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回目光的时候,她看到了一个熟人——林楚。
林楚此时也在看着她,眼中带着恨意。
得知表哥在临城,她央求着他陪自己过来,她表哥一开始不愿意,后来不知道怎么又答应了。她一开始只以为是自己好说歹说说动了他,可进来后,她表哥就消失了,隔了大概五分钟才出现,然后就走了。
她猝不及防。
直到后来,她看到夏初霁推门进来。
她表哥刚刚也是从那扇门里进来的。
她几乎可以确定他们两个刚刚见过了。难道她表哥答应来,只是为了见夏初霁?
林楚气得发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成了拳。
“阿楚,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印凯一如既往,还是整天围着她转。
林楚烦躁地说:“别烦我。”
随即,她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神色缓和了下来,朝他勾了勾手说:“你过来,帮我去办一件事……”
她还记得去年的聚会上,夏初霁让自己出丑的样子。
虽然这样的场合不适合有大动作,但是她要以牙还牙。
夏初霁看到他们两人在窃窃私语,又看到林楚怨恨的目光,觉得他们是要对自己不利。
这时,赵处长端着酒杯走过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夏小姐,我要好好敬你一杯。”
夏初霁知道他为的是任斐然那伙骗子的事。抓住那伙骗子可是个很大的功绩。
“赵处长客气了。”她拿起红酒杯,与他碰了碰。
赵处长是个十分精明的人,苏承律刚刚来去匆匆他都看在眼里,也猜到了一二。“吴涵女士今年被事务缠身来不了,电话里还跟我提起过你。”
没想到吴涵对自己还有印象,夏初霁很意外。
赵处长离开后,顾丘打趣她说:“你去年才进到这个圈子,如今看来混得要比我好。”
他心底是替她高兴的。
夏初霁走到旁边的桌前,放下红酒杯,打算弄点吃的。余光里突然看见一个手上端着东西的服务生身体歪了歪,像是失去了平衡。
“小心!”离她两步远的顾丘出声提醒。
因为林楚的事情,夏初霁一直存着几分警惕注意着四周,立即避开。
紧接着,服务生手中带着热气的蘑菇浓汤洒了出来。
还好她避让得快,只是裙子上被溅到了一点点。
在她松了口气的时候,旁边传来了一声惊呼。
只见一个穿着蓝色洋装的女人手臂上全是蘑菇浓汤。
“你没事吧?”顾丘检查了一下夏初霁。
夏初霁摇了摇头说:“旁边这位小姐被烫到了。”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小心。”服务生一个劲地道歉,十分慌乱。
把汤洒在了宾客的身上,慌乱是应该的,只是夏初霁发现他的眼神不对。
这时候他明明应该更关注的是那位穿蓝色洋装的小姐,可是他却偷偷往她身上看。
这说明,这位服务生不是不小心的,而是冲她来的。
夏初霁想到了林楚和印凯窃窃私语的样子。
“你怎么回事?”酒店经理过来把服务生骂了一顿,“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不要干了!”
看到服务生对被辞退的反应不是很大,夏初霁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你没事吧?我陪你去清理一下吧?”她看向穿蓝色洋装的小姐,心中有些愧疚。
“谢谢你。”
两人去了洗手间。
这位小姐看上去跟夏初霁差不多大,眼睛大大的,个子纤细小巧,脸上却有些肉,十分可爱。
袖子的蘑菇浓汤沾了水也没擦干净,她咬了咬唇叹了口气,随后看向夏初霁说:“洗不掉了,我去楼上换一身吧。谢谢你,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你好,我叫夏初霁。”
“你就是夏初霁?”
听她的语气,夏初霁惊讶地问:“你认识我?”
“不认识,就是听说过你的名字。你好,我叫薛曦,今年刚从梵桥毕业回国。”
从她的神色里,夏初霁发现她似乎有所隐瞒,心中觉得奇怪。
她们两个从洗手间出来,刚走到拐角,就看见顾丘站在那里。
夏初霁介绍说:“这是我的哥哥,顾丘。”
薛曦朝他点了点头。
夏初霁又介绍说:“她叫薛曦。她没什么事,就是要去换身衣服。”
顾丘的目光落在薛曦的袖子上,随后把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来递给了薛曦,十分绅士地说:“薛小姐,先披着挡一挡吧。”
只穿着一件白色衬衫的顾丘显得更加儒雅斯文,身上温润的气质如同一块散发着淡淡光泽的暖玉。
薛曦接过西装,脸红了红:“谢谢。”
毕竟她是因为自己被殃及的,夏初霁又陪她去了楼上。
今天每个参加聚会的人在饭店的楼上都有一间房间。
薛曦去换了一身粉色的洋装,配上她有些圆润的脸,十分可爱。
有了这个小波折后,她与夏初霁熟了起来。
下楼回到大厅的路上,她们聊了起来。
夏初霁这才知道,薛曦下个月会去平城大学任教,她们即将公事。
“往后在学校还请多多关照了。”
“好。”
回到大厅后,她们遇上了林楚。
林楚一点也不避讳刚刚的事情,脸上带着不甘说:“夏初霁,你不会每次都这么好运的。”
夏初霁勾了勾唇,把这句话还给了她:“多行不义,你也不会每次都这么幸运的。”
正好这时候顾丘过来了,林楚有些忌惮他,气愤地离开了。
薛曦把西装还给了顾丘,脸上泛起浅浅的红晕。
她还没有看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问:“怎么了?”她满脸疑惑的样子像只小白兔。
夏初霁坦诚地说:“实不相瞒,刚刚你会被泼到汤,实际上是被我连累的。服务生实际上是冲我的。实在抱歉。”
“原来是这样!”薛曦一下子明白了过来说,“这也不怪你,都是刚刚那个人!她跟你有什么过节吗?”
夏初霁点了点头。
她们的过节从在梵桥的时候就开始了,现在似乎因为苏承律,变得更加水火不容。
看着薛曦气呼呼,却又好像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自己生气的样子,她觉得诧异又好笑。她以为来这里的都是人精,却没想到还有这样人畜无害的。
“你怎么有这么多对头?换成是我,怕是过不了这样的日子。”薛曦突然十分感慨地说。
夏初霁挑了挑眉。
她的言辞里怎么透着一种对她很熟悉的样子?
第65章 人不可貌相
距离梵桥聚会已经过去一个月了。
一个月的时间让谢熙和金清曼的“下跪风波”平息了不少, 金清曼请了两周的假后再次回到学校。
报纸上,“来鹤”跟几个文人的战争也渐渐熄火。那几个文人联合起来跟“来鹤”用笔杆子打了近一个月的架,最终落得个惨败的地步。
他们一开始还好,还能应付,可随着隔一天就要发一篇文章,他们就渐渐吃不消了,后面的文章质量也很差。
而“来鹤”, 每篇文章都保持着水准,一个月下来积累了许多的追随者, 《平城早报》上打算一直保留他的专栏。
这天, 平城大学来了个教西洋文学的新老师。这个新老师正是薛曦。
她刚好被安排去了夏初霁和韩司的那间办公室。
薛曦不是平城人,在平城没有落脚的地方,就住进了校舍,巧的是学校给她安排的校舍就在夏初霁隔壁,两人又成了“邻居”。
薛曦的年纪比夏初霁还要大上一岁, 可是看起来却显得很小。
夏初霁很喜欢她开朗的性格, 在学校里也多了个伴。
薛曦来平城大学任教后的第一个周末, 想拉着夏初霁陪她在平城逛逛。
或许是因为以前过惯了足不出户的生活,夏初霁每逢周末几乎都在校舍里看书, 很少出去。
“我才刚来,还没在平城逛过,正好刚搬来还缺很多东西,正好这次一起置办了,你就陪我去吧。”薛曦眨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她, 人畜无害。
夏初霁被她看得心软,只好答应她。
薛曦高兴得眼中泛起笑意,说:“明天下午一点我在贤书馆有个聚会,大概三点结束。三点你在贤书馆外面等我吧。”
跟夏初霁不同,她是个十分新式的人,喜欢参加各种各样的聚会和活动,刚来平城一周就已经找到了“组织。”
第二天下午,夏初霁按照约定的时间,三点到了贤书馆外。
贤书馆是个在平城很有名的茶馆,十分雅致,平城的一些文人和追寻新潮的人经常会来这里聚会。
天气已经开始转凉,平城的街道上已经染上了秋意。
黄色的落叶缤纷,配上街两边的西餐厅和咖啡馆,还有欧式的建筑,倒有几分在不列颠大街上的感觉。
不知不觉,夏初霁已经在贤书馆外等了将近二十分钟了。
薛曦还没有出来。
她是个很守时的人,迟了快二十分钟没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夏初霁走进贤书馆,找了个伙计问:“请问这里今天下午一点有个聚会吗?”
“有啊,不知道怎么回事,里面在吵架呢。”伙计抱怨说,“这些人真麻烦。”
吵架?
夏初霁往里面走了走,很快就听到了争吵声。
她循声找了过去,很快,远远地在一个敞开着门的厅堂里看到了薛曦的背影。
她正站在靠门口的地方,面前站着好几个人,有男有女,其中有一个人很眼熟。
是谢熙。
夏初霁皱了皱眉,加快脚步。
“你先前这么污蔑我,现在又想混进我们当中,说,你到底想干什么?”谢熙问。
这么多人,薛曦已经红了眼睛。她害怕地朝后退了退,声音软软的:“谁、谁污蔑你了?跪难道不是你自己跪的吗?到底是谁在颠倒、颠倒黑白?”
“你——”谢熙正要步步逼近,突然出现一个人,拦在了薛曦面前。
他诧异地看着来人:“夏初霁?”
薛曦看到夏初霁,像看到了救星一样,抓住了她的手臂。
“谢熙,你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也就算了,现在还要欺负女人,是西方新潮的风向教你这么做的吗?”
在谢熙叫出她的名字的时候,厅堂里其他人的目光就落到了夏初霁身上。夏初霁挺直了脊背,任他们打量,眼底一片冰冷。
薛曦躲在夏初霁身后,终于平静了一些,补充说:“明明连国都没有出过,却在这里推崇西方的新潮,这是假新潮、虚伪的新潮。”
不仅谢熙,在场别的人被说得脸上发红。
谢熙的反应很快,指着薛曦说:“大家看见没有,这个‘来鹤’跟夏初霁是认识的!是夏初霁让她在报纸上发表那些文章的。”
来鹤?
夏初霁诧异地回头看了眼薛曦。
她居然是那个“来鹤”?
她眼睛和鼻子都红红的,面对这么多人几乎还不了口,这副样子实在难以让人把她跟报纸上战无不胜、言辞幽默犀利的“来鹤”先生联系到一起。
薛曦心虚地垂了垂眼睛。
今天来参加聚会的很多都跟谢熙的关系不错,那几个帮他在报纸上舌战“来鹤”的也在其中。
大家不满的情绪一下子被点燃。
“难道她说的不是真的吗?”夏初霁冷声质问,“五年前你为什么要登报离婚离开王府?真的是因为不想要这身份了?难道不是畏惧苏承律,怕他为难你吗?身为皇室子弟,却一点骨气都没有,还不如那些守着爵位度日的人。”
谢熙刚要张嘴辩解,夏初霁继续说:“你说说,为什么要带走我的嫁妆?嫁妆是我带来的自然是我的,哪有人离婚还要带走女方嫁妆的?即便是在不列颠,这样做也是为人不齿的。我讨要嫁妆天经地义,你不愿还债,还让你的朋友把我的学生抓进警察厅威胁我。这些事,在座的其他人知道吗?”
“竟然用学生来威胁!没想到读书人里有你这样的败类!”薛曦气得脸都红了。
其他人互相看了看,显然是不知道这些事。
谢熙感觉到情况不对:“你胡说!”
相比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夏初霁的端庄沉静显得大气多了。
见其他人脸上出现迟疑的表情,她说:“谢熙,你是真把这些人当朋友,还是只当他们是你手中的一杆枪?”在大学里做了那么多关于人类情绪的研究,她十分会煽动。
她这句话让几个怼“来鹤”已经怼上头了的人顿时有几分清醒了。
“夏初霁,你不要挑拨离间!这些都是我的朋友!”
但夏初霁这个时候就是要挑拨。她温婉地笑了笑,问:“你说说,哪句是假的。这些事情我是都能找来人证的,过几天的报纸上可以给你答复。”
提到“上报纸”,名声已经有些臭了的谢熙有些顾虑。
“我知道文人都有气结,有义气,但是千万不要被利用了。且不说其他是不是真的,他当着大家的面摒弃皇室的身份转头又为了钱去下跪一定是真的,那么多人都看到了报纸上的照片。你们替他出头,毁的是自己的声誉。”
夏初霁声音温柔,却字字铿锵有力砸在其他人心上。
她话音落下后,除了谢熙依旧在苍白地叫喊,其他人都没有说话。
相信,总有些人会醒悟过来。
夏初霁回头看了眼薛曦抓着自己手臂的手,对她说:“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