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在岸边,看着湖水中不甚清晰的倒影,伸出沾染了血迹尚且未干的手,掬了一捧冰凉刺骨的水,泼在了脸上,一连泼了几次,风清持这才住手。
水花和涟漪都渐渐散去,风i请吃对着恢复平静地湖面扯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苍白的脸上,一片戚然苦涩。
天色越来越沉,雪也越来越大,风清持的墨发之上,堆积了一片白雪,就连她的兜帽里面,都盛满了雪花。
靠着一棵竹子坐着,呆呆地望着天际发呆,一双暂时无法聚焦的深邃凤眸,此刻,都显得有些呆滞。
其实,事情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是不清楚的呢!
无人知道未檀母亲的身份,他自小就中了苗疆蛊毒,月时九是苗疆圣女,却也是未檀的师妹,出现在言络手中的禁术离魂,以及本都以为在苗疆的她以前的身体竟然在白府,这么多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其实,事情都已经很明显了。
未檀和锦雪之间定然有着莫大的联系,或者,未檀……他就是锦雪!
这两个猜想,她更希望是前者,因为这样,只能说未檀是瞒了她,后者则是表情,从一开始,未檀就在骗她,自相识的时候就没有坦明一切。
她固执地希望是前者,可是,思想却是更加清醒地告诉她,更可能是后者。
只是,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未檀他到底想做什么?!她就不相信,这次的战争,苗疆参与真的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他已经是末染丞相,位极群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本就阴沉的天色也彻底暗了下来,风清持冰蓝色的披风已经被雪染白,就连眉毛上,都覆上了一层霜雪,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冰雪雕刻一般,寒极,冷极。
缓缓起身,随着她的走动,身上的雪簌簌下落。
言府。
言府的下人基本上都认识风清持,所以现在看见她只是微微俯身行礼,并没有阻拦。
风清持没有任何阻碍地去了言络的院落,只是,还没有进去,一道墨色的身影忽然拦在她的面前。
“风小姐。”
风清持淡淡地看着他,“我找言络。”声音很平静。
“抱歉,公子说了,今日谁都不见。”墨痕的声音很沉,却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眉梢微微皱起,冷声问,“连我也不见么?”
“公子说了,谁都不见!”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尤其是,风小姐您!”
风清持抿了抿唇,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任何变化,一句话都没有说,直接转身离开,冰蓝色的披风在空中划出一道奇诡的弧度,格外地令人心惊。
行云止水,之前去白府的时候风清持就让人去交代了湖蓝,让她自己回来,所以湖蓝早早地就回到了行云止水。
看着刚回来脸色极为苍白的风清持,湖蓝眸色担忧地上前,问,“小姐,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无事。”风清持淡淡地吐出两个字。
然后看了一眼湖蓝,吩咐道:“让人送酒去清风阁。”
“小姐,你要喝酒?”湖蓝神色讶然。
风清持没有再回答,只留给了湖蓝一道冰蓝色的背影,墨发飘飏。
没多时,湖蓝就带着下人送了好几坛酒过来,这些时候,她也彻底摸透了小姐的性子,说一不二。
只是看了一眼风清持,担忧地添了一句,“小姐,酒喝多了伤身!”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能让并不爱酒的小姐喝酒,肯定是很重要的事情。
“你们都下去吧!”倒了酒,举杯一饮而尽,“今晚你们都别在这里守着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是。”很快,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离去之前,湖蓝看了一眼风清持,暗自道:我还是去通知一些言公子吧,他在的话应该会好一些!
也不知道风清持到底喝了多少,只是,地上已经零零散散地摆放了几个空了的酒坛子,她的眼中依旧有了几分醉意,却依旧拿着手中的白玉杯,自饮自酌。
“师姐!”忽然,一道声音在凉亭中想起,风清持的面前,已经多了一抹月白色的身影,那人的一双眸子,此刻正静静地盯着风清持。
风清持抬头醉眼朦胧地看了他一眼,笑着开口,“时七,是你啊!”说完之后还对着他举了举手中的酒杯,“要不要一起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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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好眠!
第340章 是我非他
走到风清持的身边,看着地上七零八落倒了一地的酒坛,时七皱了皱眉,一为墨黑一为冰蓝的凤眸清澈如水之间带了一分不开心,望着风清持许久,才嗓音闷闷地开口,“师姐,兰泽说了,喝酒不好。”
风清持“嗤嗤”一笑,本就朦胧的眸子更加迷离了,晃了晃手中盛满莹泽酒水的白玉酒杯,“可是,有时候,酒,确实是个好东西呢!” 声音低沉,依旧悦耳,只是听不出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沉寂的凉。
“对你身体不好。”时七坚持。
风清持依旧是浅笑,唇角扬起的弧度很美很艳,映衬地那张精致白皙的容颜更加惑人惊心,但是被额前碎发遮住的眼眸,太过幽深寒凉,似乎压抑着极其浓郁沉重的情绪,望着杯中微微荡漾的液体,近乎喃喃地开口,“可是,只有这样,脑子才能不那么清醒!”心……也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若是说世间她最信任的人,毫无疑问,第一个出现在她脑海中的人是未檀。
他们从小相识相知,不管是什么事情她从来没有隐瞒过他,甚至连自己当年第一次来癸水这种极为隐秘的事情她都是第一个告诉未檀,她私心觉得,再也找不到一个能让她如此信任的人。
那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信任,所以,对于未檀所做的事情,她从不会有任何怀疑。
可是,今天的一切,就像是当头给了她一闷棒子,让她曾经那般笃定的一切,尽数崩塌。
她要怎么才能相信,那个一身雪衣,清雅出尘地不似凡尘之间的男子,竟然从身份到这么多年所做的事情,一切的一切,都在骗她!?
唇角微牵,勾起了一道嘲弄至极的弧度,眼眸之中,醉意之外还带着幽幽的冷凉,是那种从心骨之间发出来的,凤眸极深的地方,还有着说不出来挣扎和复杂。
她想去问未檀,想找他问清楚一切,可是,她害怕!
她害怕从未檀那里得到肯切的答案,害怕结果是她不愿意接受的,也害怕这么多年的朋友,从此在自己心中面目全非!
更害怕她和未檀,从此再也没有办法回头。
她很少有害怕的事情,可是现在,这件事情,害怕到不想面对。
也……无法面对!
收回目光,风清持自顾自地将面前的酒杯倒满酒,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酒能解愁,酒能忘忧?!
那她要喝多少酒才能忘却这些事情!
“师姐,你都喝了这么多了,不能再喝了。”坐在风清持对面的时七再次开口,精致的面容看上去都一直是闷闷的。
风清持看了一眼时七,轻笑出声,说不出是羡慕还是其他地缓缓开口,“真好!”像时七这样,什么都不记得了,什么都不用烦恼,真好。
时七微微一愣,神色有些不解地看着风清持,什么真好?
“师姐,你是不是不开心?”时七挪了挪身子,坐到了风清持的身边,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没有任何杂质,尤其是那只冰蓝的眼眸,极为纯澈,就像是朗朗夏日碧空如洗的蓝天,一片湛蓝。
在问风清持的时候,将声音都稍微压低了几分,颇为小心地问。
风清持持着酒杯的手微微顿了一下,像是蒙了一层薄雾的眼眸更加幽深了。
心中升腾起来的感觉,已经不是不开心能够形容的了。
堵得慌,沉得闷,让她有些透不过气来。
牵了牵唇角,颇为自嘲地低声开口,“如果,一个人可以有选择性地记住一些事情就好了!”
看着风清持眼中说不出来的深邃忧伤,时七觉得自己的心情更闷了,沉默良久,才像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开口,“师姐,我陪你喝吧!”
看着面前一身月白男子,风清持微愣了片刻,刚想拒绝,手中的酒杯已经被人夺了过去,时七直接将杯子里面的酒灌了下去。
“咳咳……”大概是从来没有喝过酒,半杯酒饮尽,时七被酒的辛辣呛得狠狠咳嗽了几下,一双眼睛都有些泛红。
“师……师姐,好难喝!”眼泪汪汪地望着风清持,时七的声音依旧被呛地有些微微沙哑,眉头都皱成了一团。
“哈哈……”看着时七的模样,风清持低低地笑了笑。
看着面前的风清持,时七却是愣住了,就那样定定地看着她,似乎是有些失神。
回过神来,才瘪了瘪嘴,问,“师姐,酒这么辣,你为什么要喝?”真的是难喝死了。
风清持没有说话,尚且带着一分清醒的眸子看了一眼天色,下了整整一下午的雪现在已经停了,寒风拂过地上的落白拂面而来,除了冷冽之外还有几分清雪的味道,“时七,很晚了,你回去休息吧!”
时七则是眨着眼睛望着风清持,“师姐,你不去睡觉么?”望了一眼天色,现在确实已经很晚了,如果是平时,这个时候他都已经睡着了。
“你先去吧!”风清持的声音,已经带了醉意,听上去除了往常的淡然之外,更多的清软与低沉。
“反正我也睡不着,我在这里陪着师姐吧!”时七道。
风清持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完全无视对方地继续喝酒。
时七只是双手交叠地放在桌子上面,下巴枕在手上,睁着一双清澈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看着风清持。
此时,言府。
“公子说了,谁都不见!”墨痕看着面前的绿衣小丫头,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冷漠生硬。
湖蓝有些急了,解释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找言丞相,是和我家小姐相关的。”
“对不起,公子说了,谁都不见!”墨痕依旧是这句话。
湖蓝伸头看了看那个看上去一片幽暗的房间,眉头狠狠皱了起来。言公子今天是怎么了?平常只要听到和小姐有关的事情,不管有什么事情都会放下,可是,今天却是谁都不见!
难道……言公子和小姐吵架了?!
这个想法一出,湖蓝心中就越发确信是这样了。
小姐今天回来表情就不对劲,言公子有一直闭门不见任何人,两人肯定是吵架了。
湖蓝便想到了她和苍梧,也是经常会吵架,吵起来就要冷战好几天,难道小姐和言公子也是在冷战?!
这样想着,湖蓝紧皱的眉头便松了几分,对着墨痕笑了笑,“既然这样,那我就回去了。”说完就转身离去,刚走出两步,又停下步子看了一眼墨痕,笑着开口,“你回去好好劝劝你家公子,吵架也没什么,小姐性子很好,他哄哄也就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