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楼春(下)——Loeva
时间:2018-09-01 09:34:20

  秦含真皱了皱眉头。太子妃对陈良媛有孕,不吃惊反而觉得懊恼?她有后面这一种反应并不奇怪,但有前面那种反应就不合情理了。难不成……她事先察觉到了陈良媛的身体状况?那之前怎么不见太子妃露出口风来?
  她急着让人安排楚良媛侍寝,倒是不难理解。陈良媛这一胎倘若是儿子,楚良媛这个借腹生子的“腹”,怀孕的时间就不能比陈良媛晚太多。否则同样地位的两位庶出皇孙,若是因为年长的那一个先受到了皇室长辈的宠爱与重视,先入为主了,年幼的那一个,又要如何与兄长相争?就算太子妃可以将庶子认到自己名下,充作嫡子,那也得皇帝与太子许可才行。
  秦含真啧了两声,只觉得一向太平的东宫后院,如今人多了,是非也多了。眼下陈良媛只是初初有孕罢了,就这般热闹了。要是她瓜熟蒂落,生出一位皇孙来,而楚良媛也紧随其后,为太子妃带来她梦寐以求的儿子,到时候还不知道东宫会闹出什么乱子来呢!
 
 
第五百五十四章 怀疑
  不管东宫后院闹成什么样子,太子的良媛有孕,皇孙可期,这就是大喜讯了。
  对于秦家这样的后族而言,这当然是一个再好不过的消息。
  秦含真与秦锦春交流了一下后者的新经历,又感叹一番东宫后院的复杂,便开始为太子有后一事而欢喜。秦家,无论是长房、二房还是三房,富贵都是与太子的地位权势紧密相关的。只要太子地位稳固,将来顺利登基为帝,血脉传承又顺利,秦家就能一直安稳富贵下去。太子自来最大的短处就在于后继无人,现在这个问题可以解决了,那就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虽说陈良媛这一胎不一定能生男,但她能生第一个,自然就能生第二个。同理,太子能让一个女人怀孕,就能让第二个女人怀孕。在东宫十几年来都没有新生儿出生之后,确定了太子依然有生育能力,对皇家与朝廷来说,就足以稳定人心。接下来,所有人只需要等待就可以了。
  秦锦春感叹道:“这么多年了,真是不容易啊。就连敏顺郡主,都在为此事开心呢。虽说是异母的弟妹,但她一想到自己即将有亲手足了,脸上就会露出笑来。太后娘娘和皇上就更不必提了。虽说眼下陈良媛的月份还浅,又有些体弱,不是大肆宣扬的时候,但等到她平安生下皇嗣,宫中肯定要大加庆祝一番的。听说当年大皇孙出生时,皇上欢喜得大赦天下。等到二皇孙出生,不知道是不是也会有同样的旨意下来呢?”
  秦含真想了想:“其实不赦还好,如果能减个税赋什么的,对老百姓可能更有利一些。”大赦个什么鬼?当年皇帝大赦,赦免了何氏一家,结果何氏得以嫁给陈校尉,给人戴了绿帽不说,还害了人家一条命,又把年纪尚小的青杏、李子兄妹卖去了不好的地方,差点儿毁人一生。若不是他俩运气好,这会子只怕骨头都成飞灰了。如果大赦天下,赦的是这种坏人,那还不如多多施恩于劳苦大众呢。
  秦锦春眨了眨眼,没有接话。朝事民生什么的,这不是她擅长的话题。
  她转而提起了另一件事:“陈良媛有孕,估计今后东宫再进新人的可能性就更小了,只怕要等到她与楚良媛都年老色衰了,太子后嗣却还单薄,才会考虑吧?不过陈良媛这么好生养,太子殿下的儿女绝不会少的。裴二姑娘是真的没希望进宫了,裴家闹不闹得起来还不清楚,我大姐只怕就要先闹起来了。她之所以费尽心机嫁进裴家,不就是图他家会送女入宫么?如今期望落空,裴家又没什么权势,裴程身上更无功名,前程可忧,我大姐定然要嫌弃起来了。”
  秦锦仪是荒亲嫁进的裴家门,如今还不曾圆房呢,夫妻之间更谈不上有什么深厚的感情。她这个时候翻脸,真不是稀罕事儿。
  秦含真皱眉道:“这种事儿哪儿能由得她乱来?虽说我们姐妹几个都已经有了人家,但底下还有五妹妹六妹妹呢,大堂哥也是要走仕途的,都要名声。我祖父、父亲和叔叔们,长房的堂伯父们,还有你爹,谁不要名声?她当初出嫁时,虽然仪式从简,但因为是热孝里进门,满京城都听说了。想要装作没这回事儿,与裴程静悄悄和离了,就搬回家当作没嫁过,以后另寻姻缘,那是绝不可能的。除非裴家刻薄她,折磨她,那她还有和离的理由,秦家也会出头为她做主。如果仅仅是嫌弃夫家权势不足,趋炎赴势,谁都不会搭理她。她要是真的回家里闹,你们家可得扛住了才行。”
  秦锦春道:“就只有祖母会纵容大姐罢了。我父亲母亲都没糊涂,才不会做这种傻事儿呢!”顿了一顿,“不过我祖母要是真的不管不顾闹起来的话,说不定还得需要三叔祖和三叔祖母发个话,压她一压。否则,就算我父亲没有糊涂,祖母到底是他的亲生母亲,拿孝道压下来的话,他也要头痛之极的。他如今有官职在身,又一门心思想要升官发财,顾虑比从前多得多了。”
  这件事当然没问题。秦柏也不会容许秦家的后辈闹出这种丑闻来。
  姐妹俩商议定了,又说了一会儿闲话,秦含真又留秦锦春吃了午饭,后者便告辞回家去了。
  然后秦含真就亲自去见祖父秦柏,把陈良媛有孕的喜讯告诉了他。
  秦柏果然露出了欢喜之色:“此事当真?我明儿就进宫去问一问。这可是大喜事儿呀!”
  牛氏听说了,也欢喜地连连念佛,直说要去庙里还愿才行,拉着两个儿媳妇,就开始商量,要挑个什么样的良辰吉日,一家子到大寺庙里祈福还愿。这些年牛氏无论去哪个庙里,都没忘要在佛前许个愿,求个签,盼着太子能早日添个儿子。如今愿望实现了,当然要好好谢过佛祖和菩萨们才行!
  一家子正热热闹闹地说着话呢,赵陌也赶来了。他不知是不是也收到了消息,满面是笑容地进得门来,听到牛氏跟人讨论的话题,半点都没觉得惊讶,还帮忙出主意,说哪家寺庙的菩萨灵验,哪家庵堂求子的签最灵,等等等等。
  秦含真听得都惊讶了:“赵表哥,原来你这么有研究?”
  赵陌笑道:“平日里没少听太后娘娘念叨,听得多了,也就记住了。太后娘娘虽然不方便出宫,但每月每旬,都有打发身边的心腹宫人出宫去,代为上香礼佛的。她老人家还在慈宁宫里设了小佛堂,每天上香祈福呢。”
  原来如此。秦含真想起楚瑜娘进宫的理由,也就明白了。
  秦柏看向赵陌:“你也得了消息?”
  赵陌笑着回答:“方才去东宫向太子殿下回禀一件差事,就听说了。外头虽然还有许多人不曾得到消息,但肯定已经有不少人听闻了。今儿去东宫办事的官员可不少。太子殿下又是在与朝臣议事中途被叫走的。那时来报喜讯的内侍可能是欢喜得忘形了,说话声音有些大,在场的朝臣们都听到了几句。后来太子殿下从后院回来时,也是喜形于色,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我这种去得晚了的人,都有人热心地为我说明原委呢。”
  东宫有后,朝臣们基本都是欢喜的。眼下陈良媛还未生产,腹中胎儿不知道是男是女,因此大家还能矜持住。但等到皇孙降世,恐怕许多人都会欢喜得不得了吧?尤其是那些忠于皇室的保皇党们,说不定都要高兴得哭出来了。
  当年大皇孙出世时,据说就有不少臣子喜极而泣。皇帝大费周张地大赦天下,也没几个人反对。到得如今,东宫子嗣更加艰难,忠臣良将们心中的喜悦只会更盛。当然,由于曾经闹过几回的宗室过继大戏,恐怕心里不是滋味的人,也会有不少。
  赵陌当然不是其中一个。他同样十分欢喜。方才在东宫里,就已经先向太子殿下道过喜了。太子殿下再行纳妃生子,他是极力主张的。如今有了成果,他心里也松了口气。太子殿下清楚他的想法,对他反倒更加欣赏了。与那些极力想要争取皇室好感,好入继皇家为嗣的宗室们不一样,赵陌是只要点头,就随时会成为皇家嗣孙的人,但他却坚决婉拒了,丝毫不为权势所惑。这样的年轻后辈,怎会不令太子殿下另眼相看呢?
  即使陈良媛一胎得男,皇孙要长大成人,接手朝事,还得等上十几二十年呢。赵陌既然受到皇帝与太子殿下的青睐,属于他的好日子还长得很。
  赵陌跟着永嘉侯府一家人为东宫的喜讯欢喜了一场,晚上还在一处用了晚膳。饭后秦含真送他出门,趁着左右无人,丰儿又离得远,便悄声把秦锦春今日带来的一些消息告诉他了。
  跟秦锦春信服敏顺郡主所言,认为楚瑜娘为人尚可不同,秦含真觉得楚瑜娘非常可疑。从她提前被册封入宫,到陈良娣涉嫌暗害陈良媛,都十分可疑。
  也许宫里的人都怀疑太子妃在楚瑜娘提前册封这一件事上不大清白,有算计太子的嫌疑。但太子妃既然在女儿与心腹面前都一再辩解自己的无辜,那么秦含真就要怀疑,这个巧合会不会是楚瑜娘的阴谋了。太子妃一直告病,在向太后求恩典之前都没出过东宫,若不派心腹去做事,又要如何上演一场“楚瑜娘被人算计之后,幸运地倒在太子怀里,然后提前被册封”的大戏?而太子妃更没必要做这种小动作,反正楚瑜娘早晚能被册封,太后、皇帝与太子都已经默许了,提前什么的,根本没必要。
  秦含真可没忘记,楚瑜娘跟蜀王府有些瓜葛,而蜀王府在后宫之中,还有秋嬷嬷这位故人在呢。慈宁宫里会有宫人公然在太子殿下面前陷害楚瑜娘出丑?真有这样的人,恐怕秋嬷嬷第一时间就会出手压下去了吧?因此,那场在太后、太子殿下与外命妇们面前上演的大戏,属于楚瑜娘自导自演的可能性更大。当然,太子妃反应迅速,也不能说她就真的完全清白了。但以她最近时常犯傻的情况看来,她同样被算计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秦含真小声对赵陌道:“楚瑜娘忽然提前册封,会不会跟陈良媛有孕一事有关?四妹妹觉得太子妃娘娘似乎对此事并不吃惊,可能真的早有所闻,只是不曾泄露过口风而已。”
  赵陌沉声道:“不瞒表妹,其实太子殿下……也有这样的怀疑。不过太子殿下并不认为楚瑜娘摔倒一事,太子妃完全没有插过手。他觉得太子妃可能是因为察觉到陈良媛有孕,心里着急了,才会急着促成楚良媛受封,好争取让她早日怀上皇孙,不让陈良媛专美于前。”
  秦含真眨了眨眼:“啊?不会吧……”
 
 
第五百五十五章 恶果
  虽然太子妃希望楚瑜娘能早日为“她”生下一位皇孙的心情可以理解,但她如果因为这样的原因,就去算计自己的丈夫,秦含真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太后与皇上似乎本来就不反对让楚瑜娘进东宫,只不过是要多考察她两个月罢了。难道太子妃连这两个月的时间都等不了?就算楚瑜娘被册封为良媛后,很快就得到太子宠幸,并怀上皇孙,比起陈良媛所怀的孩子,小上一岁还是一岁两个月,有什么区别吗?
  秦含真还是觉得,太子妃没道理会心急到这个程度才对。
  但如今,居然上到太后、皇帝,下到太子与敏顺郡主,都相信太子妃是这么想的,那她是不是真的这么想,就不再重要了。曾经深受家人信任的太子妃,如今落得这样的境地,连至亲之人都对她失去了信任,过去的情份又还剩下多少呢?想想她也有些可怜呢。
  秦含真摇了摇头,对赵陌道:“就算太子妃察觉到了陈良媛有孕,心急想要让楚良媛尽快上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其实太子妃在这种事上使手段,而不是对陈良媛下手,也说明她的人品其实还算靠得住,在大是大非上还没犯糊涂。这么说来,也不算是坏事吧?”
  赵陌淡淡笑道:“所以,太子殿下并没有要追究太子妃的意思。太子妃既然再三声称慈宁宫发生的事只是巧合,那太子殿下就当那是一场巧合好了。就算太子妃早早发现了陈良媛身体有孕,却没有声张,也算不了什么大事。连太医都说,陈良媛月份还浅,还不能完全确定。那太子妃在未得到太医准信之前,对自己察觉到的事隐瞒不报,也是合情合理的。”
  秦含真想了想:“那陈良娣……是真的想要害陈良媛,还是仅仅巧合而已呢?”
  赵陌皱起眉头:“陈良娣坚称事情只是巧合,说她去了陈良媛的宫室拜访,两人刚刚坐下说话,连茶都只是刚上,没人喝过一口呢,陈良媛就晕倒了。就算她真有心要害人,也没有这么快见效的。就是那个荷包,有些说不过去。但太后娘娘亲自命人去查问过陈良娣身边的宫人,得知翠芝平日里确实有佩带香荷包的习惯,不过荷包里装的一般是有清热解暑作用的香药,预备陈良娣身体不适时使用。但她随身带的这些香料里头,绝不会有麝香。”
  翠芝不用麝香,是因为陈良娣不喜。事实上,陈良娣年轻的时候,也时不时用点儿麝香。但后来大皇孙夭折了,她又迟迟怀不上第二胎,就开始服用各种助孕的药膳汤剂,甚至还私下尝试过偏方什么的。有人告诉她,麝香可能会不利于怀胎,陈良娣便愣是改变了多年的习惯,彻底禁止身边出现麝香或是其他不利于怀孕的香料以及药材。就连太子和太子妃使用麝香时,她也是能避则避的,甚至不停地劝说这两位都不要再使用麝香了。太后偶尔用麝香配一回药,她还在太子面前絮叨过呢。她这些事迹,其实宫里有不少人知晓,私底下还有人嘲讽她,想怀孕想疯了。
  既然陈良娣与翠芝平日都不会在身上放麝香,后者又坚称那个香荷包不是她的,是不知几时被人栽赃到她身上的,那这个香荷包的来历似乎还真有些问题。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陈良娣既然觉得麝香不利怀胎,那她又是否会在察觉到陈良媛有孕后,故意让身边的宫人带着这么一个塞满麝香的荷包,去接近陈良媛,好使一使坏呢?
  谁都没法证明,陈良娣果真对陈良媛怀孕一事一无所知。太子妃都能察觉到了,陈良娣说不定也发现了呢?
  赵陌说:“不管陈良娣心里是怎么想的,哪怕她真是冤枉的也行,如今太后娘娘已经把她禁了足,又撵了她的心腹宫人,也能防止她日后有机会生事,危及皇嗣了。”
  果然……
  秦含真心想,陈良娣也好,太子妃也好,过去作过的妖,都会带来恶果。如今她们都失去了身边人的信任,不知算不算是作妖的报应?
  秦含真感叹一声,便对赵陌说:“陈良娣去看陈良媛时,楚瑜娘也同行了。那个荷包有没有可能跟她有关系?陈良媛一晕,现场乱糟糟的,她要是把东西塞到翠芝身上,手脚够轻的话,翠芝还真有可能察觉不到呢。还有,楚瑜娘才进东宫几天呢?既然她算是太子妃的人,那就理所应当跟陈良娣亲近不起来才对。就算陈良娣心存歹意,要拉她去做个替死鬼,她又为什么要乖乖听话地跟着走?她不是从不去跟陈良媛争闲气,一直低调老实地过自己的小日子吗?那又为什么搅和进陈良娣那滩浑水中去呢?”
  赵陌笑道:“本来我还觉得没什么,表妹这么一说,那楚瑜娘果然越发可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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