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立咳嗽一声,缓解了尴尬的气氛,做出了决断:“即便没有违反收徒门规,但你也欺瞒了众人十余年,必须要惩戒。如若你能接住本座的三掌,此事就到此为止,若是承受不住,即刻逐出归墟。”
此话一出,众人打了个冷噤。掌门屋立可是将修为升到了第十重,接一掌就够呛了,还要连接三掌,即便身为入室弟子的云隐也扛不住呀。
云隐唇角微抬,抹了下额间的冷水,正声道:“我愿意接受。”
“好!”
话毕,屋立飞到了云隐跟前,只见他凝神聚气,直接朝她打出了一记流云波动掌,重重地打在了云隐的身上。
只听“嗖”的一声,云隐被掌力飞出,摔在了硬邦邦的地上。
嘴里已经布满了甜腥之气,她深吸了口气,硬是将口中的呛嗓的液体吞了回去,云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咬牙从地上站了起来,捂着胸口喘气道:“还有两掌。”
话音刚落,屋立又使出一记流火飞云掌,直接把云隐拍到了墙上,随即重重地落在了地上,只觉胸口一疼,当即吐了口鲜血。
云隐本就体弱,又在秘牢待了一夜,现在又受了屋立浑厚的两掌,早就快支撑不住了。
周围的弟子也都看不下去了,纷纷劝说着云隐,让她放弃。即便被逐出归墟,也好比丢了性命呀。
可云隐早就打定了主意,怎么可能放弃最后的希望,她硬撑着胳膊,颤巍巍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气若悬丝道:“还有一掌。”
见云隐还没趴下,屋立将手一扬,凝神聚气,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身影挡在了云隐面前。
第70章 归去「上」
归墟自创派以外, 从未有弟子像她那么大胆,敢女扮男装参加入室弟子的竞选,而且云隐还在那次论英大会上取得了头名。
毕竟没有先例, 云隐的确猜不透屋立会如何惩罚自己, 但和云炼的一番对话后,她深刻了解到, 自己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做法,极有可能会被屋立当做教育弟子们的范本, 以此杀鸡儆猴。
云隐是惜命之人, 她之前也已死过一次, 好不容易受到了老天爷的眷顾,穿越到了这个时代,说什么也不会任人宰割。
打自还在秘牢之时, 云隐就开始琢磨如何能为自己力挽狂澜,毕竟公审时归墟的其他弟子都会在场,屋立就算对自己再有意见,也会秉公处理。
为了防止他人搅乱试听, 云隐必须事先想好应对之策。比如那个草包云济,当时云霄被杀,云济在没有证据情况下, 就趾高气扬地在他人面前信口雌黄。如今云隐虎落平阳,以他那记仇的个性,怎么可能会放过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虽然这个云济出身侠二代,可他老爹自小就溺爱他, 以致将一个光宗耀祖的好苗子,活生生养成了个丢人现眼的榆木脑袋。就算云济还敢在众人面前挑事,只需云隐在旁煽风点火提点一二,想必他也一定会兴高采烈地把自己坑了。
至于其他人,大多也是以云济为中心,云济一倒,那些人自然是构不成威胁。只是,那些个长老还有屋立,可不是云隐能轻易应付的主。
对于女扮男装这件事,云隐虽然一开始也蒙在鼓里,但她毕竟在知晓后,并未向掌门主动认错,的确是有些吃亏。
公审那天的情形,云隐曾在脑中演练过多次,每当用毫不知情辩驳,就遭到了众弟子们群起的攻击。
比如:“不知道?云隐,你竟然睁着眼睛说瞎话!难道你不洗澡上茅厕了?”
云隐:我没说瞎话,我天天洗澡上茅厕。
“以前不知道?你特么是在逗我吗?”
云隐:我真没骗你。
“云隐,你要脱罪也得好好想个理由,你蒙骗我们就算了,你居然把掌门和长老当三岁小孩耍!?”
云隐:......
由于前世的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胖妹,所以从穿越的一开始,云隐心里就有了膈应,这才洁癖为由,拒绝和那些师兄弟们一起洗澡,一块上厕所。
不过回头一想,就算自己当初和师兄弟们同进同出,依旧会被群嘲,那些人可能会改口说:
“天啊,云隐你居然是雌雄同体!”
云隐:......
“世上哪有什么人时男时女,云隐,你肯定不是人!”
云隐:你才不是人,你全家都不是人。
“对,云隐一定是修炼了千年的妖精,求师父师伯收妖!”
云隐:师弟,你是不是有妄想症......
至于那个让自己变幻性别的珠子,云隐也没少从阁中翻阅典籍,差不多把整个藏书阁掀翻了,也没有查出半点隐魂珠的线索。因此,即便云隐说出,是自己的变性灵珠搞得鬼,估计也没人相信,即使信了,自己还是被他人当做妖怪。
所以,经过反复思量,云隐只好对此事保持沉默,毕竟变成别人口中喊打喊杀的妖怪,他还不如女扮男装让那些师兄弟吐槽。
与其落于下风,变成砧板上待宰的羔羊,云隐还不如另辟蹊径,寻找新的解决方法,为自己赢得一线生机。
于是,云隐找到了漏洞,也成功的激怒了屋立。
身为掌门的屋立,本来如云隐所想,要拿他杀鸡儆猴,以正视听。怎奈在公审的过程中,由于某人的助力,导致形势逆转,反被云隐将了一军。
为了捍卫自己在归墟的威信,屋立说什么也不会轻饶了云隐。虽然承诺只让云隐承受三掌,但明眼人都很看出来,这三掌绝非逗逗蟋蟀那样简单。
在屋立使出了第一掌的时候,在场的众位弟子都倒吸了口凉气,这流云波动掌是屋立最为拿手的绝活,只要一掌就能让常人半只脚踏进黄土。
幸亏云隐修炼了上乘功法,对于此掌她还是能撑过去的。只是让众人意想不到的是,屋立在使出流云波动掌后,接着又向云隐打出了流火飞云掌。
赤色的火焰自宽厚的掌心而出,如一条飞龙冲进了云隐的胸口之时,陪审的众弟子们无不瞪大了双眼。
要知道,此掌不仅摧毁承受者的根骨,甚至能让此人今后再也无法继续修炼的可能。就算云隐能挺过去,今后的修为恐怕也到此为止了。
承受了两掌的云隐已深受严重的内伤,如若再继续下去,就算她有内力支撑,只怕也会凶多吉少。
本来众人以为,一向惜命的云隐就要放弃之时,她却破天荒的没有退缩,即便云隐现在的身体开始摇摇欲坠,但她依旧咬牙硬撑。
这份果敢,这份毅力,无不让场上的所有人对她刮目相看。
只是,众人暗暗地为她捏了把冷汗。归墟上下无不知晓,掌门屋立向来说一不二,即使他对云隐的坚毅暗暗佩服,也绝不会心慈手软。
在云隐做出了决断之后,屋立凝神静气,将浑厚的功力聚集在掌中,就在他准备打出最后一记冰裂碎云掌之时,屋立忽然眸色一暗,像是被什么力量控制。
刚想趁此收掌,却为时已晚,只见大半的内力若一条巨波向云隐袭去。
不仅是在场的弟子,就连台上坐着的三位长老也神色一凛,站了起来。莫说是已经深受重伤的云隐,就算入室弟子中内力最为浑厚的云间怕也抵挡不住这一招。
就算有再大的仇恨,屋立怎么能下此狠手?
即便众位长老想出手阻止,也为时已晚。
就在云隐等待着死亡降临的一刹那,云玖赶到了现场。只见他飞身一跃,挡在了云隐的面前。
在掌力打在云玖身上的一瞬间,他身上的衣袍瞬间被浑厚的内力冲得扬了起来,而站于两旁的弟子,也受到了不小的波及。
云玖闷哼一声,被掌力逼得连连退后了好几步,当即被打得差点倒在地上。
“云玖!”屋零大惊失色,立马飞到了云玖身边,稳稳地扶住了他。而还在惊中的云隐也被屋零的那一声,喊回了神。
“阿玖!”
此刻的云隐像着了魔一般,一手捂着胸,不顾身上的剧痛,颤巍巍地摆动着步子,以最快的速度触到了云玖的衣袍。
“阿玖你怎么样了?”一向坚强的她,在触碰到云玖那冰冷而又颤抖的手腕后,担忧、委屈以及疼痛,全都一股脑地在眸中迸发,那饱满的眼泪从红了的桃花眼中簌簌落下。
云玖压住胸口躁动的逆流,一把拉住了云隐的手,将内力输到了云隐体内,缓解云隐身上的伤痛。
“阿玖……”云隐朝他微微摇头,哽咽道:“你不应该来这里的。”
云玖翘起了唇角,向云隐和屋零示意自己的无事。他抬手擦了擦嘴边的血迹,转眸朝屋立微微拱了下手,忍受着胸口的剧痛,一字一句从嘴里说出。
“掌门师伯,云玖有知而不报之过,当受处罚,毫无怨言。只是小隐她是无心之过,念在他平日勤勤恳恳,也已得到了教训,还请师伯网开一面,饶了云隐。”
话音刚落,其余的弟子们也纷纷跪地为二人求其情来。
屋立垂眸看了眼自己的左手,眸中闪过了一丝诧异,又见在场的弟子们都为两人求情,遂掩下了惊色。他将衣袖一甩,摆了下手,夹杂着不明的意味沉声道:“带他们下去养伤。”
话毕,屋立悠长地叹了口气,将拂尘一摆,抬脚走出了大殿,而上方的屋弦和屋极也跟随着屋立出了轩辕殿。
至于殿上的那些陪审的弟子们,先是朝受伤的两人表示了下关切,接着也陆陆续续踏出了大殿。
随着众人的离去,亮堂的大殿渐渐空了起来。
云玖的面色早已惨白,见大殿里没了旁人,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抬眼看了下云隐,忽然身子一颤,惊得云隐焦急地问了句:“阿玖,你……”
“噗!”
云隐青色的衣袍上,开出了一朵鲜艳的红花,随即血迹和里头的水渍混在了一起,红花也融成了一片更大的红艳。
就在云玖松气的瞬间,堆积在胸口的鲜血一拥而上,从厚唇中争先蹦出。
他再也没有气力支撑不住,身子忽地一软,闭上了幽深的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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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布满着浓厚的阴云,它遮天蔽日,将整个归墟笼罩在自己的怀中,寒风瑟瑟袭来,在风的催促下,细小的雨滴终于紧锣密鼓地从阴云里掉落。
雨中的归墟异常寂静,只有丹阳阁灯火通明,时不时传来阵阵细小的破空之声。
睡了三天三夜的云隐,刚一醒来,就不顾众人的劝说,拖着还未痊愈的身子,跑到了丹阳阁前。
见阁门紧闭,云隐只能驻足在阁前等待。
紧追而来云澈见云隐一身单薄,连忙将衣袍脱下,披在了云隐的肩上,连声劝说着:“阿隐,师父正在里头为七师兄运功疗伤,这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可云隐现在心里只惦念着云玖,就算云澈再如何苦口婆心,云隐就像是立在此处一尊石像,没有反应,也没有回应。
清冷的雨丝随风飘了进来,落在了云隐的发上,衣袍上,和裸露的肌肤上,可云隐依旧静静地站在阁前,一动不动。
不一会儿,得知消息的云间也到达了现场。
“大师兄!阿隐他……”
云间朝云澈点点头,回了句:“无需解释,我已经知晓了大概。”
看着云隐那副面如死灰的神色,云间扬声道明了利害:“小十四,你尚在病中,这外头又这么阴冷,如若你受了风,一病不起,这老七的半条性命也算是白搭了。”
被云间这么一激,呆愣的云隐这才有了丝血色,她微微启口:“大师兄说的对,阿玖既然用命保护了我,我又怎么能轻易舍弃自己的性命?”
话毕,云隐转身准备离去。
忽然,一个沉闷的开门声将云隐踏出了脚又拉了回来。
丹阳阁紧闭了三天三夜大门终于缓缓开启,暖暖的光芒从里头射了出来,紧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三人面前。
“云游师兄,阿玖怎么样了?”
云游刚一现身,就立马被云隐拉住了。
云游抹了下额间的细汗,深深地舒了口气:“总算是把人从鬼门关里抢了回来。”
众人还未暗自松气,云游又继续道:“七师弟之前就受了重伤,可之后并未好好休养,即是过了好几个月,也未完全恢复。此次他又替十四挨了师父那一重掌,即便是捡回了性命,这一年半载也是下不了床的。”
见云隐面色又沉了下去,云游转头安慰道:“十四,你也不必自责,老七也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
“可是……”
“回去吧!”云游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如果你想早点见到老七,就要把身子养好,这样才能照顾他。”
云隐不舍往阁中深深看了眼,瞥见那隐约却又熟悉的倒影,她才缓缓将头转了回去,弱弱地朝云澈说了句:“走吧。”
云澈点点头,搀扶着云隐,踏着谨慎的步子,慢慢从殿阁前离去。
第71章 归去「下」
细雨依旧在淅沥沥的下着, 帘幕上太阳依旧被阴云遮蔽,即便已过了辰时,整个天依旧灰蒙蒙的一片。
空落落的小院里, 洒满了春雨的痕迹。不一会儿, 有两个身着白袍的少年缓缓走进了院落,虽然头顶着阴云, 可他们头上的发丝,身上的衣袍丝毫没有被细雨淋湿。
待两人到达了目的地, 云澈才将头上的如影随形收了下来。
云隐只是稍稍看了眼, 转身就将房门推开, 慢慢走了进去。
云隐的异常沉默,着实让云澈顿时不知该如何是好。若放在以前,云隐早就开始吐槽, 指责他又胡乱使用能挡住枪林弹雨的如影随形做雨伞了。
一回到屋中,云隐便静静地坐在了榻上,将头轻轻靠在床边,目光有些呆滞, 似有似无地盯着黑漆漆的桌脚。
云澈走了进来,见云隐眼眸暗淡,细眉低垂, 红唇紧珉,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忍不住轻咳了下。
昏暗的光线下,寂静的卧房, 传来一声接着一声地咳嗽,声音也越来越响,可无论云澈如何撕心裂肺,云隐还是愁眉紧锁。
云澈一脸挫败抬起了头,朝头顶上的房梁狠狠地白了一眼,紧接着摆出了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开始念叨起来:“阿隐,我们自小可是拜了把子的,说什么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原来都是些屁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