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尊,有病——岁寒晚急
时间:2018-10-07 09:10:18

  霍晅微一挑眉:“只不过,师兄也不知道,到底这里是哪里。更无法预见,你进入这里之后,竟然被限制了力量,一点杀招都用不出来了。”
  见君羞愤欲死,岂止!它堂堂的剑灵,一进入这里,就变成了一个软绵绵、没有任何杀伤力的蠢东西!
  这圆滚滚的模样,是真蠢!
  见君挥舞着胖乎乎的身子,“张牙舞爪”,落在别人眼里,却像个背上痒痒又够不着的毛球,十足滑稽。
  见君挣扎不开,怒急之下,竟然放出自身本就所存不多的灵气,攻击霍晅。霍晅早就防着它,急忙躲开灵剑,挥动着树枝,猛地将见君给拍了出去。
  毛球落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来,霍晅扛着树枝,原本还想查问它出去的办法,见君却突然自行散了全身的灵气,转眼间化成灵气消失了。
  霍晅心叫不好,那三十六只小毛团子,浩浩荡荡的冲了进来!
  沈流静抓着她,二人一路狼狈奔逃,钻进石室之中。霍晅跟见君进来时,便发觉左侧有一颗古怪的红宝石,疑心是阵法的触动机关。上前猛的一压,果然打开了。
  侧边的石室里,停放的是云烛主人的衣冠冢。
  云烛深信,主人是被修真界之人暗害,一心想为他报仇,才在修真界四处作乱。还在这里,为他设了一处衣冠冢。
  云烛连他穿剩下的衣裳都没有。
  只有偶尔一次,主人用它的手上的一块皮化成了一把折扇,它便扒了自己周身的皮,当做主人用过的东西,安放在衣冠冢里。
  小白团子追到侧室门外,一个堆一个的守在了门外。最后,“水灵”也过来了,盘踞在石室门外。小白团子呜呜轻叫,愤怒不已,一个接一个义无反顾的蹦进“水灵”的口中,被它吞噬。
  水灵吞噬了灵气,越来越大,这些灵力全数汇集在它一个人身上,最终变成一个黑金石钵,将二人困在了中间。
  二人明知有祸,可没有一点灵力,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水灵恢复成了灵器。
  这些小白团子,都是烛龙收集的,已经有了“性灵”的灵器。
  这里,原本也不算是什么未知的“界”,根本就是烛龙的储物囊。
  烛龙在界囊中,安放了主人的衣冠冢,又安放了四九之数的灵器守护这衣冠冢。只是烛龙身死之后,界囊中没有了灵气,这些灵也就退化了。
  见君的目的,就是激怒这里的守护灵,让它们误以为霍晅二人要对衣冠冢不敬。
  果然如此,这些灵以永久消逝为代价,让石钵现出了灵器本体,将二人困在了石钵中。
  霍晅想明白这一层,实在有些一言难尽:“若是烛龙知道,它的主人只是拿它当成一个可有可无的宠物,还会这样吗?”
  沈流静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我也不知。”但这种蠢事,他做过了。
  他又道:“我也庆幸,我不是它。我在意的人,从未这样伤我。”
  霍晅轻哼一声,心想,那是自然。她可是最舍不得他伤心,自然会对他很好很好的。
  于是,生死之际,霍晅又嘴抖了,问:“好看吗?”
  沈流静正查看石钵上的符文,转过脸来:“什么好看吗?”
  “水底下。那个我。”
  沈流静猛的转过脸去。好半晌都没有再说一句,连呼吸声都是轻悄悄的,唯恐霍晅再唯恐天下不乱,说些更叫人面红心热的话来。
  比起羞涩,他更怕的是,轻易就被她一静一动、一言一笑激起了满腔的热血,不流泄轻易不能再冷凉下来。
  他看符文,却根本什么都没能看的进去,看了这个,马上又忘了前边的。刚看了一眼,就又想起红波潋滟的水底下,那一览无余的风景……那虽然不算是她,可也算是她……
  片刻,霍晅悠悠的叹了口气:“这个烛龙,真的是……我知道烛龙喜欢用毒,可这个石钵,用得着也使毒吗?”
  沈流静心说不好,急忙凝神细看,不等查看明白,石钵内壁上,现出了无数眼睛,一睁一合,散发出一股怡人的兰香。
  沈流静用衣袖捂住她的口鼻,飞快的扫视符文,不出数十息,头痛欲呕,眼前浮出重影。这毒雾的威力,竟然施展的这么快。
  沈流静割破手腕,将血液送到霍晅嘴边。霍晅慢慢转过头,轻轻靠在他肩膀上:
  “别怕,我们不会有事。”
  沈流静哭笑不得,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这种笃念,可还是笑了笑:“恩。你说的是。只是,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
  霍晅轻轻的吐出一口气,问:“关于我的记忆吗?”
  沈流静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你大概猜到了,我丢失的这段记忆,和言灵之力有关,所以,你不敢贸然说出口。若是我自己下的封印,便只能由我自己打破。言灵之力的反噬,非同寻常。”
  沈流静将滴血的手腕送到她唇边,却被她轻轻避开。他再没有力气追着送过去,手无力的垂下。
  霍晅忽而轻轻靠在他肩上,苍白手指团起他垂落的衣袖,紧紧揉成一团,捏紧手心里。
  “我知道你必定不会同意,哪怕与我共死,也不愿意……”她轻轻摇头,“沈流静,我要食言了。若秦芾出山,你就再想个名目,撵她回秋光淡去。我就算死了,想起她还自在的在外面逍遥,也浑身不痛快。”
  她如此说,沈流静大急,微弱无力的抓住了她。
  可手上没有一点力气,被她轻而易举的拿开了。
  她从衣袖中,拿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藏起来的朱果,一口吞了进去。
  她额心飞快的涌上了一层黑气,这朱果是烛龙的情思所化,根本就不是修士所能吞噬的。
  可这其中也蕴藏着巨大的灵力!
  霍晅恢复灵气,眉心一点紫气越发明丽,像一团紫色的火焰。
  霍晅仍然靠在他肩上,一字一字清晰的吐字,语气低沉,音调也有些迟缓,可却蕴含着无尽的力量。
  “今朝立下誓言,在此封剑。剑出之日,便是秦芾出山之时。”
  这一言既出,二人面前便现出金色大字,首尾相接,慢慢转动。这便是言封。
  沈流静这才恍惚记起,都说霍晅与天剑共神,做了当之无愧的剑道魁首,天道六门都要尊一声剑尊。——可却几乎从未有人见过,她施展三千霜华。
  即便如此,也无人敢质疑她剑尊之名,因为,即便不靠那把剑,她的剑法,也足够精纯。
  饶是在如此境地之下,沈流静也难免生出几分哭笑不得的荒谬之感。
  堂堂的剑尊,竟然自行将天剑封印,这样胡作非为的悍勇,还真的像她的手笔。
  霍晅额心的黑气越发浓郁,沈流静阻止不了她,心头反而宁静下来。
  假如她要他活,他便活。若没有她,活不下去,便一起死,也就够了。生死,又算什么大事?
  她今日能为他去死,他也能够。
  霍晅动了言封,慢慢站起身,不见如何动作,便亲自击碎了自己的封印,将手伸入了光华流转的金色字符当中。她一碰触,金符便随之炸裂,越深入,金符碎的越多,最后,金符尽数炸裂,一柄通体流光的宝剑从中而现。
  她提着剑,转身看他,面上还有一点小得意,大概是叫他好好欣赏她风姿的意思。剑光太过璀璨,将她的容颜都掩盖,沈流静不自然的眯了眯眼。
  分别时还太小,她就已经那么厉害。重逢后,他也从没见过,她用这把剑,即便是棘手的敌人,她随手折一段桑枝,便能使出最精妙的剑法。
  一旦拿上这把剑,沈流静才知道,为何,天道六门都要心甘情愿的恭称一声剑尊。
  她比以前,更厉害了。
  剑光如虹,剑势方起,已经将石钵打碎,切成了一块儿一块儿的破石头。
  石钵外面,堆着一堆已经失去灵气的法宝,正是之前那四九之数的“灵”的本体。
  霍晅被这东西害惨了,憋着一口气,一出来,先将那“主人”的石像切了切——若不是他到处晃荡,那烛龙怎么会跑到修真界,平白无故的一千多年都不得安稳?
  最后又开了袖囊,将那些灵草,不管什么年份,什么毒性,一股脑的都扫荡了。
  最后,才心满意足的劈开了界封,天剑不知从何处而生,本就是烛龙天生的克星,自然能轻而易举的破开烛龙的界囊。
  霍晅已站立不稳,沈流静搀扶着她,从中出来,恰好落在紫妖候的洞府外。
  魏紫苍白着脸,还被剑阵困在其中,动弹不得的小声喊冤。
  魏紫一见沈流静,刚要求饶,就见霍晅眉心黑的可怕,脸色又过于苍白。他急忙闭了嘴,唯恐被沈流静迁怒。
  沈流静抱着霍晅,单膝跪地,除她之外,什么都不入眼中。
  霍晅揉了揉眉心,轻叹一声:“沈流静,万一我真的死了,天剑会回到三千咫后面的千秋万仞之上,你去试试,能不能和它共神。”
  沈流静不答。她大约是在担忧,他会随她而去,也怕剑宗那些人为难他。
  她的玩世不恭,从来只在表面。内心却从来都是始终如一的温柔和体贴。
  霍晅难受的厉害,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沈师兄,你说,我今年也未必是本命年,怎么会多灾多难的这样厉害?”
 
 
第64章 言灵血封
  什么叫做未必?
  活的太长, 连自己的年岁都忘了?
  沈流静道:“你今年是五百七十三,自然不是本命年。”
  霍晅“咦”了一声,奇怪道:“你怎么记得这样清楚?”
  沈流静微微苦笑, 她以为, 她的命牌是在哪里?她的本命灯又在何处?
  那命牌上的所有, 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何况是她的年岁?
  霍晅看他又不说话了, 晃了晃晕乎乎的脑袋:“哎哟, 我觉得脑袋里有好多水, 一晃一晃的,你听, 还有水声!
  沈流静沉肃着脸,一把抱起她, 刚要发出无极令,令天道各派都汇聚剑宗,想法救她,三千霜华却突然颤动起来, 剑锋寒光直入她眉心。
  这把天剑竟然将她眉心堆积的黑气,全都吸走了。
  沈流静紧紧抱着她, 既觉惊讶,又觉在意料之中, 这把剑早已认她为主, 又是烛龙的天生克星, 能够吸走烛龙的情思, 也并不为奇。
  他心头狂喜,此时此刻,才散开了心神,方才那股无着无落的痛楚却仍然缠在心口处。叫他无从发泄,只能紧紧捏住了身旁一块石头,将这石头都捏了粉碎,石屑陷入他手心,都浑然不觉。
  那股黑气缠在剑身上,许久不散。
  霍晅本就是在勉强支撑,此刻沉沉的靠在沈流静身上,一丝力气都使不出来了,缓了许久,才道:“这把破剑……它也不早些动手,害我交代了这许久的遗言!”
  沈流静听不得她这样胡说,可看她一身汗水,必定是疼极了。
  这些年过去,那个连牙齿咬到舌头都要哭疼的小姑娘,都能忍得住这样的痛苦了。
  他难受的要命,随手撤掉剑阵,不留意间又把魏紫的另一条胳膊给斩断了。
  魏紫哪看不出来,这位要他命的真尊正和自己较劲,敢怒不敢言,还要晃晃悠悠的跪端正了,恭送这两位“魔王”。他两边胳膊都没了,人棍一样折在地上,显得格外的身残志坚。
  总算是把这两尊“杀神”给送走了。
  沈流静自然不欲留在外道陵,妖族的地盘上,随手掐了个诀,却被此处无处不在的妖阵所误,竟然落在了湖里。二人都被铺头盖脸的冷水,浇了个激灵。
  霍晅本就昏沉沉的,冷不丁灌了好几口冷水,好容易缓过气来喊:“天啦,你是要谋杀亲妇了!”
  沈流静心疼坏了,忙把人捞起来,护在怀里,捏了个诀给她烤干了湿淋淋的衣裳和头发。
  霍晅被冷水一浸,倒打起一二分精神来,笑盈盈的望进他眼睛里:“怎么?刚才在水底下,还没看够?”
  沈流静踏水而行,沉默不语。
  霍晅周身疼,又看不得他沉郁的样子,故意闹他:“那可不行,我不太爱幕天席地的。我那三千咫洞府之中,有一处温泉,里面生着千叶莲花,人若泡在里面,若隐若现,才叫情趣。你若喜欢鸳鸯戏水,赶明儿……”
  沈流静垂下头,堵住了她所有言不由衷的戏谑。
  一颗老去魂魄都为她重新跳动,渡出去的是数百年沧桑,回流的是一腔新鲜热血。
  霍晅坐在石头上,身子摇摇晃晃的,撩起衣袖擦了擦嘴,半晌才叹了口气:“嘶……好像破了……”
  沈流静脑中轰的一下,再不能故作镇定,从耳朵一直红透了脖子。
  “先出外道陵吧!”
  霍晅轻轻嗯了一声,乖巧的张开双手,理直气壮的要抱抱。
  她又伤又疼,总不能自己走回去。
  沈流静连眼睛都是红的,将人抱在怀里,缩地成寸,这次总算对了。一出了陵外陵,那两颗歪脖子老桑树忙躬身下腰,殷切的齐声道:
  “恭送尊上,欢迎您下次再来。”
  霍晅笑不止,若有似无的气息扫在沈流静耳边:“魏紫这辈子,恐怕再也不想见到我和你了。这两位树大爷,还要我们常来。”
  她气息十分微弱,这句话说完,不可抑制的长长的喘了一口气。
  沈流静心疼道:“你先睡一会,我带你回空镜墟。让宗主为你看看伤。”
  霍晅笑盈盈道:“去见你大爷呀?这么快就要上门见长辈?”她顿了顿,垂落的羽睫掩住了星瞳中的深幽情绪。“还是不要了,太快了!我也没有上门礼。青莒峰上无尘月,你大爷把你如珠如宝的供着,我若是空手去,怕他撵我出来。”
  这理由不太像话,沈流静自然知道,可一时也没有料到,她方才生死之间,竟会这么快就藏住了心思。
  故而,越是口无遮拦信口胡言的人,藏起自己的心思来,任是谁也看不透的。
  沈留情擅医道,可称得上数一数二。霍晅到底是折腾过,先是强行融合情思,动用了其中的灵力。后来又全力劈开界封,又被天剑剑气入体,吸走了情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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