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楼春(下)——Loeva
时间:2018-09-01 09:34:20

  赵陌道:“不管蜀王世子是打着什么主意,只要他确实与北戎人有了勾结,便是里通外国的罪名。眼下还不知道他都向北戎人泄露了多少事,又帮助北戎人做了些什么,万一北戎一方又派了新的密谍前来潜伏,就算那逃走的三人死的死,落网的落网,我们也还不能掉以轻心。”
  秦含真眨了眨眼:“我觉得应该没有新的北戎密谍才对,就算有,也不在京城。原本的北戎密谍有一百多人呢,他们落网后,逃走的首领居然就靠着两个手下干那么多的事。他们原本是高层吧?结果现在是啥事儿都包了,连在山中开拓小路这种粗活,还有上棺材铺子打听消息什么的,他们也亲自干。这不就证明了他们人手有限吗?只怕连背后与他们勾结的那个所谓贵人,也没多少可靠的人手可以使唤呢。”
  这跟“贵人”有权有势的设定完全是矛盾的。她怎么觉得这人越来越象是失势的蜀王世子了呢?
 
 
第四百二十章 册子
  可惜没有证据,即使秦含真再怀疑蜀王世子,也不能就凭这一点怀疑,便定了他的罪。
  对此赵陌并不在意:“那人既然是要设套陷害我,自然不仅仅是利用北戎密谍往我书房里栽赃而已,必定还会有相配合的举动。太子殿下只需要在东宫查一查,总能查出点蛛丝蚂迹来的。更何况,还有一名北戎密谍未死呢,又有一名车夫清醒着,他们定然也知道些关于背后主使者的事儿。就算那人藏得再深,也总会露出马脚来的。”
  秦含真有些担心:“就是不知道你们设圈套引他们上钩一事有没有暴露了。虽说你和袁同知的行动似乎很隐秘,但毕竟三名北戎密谍都没有逃回去复命,万一那主使者起了疑心呢?还有,那北戎密谍首领死得那么诡异,真的是自己找死,而不是被人算计的吗?我有些担心,你们的行动已经被那个主使者发现了,他很可能会从此收手,再不做任何事。这样你们想要把他找出来,就没那么容易了。就算还有一个北戎密谍和一个车夫在,但前者伤重,不知什么时候就死了,后者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只是纯粹拿钱办事而已。我觉得,以那主使者一直以来鬼鬼祟祟的行事风格,他没那么容易暴露。”
  赵陌挑了挑眉:“怕什么?有本事他就一辈子别露出野心,不要再提什么过继的话。否则他一说,不必我多言,太子殿下就先怀疑他了。更何况……”他笑了笑,“太子殿下已经答应了皇上,会改变以往的消极态度,答应纳新人了。等到东宫进了新人,又有了皇嗣,多少心怀叵测的人要算计落空呀?到时候还不知道他们要怎么着急呢!”
  秦含真笑了:“他们着急就着急,关键是不要让他们有机会伤害到未来的皇嗣才行。”
  赵陌笑笑:“怕什么?皇上与太子殿下比我们更小心呢。”
  也对,那是皇帝与太子的血脉后代,他们自然会更加谨慎,不会轻易让人钻了空子的。
  秦含真便不再提这件事,转而问赵陌:“你打算什么时候去你父亲那儿,把北戎人塞在他书房里的东西翻出来?”
  赵陌淡淡地道:“我其实已经不止一回暗示他,不要再胡乱说话,也不要再心存妄想了,他只是不听,还以为在自个儿家里,说什么都不打紧,不会有人把他的话传出去呢。他家中如今只靠几个管事打理中馈,下人换了一次又一次,就没几个是真正信得过的。他也未免对自己镇宅的本事太有信心。如今案子还未了结,他大约也还未探听到什么风声,我跟他说什么,他也未必会放在心上。索性等过些天,袁同知那边有了更多的线索,那北戎密谍背后主使之人也查到了,连我父亲都听到了消息,我再过去与他说实话不迟。到时候他才会知道事情有多严重,省得他事后不记事,又想着威胁我去给他办什么差。”
  秦含真见赵陌对生父是越发不耐烦了,也不多劝,反正赵陌已经在他父亲赵硕家里安插了人手,盯得紧紧地,几封不起眼的书信,在赵硕的书房里多待几天,也成不了气候。如果赵硕运气好,自个儿搜出了东西,兴许还会对人心险恶认识得更清楚明白一些,也知道一下自己有多么粗疏,居然能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往书房里藏了这样要命的物件,还不知藏了多久,是谁藏的。连机要的书房重地,他都没管好,他的能力又有多可靠?皇帝又凭什么相信他能把差事办好,对他委以重任呢?
  如果赵硕能趁早认识到自己有多大的能耐,就不会总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了。老老实实做过富贵闲人,凭着两个聪明的儿子,爱妾又温柔体贴,还即将为他生下第三个孩子,他还是能把小日子过得舒舒服服的。手里没有实权又如何?凭他这半桶水的本事,有实权才是害了他!
  秦含真瞧瞧屋外头的天色,觉得时候不早了,连忙整理了一下写过的纸张,便要站起身来:“我得回家去了。祖父说好了,只许我过来一个时辰的。不知不觉,时间都快到了。”
  赵陌忙道:“都快到饭时了,不如用了饭再回去?”失策了!他应该向秦柏多请求一点时间的。这一个时辰,他竟然都用来与秦含真讨论正事儿了,连多说几句暖心话的功夫都没有。若是秦含真就这么回家去了,他岂不是吃了大亏?!
  秦含真则好笑地对他说:“要是我留下来用饭,你是不是还要推说厨房做饭慢啦,天儿太冷饭菜冷了,需要再加热加热啦,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原因,把我多留上一个时辰?行啦,虽然单独相处的机会不多,但你我想要见面,还是很容易的。不要轻易破坏了与祖父的约定,当心开了坏头,祖父生气了,以后不许你再把我请过来,那可怎么办?”
  赵陌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我哪儿有……只是有些舍不得表妹,想要多跟你相处一会儿,多与你说几句话罢了……”
  秦含真微笑道:“那你到我们家来吃饭呀?祖母一定会非常欢迎你的!”
  赵陌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袁同知那边曾经提过,午后会传一波消息过来,他急着知道。如果去了永嘉侯府,还不知会待到什么时辰呢,正事要紧……
  秦含真道:“没事儿,午饭不方便,你晚饭再过来,也是一样的,反正就这么几步路,也不会惊动外人。你答应我祖父的事,还是要守诺的好。让我父亲和表舅看在眼里,也能更欣赏你几分。今日原是我祖父从宫里听说了消息,知道你受了委屈,才特地开恩许我过来的。你把功夫做足一些,哄得我祖父祖母和父亲欢喜,他们日后就不会对你有什么提防了,你想再请我过来,还不是容易得很?可要是第一次就坏了规矩,以后可就没有以后了,得不偿失!”
  “表妹放心,我明白这个道理。”赵陌叹了口气,轻轻拉住了她的手,“真舍不得……”然后忽然双眼一亮,“表妹让我抱一抱吧?”说着大展双臂,就要做搂抱状,但看那动作和速度,就象是在搞怪一般。
  秦含真笑嘻嘻地往旁边一缩,飞快地逃开了:“不要胡闹!我要生气了啊!”
  赵陌作追赶状,其实只是故作张牙舞爪罢了,没跨出门槛就停下了脚步,只是笑个不停。秦含真起初被吓得飞快地跑出门去,等出了门口,与一脸懵然的丰儿会合,回过头来见赵陌在偷笑,自己也忍不住掩口笑了出来:“坏蛋!你这是耍人呢!”
  小两口就这么说着,笑着,闹了一小会儿,总算是稍稍安抚了一下赵陌那颗受了委屈的少男心,然后他才心满意足地亲自送秦含真回家去了,接着便顺势在永嘉侯府用了午饭。
  闹得小兄弟赵祁怪寂寞的,他原以为可以跟哥哥嫂子一块儿用饭呢,他还可以顺便显摆显摆今日练的字,结果是丫头们侍候他在自个儿屋里独自吃了。
  赵陌先前跟他提过一嘴,说请秦含真过来,是想与秦含真商量书房那只匣子的事儿。这是正事儿,赵祁当然不会有半分怨言啦,知道哥哥与未来嫂子去了永嘉侯府,还以为他们是寻永嘉侯说话去了呢。他心里只埋怨那几个来找自己的北戎人,还有指使他们来找自己的所谓贵人,也不知道是谁那么坏,他这样有个北戎生母的赵氏子弟,都知道江山为重,那人既然也是赵氏子孙,又位高权重,怎么还不如他一个孩子明白道理呢?
  赵祁叹了几口气,便有丫头来催他上床睡午觉了。他小声嘀咕着:“才吃饱饭呢,好歹等我消化消化。”却还是耐不住丫头们的催,只得乖乖上了炕,但没有老实睡下去,而是靠着大引枕,摆弄一个九连环。
  丫头们见状,只当他摆弄完了,便会睡了,给他盖上一层薄被,留下个人在卧室门口守着,坐在一张小杌子上做点儿针线,其他人便去吃饭了,吃完了还要回来换班呢。赵祁便半躺在炕上,摆弄了一会儿九连环,瞅着门口守着的丫头看不见自己,方才从垫褥底下摸出一个小本子来。
  这是他生母兰雪生前留下来的东西,混在几个记着她房中私账的小册子里,不显山不露水的,被赵硕当成是不重要的物件,随手扔到一边,不曾交到密谍司去。马梅娘也不晓得那是什么,见是兰雪的笔迹,就连同她的其他遗物一块儿送到赵陌这边来了。赵祁研究了好些天,还没弄清楚这到底记载着什么内容呢。
  说是账目,这上头的物品和数字又都是乱七八糟的,完全逻辑不通。
  说是记事本子吧,一句话根本不成句,无论是顺着读还是逆着读,连藏头诗的法门,赵祁都试过了,完全找不出一句能令人理解的话来。
  说只是乱写的字,偏偏这一本小册子保存得比其他小册子都要好。兰雪写得很认真,字字句句都是亲笔写的。不象其他账册,还混着几笔珍珠的字迹。而且小册子里的笔迹挺新,应该是兰雪被抓走前不久才留下来的。
  赵祁直觉觉得,要是他能发现这本小册子的秘密,兴许就能知道北戎人跟他们背后的那个主使者,到底打算做什么事了。
 
 
第四百二十一章 胆大
  “死了?怎么死的?!”蜀王世子瞪着眼前一身黑衣的手下,面上露出了惊愕之色。
  黑衣手下对他实话实说:“属下本来只是在庄子里做接应罢了,谁知那人忽然跑了过来,说有追兵,叫属下想法子将他藏起来。时间紧急,属下也来不及多问,便让他藏在后院的柴房里,想着好歹混过去了再说。谁知后来出门打探消息时,属下才发现追兵既然是皇城密谍司的人!那人是北戎来的,若叫密谍司的人搜出来,岂不是连属下也跟着倒霉了?因此属下寻借口把问话的官兵给忽悠住了,便立刻跑回住处,将那人塞进推车里,借着天黑,旁人没注意的当口,把人给运到了同庄另一户人家处。”
  蜀王世子连忙问:“是什么人家?!”
  黑衣手下忙道:“就是寻常的庄户人家,家境还算殷实,家里刚死了老娘,这些天正在办丧事,过几日就要出殡了。只是几个儿子为了老娘的私房钱,争个不休,说来也都不是什么好货色。那家的小儿子平日里不做正事,四处瞎混,属下偶尔顾他做点儿见不得光的事儿,他办事倒还机灵,嘴巴也紧。属下花了二十两银子,才说服他出借家里的车棚,让那人稍稍躲几个时辰。等密谍司的人走了,再放人出来也不迟。那一晚轮到那小儿子守灵,不怕他的兄弟们会发现。”
  蜀王世子皱眉道:“既然你安排得周到,怎么那人还死了呢?”
  黑衣手下便回答:“属下原本想着,把人藏在车棚里,那车棚如今就只有一辆老牛车,是预备用来运棺材的,这几日都不会有往外借的时候,牛不在,自然也不会有人往车棚里去。等密谍司的人走了,那人再从车棚里出来,无论上哪儿都方便。这往后的事儿,就不归咱们管了。谁知那人不肯听话,说担心他手下的人不知是否安然逃脱了,要属下去找那两人来接应他。这皇城密谍司的人就在庄子里晃,属下哪里敢冒险去找他那两个手下?万一叫密谍司的人起了疑心,岂不是自投罗网?当初说好了,属下们是不会插手他们办的事儿的,那人逃到属下这里来,已经是有违约定。若不是为了世子的安危与大业,属下断不会帮他藏身,这是要冒极大风险的!偏偏那人不懂得这个道理,问他到底是怎么被密谍司的人盯上的,他又不肯细说,只道是运气不好在半路碰上了。问得多了,他便威胁属下,说要是不照他说的办,便把世子的事儿告诉皇城密谍司的人!”
  蜀王世子顿时沉下了脸:“放肆!”
  黑衣手下咬牙道:“属下也觉得那个太过放肆了。若是在从前,他手下人多,又有不少门路,为了世子爷的大业,需要倚重那人几分,对他敬着些,也还罢了。可如今他人手几乎折损殆尽,早已不成气候。世子吩咐他们办一件事,他们拖拖拉拉直到今天还不知道办成了没有,与废物无异,偏还要摆架子,又不肯说实话。这样的人,如何能与他共事?!最荒唐的是,他居然还威胁说要向密谍司告密!他告了世子,世子即便有了麻烦,难道他就能脱身?只怕死得更惨!这般蠢货,面临危机时,不懂得顾全大局,反而露出要翻脸的意思,属下如何还能容他继续放肆下去?!”
  蜀王世子一听就明白了,他深深地看了属下一眼:“人是你杀的?”
  黑衣手下低下头答道:“密谍司的人已经搜遍半个庄子,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到丧家来了。那家小儿子只是办事机灵些,嘴紧些,但他不是自己人,真要到性命攸关的时候,他是不会为了那二十两银子,护着属下们的。在他心里,只当那人是江洋大盗呢。属下担心夜长梦多,想着那人已经没什么用处了,万一活着落到密谍司手中,只会给世子带来祸患,便索性一不作二不休,哄他躲进了棺材中,骗他说只要撑到密谍司的人离开,就会放他出来,却在他躲进棺材时,给他塞了些干粮……”
  干粮里是做了手脚的,放了蒙汗药。黑衣手下趁着丧家小儿子去看风的时候,暗暗做了这件事,然后就把人藏进了棺材中,盖上了棺盖。那时候,棺盖自然是没有上钉的。
  密谍司的人在庄中搜了一晚上,直到天快亮时,才开始往别处搜索,但在庄中也留了一队人马。在这么长的时间里,棺材中的活人早就饿了,吃下了干粮,然后睡死过去。就在这个时候,黑衣手下趁着其他人还未睡醒,知情的丧家小儿子却已经困得快要撑不住时,怂恿后者回房偷着打个盹,把人暂时支走了,然后趁人不备,往棺盖上钉了长钉,将棺材封死了。等那小儿子打完盹回来,灵堂里已经换了一拨人,又回复到吵吵嚷嚷的环境。即使他瞧见棺材上了钉,惊疑之下,也不敢多言。他自己心虚,又怎会露出异样来?等到出殡时,棺材太重,被密谍司的人发现里头的尸首时,他就更加不敢说实话了……
  黑衣手下对蜀王世子道:“即使那人的手下知道那人是这么死的,也只会当作是他运气不好。如今只可惜那丧家发现了棺材里有两具尸体,否则就这么抬去埋了,岂不是更加干净利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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