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含真眨了眨眼:“是了,纤草好象还跟秋嬷嬷说,楚良媛让她想办法在太后面前进言,让太后下令召自己去慈宁宫呢,否则有太子妃的禁足令在,楚良媛根本没法出屋子。”
楚良媛听说蜀王世子在慈宁宫,就千方百计企图赶来相见。这是打的什么主意呢?如果再联想到楚良媛前两日才刚刚“承宠”,答案简直是显而易见的。
赵陌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所以昨日秋嬷嬷才与蜀王世子争吵么?倘若要给他俩有时间私会,地点就在慈宁宫,还要隐秘,且要掩人耳目,秋嬷嬷要承担的风险太大了。这哪里是她能做到的事?”
秦含真对他说:“秋嬷嬷不是质问他,真要对小县主如此无情吗?说不定蜀王世子是想让秋嬷嬷在小县主身上弄点手脚,让她生个病、受个伤什么的,好让蜀王世子能以关心女儿身体的借口,在慈宁宫里多留些时候呢。但就算是这样,秋嬷嬷要承担的风险还是太大了!那可是在慈宁宫里!”
秦含真估计,蜀王世子原本的计划没那么冒险的。蜀王世子府与顾家宅子之间有地道,只要找个心腹冒充他留在府中,他自己悄然通过地道前往顾家宅子,再由那群所谓的外地客商护卫,离开官兵的包围监视,在外头秘密与楚良媛相会,安全性要大得多。楚良媛虽然人在东宫,但她时常陪伴太后礼佛。太后时不时就会派个宫人往城中各大寺庙布施、祈福,有秋嬷嬷做内应,楚良媛未必揽不到这样的差使。她身边侍候的人如果有秋嬷嬷安排,安排上他们的“自己人”,只要小心一点,与蜀王世子私会,是有可能办得到的。整个过程,只要有一个时辰就足够了!要是蜀王世子效率高一些,半个时辰也行哪!
可惜老天爷不帮忙,先是地道曝光,接着又是蜀王世子被圈禁得更严密,楚良媛又为太子妃所忌,一直被禁足,甚至是被发现了可疑之处……再多的计划,都只有失败的结果了。
太子不知是不是也联想到了这些,不想再听下去了。他转向皇帝:“父皇,下旨吧。这种阴私之事,即使没有证据,也没必要公开审讯了,没得坏了宗室名声。”
皇帝黑着脸点了点头。
接下来就不是赵陌与秦含真这两个晚辈能插手的了。秦含真也十分乖觉,配合地跟在赵陌身后,向皇帝与太子辞行。
他们小夫妻俩走出乾清宫上书房的时候,张朝贵正好匆匆来报:“太后娘娘说,秋嬷嬷想再见蜀王世子一面,问个清楚。”
太子不想答应,但皇帝却道:“给秋嬷嬷一个明白也好。我们父子也正好可以问个清楚,省得叫人说冤枉了谁。”
真要让秋嬷嬷再见蜀王世子一面,不是前者出宫,就是后者进宫了。但太子厌恶蜀王世子,慈宁宫人又多,易走漏风声,皇帝便下旨,命人押送秋嬷嬷,前往蜀王世子府。
张朝贵领旨而去。秦含真目送他的背影,转头看了看赵陌。赵陌拉起她的手,微笑道:“我们回家吧?”
第六百二十六章 惊变
等秦含真与赵陌回到肃宁郡王府的别院后,太阳已经西斜了。
他们足足在宫里待了大半天的功夫,连午饭都没顾得上吃。一回到家里,秦含真就立刻吩咐人做两碗汤面来,不必用什么老火汤了,清汤面就行,早饭时厨房做了不少面条,这会子剩下不少,加上热汤现煮,应该还能吃。
小夫妻俩对坐着吃完了汤面,觉得胃里好受些了,才有心情端着一杯茶,对着流水假山,一边赏景,一边说闲话。丫头们都退到十米以外,除了丰儿离得近些,能听得见他们召唤外,其余人等包管一个字都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秦含真喝了一口香茶,长吁一口气:“今天进了一趟宫,还真是……”想想今天的经历,她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了,心里有些纠结。
赵陌则道:“还好更多的阴私之事,都要等蜀王世子妃写出来的供状呈到御前后,方才知晓。我们早早离宫也好,真相已然大白,那些污人耳朵的话,少听些也不是坏事。”
秦含真笑着倚到他胸前:“你今天特地问我,是不是蜀王世子妃直接说出蜀王世子与楚良媛是奸夫***的话?这是担心我在皇上和太子面前说错了话,会引发两位贵人不满吗?”
赵陌无奈地顺手揽住新婚妻子的娇躯:“你既然明白,还问我做什么?这种事说出来总是不好听的。哪怕你只是去替皇上办事的,毕竟涉及到太子殿下的颜面,这会子还好,他知道你是为了替他出力,你又是皇后娘家的晚辈,他自不会与你为难。但万一有朝一日,他成了九五至尊,心情一时不好了,又因秦家某些不懂事的小辈做出了什么事,对秦家产生了不满,天知道他会不会记起今日你所说的话,迁怒于你呢?皇家人再和气厚道,也小觑不得。若以为他是个宽厚的人,便认定他不会与你计较,那你吃亏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秦含真想了想,便道:“多谢你替我着想了。当时我确实没想那么多,蜀王世子妃这么说了,我便照样转述出来。如今想想,确实应该在言辞上更谨慎一些。不过还好,吴司言他们都在场,完全可以为我证明,我只是转述了蜀王世子妃的话。我把听到看到的事,一五一十转报给皇上和太子殿下知道,而不做任何的修改或掩饰,也算是率真与忠心。皇上也好,太子殿下也好,应该都不会跟我生气的。我怎么说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晚辈,以后行事小心些,不行差踏错,他们又怎会迁怒到我身上呢?你放心,我心里会时时记得他们的身份,不敢有半点怠慢,但是吧……太过拘谨了,他们估计也会不自在吧?”
赵陌想想也是,他能在皇帝与太子面前得宠,态度够自然亲昵却又不失分寸,是一个重要的因素。他便笑着搂住秦含真说:“也罢,反正我会时时在他们面前为你说好话的,绝不会让二位贵人因任何事迁怒到你身上。反正今天的事,蜀王世子、楚良媛与秋嬷嬷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皇上与太子殿下为他们三个生气还来不及呢,哪里还想得到你在其中说了一句什么话?”
秦含真笑嘻嘻地从身前小几上摆设的果碟里拿了一块水果,塞进了新婚丈夫的嘴里,当作是他这一番尽心维护的谢礼。
在皇帝与太子面前不好说的话,如今夫妻之间闲聊几句,倒是没什么问题的。
秦含真小声问赵陌:“你觉得我们今天推测的话靠谱吗?蜀王世子……真的有那样的打算?”
赵陌撇嘴:“十有八|九!每件事都是对得上的,若他没那想法,又为何做这许多奇怪的事儿?甚至连他嚷嚷着要出家,我都觉得,兴许他是打算在城里寻个寺庙挂单,将来楚良媛若是成功糊弄了太后,带着几个事先收买好的宫人内侍出宫礼佛,正巧找上这家寺庙,便有机会与蜀王世子私会了。出了家又如何?蜀王世子这样的人,难道还真指望他会谨守清规不成?”
秦含真心有同感。她叹道:“这一回,蜀王世子应该无论如何也逃不过去了吧?也不知道秋嬷嬷特地要求再见他一面,会从他嘴里问出多少事来?”
赵陌道:“多少事都不重要了。他的罪行难道还真能送到宗人府公开审理不成?只怕连宗人府宗正那边,都不好说得太详细的。皇上已经在准备禅位给太子殿下了,在这个当口,怎么好让太子殿下失了颜面?不过让蜀王世子无声无息地‘病逝’,虽然一样是个死,却又太便宜他了。我估计皇上应该会给他寻个罪名吧?希望秋嬷嬷那边真能招出点有用的话来。”
秦含真心下微微一动:“其实……我觉得可以稍稍利用一下楚良媛的。顾长史不是死了吗?要是楚良媛因为伤心外祖父之死,主动告发蜀王世子欺君,说挖地道的事儿不是顾长史主使的,他只是奉蜀王世子之命行事,如今却被当成替罪羊了。还有楚良媛冒名入宫之事,也是蜀王世子的主意。这么一来,蜀王世子便有了欺君之罪,怎么罚他都不为过,让他畏罪自尽也不会引起外界质疑。楚良媛身世不清白,就此打入冷宫也好,赐死也罢,无颜面对世人而羞愧自尽,都是合情合理的。一般人都不会想到太子是不是戴了绿帽,只会觉得蜀王世子狡猾胆大又残酷无情。要是能找到他那些手下来现身说法,就更好了。当然,是不是他的手下,那还不是密谍司说了算吗?”
赵陌听得笑了:“这事儿好办,密谍司还盯着他的几个手下呢。我们出宫出得早,这会子只怕皇上已经下令收网了。就是可惜有几个早先跟丢了的人,不知道密谍司的人能不能抓到。”
他觉得秦含真的主意不错,虽然稍稍洗白了顾长史一下,不过考虑到顾长史参与了蜀王世子的计划,就算只是从犯而不是主犯,也清白不到哪里去,顶多就是挽救了顾长史儿子媳妇孙子的性命,但仕途是保不住了。顾家落得这样的结果,也就差不多了吧?关键是要维护住太子殿下的颜面才好。利用楚良媛,还能顺手坑楚家一把。楚良媛冒名入宫,外人不知,楚家人却是心知肚明的,这个欺君之罪可大可小,他们绝对逃不过去。楚正方夫妻满肚子算计,也是时候付出点代价了。
赵陌与秦含真私下里讨论着事情的后续,想着明日再进宫去给皇帝与太子献计。谁知道他们还没吃晚饭呢,宫里便来了急召,再次召赵陌进宫去。
赵陌与秦含真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天色都要黑了,宫门眼看着就要下钥,皇上还派人来急召赵陌前去,必然是有重要的事发生了。
秦含真匆匆给赵陌换了衣裳,因来不及吃饭,便给他塞了几块方便携带的点心,又用小荷包塞了几块糕点,给他带在身上,嘱咐道:“要是饿了,记得吃一些。宫里若有大事,只怕是想不到要吃饭的。”这是她今天亲身经历带来的经验。
赵陌收好了点心,匆匆出门,快马往宫里去了。秦含真留在家里等待消息,心里还有些不安。她吩咐阿寿出去打听消息,关键是去蜀王世子府打听。他们夫妻出宫时,宫里还太平无事,如果如今真的发生了什么变故,不在宫中,便在蜀王世子府了。却不知道蜀王世子是不是又闹出夭蛾子来呢?
赵陌是快要三更天时才回来的,面上犹带倦意。秦含真一直没睡,坐在窗前等候,见他回来了,连忙叫人备热水宵夜,然后亲自迎上去扶他坐下:“很累吗?我还以为你今晚没法出宫了呢。”宫门下钥都是有规矩的,一般人赶不上时间,可能就在外宫的值夜房里睡下了。赵陌在外宫就有这么一个过夜的居所,是跟朝臣们的值夜房在一处的,条件一般,但还算干净。
赵陌无精打采地道:“我进宫领了旨意,便出来了,在蜀王世子府里忙活半宿,不知见了多少人,做了多少事。做完我就回来了,反正这种善后的事儿,皇上与太子殿下也不会急着等消息,我明儿再进宫去复命,也是一样的。”
“善后?”秦含真眨了眨眼,给他塞了杯温度刚好的宁神茶,“蜀王世子府出什么事了?他又闹夭蛾子了吗?”
赵陌苦笑:“蜀王世子没闹夭蛾子。他死了。”
秦含真吃了一惊:“怎么?难道是知道自己阴谋曝光,畏罪自尽了?!”
“如果他真是畏罪自尽倒好了。”赵陌无奈地说,“但他不是。他是被杀死的,秋嬷嬷亲手用簪子刺了他十几下,血都快要流满半个书房了。杀完他之后,秋嬷嬷反手一簪,也把自己了断了。守在一旁监视的内侍都吓得呆住了,根本没来得及阻止。等把人叫进来救人,哪里还救得回来?”
谁能想到秋嬷嬷会忽然愤起杀人呢?她就算被蜀王世子欺瞒了,也好歹是把对方当成亲孙子一般疼爱的人。心里便是有再多的不满,伤心失望是有的,但是……杀人?真真是所有人都意想不到。原来死去的蜀王才是她最看重的“儿子”,蜀王世子不过是她“儿子”的附庸罢了。害死了蜀王的人,就算是蜀王的亲骨肉,她眼里也是容不得的。反正蜀王府还有一位小世孙,血脉未断,她杀得干脆利落,毫不犹豫。就是现场血腥了点儿,叫赵陌累了半晚上罢了。
不过赵陌累归累,却半点都不同情蜀王世子。他对秦含真道:“你知道么?蜀王世子真个打算找借口进慈宁宫,与楚良媛私会的。你我先前的猜想半点不错,而且他还更无情一些。他不是想给小县主弄出些小伤小病,好借口在慈宁宫多待一两个时辰而已。他还想把女儿弄死了,好借着苦肉计,求得太后垂怜,放他自由呢!做父亲做到这个份上,他也算是个人?!”
第六百二十七章 善后
利用亲生女儿的性命,为自己谋利,那确实不是人父所能为。
不过蜀王世子为了他的阴谋诡计,早已到了疯魔的地步。连他的心腹都能为了保守秘密,将他的亲生女儿摔伤致残,他本人当然不可能是个慈父。当初他哭诉什么父亲蜀王的阴谋害得女儿致残,所以选择了告发父亲幼弟之罪,只不过是托辞罢了。他其实就是想用至亲的性命,换取自己逃出生天而已。
秦含真对赵陌说:“这个人已经走火入魔了,什么坏事都能做得出来,想到要牺牲亲骨肉的性命,也没什么出奇的。他对亲生儿子都不见得有多么疼爱。”
赵陌道:“他又不参禅,也不学道,说什么走火入魔?他闹着要出家,不过是为了自己的不轨图谋寻借口罢了。”
好吧,就算是感情再好的新婚夫妻,也还是会存在代沟的。
秦含真轻咳了一声,转移了话题:“秋嬷嬷捅了蜀王世子这么多下,然后又自杀了,身边既然有人看着,居然没能阻止她?就算是惊得呆住,也未免呆得太厉害了吧?”
赵陌说:“我也觉得奇怪。那内侍原是慈宁宫中人,也与秋嬷嬷相识,只是素来关系平常些,太后娘娘觉得他还算可靠,嘴又紧,才会派他去的,没想到他竟然会在这种时候犯错。张朝贵公公已经把人交到敬事房太监手上了,还得严加审问过,才知道他到底只是无心之失,还是有意纵容呢。毕竟……秋嬷嬷在宫中几十年,在宫人内侍当中德高望重,人脉极广,谁也不知道那内侍是否也与她同谋。”
秦含真想了想:“不需要是同谋,只要是曾经帮着办过点小事,又或是与其他替秋嬷嬷办事的宫人有交情的,就足够了。因为秋嬷嬷的关系,宫里有许多宫人参与了蜀王世子的阴谋。他们做的那些事,没被发现还好,一旦被揭发,绝不会有好下场。因为蜀王世子之故,他们被牵扯进去,如今事情失败了,未来是什么样的前程在等着他们,尚是未知之数。但有机会报复一下罪魁祸首,他们又何乐而不为呢?也许那个内侍只是坐视秋嬷嬷行凶而已,却没想到秋嬷嬷竟然会自杀了。”
赵陌皱了皱眉头:“不管真相为何,宫中牵连到此事之中的宫人内侍实在是太多了,也不知道什么人参与过,什么人没有。秋嬷嬷一死,知道所有人员名单的人,也不知还有谁。除了纤草与那名曾经与纤草接头的老宫人以外,我们根本不知道都有哪些宫人做过蜀王世子的帮凶。可若是不去查清楚,任由这些人留在宫中,便是极大的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