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嬷嬷微微皱眉,语重心长的道:“白姨娘怎能与贺兰侧妃相比,她是什么样的出身。”她眼中流露出鄙夷之色:“若说她是蜀王相赠,连进了王府的门都嫌脏了地呢!”
魏氏勾了勾嘴角,反问徐嬷嬷道:“嬷嬷以为贺兰氏又是什么出身?”
“自是出身世家。”徐嬷嬷脱口而出,贺兰一族乃是大族,便是如今蛰伏在洛邑,谁也不能否则这一族当年的盛况,是以她才会如此担忧,以王爷对贺兰侧妃的疼宠,若她一朝有孕,她们便是有千般计谋也难以谋算得了她。
魏氏笑了一声,颇有讥讽之意:“她是世家女不假,可偏偏却是出自贺兰一族,嬷嬷以为前有昭帝吞噬了武帝打下来的江山,又屠杀秦家子嗣,王爷会糊涂到扶持她来打压我这个正妃不成?”
“您是说王爷会对贺兰侧妃有所顾忌?”徐嬷嬷迟疑的问道。
魏氏自认为已是摸透了季卿的心思,是以才这般胸有成竹,对贺兰春的到来反倒没有了如临大敌之感,在她看来以季卿冷肃的性子,将来成事后绝不可能留下贺兰春为患,她的出身注定了她在季卿身边会叫他受人非议,若他真有荣登大宝之日,便是真有几分不舍,一个女人又如何抵得过锦绣山河。
魏氏薄唇勾起,志得意满的道:“嬷嬷且看将来吧!我如今倒巴不得她能早日有孕生下子嗣。”她见徐嬷嬷神色不解,抬手虚掩菱唇一笑:“嬷嬷以为江山与美人孰轻孰重?”
徐嬷嬷蹙眉道:“自是江山,这世间又有几分爱美人不爱江山,若得了江山什么样的美人不能伴在君侧。”
“这便是了,咱们王爷心性冷硬,将来飞龙乘云自不会留下贺兰氏受人以话柄,她若是留有子嗣自有我这个嫡母抚育,嬷嬷在细想一番,贺兰氏若死于王爷之手,王爷少不得有几分愧意,少不得要补偿到贺兰氏的孩子身上,到时候大郎又有何惧,李氏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魏氏神色轻蔑的说道,她自认为已经算无遗策,只需耐心静待,可事事且能如她算计一般万无一失。
魏氏用手轻抚着小腹,想到那个与她无缘的孩子她眼中闪过一抹悲色,下一瞬眉目之间又划过厌恶之色,她只要想到床笫之事便觉得说不出的恶心。
徐嬷嬷露出若有所思之色,半响后道:“可若是贺兰侧妃未能生下小郎君呢!毕竟谁也不能肯定她能一举得男。”
魏氏红唇一翘:“那只能怪她自己命不好,连给贺兰家一个复起的希望都未曾留下,那样的她又有何惧?”
徐嬷嬷听了这话,轻轻眨了眨眼睛,见魏氏端茶轻呷,一副月匈有成竹的模样,便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说到底她还是觉得魏氏应有自己的骨肉,别人肚子里出来的孩子总归是养不熟的。
☆、第38章 第 38 章
季卿被袁先生一封信急请回府,他见信后眸子微微一缩,快的叫人难以辨别,若非贺兰春留意只怕是要错过他眼中神色的变化。
“府里有些事,我需先回府一趟,春娘是要与我一道还是在别庄内在玩两日?”季卿将信收好后问贺兰春。
贺兰春听出他言下之意,若是他有心带她一道回府,必会直接叫她收拾一番好立马动身,没有必要问她可还在在别庄待上几日的话,她当即弯了唇角,一双盈盈似水的眸子望向了季卿,撒娇道:“王爷若有事便先回府吧!我还想四姐在相处几日,我们姐妹难得见面呢!”
季卿点了点头,便喊了人进来吩咐了几句,他留了一队人给贺兰春,与她嘱咐了一句便动身回了城。
季卿天不亮就离了别庄,走的如此匆忙,叫贺兰晅等人所料不及,不用想也知必有大事发生。
贺兰春瞧着手指虚掩着唇打了一个哈欠,见贺兰晅等人面上都有忧色,“噗哧”一声笑了出来,道:“二哥这般表情作甚?咱们只管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至于旁的,还轮不到咱们来操心。”
贺兰晅眉头紧皱,道:“就怕时局有变,我昨日接到祖父的来信,祖父催促我们回洛邑。”
贺兰春眨了眨眼睛,略坐正了些身子,抬了下手,灵桂便奉了茶到她的手上,她慢悠悠的呷了一口,才道:“二哥瞒的我好苦,昨日怎不曾听你说起过。”
贺兰晅倒无心瞒着贺兰春,不过是昨日因季卿始终伴在贺兰春身边,叫他寻不到机会说这桩事罢了。
“我倒要有机会与你说才是。”贺兰晅摇了摇头。
贺兰春娇笑起来,接了贺兰晅递过来的信一瞧,这封信字里行间都透着几分急躁之色,贺兰春知她那祖父并不是性急之人,心中便沉了沉,不知为何,她突觉如今的平静恰如暴风雨来临之前。
“春娘。”贺兰晰忍不住唤了一声。
贺兰春将信拍在桌面,眼神显得有些晦暗莫测,过了一会,才道:“眼下心急也没有用,如真是朝中有大事,明日便有风声传来。”说完,她看了贺兰晅一眼,道:“二哥不必着急回去,等明日有了消息后再议也不迟。”
贺兰晅点了点头,口中溢出一声轻叹,在乱世中想要保全家族是何其艰难,就不知祖父将宝压在季卿身上究竟值与不值。
第二日,贺兰春未让人打探便已知季卿匆匆回府的缘由,恭帝宠姬有孕,他欢喜之下下旨大赦天下,于尚年少的恭帝而言,有后自是一件大事,毕竟秦家只留他一条血脉了,如今宠姬有孕,若一朝得男他也算对得起列祖列宗了。
贺兰春总算明白她祖父为何会这般焦急的催促她二哥回洛邑,恭帝宠姬有孕意味着八姐以闵大人养女身份入宫一事已是迫在眉睫,以她的容貌此时进宫时十有八九会得了恭帝的临幸,她若也能如那宠姬一般一朝有孕,贺兰家复起便指日可待。
可事情当真能如祖父想的那般简单吗?贺兰春微微皱眉,她想起了季卿微变的脸色,他那样的人绝不会因一个恭帝宠姬有孕便变了脸,这里面必另有隐情。
“灵桂,叫人备马,我们回府。”贺兰春沉声吩咐道。
灵桂微微一怔:“娘子不等王爷使人来接了?”
贺兰春冷笑一声:“等他来接不知这天都会变成什么样了。”
贺兰春一路打马而行,不过一个时辰便回了府,府里的下人见她风尘仆仆,不免一惊,正待问安便见她衣角从眼前划过,转瞬人便没了踪影。
一进庭知山房,贺兰春便召了曹妈妈来问话。
繁缕端了一碟刚蒸出来的酱果藕粉糕,雪白的皮包着各色的馅料,有梅子,有桑葚,有甜杏,一口咬下去里面便流出酸甜可口的汁液,好吃的紧。
贺兰春因急着回府中午并没有用膳,这藕粉糕又酸甜开胃,她一连便吃了三个,正要拿第四个的时候徐妈妈便将盘子挪了走,不赞同的道:“娘子仔细积了食。”
贺兰春摸了摸肚子,因喝了一碗果子露,肚子里已有了饱腹感,不过是嘴馋,这才想再吃一个。
她自己贪嘴不得,便将糕点赏了下去,如今吃饱喝足,才叫曹妈妈进来说话。
曹妈妈被容氏陪嫁给贺兰春自是个有本事的人,贺兰春刚一开口询问,曹妈妈便解其意,当即将昨日她打听的事说与她知晓。
虽曹妈妈只打探出了只言片语,可贺兰春却从这只言片语中理清了思绪,她娇嫩的脸盘上浮现若有所思之色,半响后浅浅一笑,宛若冬散迎春,簇簇百花盛放。
“难怪。”贺兰春低声喃喃。
原来那宠姬出自魏王府,乃是王妃魏氏的庶妹,无名无分跟了恭帝,如今一朝有孕这才放出了风声来,贺兰春在蠢也知魏王打的是什么主意,不过是有实无名的帝王梦,那宠姬若能一举得男,魏王便是皇子的外公,到时恭帝自没有存在的必要,而魏王则可狭天子以令诸侯,到时在对天下徐徐图之,而季卿若想反秦,也是师出无名,到时反要背了一身骂名。
“娘子。”徐妈妈见她念念有声,不由轻唤一声。
贺兰春将思绪一收,轻声道:“妈妈使人去别庄,告诉二哥这件事,叫他递信回洛邑,同时即可启程,务必要阻止祖父送八姐进京一事。”
贺兰春想着魏王此番行事必叫季卿大怒,若贺兰家借以闵家身份进献女娘进京,必也要受到迁怒,到那时悔之以晚。
她细细嘱咐了徐妈妈一番后,便叫人蒸了了藕粉糕来,然后洗漱了一番,亲自去了季卿的书房。
槐实与京墨都是识得她的,只是并不敢直接放人进去,只得请她稍等片刻,去书房回了话。
季卿听她过来倒是一怔,紧皱的没有微微舒展了一些,就在槐实以为是要将人请回的时候,季卿淡淡的开了口:“叫她进来吧!”
槐实应了一声,忙出去相请。
贺兰春笑盈盈的进了屋,她穿着娇嫩的裙衫,只带了简单的珍珠首饰,粉艳多娇,像一株含苞待放的牡丹花。
季卿对她招了招手,她便上了前,先是将糕点放下,之后便乖巧的偎进季卿的怀中,一双藕臂缠在他的颈上。
她睫毛卷翘密长,宛若羽扇,轻轻的扫在季卿的脸颊上,叫他微痒,不觉勾了下薄唇,问:“怎突然回来了?不是说还要在玩几日吗?”
贺兰春眨着水润的眸子,娇滴滴,声音又嫩又脆:“王爷不在便觉得无趣了,自是回来寻王爷的。”
季卿听了这话不觉心悦,爱怜的抚着她白玉一般的脸庞,温声道:“待过几日得空便带你出去玩。”他哄孩子一般说道。
贺兰春咬着鲜嫩饱满的唇瓣,眸中盈着浅浅的笑意,伸手抚平季卿眉间的痕迹,作出疑惑之色:“王爷似有心事一般。”
季卿在她发顶亲了亲,没有言语。
魏王所行之事实叫他恼怒非常,他此举无疑是打破了三王之间的平衡,季卿自不会甘心日后拱手称臣,只是下一步要如何走,他还需仔细思量。
贺兰春眼睛宛若春季潮汐,水光潋滟,她见季卿未语,便微垂着眸子,掩去了眼底的深思,她自是晓得季卿所愁为何,若叫她说这桩事实是简单非常,她有一计,只是过于毒辣,倒叫她颇犹豫该不该诉之于口。
季卿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着贺兰春白玉般的脸庞,将其摩挲出胭脂般的晕红,他指腹带着一层薄茧,刮在贺兰春脸上并不是舒服,隐隐有一些刺痛,她不觉蹙起了秀长的眉,一双水润的眸子轻轻眨了眨:“王爷,疼。”
季卿敛了思绪,低头看她,见柔润的脸庞泛着一层粉艳艳的光,知自己粗手粗脚伤了她,便低头亲了亲。
贺兰春露出笑颜,伸手扯着季卿的袖摆,软声道:“王爷不妨说说到底是为何事心烦。”
她娇美欲滴的宛如春雨花露,音色又娇软非常,便是季卿也难以对她说不,低笑一声,他打趣道:“春娘这是想为为夫分忧不成?”
贺兰春眸子滴溜溜的转,笑吟吟的道:“若能分忧七郎可有奖赏?”
她这般娇滴滴的唤他,莫说分忧与否,已是他恨不得将天下绮丽之物尽数都送到她面前。
长臂一展,季卿将她半个身子都搂在怀中,在她耳边轻笑低语:“夜里自有奖赏。”
贺兰春拿眼睨他,流泻出一段绮丽风情,如雨后娇花流淌的一行清露。
“王爷先说所烦为何,我自有法子为你一解眼下难题。”
☆、第39章 第 39 章
贺兰春半披着青丝,浓密的黑发衬得她如玉的脸庞格外莹润,一双水润的眸子眨也不眨的盯着季卿瞧,那红唇若丹霞,叫季卿情不自禁的用手指揉搓着。
“王爷。”贺兰春娇娇的唤着,扯着他的手臂摇:“快些说嘛!”
季卿低笑一声,他倒不觉得贺兰春能如何为他分忧,不过见她痴缠,便顺了她的意把这件事如实诉之于口。
贺兰春听罢便浅浅一笑,眼波流转间皆是摄人的风情。
“王爷是担心魏王将来挟天子以令诸侯?”
季卿把玩着贺兰春的手指,半垂着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幽光:“若魏七娘顺利为恭帝延绵子嗣,魏王自不会眼瞧着局势生变。”
贺兰春漫不经心的道:“王爷以为若魏七娘生下儿郎可会有恭帝的活路?”
季卿微笑着,目光却使人不寒而粟,他下巴抵在贺兰春的肩头,轻轻哼了一声,热气扑在她的耳畔,叫她酥麻难耐,不由轻笑出声。
“王爷您说,咱们都看明白的事恭帝可会蠢的连这点都看不透?”贺兰春轻声说道,眼睛弯了起来:“便是一时看不明白,待有人提点一番想来他也会明白自己的处境。”
季卿微微一笑,捧着贺兰春的脸蛋轻轻的含着她的唇;“我的春娘怎这样聪明呢!”倒与他想到了一处去。
魏王打的如意算盘季卿自会叫他落空,恭帝绝不可留有子嗣,不管为了绝了魏王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心思,还是避免将来有人打着光复秦家天下的名头生事,恭帝这个后都是绝定了。
贺兰春笑盈盈的歪在季卿身上,用眼角的余光扫着他,见他并未因这个主意过于毒辣对她生出厌弃之心,便知他行事不拘一格,为了成事绝不会有妇人之仁。
“春娘以为何人与恭帝点出他的处境最为恰当?”季卿见她聪慧,便有意考校她一番。
贺兰春神色带有几分慵懒,想了想,道:“王爷以为闵大人如何?”贺兰春有意在季卿面前表明贺兰一族的忠心,故而提及了长姐的夫家,若是贺兰家能叫闵尚书进言,无疑是最好的表明立场的方式。
季卿眉梢微不可察的一动,眼中露出几分兴味之色,不紧不慢的道:“闵汉卿自诩纯臣,最在意清名,焉会与恭帝进言这样断其子嗣之事。”
贺兰春浅浅一笑,在季卿耳畔轻语道:“王爷这话错了,应是闵大人最好清名才是。”
季卿闻言大笑起来,倒惊了守在门外的槐实与京墨一跳,两人对视一眼,皆是惊异非常,王爷昨日回府后心情便一直不佳,他们本以为这几日须得打起十二万分的小心,谁知这贺兰侧妃一来便哄的王爷展了颜。
“春娘待如何呢?”季卿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修长有力的手指在她颈上摩挲着。
贺兰春咬了下唇瓣,轻声说:“我大姐是闵家长媳,这几年闵大人与祖父交情走的颇近,想闵大人这般忧国忧民,自是不愿见发生动摇国本之事,他若知恭帝恐有性命之危,必会为其解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