琬儿百折不挠地扭动身躯,混沌间,胸口的丰满透过轻薄的夏衣,碾遍了唐照武的腰腹。悠悠梨花香裹挟着女人身上的暧昧热气,自松散的领口丝丝灌入唐照武的鼻腔。
一股怪异又邪恶的欲望自唐照武体内陡然升起,他将怀里的琬儿一把推向身侧的宫墙,将她正面朝向墙壁,死死按在宫墙上,像一只束手就擒的八爪鱼,另一只手则探入琬儿腰间寻那束腰的结扣。
琬儿大惊,张开重获自由的嘴大喊起来,但很快她便发现这些都是徒劳无功的白费力气。周遭是如墨的黑暗,鳞次的宫殿有如被暗夜的魔兽吞噬,没有人能听得见自己的呼救,也没有人能冲破黑暗的牢笼来到自己身边将身后这黑暗的主宰给赶走……
琬儿为方便出行穿了胡服的裤装,腰间绑着蹀躞带,周身装备太紧,唐照武一时寻不得窍门。可夏日轻薄的布料怎能阻挠恶魔的脚步?唐照武默不作声,双手舞动间所有的阻碍纷纷让步。
身下陡然袭来的清凉让琬儿彻底闭上了嘴——无谓的嘶吼解决不了问题,不如留点力气好让自己的脑袋能稍微转动转动。
身下有坚硬的灼热抵上了花户,琬儿脑中反倒清明利落,她想起了自己腰间的那把剪刀。身后的男人开始进攻,琬儿没有反抗,缄默无声,她抬手静静解下了身上这件唯一的利器,紧握手中。她深吸一口气,抬起胳膊,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剪刀反手狠狠插向身后……
震耳欲聋的惨叫声划破暗夜,唐照武一把将琬儿狠狠甩开,琬儿被推上了一块凸起的砖石,磕破了嘴。她已顾不上这许多,干净利落地自地上爬起后,就要趁乱开跑。
身后一股劲风袭来,太阳穴一阵剧痛,恼羞成怒的唐照武将琬儿狠狠击打在地。不等琬儿躺倒在地,发出一声难捱的□□,皮靿靴带着唐照武的滔天怒意毫不留情地踢上了琬儿的小腹。
琬儿像一只破碎的皮球,被唐照武噗嗤一声踢进了墙角。血从琬儿的嘴角流出,有剧烈的痛如滔天巨浪向琬儿打来,眼前金花四溅,她伸长了脖子,却无法呼吸,只能自喉间发出可怖的咯吱声。
远处太极宫门口传来激烈的兵刀声,有跃动的火光自太极宫西南角升起——有人打进太极宫了……
看见火光的唐照武明显有些慌了,他自喉间滚出一声臭骂,就开始四下里摸索,看来是想找刚才丢弃的那个灯笼。周围太黑,不掌灯跑半天都跑不了多远。
被唐照武一脚踢得神魂颠倒的苏琬儿瞄着西南方的火光,心中暗爽:你们就等着受死吧,两个阴阳怪气的家伙!
可是不等被剧痛折磨的苏琬儿将自己的“残躯”给再挪远一点,眼前红光一闪,唐照武将之前跌落的灯笼又给点亮了。
他右腿上一块巨大的血迹,汩汩鲜血从大腿往下,染红了他半边袍身。重见光明的唐照武提着灯笼就想往太极宫跑,忽又想起了还在墙角的苏琬儿,自己受了伤也没力气带她走了,于是唐照武果断地提着灯笼朝琬儿走来,抬起脚朝她头顶就是那么一脚……
眼前飞旋的金星嘎然而止,漫天的黑暗劈头而来,琬儿来不及发出一声哀嚎,伴随着头部一声沉闷的撞击,她的头狠狠砸向一旁——不再动弹。
第76章 纷扰
吕吉山为了这次宫变, 作足了准备, 他纠集自己的兄长吕吉海, 调动北衙禁军将除太极宫外的宫门把了个严严实实。至于吕皇身边的羽林卫,他动不了。动不了也不要紧,区区一个羽林卫而已, 自己拿整个北衙禁军去对付绰绰有余。
吕吉山知道, 羽林卫实力有限,做不了自己的对手。自己真正需要对付的, 是钱彧带领的五虎将。他们中有地方节度使的私兵, 也有朝廷府兵, 他们是最忠实的李派拥护者, 吕家务必要在这场宫变中拿下这五虎将,取得大荣朝的继承权。否则, 若是等李家重新上了位, 吕派就没法翻身了。
所以吕家的军队据守住了整个禁中,但吕家并不是要与钱彧一派开展攻防战。他吕吉山不是山匪,想要夺取皇位,不需要与人攻城掠池,划圈占地盘。他要的是吕之, 那个苍老无力的傀儡。
吕吉海的北衙禁军要与钱彧争夺的是吕之的人。
按照吕吉山的“历史经验”, 钱彧为代表的李派要冲进太极宫剿杀二唐, 再控制吕之,并清算吕派。他们会将吕之送往秋宁宫“颐养天年”,钱彧的女婿, 李砚将作为李派的当家人正式登上历史舞台。吕吉山想做的,便是借宫变之机夺取对吕之的控制权,他并不是想对吕之尽他作为一个侄子的孝心,他想要的是逼吕之将皇位禅让与自己。
吕之病了,她被唐家兄弟控制,钱彧出兵剿灭二唐,他吕吉山便要在乱军中将吕之与她的天下,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
局势从数天前便开始恶化。
钱彧六十大寿,朝中大部分有头脸的官员都去他府上了。吕吉山也去了,在钱彧的寿宴上,他看见了钱彪,那个日后将仅次于钱彧的钱家二号人物。也看见了河东道节度使杨进彪、沛国公章侗、惠帝九妹永淮公主的驸马都尉赵劲,与远在东南的贝州王的儿子李泰。这四人也不知自何时开始,与钱彧和他侄子钱彪似乎已经熟悉到不分彼此的地步。他们相谈甚欢,交往颇深,同进退,寿宴过后,吕吉山派人专门打听过,此五人自月前便过从甚密。
吕吉山心中有了隐隐的预感,他开始调取地方府兵最近的布防及迁调卷宗,发现河东道有数部府卫军近月余以来迁调频繁。可是军队迁调实属正常,吕吉山不能草木皆兵,连军队换防都不许了。但吕吉山心中已经高奏进军号,在吕吉山的授意下,吕吉海将禁中卫军扩充,整肃,京城守军也换了吕派的铁杆部下。
待一切处理妥当后,吕吉山回到了霜云殿,他需要等琬儿的消息,他是吕皇的侄子,不能二话不说带兵进宫就将自己的姑母给绑了。那是谋逆,他需要借口,唐家兄弟的行动便是他吕吉山的借口,希望这一次,在琬儿的帮助下,他吕吉山能赶在钱彧之前将吕皇捉为己有。
吕吉山相信苏琬儿这次不会背叛自己,琬儿对自己的态度就能说明一切,于是他心安理得地躺在霜云殿等琬儿给自己传递消息。可是事实再一次让吕吉山失望了,在大明宫西南角传来有兵士进攻的消息时,吕吉山惊愕得差一点从榻上滚下来。
进攻大明宫的兵士是钱彪与永淮公主驸马赵劲率领的,沛国公府与公主府的私兵,人不多,但京城外却转瞬间来了数万的府卫军,那是河东道的府兵,钱彧这是想里应外合,把整个皇城给包圆了。
吕吉海亲自出马奔赴大明宫西南角,抵抗袭击禁中的私兵。吕吉山则一面派人指挥京城守军堵好城门,一面亲自带人急匆匆往太极宫赶。只盼望吕之还在太极殿里待着,无论是谁带走吕之,对他们吕家的打击都将是致命的。
这苏琬儿真是个蛇蝎,不帮我便不帮吧,为何还要假惺惺做出要帮的模样迷惑自己?害得自己如此仓促,也不知是赶得上还是赶不上了!
吕吉山来不及多考虑苏琬儿对自己的再度食言,现在他只满头包地拼命往太极殿赶。就在吕吉山明火执仗,金戈铁骑,浩浩荡荡奔赴太极殿时,在一条幽谧的甬道尽头,原本奔得好好的吕吉山身子一僵,突然勒马。他抬手止住了随行的部众,转过头,狂躁地冲身后的部众大喊,
“你们后退!后退!”
“太尉大人,怎么了?”身后的副将韦忠一脸懵逼,这不都火烧眉毛了吗,干嘛还要倒着走?
“休要多问,叫你退,你便退!”吕吉山显然有些烦躁,他不想多说,只甩着钢鞭,怒气腾腾地吼。
韦忠忙不迭地招呼后队变前队,大家伙都赶紧些!一顿惊慌失措,稀里糊涂后,韦忠看见吕吉山利落的翻身下马,飞快地向一个墙角跑去,边跑边解着身上的外袍……
哦,那里躺着的是一个人。
不等韦忠看得清楚,吕吉山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自己的丝质外袍裹在了那人身上。吕吉山打着赤膊,他弯腰将那人抱起,如云绿鬓便如黑色瀑布般垂坠而下。
欧,原来是个女人。
吕吉山小心翼翼地抱着女人往回走,露出她身上的窄袖与翻领的紧身袍衫,那是一个穿胡服的女子。只是女子一动也不动,露出苍白的脸,与嘴角及胸口上大片的血……
那人是侍中大人?
“大人……”韦忠下马向前几步,不确定自己的首领是否需要自己的帮助。
吕吉山铁青着脸,他微微侧身躲过了韦忠关切又询问的目光,一言不发地抱着琬儿上了自己的马。
“韦将军,你带人继续赴太极宫寻陛下,我带侍中大人回吕府,”
说完,吕吉山点了一队军士,让他们随自己回吕府,韦忠则带领剩下的军士继续前往太极宫寻吕皇。苏琬儿受了很严重的伤,混身都是血,他需要回吕府找府中的大夫瞧瞧。现在京城里一片混乱,除了回吕府找府中的大夫,他没地方安置受伤的琬儿。
“是的,大人。如若您去不了太极殿了,属下就算粉身碎骨,也定要替大人分忧。”韦忠回答得果决。
吕吉山默然,他也很气馁,抢夺吕之固然重要,但怀里这生气全无的苏琬儿却是吕吉山眼前最大的痛楚。她下身赤裸,周遭都是军士,他来不及细细查看她究竟伤在了哪里。但自紧裹她腰腹的自己的丝袍下渗出的湿漉漉、冰凉又滑腻的血,却如同钢针深深插进他那早已焦灼又凄惶的心。
若将琬儿交给韦忠送回去,这城里也是兵荒马乱的,万一路上有什么,琬儿又是这样一副光溜溜的场景,吕吉山依然不放心得紧。
“韦将军,陛下的安危就全靠你了……”
吕吉山面沉如水,韦忠英武果敢,就算把这样一件差事交给他一个人,应该也是能够完成的。
待韦忠再次应下后,吕吉山示意韦忠快走,自己也紧拉缰绳开始转身。临走前,他不依然放心地再次嘱咐韦忠,遇到唐氏兄,如若不能捉活的,可当场斩杀,勿要犹豫。
韦忠领命,二人终于分道而驰。
……
回府的路上,忙得满头大汗的吕吉山轻声唤过琬儿的名字,摸过她的脉搏,探过她的心跳,那微弱的生命气息让吕吉山快要同那大明宫的西南门一样,变成燃烧的火烛。他太着急了,怕她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死在自己狂奔的马上。
吕吉山初始对琬儿未能为自己报信而生的怨怼早已灰飞烟灭,替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忧虑与自责。
是自己大意了,琬儿只是一个女人,而这,是一场宫变。自己怎能仗着上辈子的记忆,就一定认为她会平安无事,并要求她深入险境,还要替自己通风报信呢?
琬儿原本是无事的,是自己害了她!
吕吉山与他的部众们遇见了零星的王府私兵,人少的,他令部下速速解决,人多的,则悄悄避过。一路上有惊无险地,终于平安回到了吕府。
唤来府中的大夫周承邦后,吕吉山一颗高悬的心终于找到靠山,他示意周承邦赶紧着,自己则一脸期待地盯着他的手,似乎经周承邦的手一摸,琬儿便会醒来一样。
周承邦目不转睛看向琬儿那毫无血色的脸,再将手搭上她那纤细羸弱的手腕。半晌,在吕吉山那焦灼得可洞穿地面的眼神中,周承邦开了口:
“二爷,这位姑娘身上可有什么看得见的外伤?”这女人浑身都是血,他得先搞清楚是哪里来的血,可她很明显是吕二爷的女人,自己不好拿了眼睛去四处寻,自然只能开口问他了。
“你来之前,我细细查过了,她头顶有好大一个血脓的包,显见得被歹人击打了头部。腰腹有淤青,除此之外,身体其他部分倒是没有明显的外伤。只是……”
吕吉山顿了顿,继续开口,“她身下一直淋漓不断,却不知是为何呢?”
吕吉山说得痛心疾首,眼前似乎出现了一个恶人狠打琬儿的场景,刺激得他抓耳挠腮,整个人都是燥的。
“那就妥了!”周承邦大手一挥,撩起袖子便开始写方子。
“姑娘脉滑且涩,血流不止乃外力击打,跌仆筑磕以致胎坠所致。承邦先给她开些生化汤,逐瘀去胎,养血止血,待殒堕完全,再给姑娘用些益气固脱的药,补气暖宫,不过这是后话了……”
“等等!”身侧的吕吉山有些恍惚,满屋的血腥气刺激得他整个人都是旷的。
“你在说什么?你说她如此血流不止,是因为有孕在身?”
“是的,二爷,姑娘晕厥,除了头部遭遇击打,还有她胎坠的原因。如此阴血暴下,阳失承制,神明逆乱,承邦以为内伤之祸更甚于外伤。咱先开药,至于头部,待承邦开完方子再来细看……”
吕吉山抬手止住了周承邦的话,他面若冰霜,“她有身孕多久了?”
“呃……这都已经这样了……承邦也不好说啊,左不过一两月吧,我看姑娘的指尖尚有蔻丹,她自己似是不得而知的,说明时日尚浅啊……”
吕吉山垂下了头,他心潮翻涌,以致于周身有些脱力。这是老天爷给自己开的玩笑吗?自己这是活太久了,果然生活处处有“惊喜”啊……
第77章 夫主
耳畔有碗盏轻叩声, 有女人清浅的说话声, 朦朦胧胧, 飘飘悠悠,好似来自遥远的天界。鼻尖萦绕着幽幽瑞龙脑香,雅香绮丽, 甜腻又柔软。有柔软与温暖将自己包围, 疲累又无力的身体宛如置身温柔的春水,通体舒泰——
琬儿忍不住在心底暗自喟叹:嗷!真舒服, 不想动啊……
有女子温热的柔荑拂上琬儿的额头, 琬儿听见她欣悦地对人说话, “谢天谢地, 总算是不发热了。怀绿,速去禀告二爷, 就说夫人的烧退了。侯爷担心了这么些日子, 也好让他安心些。”
“是,幼白姐姐,我这就去。”
琬儿心中一个激灵,我在吕府?
她用尽全身力气睁开了自己那沉重无比的眼皮,她想开口唤吕吉山赶快来, 她有话要说:唐家兄弟有异样!可自己张开口发出的却是喑哑的嘶嘶声。
一张粉面桃腮的鹅蛋脸凑到了琬儿眼前, 柳叶眉, 杏核眼,脸上涌动的是惊喜的笑:
“夫人!您醒啦?”
幼白因着兴奋,脸蛋胀得通红, 她说出这句话后,不等琬儿回应,又急急忙忙转头便往屋外跑,
“怀绿!速速告诉二爷,夫人她醒啦!夫人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