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还记得我同您说过什么么?”她盯着陈氏,眼里是不灭的怒火,“我说只要您不再管我的事,我也不会同你计较。”
陈氏撇过头:“我只是流年不利,不然现在把你踩在脚下的便是我了。”
“五奶奶,你聪明一世,怎么如今却这么糊涂了?”秦蓁觉着好笑,“您是不是觉着若是三皇子继位,您就能高枕无忧了?”
“三皇子继位,镇国公府壮大,它会去扶持一向与他不对盘的武国公府?”秦蓁挑出刺来,坐下用手一下没一下的敲起桌子。
“我还有婉音,她是奉国侯府的少奶奶。若是三皇子继位,镇国公府看在谢梓锦的面上,一定会让我稳坐武国公夫人的位置!”陈氏激动的反驳,这场景她每天都会想象,到那时她拿了诰命,可不是高枕无忧。
“哈哈哈哈哈。”秦蓁大笑起来,“五奶奶,您那好妹妹骗您的呢。她在奉国侯府,可是说不上话的。”
“若真的三皇子继位了,第一个要换的就是您那个靠卑鄙手段嫁进去的妹妹。”秦蓁用指甲划过陈氏的发髻,一丝碎发垂落在耳边,看上去狼狈极了。“您那个妹妹是泥菩过江自身难保。”
陈氏不信,“婉音说过的,谢梓锦什么都听她的。只要三皇子成了,我就能有诰命的。”
“五奶奶您就死心吧,您的梦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实现。”秦蓁指甲陷入她的脸颊:“您生气么,您盼着的诰命,我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拿到。”
“你这个贱人!”陈氏全无刚刚镇定模样,作势要打秦蓁一巴掌。
啪,秦蓁抓住她的手腕,反手给了她一耳光。“这一掌,我是替刘姨娘死去的孩儿打的。”
啪,“这一掌,是为了被你冤死的王嬷嬷打的。”
陈氏脸颊高高隆起,隐隐约约可以看见红色的血丝。啪,“这一掌,是你算计我去和亲的后果。”
最后秦蓁一脚提在她的小腹上,“这一脚,是替我外祖母踢的,她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却被你害的折寿”。
陈氏嘴角淌出血,趴在地上,嘴里仍不肯停歇。“我是你的长辈,你是大不逆!”
“我不是以秦蓁的身份打你的,我是以一品诰命夫人的身份打你的。你个没有诰命的命妇,拿什么指责我?”秦蓁蹲下,让她抬起眼眸于自己对视。
“五奶奶我今个儿来,还有一事相告。”她缓缓的开口,“您马上要换位置了,听说是京郊的庵子。”
秦蓁做出惊恐状:“您知道么,那里关的可都是疯子。听说有些疯子最喜欢的就是把你这样美貌的妇人的肉一片一片的割下来,放在嘴里。啊,不!”她笑一笑,“您的肉是臭的,她们应该不喜欢吃,割下来就丢了。”
陈氏满脸泪痕,用手扯住秦蓁的裤腿:“蓁儿,蓁儿。我是你五奶奶啊,我看着你长大,你不能把我送去那个地方!”
“现在求我,晚了!你对外祖母下手的时候就应该知道,没人会原谅你。你的孩子会送走,有人会抚养他们长大,你今生都不会再见着了。”秦蓁把她的手指一根根的掰开,“希望您在新地方住的开心。”
秦蓁转身离开,留下陈氏的声声哀嚎:“蓁儿!奉国侯夫人!我求求您!求求您......”
一旁的宋贤似乎被梦魇缠绕,浑身颤抖着,他的未来又会比陈氏好多少?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来!!!!
哇这几天都是在车上码的字嘤嘤嘤
☆、血脉
年哥儿瞪着大眼睛, 骨溜溜的看着身后的女人。那人长的浓眉大眼, 鼻子高挺,与传统的小家碧玉相比, 她的五官要硬朗的多。
宋思颖拿手捏了捏年哥儿的小脸蛋:“年哥儿,我是姨妈。”,她捅了捅身边的钱胤,“这是姨夫,还有你琳姐姐在家没来呢。等长大了琳姐姐给你做媳妇好不好啊。”
“孩子还小, 你和他说这些他也听不懂。”钱胤望着自家的媳妇,扶额。宋思颖是个大咧咧的性子,想着自个儿的女儿也应是个开朗的个性。
哪想从头到尾像极了钱胤,不过比年哥儿大了不到一岁,像个小大人似的,是既不给亲又不给抱,一天到晚垂着脸想自个儿的事。
所以她第一次抱着年哥儿就喜欢上这个孩子,怎么看这都才是真正小孩的样子, 你逗逗他,他就抓着你的手咯咯直笑,可爱极了。
“年哥儿。”秦蓁从五房回来,脸上带着一丝倦意。
宋思颖把年哥儿递个丫鬟,拉着秦蓁坐下:“你见着陈婉柔了?她可有同你说什么?”
秦蓁摆摆手,陈氏往后估计如疯癫一般,是什么也说不出了。“表姐,我打算回来住上一段时间, 陪陪外祖母。”
宋旭听见阻止道:“胡闹!哪有外嫁女回娘家住的。”他语气变得缓和,“我知你担心外祖母,但你如今身份尊贵,外头人都盯着呢。你回来住着,梓安怎么办?”
“是啊,蓁儿。祖母这儿我们看着出不了大事。你若是实在担心,多回来看看就成。”宋思颖补充道:“记得带年哥儿!我喜欢他喜欢的紧。”
她用力在年哥儿脸蛋亲了一口,逗得年哥儿哈哈大笑,半点没有生分。她心里又欢喜了几分,这般可人的孩子,要替琳姐儿好生看着。等下次她定要带琳姐儿一起来,感情嘛需得从娃娃抓起!
秦蓁也知留在武国公府不是个好法子,外头指不定怎么传谢梓安。不过,
她看向躺在病榻上的老太太,无法与印象中的精神奕奕的老人联系起来。多少个难熬的日子,她窝在老太太怀里汲取温暖。
那一双布满皱纹的手掌,摸过她的发丝,也抚平过她内心的孤寂,让年幼的她尝过家人的滋味。
可她现在就躺在那儿,她是真的老了,哪怕秦蓁心中千万个不愿承认,老太太还是老了。
“我想陪一下外祖母。”她坐到老太太身边,用帕子擦擦脸上的薄汗。您老了没事,我来照顾您,就像小时候您照顾我那样。
秦蓁想着,手上的动作更加轻柔起来。她现在是一品诰命夫人了,她能保护想保护的人,她可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年少时的梦想正在一步步实现,她盼着她梦想全部实现的那刻,她所爱的人都能陪在她的身边。
*
老太太两天后转醒,见着年哥儿很是喜欢,包了个大红包塞在年哥儿手中。
他见颜色鲜艳,把玩在手中,若是谁要将它抢走了,定是要瘪嘴哭上一番,谁哄都不好使。
秦蓁奈他不何,将钱取出,将空着的红包递给他,愿意玩着就玩吧。也不知随了谁,把钱财看得格外重。
她刮了刮年哥儿的小鼻子,他毫无反应眼睛盯着红包流着哈喇子。秦蓁无奈,用口水帕替他细细擦去。
“陶陶。”今日谢梓安回的早,赶上府里放饭。吃的是富贵松鼠鱼,三丝拌黄瓜,外加一道小鸡炖蘑菇。秦蓁节俭,每顿够吃就成,也不讲究排场。
“今日朝中无事?”她把他的外衣挂好,帮他挽好袖子。
他低头喝一口热汤,疲惫一扫而空。“事都步上正规,往后便那么累了,回来的也早些。”他隔着热气对秦蓁莞尔一笑,都说仙人是不食人间烟火,他这个谪仙人配着热汤,倒是别样的景致。
秦蓁看得发呆,同他呆的愈久,就愈对他的美貌没有提抗力。秦蓁想自己是越活越回去了。她也给自己盛了碗汤,用氤氲的热气,挡住满脸的通红。
“萧生把信笺交给我了,最近忙没来得及同你讲,吃罢饭咱们一起看吧。”谢梓安突然冒出的这句,把秦蓁拉回现实。
从生产到回京,她的日子过得仿佛磨浆的驴,片刻不得停歇,加之最近老太太生病的事。她倒把这件事抛诸脑后了,现在一想的确需得早些处理的好。
她点头,又给谢梓安承了一碗米饭。事得办,饭也得吃不是?夹杂着年哥儿的笑声,这顿饭吃的颇为热闹。
*
把年哥儿哄睡递给奶娘,秦蓁把门窗关好,拿出早就做好记号的誊本,与谢梓安手中译好的信笺一一对应。
刚对着第一句,秦蓁就露出不解的神情:“怎么会是外祖父写给爹爹的?”
她对上谢梓安的目光,解释道:“你可否记得你说过因着我爹爹改革太过激进,把我外祖父都得罪了的?”
谢梓安忆起这么一茬,武国公府宋安是与先帝一起打江山的功臣,秦溯的改革第一项就是要将此类开国功臣的土地归为国有,可不是惹恼了老丈人。
“其实爹爹与外祖父的矛盾不止于此,我记着我幼时外祖父出殡,都不许我娘亲回去,说着就是我爹爹的缘故。”这两个水火不容的两人居然私下有来往,且看这些信笺,两人可不是泛泛之交。
带着疑惑,秦蓁看下去。等所有信笺排好序,她与谢梓安看完时,心下一片冰凉,他们最怕的事成真了。
先帝当真不是前魏血脉。
事要从先帝初露头角,宋安跟着他打天下说起。
宋安是徐阳人氏,原就是个落魄秀才。得了镇上米粮店老板女儿的青眼,带着一大家子日子勉勉强强还过得去。
那一年前朝昏君迷恋奸妃,为修建新的行宫,下令征收粮食与钱财。
本就受荒年的影响,大家都食不果腹的,被这一征令弄得纷纷反起来。
先帝便是其中一个,那时他还不是后头的名字,只说自己姓刘,大家就刘大哥刘大哥的喊起来。
宋安在先帝的麾下,起初是军师,后逐渐显现军事天赋,成了一员大将。
先帝的确是个能人,不过短短三四年时间,就将江东一带尽收囊中。他在称王贺宴上,开心的多喝了两口酒。祸从口出他说了一个大秘密。
他喝的神志不清,搂着同样喝的有些蒙圈的宋贤说了年轻时的奇遇。
先帝的家乡在北方,那里天寒地冻,水稻一年只能种一次,若是没种成,这一年就都没有收成。能不能有口饭吃,全看老天爷的脸色。可惜,老天爷喜开玩笑,那几年颗粒无收,老家的人死的死跑的跑,就连他也收拾起家中值钱的东西往南边跑,那里温暖如春,一定有立足之地。
行至雍州,他身上的粮食所剩无几。他躲雨进了一件破庙,庙里有个年轻人是个跛子,看着脸颊消瘦,时日不多。
他掰开一个饼子,就着雨水往嘴里塞。一旁的跛子口水吞咽声大的在破庙里回响。先帝不是个心善之人,可那天不知怎么的,他鬼使神差的分了半块饼子给跛子,从而得知了跛子的身世。
那个跛子是前魏的遗存,世世代代生活在刘家村里,他们村子遭了灾。先是有人饿死,随后爆发了疫病,能跑出来的只剩一两个,而他也因多日没食东西,变得异常虚弱。
半块饼子能救活一人么?答案显然是不行的,那个跛子没挨过后半夜,一命呜呼。死前他与先帝说过家乡有一印章,他可取了卖钱全当是报了半块饼子的恩。
先帝听过也就哈哈一笑罢,如今是什么世道,谁有力气跑去旁人的家乡一看?能活下去就不错了。
谁曾想后头还真用上了,不仅用上他还按着那跛子所说仿了块印章,坐实了自己前朝血脉的身份。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宋安一身酒气被消散的一干二净,他看着身边醉的神志不清的先帝,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他率先派人去跛子的家乡取回了族谱和印章。他是秀才出身,看太多狡兔死,走狗烹的例子。先帝是个多疑之人,难免事成后不会对部下下手,他拿着这玩意儿就当护身符了。
这东西放在宋安手上,一待就是十多年。先帝登基,他跟着成为了武国公。原先的附身符变成了烫手的山芋。
先帝明白自己的身份,这些年也回跛子的家乡查找过一番,不过那已成荒村,东西不复存在。
宋安心里焦急起来,他不知先帝是否已经查到些蛛丝马迹。又或许仍会继续查下去,万一他真查出什么东西来,武国公府将遭遇的便是灭顶之灾。
他也想过把东西毁去,可若先帝真的查到他的头上,这玩意指不定能有谈判的价值。他握着印章是丢也不是,留也不是。
这样的局面一直维持到秦溯出事。
宋安对于秦溯是欣赏的,他的许多谋略确能安抚百姓,巩固大魏根基。但年轻人都是急于展现自己,方式未免激进了些。
他找来秦溯,将印章的事同他说了。给了他两个选择,一是他帮秦溯留在京城,但官位定是保不住的,而且将来先帝查出异样,他会与武国公府共同覆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