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相公——棠月
时间:2018-09-21 08:36:07

  他无动于衷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她只好顺毛撸:“我陪你抄,陪你抄,你想抄多少便抄多少好不好?”
  ……
  入八月之后天气稍稍转凉,府中按照扶疏的喜好种了不少四时花草,错落有致,一步一景,因着婚期将近,苏逍事事亲力亲为忙得不可开交,扶疏也是第一次知道成亲原来是这么繁琐麻烦的一件事,普通人尚且如此,太子成婚不知道又是何种境地,光想一想就头皮发麻,有些后怕。
  从萧珞府中抽调过来的下人正在挂红绸,扶疏以手托腮在凉亭中静静看着,琯夷在旁絮絮叨叨说起了他们那场轰动京师的婚礼,她是秦曦箬的贴身宫女是萧赭亲封的女官,偏偏嫁给了太监为妻,明媒正娶多多少少令人侧目猜疑。
  可在她心中她从未感觉有半分委屈,三句话离不开她家相公,十年如一日,便如现在两鬓斑白提及李成忱依然宛若豆蔻年华的少女,眼睛里都是光。
  她说得口干舌燥,白芩儿听得目瞪口呆,扶疏把冰镇好的葡萄推了过去,她吃了一颗道:“退之畏冷,恨不得屋里早早笼上地龙,还是你这里舒爽,葡萄西瓜还是冰镇的,我相公平常都不许我吃呢。”
  扶疏感同身受道:“臣之也是。”
  琯夷思忖再三终是忍不住问道:“漱墨,姑姑能不能问你一件事?”
  她吃着一块西瓜点了点头,未等她开口萧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了过来,坐在白芩儿旁边拿过她啃了一半的西瓜啃了几口抱怨道:“大哥真是雷厉风行,这才多长时间,朝堂被彻底清洗,皇兄也可以理政了,新政律法一上台六部都快忙疯了,他自己抽身而退什么也不管了。
  刚刚我以为他要指点我该怎样顺利推行“青苗法”,他却让我帮他清点宾客名单。”
  扶疏云淡风轻道:“你大哥在你这个年纪已经是魔音锁魂使了,统筹五湖十六国事务。”
  萧瑀感觉自己分明在自取其辱,赶忙识相的岔开话题:“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琯夷姑姑,你有什么话要问我?”
  琯夷手指无意识绞弄着衣角,轻咳一声问道:“月华宫那些男宠怎么办?”
  扶疏未解其意:“什么怎么办?”
  琯夷焦急道:“就是该如何安置,你总不至于把他们都接来雁月吧?”
  萧瑀、白芩儿这对欢喜冤家少年夫妻对这件事情抱有极大的好奇心,但有贼心没贼胆,大哥、大嫂两个人都不太好惹,不想琯夷姑姑把这个问题给提出来了,俩人默契的边啃瓜边看好戏。
  扶疏挑了挑眉道:“这件事还是问臣之比较好。”
  几个齐刷刷把目光落在与李成忱一道过来的苏逍身上,苏逍手中拿着一沓大红名贴闻言言简意赅道:“九羲锁魂,瞬息白骨,并非虚言。”
  萧瑀震惊道:“大哥,你把他们都变成白骨了?”
  苏逍默然不语,琯夷颇有些痛心疾首,这么多难得一见的美男子都让他变成白骨了?真是……真是暴殄天物!太残忍了!
  李成忱见她神色不愈,上前摸了摸她的头轻叹道:“都骗过你多少次了,怎么就不长记性呢?”
  琯夷脑中不知为何忽然忆起初识李成忱时他骗她说屋内摆放的瓷器价值几千两害她这个见钱眼开的人心惊胆战了好长时间:“你也总是骗我,那个瓷器明明几十两。”
  近二十年了每次想起来的也只有这件事,李成忱目光扫到她手上的葡萄时琯夷立马心虚了:“那个……那个我本来想说臣之骗我说草莓是长在树上的,一时想错了。”
  扶疏忍不住掩口而笑,旌誉扯了扯她的衣袖,指着石桌上的西瓜道:“娘亲风寒未好便在凉亭中吹风,还吃冰镇西瓜,怎么不听话?”
  她头疼的以手扶额真是一个大管家婆,一个小管家婆,她道:“我没吃,这个是六婶婶吃得。”
  白芩儿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笑,旌誉看着她面前的瓜皮回头郑重其事的对扶疏道:“齿痕不一样,娘亲做错事就该知错就改而不是推卸责任。”
  扶疏忙哄道:“好好好,娘亲错了。”
  “你不要哄我,这招不管用了。”
  苏逍抵唇轻笑被扶疏不着痕迹的踢了一脚,琯夷乐道:“这孩子真是把你爹你娘的精髓全部学到了,长大了可怎么得了。”
  正在说笑间一婢女回禀道:“公子、夫人,有客来访,自称来自九羲宫。”
  扶疏豁然便站了起来,九羲宫?那位难不成真的来了?苏逍亦是一怔不敢怠慢迎了出去。
  回廊下立着一位长身玉立的白袍公子,面上覆着半张银色面具遮盖住大半张脸勾勒出完美的下颌,虽不知其容貌,那股清冷疏离的气质硬生生把人隔绝在三尺之外,那是从骨子里渗出的冰冷。
  苏逍恭敬的行了一礼:“大公子。”
  扶疏委身一礼:“大公子有礼。”
  他偏头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苏逍引着他步入正厅,扶疏还未回过神来便被一朵硕大的芍药花砸中了后脑勺,她顺着芍药花投掷来的方向望去,屋檐上坐着一个公子,穿着宽衣窄袖的紫袍,边缘绣满了剑阁独有的番莲花纹饰,移形换影瞬时便来到了她的身边,一双桃花眼总是含着扬州三月的三分春色。
  扶疏讶异道:“阁主,你真来了?”
  云尧道:“我来抢亲,小美人可跟我私奔?”
  她干笑道:“阁主说笑了。”
  他摇着折扇道:“你们不用麻烦多收拾一间房,我比较喜欢和冷美人同床共枕。”
  “冷美人?”
  他神秘莫测道:“天下第一大美人。”
  也不知道连门规都有几百条的剑阁怎么会有一个这么不着调的阁主,她引他步入正厅,悄悄退了出来对李成忱稍作解释,众人皆起身告辞。
  琯夷忧心忡忡的对李成忱道:“刚刚来得那两个是不是月华宫的男宠?是不是来抢亲的?”
  “你脑子里整天乱七八糟的在想些什么?”李成忱拍了一下她的脑门低声道,“不可无礼,那是剑阁阁主与魔音谷谷主。”
  待琯夷回过神来之后结结巴巴道:“他们……他们……天哪……我……我得回去再看看……”
  “他们有要事相商,你就别去添乱了。”
  苏逍与凌苏的密谈一直持续到掌灯时分,房门吱啦一声被打开时扶疏道:“已在偏厅备好晚膳为大公子接风洗尘。”
  凌苏淡淡道:“不必了。”
  苏逍道:“兰轩幽静雅致,大公子这两日便歇在此处可好?”
  他点了点头,谢绝了婢女的引路负手便往兰轩的方向而行,扶疏对凌苏有股没由来的敬畏,挪到苏逍身旁问道:“魔音谷出什么变故了?”
  苏逍由衷的露出一个笑容:“所有事情都解决了。”
  扶疏长长舒了一口气:“雁月百年无忧,大公子可真是送了我们一份大礼。”
  “他……”苏逍欲言又止没有说下去,瞥到她发髻上的粉蓝芍药问道,“云公子呢?”
  “他说要去找什么冷美人,估计今晚宿在哪个温柔乡春风一度了吧。”扶疏蹙眉看着他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奇怪道,“你笑什么?”
  “我想云公子口中的冷美人便是大公子。”
  
 
    
第60章 结发同心
  八月十四, 月神灯节,红绸高挂,门楣上插着红色鲜花, 府中婢女皆穿着藕粉色的衣裙, 玫红色比甲,鬓间佩戴着红色流苏绢花, 忙得不可开交。
  寅时一刻,鸳鸯戏水的红绸被底下一榻的红枣、花生、桂圆、莲子, 旌誉穿着赤红箭袖锦袍, 束着金冠, 乖巧的站在一旁看喜娘帮扶疏梳头发。
  八十多岁福寿双全的喜娘用银梳慢慢帮扶疏顺着发,“一梳梳到底,二梳白发齐眉, 三梳子孙满堂……”
  琯夷统筹打点婚礼一应事宜忙得不可开交,她梳着一个单髻簪着一对红豆素银对钗,紫裙红裳,外罩银红底色绣绣球花的广袖宽袍:“喜服上的比目玫瑰玉佩呢?这个牡丹紫金对钗怎么少了一支?”
  婢女手忙脚乱在装着喜帕的木盘中找到了金钗, 苏逍唯恐扶疏太累,并没有用珠翠冠只找人打造了一套紫金牡丹钗,做工极为精美。
  “姑娘可真是好看, 就像神仙托生的仙子一般,老身这么多年可没有见过这般好看的新娘子。”
  喜娘一丝不苟的梳着牡丹髻,缕缕青丝在她手中灵活熟稔的缠绕口中不住的说着吉祥话,扶疏觉得有趣, 洗耳恭听,偏头对着旌誉挤了挤眼睛:“儿子,你说娘亲好看吗?”
  旌誉重重点了点头,弯眼笑道:“娘亲可真好看,娘亲做这么久累吗?”
  她可怜兮兮道:“累啊,脖子都酸了。”
  旌誉用小手给她捶腿,安慰道:“娘亲受累了,马上就好了。”
  她忍不住俯身亲了他一口,玉白的脸颊上顿时多出一抹红艳艳的胭脂:“我儿子可真乖。”
  琯夷忍不住叹道,何止是真乖,简直是把他娘当成闺女在宠,和他爹一个样。
  至卯时一切方才准备料理妥当,赏了喜钱安排喜娘去用早膳,大红嫁衣绣着朵朵怒放的牡丹,胭脂朱唇,眉心描着牡丹花钿,明目皓齿,顾盼生情,美的动人心魄,丝毫不愿挪开视线半分。
  琯夷道:“臣之可真有福气,我看了都心动了呢?”
  扶疏凤眸上扬:“我可不想让姑父吃我的醋。”
  漱毓、白芩儿、杜若一窝蜂的便涌了进来,漱毓肚子已经很大了,扶疏唯恐她磕着碰着扶着她到里面道:“今儿人太多,你就乖乖留在退之身边,不要到处乱走。”
  “没事。”漱毓伸手正了正她发髻上的金钗道,“五彩饺子是我亲自包的,你多吃几个,别饿着。”
  素瓷碗中盛着大半碗五颜六色的饺子,寓意多子多福,扶疏接过用白瓷勺舀了一个,饺子小巧玲珑一口便吃了下去:“再去舀几碗,大家都沾沾喜气。”
  她说着又舀了一个饺子喂给了旌誉:“把我儿子都给饿坏了,一会你就跟着皇祖母,爹娘今天顾不上你。”
  “好。”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震天响,红色的碎屑宛若漫天飞舞的胭脂花瓣,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喜钱、喜糖……大把大把的往街边抛撒,人声鼎沸的朱雀大道、熙熙攘攘讨吉利的普通百姓,嬉笑打闹的孩童。
  扶疏触摸着手腕上的玉兰银镯,嘴角不觉挂上一丝笑意,她一出生便与臣之订下婚约,五岁与他初见,十五岁订下婚期,二十五岁才身披嫁衣嫁给了他,这一天她等了太久太久。
  她恍惚之间思及十一年前的那天晚上,她穿着大红嫁衣与棺材中的他拜堂成亲,大雨滂沱中抱着他的灵牌跪在朱雀门前阻挡借太子之名谋反的反贼,那种深入骨髓的绝望不敢深思。
  她看着他入皇陵,她甚至连自欺欺人的资格都没有,她心里从未奢望过能真的与他拜堂成亲,直到今日她还恍然觉得这是不是自己臆想中的一场梦呢?
  神思不属之际,花轿落地,鞭炮声响充耳可闻,一只修长白净的手从轿帘外伸入,她一手搭在了他的掌心方感觉到真实的安心。
  刚刚踏出轿门便被苏逍打横抱起,大红喜服无甚装饰只在领口袖口用金线勾出夔龙纹,金冠束发,芝兰玉树,风流倜傥。
  一群孩子蜂拥而上,不住的朝他们投掷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喜娘曾言此为童子闹喜寓意多子多福、早生贵子。
  苏逍用宽袖帮她遮挡低声问道:“有没有被打到?”
  “打就打吧,又不疼。”
  入正厅的路似乎特别长,每转一个弯都能听到流利顺畅喜的吉祥话,府中红绸摇曳,门窗庭柱皆是红色对联、大红喜字,待二人拜了天地喜娘上前在他们的手腕上系了一根红线。
  裙裾太长,她转身之际被绊了一脚,头上的红盖头顺势便掉在了地上,她能听到满堂宾客细微的抽气声,那样的美太过灼目。
  陪在秦曦箬身旁的旌誉哒哒的跑过来把喜帕从地上捡了起来,喜娘回过神来正欲替她重新盖上被扶疏摆手拒绝了:“这不吉利。”
  出生入死这么多年她的运气可不是系在一个红盖头上的,扶疏洒脱一笑:“没什么不吉利的。”
  喜娘为难的看向苏逍,他满目宠溺的望着扶疏:“随她。”
  萧珩、萧珝、萧瑀几个兄弟一阵闹腾,就连向来温和的萧珞也抓起一大把莲子撒了过去,喜娘还真是从未见过如此随性的婚礼。
  回廊上挑着一溜描着比蒂牡丹的纱制宫灯,苏逍推门而入,红烛高燃,几案上陈列的喜饼之上皆用红字喜字覆盖着,红绫被,鸳鸯枕,层层纱幔曳地轻垂。
  扶疏盖着红盖头端坐在床榻上,喜娘道:“请新郎挑起喜帕从此称心如意。”
  他接过红秤挑起了红盖头,烛光下她不经意的垂头不胜凉风般娇羞当真让人心动,苏逍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喝完喜酒向管家领喜钱。”
  几人喜不自禁委身一礼:“谢过公子、夫人。”
  待人陆陆续续散去,他把红秤放在几案上笑着问道:“怎么又把红盖头盖上了?”
  她道:“有些虚礼是不可以省的,比如让新郎帮新娘掀盖头,一辈子只有一次。”
  扶疏蹙眉看着依旧绑在二人手腕上的红线,胡乱扯了几下并未扯开,她看了一眼苏逍:“有劳夫君了。”
  他俯身一丝不苟解开了她手腕上的红线,绕在了无名指上,接着把自己的手腕伸到她面前:“有劳夫人了。”
  扶疏照葫芦画瓢解开红绳也缠绕在手指之上,方记起喜娘的叮嘱,用剪刀剪了自己的一缕头发,剪了一缕他的头发,系在一起打了一个同心结,用红线缠好放入荷包:“月下红线,结发同心,你好生收着,这个荷包我可是绣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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