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琦溪勾了勾春,神色骄傲,“那是自然!”
说完之后,似是想到什么,眸子再次黯了一分,复杂地看着风清持,语气颇为低沉地开口,“姑姑,对于里面可能会看见的场景,你最好有心理准备!”
闻言,风清持笑不出来了,白皙的容颜一片沉静,清透如水的眸子里面,染了一层幽幽的暗色。真算起来,这已经是琦溪今天第三次提醒自己这件事情了。
进去之后,自己到底会看见什么?!
白琦溪没有在说话,白皙的小手在藤蔓摸索了一阵,五指一旋。
“轰”地一声。
风清持面前的石门发出一声巨响,然后像是被尘封了许久一般,极为缓慢地打开。
尚且只是开了一个小缝,就有一股彻骨的寒气扑面而来,瞬间便将周边的空气冷却了几分。
“快进去!”白琦溪小跑到风清持的身边,拉起她的手就往里面走。
当两人的身影刚刚进去之后,石门又是“砰”地一声,重重地关上了。
“这道石门只会开七个数的时间。”一旁的白琦溪解释道。
风清持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一切,脸上的表情除了震惊之外就是讶异。
石门里面,与外面相比,完全是另一番天地。
一个不算很大的湖泊,湖泊周围种满了柳树,此时外面已经是寒冬腊月,按理说柳树的叶子都应该已经掉光了,可是,这里的柳树依旧是青葱绿郁,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在湖泊中央,有一个类似与湖心孤岛的地方,四周围了一圈栅栏篱笆,篱笆里面,是一个颇为清雅别致的院落,里面有一栋约两层的小木屋,院落中央,还有一棵盛开地极为繁盛的梨花,梨花一树雪白,看上去极为好看。
这个地方,就像是一片安逸的世外桃源一般,简单,高雅,清静。
风清持心中有些感叹,未檀竟然有这个一个地方!
“我们去这个院子吧!”白琦溪的目光更加深沉复杂了,这副深沉的表情,与她稚嫩的容颜搭配在一起,看上去,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怪异。
风清持的目光落在了系在柳下的轻舟之上。岸边到院落并没有桥廊,所以唯一能用的,也就是这一叶轻舟。
两人上船之后,风清持撑着船,幽幽的目光落在了湖泊中央的那个清雅的院子,抿了抿唇,没有说话,只是那双眸子,微不可察地幽沉了几分。
未檀藏着这里的,到底会是什么秘密?!
不得不说,此刻,她的心情,除了复杂之外,更多的是一种说不出的惶恐和心悸。
她想知道,却又……害怕知道!
因为距离很近,所以基本上没费什么时间就上了岸,推开院子的木栅栏之后,两人直接走了进去。
风清持忽然发现了一件颇为奇怪的事情,明明刚在站在石门之外都能感觉到一股无法言喻的寒凉之气从这里面溢出,可是,进来之后,就像是置身在柔暖和煦的春天一般,没有任何的凉意,浑身都是说不出来的暖洋洋感觉。
“我一共来过这里三次,这株梨花,从未呈现过凋败的样子!”白琦溪伸手在空中接住了一片梨花花瓣,缓缓道。
风清持的心微微颤了一下,目光深沉地看了一眼面前的这一栋小木屋,淡淡的心悸在心中渐渐扩散开来。梨花,为什么不是桃花,杏花,偏偏是梨花!
她最喜欢的花,就是梨花!
所以,这个地方与她相关?或者说,就是未檀为了她而建的?!
想到这里,风清持的心又是揪了片刻,停下脚步,竟然有些害怕而不敢上前。
“姑姑?”跟在她身后的白琦溪见她忽然停住了脚步,低喊了一声。
深吸一口气,清透的眸子已经是幽深如墨,深邃无垠,将自己心中那种说不上来的情绪压下,风清持才再次移动步子,朝着木屋而去。
推开木屋,并没有想象中的灰尘迎面而来,而且,与风清持所想的完全相反,木屋里面,很是干净整洁,半点灰尘都没有。
白琦溪眸子怪异地看了一眼风清持,“父亲应该是经常来这里。”不然,这里绝对不会是这么洁净的样子。
看着木屋里面的陈设,风清持脸上看上去虽然很是平静淡然,但是,心中已经是掀起了一片惊涛骇浪。
因为,这里面的一切物品摆放,都是自己曾经无意之中对未檀所说的。
自进了木屋之后,白琦溪便没有再开口说话,而是站在一侧,静静地看着她,一双如黑珍珠一般的眸子此刻也似乎是染上了一层薄雾,里面的情绪令人看不真切。
木屋不算是很大,总共也就不过几间房,风清持一一打开看了,那些房间里面,所放置的东西,都是自己以前送给未檀的礼物,有毛笔,玉雕,木偶……各种各样,他都保存地极为妥当。
风清持的眼眶有些微微泛红,削薄的唇紧抿成一条直线,额前的碎发遮挡住了眼眸,也无法看清她眼中的情绪,只是,莫名给人一种浓郁深沉的感觉。
终于,在二楼走廊的尽头,只剩下了一个房间。
一直跟在风清持身后的白琦溪忽然停下了脚步,看着风清持的背影,低低地开口,“剩下的这个房间,你自己进去吧!”
不知道风清持有没有听见白琦溪的话,她未曾停下,也没有任何回应,只是依旧迈着沉重的步子,朝着最好那个看上去极为神秘的房间而去。
背影清瘦,墨发清飏,看上去,有种说不出来的深邃沉重。
白琦溪没有说话,第一次,单凭一个背影,竟然也能够看出沉重的感觉。
风清持站在房门前,并没有思索多久,一伸手,直接推开了房间。
入目,是一片艳丽灼目的红。
绚烂到了极致。
这样的场景,让风清持心中生出一种说不出来的复杂,直觉告诉她,这个房间,更像是成亲的婚房!
处处都是绝艳的红。
房间被一个绘着灼然桃花的屏风隔成内外两室,外面放着桌子,书案等,墙上挂着山水墨画,精致繁复的雕花木窗半敞开着,从这里,还可以看见外面的景色。
风清持的目光在这里打量了一圈,最好,目光落在了屏风之上,似乎可以透过那一面看上去极为华贵精致的屏风,看到里面的情况。
反正都已经走到了这里,也不差再去看看这个房间里面,到底还有什么秘密。
这样想着,风清持便直接顺着屏风走了过去。
在看见的那一瞬间,风清持的瞳孔骤然一缩,面色一白,脸上的血色以看得见的速度褪了下去,只剩下一片惨然骇然的煞白,整个人也是后退两步,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那双素来清淡浅然的凤眸里面,全然都是不可置信与惊恐之色,骇然地厉害。
除了纤细的身子,就连苍白的唇,都有些微微哆嗦。
她……她……她竟然在内室的床上,看见了……曾经的自己!
风清持神色狼狈地坐在冰凉的地面上,白皙精致的容颜之上,全然都是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
不知道在地上坐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间,也许是很久,风清持只觉得自己一直都是混混沌沌的,脑子都有些不清醒了,甚至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了。
一股说不出来的寒意从心底缓缓升起,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让她整个人都坐在地上哆嗦了起来,身子如筛子一般不停地颤抖。
她以前的身体,在未檀手中?!
不是锦雪,不是其他人,是未檀,白未檀!
那个从小和她一起长大,关系极为亲密的白家如玉少年郎,白未檀的手中。
她要怎么才能去相信这个事实?!
风清持似乎是想要站起来,可是,试了两下,身体还是瘫软地厉害,根本就没有办法站起来,索性,她也就直接背靠着屏风,面色苍白而又狼狈地坐在那里,即使双手紧紧地环着双膝,整个人都缩在了披风里面,依旧可以看出,她的身子,颤抖地很厉害。
她在害怕!
而且,还是从未有过的害怕。
许久之后,才从屏风里面传来了风清持的声音,“刚才一定是我看花了眼,对,一定是我看错了,我得再看一遍!”这句话,说话的语速极快,同时,声音也像是在寒风中飘摇一般,听上去极为不自信。
“对,就是看错了!”风清持似乎是在劝慰自己丝的又对着自己说了一遍,然后伸出骨节匀称,白皙修长的双手,扶着屏风的边缘艰难地站了起来。
从那双泛白的手可以看出,这个动作,近乎耗尽了风清持所有的力气,而她脸上苍白如雪的表情,也彰显着这个举动,是她最后一点勇气所完成的。
一直低着头,不敢去看那张精致华贵的雕花木窗,风清持只是看着脚下白玉铺就而成的地板,双手紧握成拳,感觉自己的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
活了两世,从来没有那一刻,自己是这么害怕!
比上次在悬崖下的冰谷中频临死亡的那一刻,还要害怕。
她害怕床上的那人就是以前的自己,害怕自己的一切认知都被推翻,更害怕白未檀再也不是自己所认识的样子!
从屏风到木床边,不过四五丈的距离,可是,风清持却足足走了一刻钟。
在木床前停下,风清持踌躇许久,才极为缓慢地抬头。
在看清楚的那一瞬间,风清持瞬间伸出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才不至于让自己尖叫地喊出来。
一双幽深之后的眸子,也就在这一瞬之间,转为颓然,失去了所有的颜色。
华贵精致的檀香木床上,从卷起的纱幔,床帘,到被单,被褥,都是清一色的红,极为喜庆的大红色。
宽大的雕花木床之上,躺着一位着了一身喜服的女子。
女子容貌很美,但是与风清持和玉轻尘的精致面容相比,还是逊色了三分,不过,也是一个大美人,面容白皙,五官精致,此刻虽然阖着眼眸,从清冷锋锐的眉宇之间,依旧可以看出有着无法言说的尊贵与上位者的气势。
此刻,她就这样面容安静,神色安详地躺在床上,如果不是因为没有任何呼吸声,从她甚至还带着几分红润的脸色,完全就会觉得,面前的女子其实只是睡着了,而不是已经死了。
而且,还死了这么多年!
将近十年。
即使到了现在这一步,风清持依旧是不可置信地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喃喃地开口,“不可能,这不可能,这不可能的!”
她可以接受这具身体在任何人的手中,可是,为什么是未檀?!为什么偏偏是未檀?!
是那个对着她笑起来时光静好,岁月生檀,清雅淡然到了极致的男子,为什么偏偏是他?!
她死的时候,是被斩首示众,头颅和身份被斩断,可是现在,床上的女子身躯完整,脖子上面也是看不出任何伤疤,莹洁如玉,完好如初,就像是那一出菜市场的当众行刑根本不存在一般。
风清持忽然在想,到底是现在自己是不真实的,还是以前的一切其实只是自己的一场梦境,她自己其实一直都是风清持而已!?
怔在原地,呆呆地愣了许久。
在外面等了许久的白琦溪有些担心风清持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便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