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满脑子助人为乐心思的白筠,此事听见救人,竟反常地说道:“没事,我看见那人最后被人救了,已无性命之忧。”
白玉珩听完这几句,就觉得事又蹊跷,她先说看见了书生被挟持,落荒而逃,最后却接了句,看见人已经被救了,这不是自相矛盾?
忆起刚才郭景淮对他寻筠筠时,百般阻挠,答案已是昭然若揭。
既然筠筠不愿告知与太子私下相见,他也不能过多探寻。
虽然他知道太子对筠筠不怀好意。
“你今天受审本就受了惊吓,如今又撞见匪徒行凶,我这就送你回丞相府休息。”白玉珩态度强硬,不容她再拒绝。
白筠就这般被架上了马车返回了丞相府。
立在巷子口的太子,远远看着马车载着她离去,方才吩咐初童道:“回宫让厨子做上各式糕点,送往丞相府。”
欸?
这就明目张胆地送糕点进丞相府了?
这么快的速度,这样说来,白大小姐没拒绝殿下了。
“那这糕点是直接从丞相府的正门送进去?”初童没忍住八卦的心,还是不怕死地问出了口。
太子果然心情舒畅,没给他投以一张冷脸,难得嘴角噙着笑,回了话:“自然是正门入,大张旗鼓地进去。”
欸!
这是神速度啊!
真的把白大小姐拿下手了!
初童领了命,赶着回宫寻厨子做糕点去堵丞相府的门。
哒哒的马蹄声,一路碾过青石地砖,很快就载着一行人回到了丞相府。
急不可耐守在大堂的丞相夫人,听见下人来报玉珩公子领着小姐与云萱小姐回来了,心底既好奇又欣喜。
瞅了眼窗外已渐日落西山的天色,晚霞正横卧苍穹。
筠筠从清晨出的府,快要夜幕降临方才归来,那定是玩的十分尽兴。
看来这薛恒公子定然是位青年俊杰,真如介绍的洪夫人所言,是位难得一见的少年郎,这才让筠筠着迷的迟迟不肯归家。
这般想着美事,果然见到兄妹三人有说有笑地进了正厅,丞相夫人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本想着急急开口,问上一问,究竟这薛恒公子有多好,哪想到白玉珩先插进话:“母亲还在府中等着我和云萱,玉珩就不再叨扰叔母了。”
丞相夫人一愣,想了想没有阻拦两人离去,毕竟母女二人说闺房秘事,总是要避开外人的。
眼见外人都离开了,府里的下人都被清了场,丞相夫人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追问道:“筠筠,那薛恒小公子如何?可是真如传言说的,面如冠玉?”
白筠想了想,嫣然一笑,如实说:“确实如介绍人说的,面如冠玉,生得十分好看。”
那感情好呀!
这个年纪的姑娘,可不就喜欢男人那张臭皮囊?
女儿只看了第一眼,就赞美薛恒小公子人生得好看,那自然是十分有好感的了!
丞相夫人这颗心,终于是稳了下来:“那就好,那就好!娘就说吧,当时远远地看了一眼,就觉得薛恒小公子与京城的纨绔子弟是不一样的,他好诗书,经通史,是一位难得勤勉的少年郎。”
嗯,这句话……也没错。
白筠点了点头,以示赞同她的话:“娘说得对,薛恒公子确实喜欢读书,还特别喜欢出自吴恩文大师之手的书籍,心甘情愿花了大价钱,在古董书局里想要购买一本古籍,结果被女儿制止了。”
欸?
女儿制止了?
女儿的意思是,觉得薛恒公子乱花银子?
这人都还没嫁娶薛家,就先想着替相公省钱了?
第51章
“娘说得对, 薛恒公子确实喜欢读书, 还特别喜欢出自吴恩文大师之手的书籍,心甘情愿花了大价钱,在古董书局里想要购买一本古籍,结果被女儿制止了。”
丞相夫人会心一笑, 掩着嘴角嗤嗤笑了笑,很是高兴:“薛恒小公子花的是薛家的银子,你着什么急?再说, 薛家也算得上有门第的望族, 不怕花银子买吴恩文大师的书籍。”
欸?
她何时说过着急薛恒花银子?
即便他掏空了薛家,也不管她的事啊!
“今儿个薛恒公子在古玩城的书局里,想花一百两银子,买一本顶着吴恩文大师头衔的假冒伪劣古籍,被女儿制止了。”白筠耐着性子, 同丞相夫人解释,想要得到认同感。
哪想到丞相夫人丝毫没介意, 笑得更是暧昧:“娘是过来人, 都知道, 你这是心急薛恒小公子, 替他担心, 真是难得, 筠儿竟然会急不可耐地替人出头了。”
……
白筠扶额, 不自主地翻了下白眼,低下头对视上娘亲的目光时, 显得异常正经,因不愿吐槽相亲对象的不是,委婉地说出话:“就薛恒公子那……老实巴交的模样,被掌柜拿了本假书坑了,还兴高采烈地替人数钱呢!”
见到娘亲笑眯眯的眼神,就晓得她没听明白话,再接再厉道:“女儿替薛恒公子出头,可人家丝毫没领情,还替掌柜说尽好话,结果倒是女儿成了得理不饶。”
欸?
这话怎么越听越不对劲了?
似乎变成了控诉?
丞相夫人脸上的笑容终于敛了起来,满脸惊讶地瞅着白筠,显然还没消化那番话里的含义。
白筠决定再添把火,让娘亲面对相亲失败的事实:“薛恒公子外表看起来,确实风流倜傥,仪表不凡,也确实习的圣贤书,可是,可是明显就是学傻了!”
“筠儿!”丞相夫人呵斥道:“你一个姑娘家,怎能如此评定一个初次见面的男子,你爹平日里是怎么教导你的,妄自非议他人,是一个规格大小姐应该做的吗?”
……
白筠觉得十分的委屈,可是娘亲的□□却不能不听,唯有低垂着头恭敬地聆听:“女儿不敢,可是娘,您不知道,今儿个,薛恒公子宁可帮个骗子求情,也没帮女儿出过一次头……”
丞相夫人脆生生地打断了她的后话,决定好好同她讲道理:“筠儿,你的意思是,薛恒小公子没看上你?反倒,厌恶了你?”
这次词实在不好听,女儿再有千万般的不是,依旧是她的心头宝,岂能容得一个男人厌恶。
欸!
这,这是什么话?
亲娘这是要拆她的台?
白筠急急反驳,再是压制不住内心的愤慨,将其尽数发泄了出来:“女儿没看上那个愣头青还差不多,他还敢嫌弃女儿?娘,您莫要说笑了!”
对于薛恒的为人,她是打从心底断定,徒有其表的大草包!
丞相夫人满脸错愕,这个答案显然不在她的设想范围内,若说女儿看不上薛恒,但是也不可能反抗的这般激烈。
女儿说话向来是有商有量,极为懂得分寸,这等一杆秤说出口的话,还是头一遭遇见:“你对薛恒小公子似乎颇为不满,可以告诉娘亲,这是为何?”
“女儿抵达书局时,正巧看见薛恒公子要与书局掌柜以一百两银子交易一本假书,以女儿的性子如何能够见到骗子,装作故作不知。所以当场揭穿了骗子,谁曾想到,薛恒公子觉得女儿咄咄逼人,反倒帮了骗子说话,最终言语激烈争斗后,我们一同上了京兆尹府,对簿公堂。”
“什么?!”蹭地一下子,丞相夫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直视女儿,满脸已然布满骇然之色。
这都什么事!
相个亲,还能相道公堂上?
“所以,你今早天蒙蒙亮就出的府,到了傍晚方归,是到了京兆尹府游了一圈?”憧憬着美梦终于破碎了,丞相夫人被带回了现实。
白筠点点头:“对呀,不然娘亲以为呢?莫不成女儿还能与头一次见面的陌生男子,游玩了一整天?”
……
丞相夫人两手一摊,回答的极为自然:“有何不可?陌生人与熟人,不都是从互相了解开始一步步渐近,难道还能从外表看出来?”
呃。
“娘,你不是应该将注意力放在女儿与骗子对簿公堂上吗?难道这不比了解一个陌生男人重要?”白筠理论不过丞相夫人,终于想到了岔开话题。
“好,你且说清楚,此事究竟如何?”
“上了公堂,方才知道,那骗子原来与京兆尹大人暗地里早有勾结,将女儿引入京兆尹府,不过是想叫女儿败诉,吃一回苦。”
说完这话,她轻哼一声,嘴角忽地又微微上扬起好看的弧度,甜甜地笑着:“还好涵哥哥及时出现,这才将京兆尹大人的嘴脸给揭露出来,拿下了大牢。”
!
太子?
整了半天,太子还是出现了。
这才是重点!
丞相夫人脸色不太好,沉着嗓音质问道:“你相亲,太子殿下却在此时出现,你觉得这是巧合?”
白筠扬起脸,丝毫未见到退缩,底气足足地回道:“涵哥哥会出现,自然是因为女儿,他是专程出宫来寻女儿的,至于为女儿出头,不过是正巧撞上罢了,娘又何必质疑涵哥哥救人的初衷?”
……
听女儿这番话,是与太子殿下冰释前嫌了?
否则怎会语气强硬地为太子殿下辩解。
丞相夫人怎能眼睁睁地看着掌上明珠,再次被心怀叵测的太子殿下拐走,赶忙提醒道:“女儿,你可要想清楚,莫要被太子殿下的花言巧语蒙蔽了双眼,你忘了三年前你因殿下受了牵连被人绑架,失明后,殿下可是急不可耐地挑选未来的太子妃人选。”
这段往事,她已从涵哥哥口中得知真相,虽然知道娘亲撒谎的初衷,是为了她着想,但是依旧没办法认同她的观点。
“娘,三年前涵哥哥因挑选太子妃人选一事,不能前往丞相府探望我的眼疾,个中缘由,娘应该比女儿还要清楚,对吗?”
丞相夫人愣了愣,没想到会被女儿当场质疑。
一时间语噎地看着她,良久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她都知道了?
是太子殿下告诉她的?
她就全无犹疑地选择相信?
“围绕在太子殿下身边的莺莺燕燕,数不胜数,女儿,你怎能相信殿下说的话?他不能来探望你的理由,除了他没将你放在心上,还能有什么原因?”丞相夫人奋力一搏,希望是猜测错了。
“娘!”白筠眉头一皱,沉声唤道:“您怎能欺骗女儿呢?明明真相不是你说的那样,当年涵哥哥是为了替我出头,揍了七皇子才被陛下责罚禁足东宫,你怎么编造一个选太子妃的谎言欺骗女儿?”
她都知道了。
果然,太子殿下说出了真相。
丞相夫人突然敛着容,眼瞳里闪烁着刺眼的光华,气势凌人,冷声道:“欺骗你!那是在保护你!你也不想一想,当初你失明是因为谁?还不是因为太子殿下,才受了牵连。难道娘亲阻止你与这种祸事的源头断绝往来,这还有错?”
面对娘亲的控诉,今儿个白筠却没有丝毫退让,嗓音透着坚定:“娘的初衷没有错,可您不应该替女儿做主,当事人有权知道真相,再进行选择,而不是您一味地隐瞒真相,还撒下弥天大谎,误导女儿。”
谎言,总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丞相夫人当然知道,可是女儿的性命随时朝不保夕,要对付暗地里虎视眈眈的敌人,她如何能够不害怕?
她忘不掉,三年前女儿回到丞相府那一日,漆黑空洞的眼神里无一物。
那种锥心之痛,她再也不想体会了。
“听娘亲的话,不要与太子殿下再有往来,他真的不值得你拿性命做赌注。娘替你寻一位良婿,不好吗?门当户对,举案投眉,一辈子平平安安的不好?为什么非要蹚进储君这个浑水之中?”
白筠叹了口气,语气软化下来,反问道:“娘,您觉得薛恒公子哪里好?外表,才学,还是出身?可这三样,顶的过人品与责任感?”
顿了顿,又道:“在女儿与骗子对簿公堂时,懦弱无能的薛恒站在旁听席上,始终不发一语,他是当事人,怎能如此懦弱无能?反观女儿,不过是替他出头的傻子罢了。就这样一个毫无责任感,不懂得知恩图报的男人,即便做了夫婿,您觉得,可以成为女儿一辈子的依靠?”
丞相夫人打从心底认同女儿的观点,可是却不能低头:“薛恒小公子不行,那娘亲再给你寻个好的,寻到满意为止,你就为什么非要死犟,偏偏选择太子殿下?”
白筠无奈地笑了下,觉得娘是在强词夺理:“薛恒公子是娘精心挑选后的结果,还不能代表京城大部分适婚男子的现状?如今京城里借着祖上阴霾的公子哥何其多,又岂是薛恒公子一人?他不过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中的一人罢了。”
第52章
丞相夫人终是闭上眼帘, 如实说:“可他能够保全你再无性命之忧, 这难道还不够?”
白筠冷声质问:“娘,倘若爹是扶不起的阿斗,您当年会选择爹?”
“你爹!你爹博学多才,学富五车, 乃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就薛恒小公子那个样,如何能与你爹想较?”丞相夫人就像炸了毛似得,急急赞誉自个丈夫。
可不是, 她爹乃是吴国出了名的贤相, 大到治国平天下,小到修身齐家,又岂是薛恒一个还未出仕的小公子可以比。
现实就是有比较才有高低之分,拿出亲爹来镇压薛恒,那是再多上几个京城俊杰, 也是没有可比性的:“既然娘觉得薛恒公子比不上爹,为何要让女儿委身于这等男人?女儿不同意, 即便上庵里守着青灯古佛一辈子, 也不愿将就。”白筠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去庵里守着青灯古佛, 也是你一个闺阁小姐能够轻易说出口的话?”丞相夫人觉得一口气郁结于胸, 险些岔气。
见到捂着胸口身子微微摇晃的娘, 白筠吓得脸色瞬间惨白, 赶忙上前搀扶着, 嗓音里透着沙哑的哭腔急急问道:“娘!您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