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楼春(下)——Loeva
时间:2018-09-01 09:34:20

  秦含真听得有些脸红。未婚夫妻住隔壁还天天见面,就是这点不好。她在家里做什么,赵陌都知道。不管她有没有说过,他都知道,也不晓得他都是从谁那里打听的。
  她只能小声说:“这有什么呀?我的嫁妆是要带到将来的家里去的,我自己亲手准备的东西,心里更了解,有什么不好呢?”换了是在现代社会里,谁的嫁妆不是自己亲自过手的?就连新家也是自己盯着布置起来的呢。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赵陌含笑看了她一眼:“我觉得挺好的,表妹不必管别人怎么说。”
  秦含真听了,倒越发不好意思起来。
  她咳了一声,换了个话题:“你那天进宫去见太后,算是告了楚家一状了,把楚家跟楚正方分隔开来,倒是挺高明的。皇家训斥楚家,一点儿心理障碍都没有。但楚正方夫妻却好象被洗白了似的,让人看得有些不爽。听说楚正方夫人依然还时不时进宫?也不知道她都在太子妃面前都说了些什么?”
  赵陌抿了抿唇:“反正不是好话就是。我已经提醒过太子殿下,让他留心太子妃身边侍候的人。即使是多年的老仆,也得提防些。她们未必不忠心,只是有些人的忠心可能使的不是地方。她们觉得自己忠心无比,但做的是害主人的事,却不自知,这比不忠的仆从更危险。”
  秦含真点头,又道:“也不知道楚家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敏顺郡主跟你提过,说楚家好象在劝太子妃借腹生子,甚至愿意提供一个楚家女……我觉得楚正方可能是觉得太子妃无子,不太稳当,所以想要在东宫制造一个真正属于楚家的筹码了。楚家现在有哪些适龄的姑娘会被选中呢?太后和皇上经过你的提醒,应该会对楚家产生警惕,不会挑中他家的女儿吧?”
  赵陌想了想:“太子殿下的身体比一般人稍微弱些,如今为了子嗣,新纳了陈良媛,而陈良媛身体康健,很有机会为太子生下子嗣。所以,东宫应该暂时不会再纳新人。只是……”他顿了一顿,“若太子妃有意,太子殿下兴许会给她这个脸面。殿下心中还是敬重发妻的,也知道太子妃心中为何郁结。不过是一个良媛之位,若能安太子妃的心,令东宫重新恢复平静,殿下不会舍不得。”
  秦含真顿时又担心起来了:“那要是让楚家趁机钻了空子怎么办?”
  怎么办?凉拌!东宫家务事,赵陌没有立场去管,也不会去管。他只能从旁提醒一二,但不可能在太子妃的事情上说得太多。就算明知道那样不妥,也无可奈何。
  他倒过来劝说秦含真:“别提这些不开心的事儿了。咱们说说别的吧?祖父和长房那边得信儿了没有?庶吉士考试的结果已经出来了。王师叔与唐涵,可考上了?”
 
 
第五百二十一章 筹备
  庶吉士考试,王复林没考上,但唐涵考上了。
  这件事还是挺令人吃惊的,要知道,王复林在会试与殿试的名次都比唐涵高,谁能想到他竟然会在考庶吉士时被唐涵比下去呢?
  庶吉士考试,考的是文采与书法。在这方面,家学渊源的唐涵比王复林稍稍占优势些。而在试前他父亲大理寺卿唐大人给儿子做的特训,显然也派上了用场。想当年,唐大人就是在考中进士后经庶吉士考试,进入翰林,因在文书方面表现出众,又熟知律法,而受到赏识的。唐涵身为他的儿子,自然是虎父无犬子了。
  王复林虽然家世也不错,但家族底蕴跟唐家还是没法比的。他一向在策论方面比较擅长,相对而言,文采方面就差了些火候,而论书法,也只是在进士行列中居于平均水平而已,并不算出挑。若要进入翰林,似乎还缺了点什么。
  不过王复林似乎并不沮丧,他的兄长王复中在刚得知考试结果之后,就为弟弟找到了出路,安排他外放为官,到山西寿阳县去做县令。
  这可是个大县,相当富庶,但当地并没有特别麻烦的豪强霸主,治安良好,前任正常任满升迁,没有出过大纰漏。只要王复林在任上平平安安待足三年,确保在任期内维持住寿阳县的这种太平局面,很容易就能得到一个好评,然后顺利升迁的。这明显是王复中为弟弟挑选过的空缺,换了旁人,他可没有这么细心。
  王复林对于这个任命,最高兴的就是寿阳县的位置了:“我正好回乡祭祖,然后再折返寿阳上任!也就七百来里地,比起从米脂上京城要近得多了!”
  对于他的这个反应,王复中也是一脸无奈。别看弟弟文章写得挺好的,但人却有些天真,若非如此,他也犯不着在弟弟的外放地上费那么大的功夫了。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想要私心地为家人提供一点小便利,也要斟酌着来,注意分寸,还是挺不容易的。正因为给王复林选了寿阳县令这么一个比较好的缺,对于承枝与胡昆,他就没法提供同样的助力了。世上的好事总不能都便宜了他们家吧?
  于承枝与胡昆都没有参加庶吉士考试,倒是早早就有了任命结果。两人都是外放,一个去了蜀地,一个在山东,都是不好不坏的中等县,倒也罢了。只不过在这两个地方,他们没有人脉关系,又都是陌生地方,上任之后,肯定要面临不少困难就是了。
  然而于承枝也好,胡昆也好,都没有为将来的困难而忧心,他们与王复林嘻嘻哈哈地一起闹腾着,为秦平即将要再娶而欢喜,还催着秦柏与牛氏早些办喜事,他们好赶着先喝了师兄的喜酒,再回乡祭祖去,而后再上任。
  被他们这么闹腾着,秦柏与牛氏一商量,竟然都觉得早些办喜事也不错,就跟云阳侯府那边商量了,挑了几个吉日出来,让蔡家人选,最终是由蔡胜男的母亲与哥哥挑中了两个日期,送回到永嘉侯府来,由秦柏与牛氏做决定。
  这两个日期,一个在五月初,一个在六月中,都是盛夏时节。在这样的季节里办婚礼,新人与家属都肯定会觉得很热就是了。
  牛氏觉得,如果要让几位学生都能喝到喜酒,婚礼还是早点办的好,五月初就不错,就怕时间太过仓促,许多东西都来不及准备。这么一来,六月中的日期可能更适合些,但王复林他们几个就一定赶不上了。
  牛氏有些纠结,秦含真没法替她拿主意,只能在一旁替她打扇子。
  秦柏便道:“早些办喜事也好,要准备多少东西呢?家里周祥年等几个管家都极能干,人手不足还可以从长房借人过来。平哥的院子前些年才整修过,如今还很新,让人重新粉刷一下,修剪修剪院中花木,再换一批摆设,也就差不多了。其余东西都是齐全的,只有宴席需得好生斟酌一番。这种事你们可以找长房仲海媳妇商量,她于这些事情上头最熟悉不过。倒是蔡家那头,不知嫁妆备得怎么样了?如果他们家来得及,五月初就很好。再晚,复林他们就来不及赶在上任前回乡祭祖了。若是让他们错过平哥的喜宴,又太过可惜。”
  秦平头一次娶妻的时候,王复林三人还未拜入秦柏门下,只有一个吴少英,曾经悲惨地以新娘娘家人的身份喝过那顿喜酒。秦安头婚是娶荒亲,还是未经父母同意就进行的,就不必提了,再娶也是在大同行的礼,连本家的长房都只是派出代表见证,不曾广邀亲友。秦柏的两个儿子娶亲,他的门生似乎大都不曾参加过喜宴,秦柏心里还有些遗憾。
  他还是希望儿子们的婚事能够得到更多人祝福的。他这一生,只有两个儿子,门生倒是收了不少。与前些年才重新团聚的族人相比,他发现长子秦平似乎跟这些师兄弟们关系更密切些。如果这些学生能与他的子孙们团结友爱,守望相助,那么将来他老迈了,也能安心离开人世了。
  牛氏见秦柏这么说,犹豫了一下,还是道:“既然如此,我们就把吉日定在五月初吧。天哪,这么算起来也不知有没有半个月的时间,我们真的来得及么?!难道整个五月都没有第二个适合的日子了?!”
  秦柏笑道:“平哥这是续弦,你也不必把婚礼办得太张扬了。我看蔡家那边的意思,大约也没打算大办的。”
  牛氏哂道:“那不一样。云阳侯只是胜男的族兄,他们家本身其实是朔州的武官人家,如今胜男的哥哥也只是做到六品罢了。在京城这样的地方,六品官家办喜事,再张扬也有限。胜男毕竟不是云阳侯府的姑娘!可平哥却是我们永嘉侯府的世子。他娶亲,怎么能无声无息地过去了呢?怎么也要好好摆上三天酒才是!他娶前头那一个时,也是摆的三天酒呢!”
  秦含真手里的扇子顿了一顿,动作不由得放慢下来了。
  米脂县普通地主家的三天喜宴,跟京城里侯府的三天喜宴,那是一回事么?
  秦含真心里忍不住有些酸溜溜的,不过想到自家老爹不容易,好不容易要再婚了,做女儿的就别给他添堵了吧。难得这是一门你情我愿的婚事,哪怕双方都谈不上有什么深厚感情,但彼此结亲都是冲着未来的幸福去的,热闹一点儿也好。
  她就没吭声,继续若无其事地给祖母牛氏打扇子。
  秦柏抬眼看了看大孙女,微微一笑,对老妻说:“儿子如今正与楚家那边较劲呢,先前蔡家与楚家才闹过一遭,事情还跟未来媳妇有关系,若是婚礼再办得张扬了,未免打楚家的脸打得太狠。虽然有太后撑腰在前,但你我总归与太子殿下亲近些,多少要给太子妃留些脸面。否则日后相见,岂不是尴尬?我看蔡家把婚礼日期定得这样早,估计也是不打算大办的。他们家想必也有自己的顾虑。”
  牛氏听得悻悻然:“楚家算什么呀?太后娘娘也都说了,楚正方跟楚家是两回事。太子妃只跟楚正方有亲,我们平哥娶亲,怎么就打了太子妃的脸呢?”
  她心里有些替长子委屈,不是很愿意低调办婚礼,就想跟蔡家那边再商量商量。
  但不等她向蔡家开口,秦平下衙回到家里,就先给婚事定了调:“不必大办了,这是续娶。虽然我娶原配时,远不如现今的身份显赫,但续弦的风头不该超过原配,否则叫蓉娘在九泉之下怎么想呢?孩子看见了,心里也不好受。”
  牛氏愣了愣,不由得看得秦含真,心里生出几分懊恼来。她似乎真有些忽略孙女儿的感受了。
  秦含真有些吃惊地看了父亲一眼,心里却是一松,笑道:“父亲再娶,也是件喜事。您将来是要跟新夫人过日子的,只要你们夫妻和睦,不必顾及我什么。”
  秦平摇头,坚持己见:“三日就不必了,摆一日酒即可。我们家虽是侯府,却也不是十分富裕,很不必费那个冤枉钱。宫中尚且崇尚简朴,我们家身为外戚,就不该太过奢侈了。”
  这个理由倒是不错的。牛氏虽然仍旧心疼儿子,但还是勉强接受了秦平的意见,答应要把这场婚礼压制在五、六品官员嫁娶的规格水平。她让人去给蔡家那边送了信,云阳侯夫人与蔡三太太都对此十分满意,蔡胜男的母亲兄长也觉得这样就足够了,并没有为此纠结,只是忙着替蔡胜男准备嫁妆。
  虽然蔡胜男本来就有一份备好的嫁妆,但因为运输不便,级别也有些不够,大件的都留在朔州了,只有细软带上了京城,以防万一。如今蔡家还要寻专门的嫁妆铺子紧急筹备各式陪嫁用的家具、用品、喜服与首饰呢。蔡家几房人都为此忙活起来了,连蔡十七的婚礼筹备工作,都暂时被丢开了手。
  秦家这边,自然也是同样的忙碌。小冯氏不得不临时停了秦含珠的课,把小儿子交给了她与奶娘共同照看,然后腾出手来,协助牛氏筹备婚礼。秦含真也插了一脚,帮着操办宴席什么的。长房那边,闵氏也被派过来帮忙了,只是姚氏虽然嘴里说要帮,却来得不多。因为唐涵考上了庶吉士,唐家也要给儿子办婚礼了,日期就在五月底,比秦平晚不了多久。姚氏要给女儿备嫁妆,一时也分不了身。
  就在两房人都在忙碌不停之际,一封意外的信件,被送到了永嘉侯府的门口。
 
 
第五百二十二章 求助
  秦含真有些懵地看向虎嬷嬷:“您说什么?谁写来的信?”
  虎嬷嬷撇撇嘴,把信拿给她看:“章姐儿写来的。打发人送到了门房,说一定要送到五爷手中。五爷近日一直在京西大营忙着练兵,要到端午节前才能放假回来呢,哪里能收信?门房的人生怕信在他们手里时间长了,会出什么差错,就直接递给了我们老头子,我们老头子又拿来给我看。虽说我不大认得字,但我们老头子记性却不错,道是这字瞧着象是章姐儿小时候的笔迹。她也就是在我们家那几年有过好光景,对功课也不上心,写出来的字小里小气的,也不端正,这几年只怕也没功夫去练,结果还是小时候那丑模样。我们老头子一眼就认出来了!”
  虎伯从前是秦柏书房里侍候的小厮,其实也算是书僮,正经受过侯府书僮的培训,也是自小读书识字的。别的东西可能不太擅长,但对文字图型什么的相当敏感。他觉得这是章姐儿的字,那多半就不会有错。
  秦含真只是纳闷,章姐儿不是带着夫婿回她生父赵碤那儿去了吗?虽然赵碤已经失了宗室爵位,又病歪歪的,但好歹还有些家底,他的宗室身份也还在。有他护持,章姐儿夫妻俩不说富贵荣华,温饱还是不愁的。这才过去几个月?半年都没到呢,章姐儿不好好跟着亲爹和老公过日子,又来联系前任继父做什么?
  秦含真抿了抿唇,心想家里人如今都在忙活父亲秦平的婚礼,正是欢喜的时候,虽然不知道章姐儿为何要送信来,但还是别让她破坏了所有人的心情比较好。于是她便对虎嬷嬷道:“五叔还在京西大营里,打发个人,把这个给他送过去吧。只是要弄清楚,章姐儿在信里到底说了些什么,如果是过分的要求,就不能让五叔犯糊涂。”
  虎嬷嬷有些不大赞成:“姐儿自己打开信看了吧?真要交到五爷手里,天知道他会不会犯糊涂?”
  秦含真却还记得不该未经允许就拆人家私人信件的原则,摇头拒绝:“这是五叔自己的事儿。他要是还没想通,我拦下了这封信,也未必能拦下第二封、第三封,终究还是要看五叔自己的意愿。”
  虎嬷嬷无奈,只得打发虎勇带着信亲自往京西大营跑了一趟。不过虎勇此去,大半天功夫就骑马回来了,将信原封不动地送回到秦含真手上。
  秦安没有拆信来看,而是把信交给侄女儿处置。一向心软的秦安,今天难得脑筋清楚了一回。他觉得自己已经把章姐儿送回到她生父手中,章姐儿又已嫁人,她既有父亲,又有夫婿,无论出什么事,都用不着他这个前任继父操心了。他已经尽完了自己的责任,有闲心也会把精神更多地放在自己的儿女身上。
  秦含真对此喜闻乐见,她私下跟虎嬷嬷说:“要是五叔能一直这么清醒下去就好了,不然我还真怕他什么时候又不合时宜地做起了好心人。”
  虎嬷嬷笑笑:“五奶奶是个聪明人。”哪怕曾经弱势过,如今有了儿子傍身,小冯氏也渐渐聪明起来了,懂得去利用秦安的弱点,潜移默化地改变着丈夫的想法,让他成为了爱护小家、爱护自家亲骨肉的好男人。不管他这个变化是否令所有人感到安心和愉悦,只要他不再象先前那样总是犯蠢,家里人也就心满意足了。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