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才是鸭子!”她恶狠狠道,遂而爬起身子,她扶住他宽厚的肩膀,面对面望着对方。
“莫寒,你不负我,我自然不会负你。”她认真道:“若有一天,你负了我,就永远不会再找回我。哪怕,我死了,或者你死了。我们都不会再一起。”
他挑眉,不禁倒吸一口冷气,缓缓道:“十七,你不觉得,你压到了什么……不该压的地方吗?”
她惊觉,遂而脸红炽热,赶忙从他的大腿上跳下来,坐到马车的另一面座位,双手利落挽着发髻,不吝嘲讽道:“谁让你放在……你不该放的地方!活该!”
哥舒寒笑望着对面小女人那粉扑扑的脸颊,一层粉红色的潮红从细白的脖颈一直泛到了耳根处。
“这普天之下,大约也只有你这女人,敢这样与我,讲这样的话……”他邃黒重瞳中游移着诱惑般的幽绿火焰:“我却,很喜欢……十七,我不会负你。即便有一日你负了我,也无碍,反正我不会放手。你的余生,以及每一个轮回,都会在我身边。不用担心,你会走丢,因为我会找到你……无论你在哪里。你是我的,十七是莫寒的妻,这就是命中注定,无可更改!”
“这算真情告白吗?怎么听起来却有些瘆人呢。仿佛在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跑不掉的,哈哈……”明月夜撇撇嘴,终归掩饰不住从心间涌出来甜蜜。
“当然不算告白,是宣布主权!”他邪魅一笑,露出尖而白的齿尖。
他挑开车子的窗帘,望着不远处的模糊城墙的轮廓,微微伸展了一个懒腰,叹息道:“十七,打起精神来吧,前朝本王来搞定,后宫是你的战场,希望你……玩耍愉快!”
“莫寒,我一直不明白,你和斩汐,究竟想要什么?”明月夜目光灼灼盯住面前慵懒而又充满力量的狂狷邪魅男子:“你是大崇皇族之后,莫非你要复国吗?”
哥舒寒若有所思摇摇头:“大崇的覆灭,是天命难违。斩汐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帮他就为兄弟之情。他也答应过我,待大常迎来真正的太平盛世,我便可功成身退,回到野狼谷,重新过自由自在的日子……”
“太平盛世是什么样子呢?铲除了柳氏一族与裴门余孽,大常就会国富民安吗?”她喃喃道:“我希望天下百姓,都能吃得饱饭,看得起病,能欢欢喜喜过日子。但常皇黎臻,或者夜斩汐,他们能给黎民百姓这样的承诺吗?”
“十七,你不了解斩汐,也……更不了解你的父亲,他们是这个时代不可或缺的存在。或者,你可以试着,再走近他们,而不是拒绝和偏执。真相往往残酷,但血浓于水也亘古不变。即便你拒绝,但它却存在……”他望着她,徐徐道。
“那为何?你却不认哥舒昊……”
“不管常皇与你母亲曾经如何,他为你所做的,毋庸置疑。而哥舒昊与哥舒知途付诸于我身的,你永远无法想象。”他冷冷道。
“你刚刚才说过,血浓于水……”她嗫喏道。
“所以,哥舒昊还能……苟活于世。”他垂下眼眸,唇角隐匿着残忍的寒冷。
“启禀王爷,王妃,到达长安城外。王妃的肩舆已经准备好了。”车子突然静止了,外面的侍卫小心翼翼禀报道。
“好了,回媺园去吧。”哥舒寒率先跳下车子,他挑开门帘,伸出手臂,宠溺道:“别在宫里玩得太久了,让为夫等得……心焦……”
正文卷 203.孽蝇
长生殿外,种了许多鹅黄色的黄瑾。浅秋未央,正是花开季节。清晨,微微的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在依旧顶着露珠的黄色花瓣上,让那娇嫩的花朵仿佛明艳少女,璀璨而夺目。
一身雪白绮罗衫裙的明月夜带着景天,从树下匆匆走过。她悄悄入宫,打算给常皇黎臻一个惊喜,顺便为其诊脉。
树下,有昨夜开败落下的花朵与残叶,宫人们还没来得及打扫,明月夜突然停住脚步,看着那一树繁花,淡淡笑道:“景天,我离开长焱宫的时候,这花还未开放,回来它却要开败了。你知道吗?我的外婆,很喜欢这花……它不但娇俏可人,也是治疗咳疾的药材呢。”
景天并未答言,只是身子一跃,从树枝上摘下一朵半开的瑾花,有些腼腆的递到明月夜面前,后者唇角旋起一抹温柔。她接过,小心的簪在自己简单的云髻旁,与那黄玉簪相映成趣,为那一身素净的白衣,平添了几分可爱与动人。
两人会心一笑,刚刚打算继续前行,突然听到身后一声犀利而尖锐的嘲讽女声。
“西凉王妃,看来心情很美妙啊……”柳心玉冷冷道。
明月夜转身,看到一身晶紫锦缎宽袖华服,满头金碧珠翠的柳心玉,她亲自捧着一个玲珑精致的食盒,身后跟着柳江云以及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太监。
“贵妃娘娘,真早。”明月夜似笑非笑,微微福身,景天则冷冰冰硬生生行了个礼。
“再早,也没有王妃来的及时。莫非听说皇上病了,王妃便连夜赶回长安,还真是感人呢,西凉王也一同回来了吗?”柳心玉款款走近,她形状美好的眼眸,眼角延伸着惊艳的冷紫色阴影,唇瓣艳红晶莹,妆容甚为精致完美。
“娘娘保养得真好,若不仔细看,还看不出您已近天命之年。”明月夜打量着柳心玉的眉心与眼睛。
“明月夜,你莫要胡言乱语,娘娘不惑刚过,怎么就到了知天命之年。”柳江云看见明月夜就来气,忍不住抢白她。
柳心玉一向最反感别人议论她的年纪。青春易逝,红颜老去,是后宫最可怕的诅咒。她眼眸眸光微寒,狠狠瞪了一眼柳江云。后者心虚,知道这马屁没拍好。
还是太监首领紫涵察言观色,他上前轻柔的为柳心玉整理了下身后裙尾,轻声道:“娘娘花容月貌,身量又如此青春苗条,看上去也不过双十年华。旁人或许嫉妒娘娘气度雍容,娘娘又何必放在心上。这牛乳血燕羹汤就要凉了呢,皇上还在等您……”
柳心玉唇角上扬,她爱恋的点了点紫涵的额头,柔声道:“知道了,就你这小东西,最懂本宫的心思。”
明月夜看见柳心玉抬步要离开,又轻飘飘补了一句:“十七研制了些祛除皱纹与黄斑的药膏,连明皇太妃都爱不释手,娘娘不妨事也试试吧。您知道,豆蔻年华眼睛下面说是卧蚕,美人迟暮就成眼袋了,若不及早调养,后果不堪设想。娘娘不想和太妃一起,被宫人认错吧……”
“你……”柳心玉气结,五内俱焚。这后宫之中,谁敢当面如此与她冷嘲热讽?
“还有,我父皇脾胃虚寒湿热,不适合吃燕窝。听我母妃讲,父皇这几日大小郁结,恐怕就跟这血燕息息相关。娘娘,别枉费心机了。不如回去换了绿豆莲子羹之类的,再来吧。并不是所有药膳,都是贵的……好。”明月夜认真的接言道,似乎话中有话。
“明月夜,你不要太过分了。一个庶女,端什么郡主的架子,一天到晚只会算计别人夫君的小贱人。呸。”柳江云忍不住,张牙舞爪蹦将出来。本来自己的女儿汪慕雪在林梓县着了道,她就心中有气,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怒气与嫉妒。
明月夜摇摇头,遗憾道:“柳江云,你这脾气见长,怎么脑子却一点不长?景天,柳江云以下犯上,给本郡主掌嘴。”
“你敢……”柳江云话音未落,脸颊已经重重挨了好几记巴掌,登时肿成了猪头样。她恼羞成怒冲向明月夜,不顾一切嘶喊道:“打死你这个小贱人,我跟你拼了。”
明月夜并未躲闪,只是柳江云还未近前,已经跌倒,膝盖上赫然中了两枚金针。她一时竟然爬不起身来,倒在地上翻滚着哀嚎不已。
“明月夜,你竟敢对本宫的人动手?”柳心玉冷冷道,她毒蛇一般的寒冷目光从明月夜身上划过。
“本郡主也只是自保呢。您也看见她冲过来,看那疯样想必要谋害人呢!万一误伤了娘娘就不好了。还有,娘娘,她是你的人吗?”明月夜长眉一挑,挑衅道:“本郡主以为,她不过一条狗而已。乱吠,自然会挨打。”
紫涵眼见柳心玉按捺不住震怒,便闪身挡在她与明月夜只见,不温不火道:“王妃,您不着急去为皇上请脉吗?”
“好奴才,你比刘公公,果然聪明许多。紫涵,对吗?本郡主,记住你的名字了。”明月夜一拂衣袖,欣然准备离开。
“王妃谬赞。以后您在宫里行走多了,会明白更多的规矩,比如打狗也要看主人……”紫涵微微颔首,补充道。
“紫涵,你知道浣衣局,有多少个小太监吗?特别是,口齿伶俐的……”明月夜浅笑嫣然:“长焱宫中,只有一位正主子,别说打狗,就是弄死一条哈巴狗,也轻而易举,无需理由,那个人就是本郡主的父皇呢……”
“明月夜,本宫在这长焱宫已经二十多年了……本宫送走了太多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比如明妤婳,终有一日,本宫也会送走你。你信不信?”柳心玉阴森森道:“若你不想与哥舒寒和离,不如求求本宫,而不是一而在,再而三的激怒本宫,还是给自己留些体面吧,你太年轻了。”
“对啊,十七想起来了,此事确实还要多多感谢贵妃娘娘,将本郡主嫁给大燕的赤霄太子。您的提议太英明了。”明月夜忍俊不禁,明艳笑道。
“本宫就知道,你对本宫此举颇有微词。但本宫一切都为了江山社稷考虑,为了常燕结为秦晋之好。若当初你没有阻拦思彤与赤霄联姻,本宫也不会出此下策。”柳心玉冷哼了一声,不无得意道:“若你因此对本宫不满,或者不敬,咱们便去找皇上理论吧。皇上虽然是你的父皇,他更是这江山社稷与普天百姓的皇帝,他知道,孰轻孰重。”
“哈哈,贵妃娘娘,您实在想多了。十七感激您还来不及。您怎么知道我不愿嫁给赤霄为妃呢?”明月夜转身,缓缓走近柳心玉,轻轻道:“您想想看,您这是在帮我呢。燕皇龙源驾崩,新皇必为赤霄,那太子本就心仪于我,那大燕的皇后之位会属于谁呢?若十七成为燕后,一定会让赤霄与大常开战,您这贵妃之位,还能坐得安稳吗?”
“你敢?大常皇帝可是你的父皇……”柳心玉心下一震,反驳道。
“你觉得,我会在乎他?”明月夜轻轻道,用她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调:“他现在宠我,谁知道将来呢?对吧。权力这东西,不如攥住自己手中最妥帖,这一点贵妃娘娘深有体会。皇后与贵妃不仅只有一个位分的差距!”
“大常有夜王和西凉王,何惧大燕!”柳心玉的手情不自禁,开始微微颤抖。
“对啊,但夜王是我兄长,西凉王是……我前夫君。他们与我更亲近,还是与您更亲近?”明月夜浅笑道:“你当初怎么诬陷汪忠嗣来着,里通外敌,卖国求荣?显然,您对这一套很明白其中利害关系。我总会照猫画虎吧。”
“你……想挑战柳氏一族,痴心梦想。”柳心玉刻意冷笑道。
“错了,我是要铲除柳氏一族,全数歼灭。柳心玉,血债血偿这道理,还用我给你再讲?”明月夜几乎贴近柳心玉,居高临下,不吝威胁道:“若我为燕后,你就死定了……”
“做梦!你这个贱人。”柳心玉怒喝一声,她怒不可遏的狠狠扇了明月夜一记耳光。紫涵意欲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她力气之大,连自己的手掌都震痛不已。
明月夜应声扑倒在花丛中,景天并没有动手,因为她看到一抹明黄色已经从她们身后,飞跃而来,狠狠就踹中了柳心玉的后心,她闷哼一声,扑倒在明月夜身旁,但她的伤可就严重多了,嘴角已经沁出了鲜血。
“贱人!”常皇黎臻苍白着一张脸狠声道,他的身体摇摇欲坠,他身后的云贵妃慌张的奔过来,扶住他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