倨后恭啦!
殊不知,宝玉在第一节课下课前没有明令要保密,便正是想要这消息似是而非地传出去,勾起大家的好奇心的。
故而,程峰的一番盘算早晚会落空,具体表现为:今晚扫盲班的学习氛围,突然就变得浓厚起来;并且那已经上了一次贾总兵的课的一百人,突然就变成了香饽饽,走到哪儿,都有人与之打招呼、攀交情……
跟在程峰身后的小喽啰就不明白了:【队正白天说起笨猪还是气吼吼的,怎么晚上的课上,还特意招呼拎着小马扎的朱犇去坐到了他身边?并且把我轰远了一个位置!】
【队正你是要抛弃我了么?苍天无眼,笨猪他不是好人啊!】QRZ
程峰完全不知道小喽啰内心脑补了一出狗血大戏,他只知道,坐在朱犇身边,错不了:【回头得把他的笔记拿来抄一份,恩,没错,就这么办。】
武平虽不知道具体原因,但是看这些禁卫从大部分都逃课到如今强打精神听课,虽然龇牙咧嘴很痛苦,也是也毫无怨言这一点恰好证明了宝二爷,哦,是贾总兵手段了得。
又过了几日,三月十三,是宝玉第二回开课的时间了。
这一回,那一百人皆是晚饭之后早早就到了,在教室里或者默记上一次所学内容,或者是两两之间相互交流,即便吴钰等军官随后就来了,也没能让诸禁卫多分神去攀交情、混脸熟,大多就草草行礼了事了。
眼见学习气氛浓厚,可是,再不一会儿,却有不速之客到了。
来人是侯俊即等中郎将与左右郎将,而穆参将与涂参将自持身份,也是想叫侯俊即等人投石问路,今次倒是没来。
吴钰见此,悄悄撇了撇嘴,然后开腔:“这刮的是什么风?怎么侯中郎将也来了?”
侯俊即虽不服气贾瑛,但是总顾忌着吴钰此人——毕竟他有个死了的英雄爷爷和还有个活着的手握重兵的爹,吴家在军中威名赫赫;又有吴钰的品级也确实比自己高,故而他还勉强算是心甘情愿地来打了个招呼。
“侯中郎将如何这个时候来此呢?”吴钰全然纯良的表情,只差没在脸上写着:您走错了吧?
侯俊即有些小尴尬,然后哈哈笑着说:“这不是也要旬考了么,咱们哥儿几个说来听听总兵大人的教诲,也好知道到底该学些啥。”
【放你娘的狗屁,到底该学啥,这么多天了你会不知道?】吴钰在心里吐槽了一句,然后假惺惺地说:“恐怕不太合适吧,总兵大人的课,比其他夫子教的要更有难度一些,侯中郎将还是循序渐进比较好。”
“哎,吴参将此言差矣,想必要是总兵大人知道我等一心向学,积极响应新的军规,也会觉得欣慰吧?”
吴钰不太肯定总兵大人见到侯俊即带着人来会作何感想,但是他就觉得:先前对总兵大人有不服气,阳奉阴违的是你们;然后对着总兵大人新的旬考军规怨声载道的也是你们;现在得知咱们这边开课的内容新颖,想要来学现成的也是你们!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你们想咋样就咋样?我和楚沂、柳岩等人还是经过旬考,那了优才能来听课的,而郝老大他们,还在扫盲班补课呢!原先跟着总兵大人的部下尚且如此,你们这一群半路来的仗着人多,好大的脸!
毕竟吴钰还年轻,心里想着,脸上也带出几分不痛快。
侯俊即也是纨绔,但是有三十来岁了,吃过的盐总是比较多的,虽然经常看起来被穆参将当做枪/使,但是每每强出头,也并不是肆意妄为的,有付出、有收获,才能成为中郎将啊。
他瞧见吴钰不太开心的脸色了,那又如何?吴钰从前也不过是贾总兵的二把手罢了,到了现在,有另两位年长的参将在,他且还排不上号呢。自己敬着他是一回事,可又不是怕了他。
至于另外一百人的禁卫,就算旬考成绩再好又如何?不过是一群兵而已。
甚至于,在侯俊即带着人大摇大摆进来的时候,原皇宫禁卫的十余人中,有人生出一种理当如此的无力感:他们是长官啊,他们有品级高啊,他们想要学……根本不需要从千万人中厮杀出一条路,只要来了,和总兵大人说几句好话,便能被允了吧?
但是也有诸如陈淳这样的,只觉得痛快:正三品又如何,在总兵大人的课堂上,可不是凭品级说话的,上一次,吴将军有谬误,照样被总兵大人当众训斥。再说了,总兵大人是这么好糊弄的?这些中郎将、左右参将来是来了,能不能留下来,且还两说。
“今儿,挺热闹?”
陈淳正想着呢,就听到了总兵大人的声音。
宝玉一进门,就看到感受到有隐形的剑拔弩张的气氛。
毕竟两边人数相差颇大,吴钰一方有些落下风,不过在总兵大人进屋开口之后,吴钰这一边的人突然有了主心骨,从而爆发出勇猛的气势,把侯俊即等人吓了一跳:嘛呀,这是打鸡血了?
再接着,被总兵大人打断气势对峙的侯俊即在转头之前悄悄动了动嘴巴,调整了一下表情,换了一副面孔:“总兵大人辛苦,咱们几个仰慕总兵大人学识已久,遂来聆听一下大人的教诲,也好提升自我。”
谁说侯俊即没脑子的?看看这话说的,全然不似前些日子以下犯上的狂傲,但是也没把话说满——只是聆听一下。
可以猜到,若是贾瑛有真才实学、干货硬货,这‘一下’就是长久的一下;若是听完发现贾瑛是银样镴枪头、样子货,那么这‘一下’可就是真的一下了。
这话,宝玉听懂了:“诸位想来试听又有何妨,找个位置坐下,自便就是。”
这么一来,一屋子接近二百人,满满当当。
宝玉不管侯俊即等人缺了头一节课,只管按照进度往下说,不到片刻,室内就又充满了狂热的气氛,先是温习上一课的七个穴位,也有主动带着搭档上台来演练的,看手法颇为纯熟,恐怕这几日没少偷偷练习。难怪辅兵中的火头军最近奇怪,怎么要总有那么几十个人,娘们唧唧的要大木桶泡澡呢!
众人如上一堂课一样的练习,叫侯俊即等人看傻了眼:这真不是一百多人串通好逗自己玩儿的么?这么随随便便一点,真的有这么大的威力?
他很好奇,虽然听墙角听过,可是毕竟眼见为实,然后侯中郎将就觉得自己的右手食指并中指有些蠢蠢欲动了。
不巧坐在他右边的是另一府的中郎将。
此人眼见主将跃跃欲试地对自己伸出手指,他也抱着“没啥大不了,这些人定然是夸张表演”的念头,受了侯俊即的一指。
也不知道是侯俊即于这事儿颇有天分,还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反正这倒霉中郎将在被点之后就后悔了:早知道侯将军是右撇子,我就该坐在他左手边!
…………………………
一个时辰过后,侯俊即捅了捅他右边的倒霉郎将:“刚才我瞧你做笔记了?回头我叫亲卫去你那儿抄一份啊。”
倒霉郎将其实不想给的,但是侯俊即霸道惯了,即便二人品级一样,谁叫他还有个是国公爷的爹呢?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一个时辰之后,不出意外又是大家伙儿主动拖堂,侯俊即发现,自己中郎将的面子怎么在这儿这么不好使呢?他原还等着贾总兵走过来的时候问一问今日一些尚有疑虑的地方,然后发现,可能等不到了。
因为两丈之外,有一被人群簇拥的焦点,便是贾总兵。
侯俊即左等右等,发现这样不行啊,看吴钰那小子都甩开膀子往人群里头挤了,遂他稍稍做了一下思想斗争,说服了自己:一切为了可遇不可求的内家功夫!
然后侯俊即一把抢过倒霉中郎将的笔记,投入包围宝玉的好学宝宝大军之中,期间被踩脚三次、肘击两次、扯头发两次……均未能找到动手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