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出身才是最要紧的,长得好看不好看,又有什么要紧的?
姿娥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个出身卑微的女子,觉得依照她的门第,完全不配和自己做妯娌。光是想想和这么一个人一同接待那些贵妇,而且她还是长媳,自己还得跟在她身后。就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明姝感觉到姿娥的目光几次扫在她脸上。那目光充满了恶意,让她好不舒服,不过在刘氏面前,她也没说什么。
牛角号声响起,姿娥回首看了一下,对刘氏道,“夫人,我先去了。”
刘氏含笑点点头,姿娥却还没走,她斜睨着明姝,“娘子不一起过来吗?”
“不了,五娘和我自一块,你们未婚的小娘子自己乐呵去吧。”刘氏道。
姿娥满脸疑惑,“我们里头不也有成婚了的么,”说着,脸上的疑惑缓缓生出一丝讥讽,“娘子何尝不起来?”
明姝直话直说,“我骑术不好,就算是上了马,也会掉下来,就不在诸位娘子面前露丑了。”
姿娥没想到她竟然说的如此直白,这样倒是叫她不好意思继续勉强,不然显得有几分居心叵测。
姿娥扯扯嘴角,直接去了。
等到姿娥去了之后,刘氏慢慢露出不满,“果然是爷娘疼爱,张扬成这样!”
人和性情相同的人在一块,不容易相处。刘氏见着姿娥如此张扬,心下很看不惯,“要不是府君执意……”
她说到这儿,停了下来,长叹。转身过去,脚步里都露出一股怒气。明姝跟在后面不吭声。
这边的狩猎比洛阳的要持久而原始,打不打的到猎物,就看自己的本事。
过了两个时辰,终于去了的人陆陆续续回来,慕容叡一马当先,他飞速下马,跑到刘氏面前,“阿娘久等了。”
刘氏见着是他,“可打了甚么过来?”
“猎着一头鹿,回头叫人把鹿血送给阿爷。”慕容叡笑道。
刘氏老脸一红,“胡说八道,你阿爷那个年纪了,还能用这样的东西?”
鹿血性热壮阳,男人喝下去,□□焚身,少不得到时候要出事。
刘氏把慕容叡给训了一通,慕容叡袖着手,没半点害怕的样子。
话还没说完,姿娥追了上来,“这次算你赢了。”
瞬间慕容叡脸上露出不耐烦的嫌恶。
那嫌恶没有半点遮掩,刘氏看到,眼里多出许多快慰。
“我下次一定能赢你!”姿娥跑到慕容叡身边,仰头笑道。
两人在打猎的时候,于密林里遇见一次,慕容叡见到她,拉过马头就走,但是姿娥不肯就这么放过他,驰马去追。慕容叡几个迂回就把她给甩开,打猎去了。留下姿娥在原地兜兜转转。
慕容叡没搭理她,姿娥的脸色不好了。
刘氏笑,“好了,年轻人自己去玩吧,我去和李娘子说说话。”
明姝跟在刘氏身后,脚都还没迈出去,姿娥状若无意开口,“要不韩娘子也留下来吧?韩娘子不是代表着大郎君的么,正好也见见年轻的吧。”
刘氏回首看了一眼,她侧首,“五娘,你留下来吧。”
明姝应了声是。
恭送走刘氏,慕容叡走到明姝身边,“嫂嫂,走吧。”
姿娥见缝插针,一步上去靠在慕容叡身边。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她袖子轻轻的蹭着慕容叡的手背。
慕容叡抬手,对姿娥笑,“要是尉迟娘子骑马累了,叫人过来扶你一下。”
姿娥没想到他竟然如此不解风情,气的脸颊都红了。
猎来的猎物都叫下人们拿去处理了,那些狩猎的贵族男女们此刻坐在柔软的毯子说彼此说话。
四面已经拉起了围帐,明姝一来好几个男人的目光就都在她的脸上。姿娥看见,心下冷笑。
男人就是犯贱,见着女子,头一眼就是看脸。
坐下来之后,有几个男子过来搭话,哪怕知道她已经嫁做人妇,还热情不减。姿娥看不惯那些男子的作为,鼻子里冷哼,她看向一边的女子,“要是我夫君日后这样,我一定好好教训他!”
说着,抬眼就去瞅慕容叡,慕容叡一眼都没瞧她,他伸手格挡住那几个想要献殷勤的男热,半开玩笑的说了句自己阿兄就要跑过来打他们。
那些男子见夫家有人,也悻悻退了回去。
慕容叡说退那些人,也不知认真还是开玩笑,“也不知道阿兄怎么想的,竟然敢让阿嫂一个人出来,还真是心大。”他更想说,如果换成是他,一定舍不得让她就这么出来。不过他知道,要是这么说了,恐怕她会生气。
她生气的时候很美,两只眼睛泛着水光,脸颊红扑扑的。恨不得扑上来咬他一口了,咬牙切齿的小模样让他心痒痒。
不过现在这么多人,还是别了。
他对明姝甚是照拂,那些狂蜂浪蝶不敢触他的霉头,或者还没大胆到招惹慕容家。心里有些想法,最终还是按捺下去。
不多时烤好的鹿肉送了过来,鹿肉冒着热腾腾的香味,上头还浇着蜂蜜。
这个天没有比热腾腾的烤肉更加吸引人了。
慕容叡抽出匕首就要给明姝割肉,这一切都被姿娥看在眼里,姿娥心里愤怒激荡,她也瞧过好几对快要定下来的男女,哪个不是男人对女子细心呵护,百依百顺的。
姿娥伸手抽匕首,刀刃压在慕容叡刀上。
“嗳,事先说好啊,这鹿谁一起去猎的,就能一起吃。无关紧要的人过来,是为了蹭吃蹭喝吗?”
她嫌说了不够,还拿眼去觑明姝,生怕不让人知道自己剑指明姝。
这个出身卑微的汉女,和自己平起平坐的资格都没有。能允许她在这儿,已经是她宽宏大量,还想和她分杯羹,是不是太不要脸了?
慕容叡的脸顿时拉下来,“你说谁?”
他这话问的直接,没有给半点面子。当场就有人出来打圆场,“算了算了,大家彼此都是熟人,计较那么多干甚么!”
“谁是熟人啊!”姿娥长到这么大就没受这份委屈,她毫不客气,指着明姝,“我说的就是她!”
“我参与行猎了,我的那一份算在嫂嫂身上。”
明姝听姿娥把火烧到了她的身上,起身要走,被慕容叡按下,“嫂嫂照顾兄长辛苦了,代替兄长出面,岂能一走了之?”
被他这么一提醒,明姝想起自己这回不是为着自己来的。
她正色看向姿娥,“我今日是代表夫君前来见过诸位将军,至于过来和诸位郎君娘子见面,是奉了阿家之命。尉迟娘子说小女过来是为了蹭吃蹭喝,不知所言何意?”
姿娥被她这么一说,想起她并不是自己要跟来的,而是刘氏让她过来。
她心下不禁怪起了未来婆母。好端端的,要这么个人过来干什么。
“尉迟娘子此言,该不是觉得慕容一门在平城都是碌碌无能之辈,治理恒州无功,连秋猎上面得一块鹿肉的资格都没有?”
明姝用最温和的话说着最咄咄逼人的话,“难道在娘子心里,慕容家竟然如此不堪?”
慕容叡放下了匕首,有些惊讶,更有些新奇,眼前小妇人平常温顺的和只小兔儿一样,他伸手摸摸,还会抖抖尾巴,呲牙咬人都是没力气。现在竟然一口气说出这么多刺人的话?
“你血口喷人!”姿娥哪里听过这等话,顿时脸蛋涨得通红,她伸手指明姝。
明姝含笑,没有半点愠怒,“娘子说小女血口喷人,不要只是笼统说一说,如果那话不是针对小女,那,到底是说谁呢。”
明姝说着,抬起眼来,目光在在场的人身上转了一圈,“还是说另有别人?”
在这儿的人,都是门户差不多的年轻人。听明姝此话,有些人看向姿娥的目光有些不善。
“我、我……”姿娥没有料想到明姝不禁没有乖乖把这口气吞下去,竟然站起来和她针锋相对,不过比起这个,眼前的情况更为着急。
在场的人也不是个个都去打猎了,当即有两个人拂袖而去。
姿娥见自己莫名其妙的就得罪了人,见状大急,慕容叡站在她面前,“说错了话,好歹要道歉吧?”
道什么歉!她能说那些话,还不都是他逼得!
慕容叡见她死活不肯道歉,脸色倏地冷下来,“我真没想到,你家是这么养女儿的。”
姿娥一听,顿时压在心底的委屈一股脑全爆发了,她抽袖子跑开。
慕容叡面色阴冷的看着她逃开的身影,叫过身后的家仆来,低声吩咐了几声。
姿娥一走,剩下来那几个人都有些尴尬,慕容叡伸手持刀割下一大块肉给明姝,也不管她吃不吃,都放到她跟前。然后招呼其他的人也吃,他这么一来,其他人也渐渐的放松下来。
这次的秋猎算是满载而归,明姝回去之后,捡些开心的给慕容陟说。
慕容陟听得认真,满脸神望,“以后我好了,我一定阿蕊你去。”
明姝应了两声。
过了几天,明姝正在屋子里陪着慕容陟看书,正看着,外面有人跑进来,慌慌张张的,“不好了,二郎君路上叫人伏击了!”
明姝脑中一白,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抓住来人的手,“怎么回事?!”
慕容陟重重咳嗽了声,明姝才察觉自己的失态,松了手。
“二郎君从衙署那儿回来的时候,路上突然冲出来一群人,对准二郎君就打。”
慕容陟听了眉头皱起,“那派人过去了没有?”
“有几个人跑回来,夫人已经派人过去了。”
慕容陟点点头,他眼睛看向明姝,“阿娘既然派人出去,应该没事了。”
说完,就让来人退出去。等人一走,慕容陟面带不赞许,“你刚才怎么了?突然之间失了方寸。”
明姝嘴唇动了动,“小叔被人伏击,这、这……”
她焦急的几乎语无伦次,要不是面前还有个慕容陟在,她干脆就跑出去找人了。
慕容陟凝视她一会,他嘴角扯了扯,“谁知道呢。等二郎回来,不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吗。”
第94章 睡觉
慕容叡是从衙署回家的路上遭遇伏击的, 正走在道路上, 突然一群人冲出来, 对准他的随从就打,还有几个径直持刀,冲着他过来。
当即有几个胆小的,丢了郎君就跑回去通风报信了。这群人看着就来者不善, 杀气腾腾,留在那儿感觉小命不保。
这段路已经里衙署有段距离,和刺史府还有好一段路要走。这明摆着就是事先算计好的, 要这么一行人前后够不着,孤立无援。
慕容叡目光沉着,这群人突然冲出来,慕容叡只是开始惊讶了下,而后很快冷静下来, 手下的那些随从, 因为反应不及,有几个被打翻在地。
“靠拢!”慕容叡突然喝道。
那些被打的措手不及的家仆们被这一声喝令给唤醒了理智, 纷纷聚拢在他周围。
人聚拢到一块, 顿时原本一盘散沙的局势就变了。
但是对方人也不少,操着手里的棍棒就往随从头上招呼。这些人瞧着似乎和慕容叡是有深仇大恨,几棍子下去,直接见血,下手之狠,可见一斑。
慕容叡见此情形, 没有半点犹豫,直接拔刀,此刻一个恶徒已经把护在他面前的家仆打翻,手里的棍棒冲着慕容叡胯~下骏马的马头而来。
慕容叡手腕翻转,一道银光起落,冲到马前的人脖颈间喷溅出一道血雾。
那人下意识捂住喷血的脖颈,还没来得及有下一刻的反应,就瘫软在地。
冲出来的人也没有想到马上那年轻男人下手如此之狠绝。
不出手便罢,一出手就见血。
慕容叡不给那些人半点反应的机会,几个手起刀落,刀刃准确无误的割开那些冒犯者的喉咙,鲜血喷溅,喉咙被割开,连惨叫都惨叫不出,几乎只来记得瘫倒在地,抽搐几下之后,就完全没有了动静。
这样的变故,叫原来气势汹汹的来人,惊得呆若木鸡,随从们见慕容叡,马上振奋起来,抢了死人的棍棒,反扑过去。
不过是几个起落,局势顿时翻转过来。
那些人不是被慕容叡砍断了脖子,就是被那些如狼似虎的随从们用棍棒打的抱头鼠窜。
那些闲汉且战且退,一哄而散,有好几个却是往另外一个方向撤去。慕容叡眼尖瞧见,喝令左右让开道路,自己驰马追了过去。
真正指使的人,是不会出来的。但是过来找麻烦的这些,有些肯定是指使之人亲自派出来的。
果然那些家伙见他驰马追了上来,脚下跑的更快了,慕容叡收刀回鞘,然后连刀带鞘的直接打下来,马奔驰的很快,于马背上打人,又急又重,顷刻间,那几个逃跑的人,顿时就翻倒在地,被后面追上来的随从给捆起来。
慕容叡拉住马头,“带我去见你们的主人。”
打人不成,反而损兵折将。地上那几个,已经被随从们捆的严严实实,连动一动都难。但就这样,还是犟嘴不说。
慕容叡轻笑,他直接拔刀,抵在一个人的额头上,稍稍用力,刀尖入肌肤一点,随即刀尖向下一路剖解开来。刀是好刀,乃是能工巧匠铸打而成,能断剑斩铁。破开肌理也就那么点点的事。
鲜血顿时流淌下来,伴随着鲜血的是骇人的惨叫。
“要是一个个都不说,就和他一样。”慕容叡手中用力,刀尖就迫入了几分。
所有的人听着刺耳的尖叫,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一处食肆的二楼楼阁上,一个年轻男子悠悠闲闲的给自己倒酒。
他等下头那些人给自己带来好消息,不多时一阵脚步声而来。见着个熟面孔,就是自己之前派出去办事的。
他见到那人来,状若无意的问,“事情办得怎么样?”
那家仆汗出如浆,却还是强笑道,“郎君吩咐的事,都已经办妥了。”
年轻男子一听抚掌大笑,“好,好,回头赏你!”然后又冷笑,“慕容叡这混账万一,还真是不客气,以为自己仗着他的那个阿爷,就可以胡作非为了?我妹妹,还轮不到他来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