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尊,有病——岁寒晚急
时间:2018-10-07 09:10:18

  片刻,小沈才慢慢道:“我让你们出去,是因少渊山下,有我们各门各派的金丹真人坐镇,尽快报信,可请他们前来诛杀恶兽。即便是不幸禁制提前破开,我,我也能勉强支撑一段时间。”
  他说了这几句话,神色自然了许多,取出一个阵图,交给霍晅:“有你在此,自然胜算更大。”
  小霍晅展开一看,眉峰一挑:“小山河阵!你还有这种好东西?”
  小沈刚要说话,她又问:“你师尊是谁呀?我先前以为,你师傅最多是个金丹真人,可小山河阵图,我可都没见过。”
  这个人,可真的是……
  脑子里有一点正经事没有?都这份上,还惦记着和人攀比师尊?
  他无奈的鼓起脸,长长的叹了口气,继续和她讲解阵图的启动之法。
  却没留意,向来嬉笑言谈,似乎没有正形的小霍,眸光微黯。——小山河阵是空镜墟之物,且要以极精纯的雷光才能启动。
  她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空镜墟的那一窝雷灵根!
  禁制越来越弱,越收越小,小沈讲完,郑重问她:“可记清楚了?你剑法出众,又有鳞血剑在手,足可以将瘴猊牵制住,引到小山河阵中间,我以雷光启动阵法。若是顺利,小山河阵足以封住它半个多时辰,足够我们逃出少渊山了。”
  霍晅看似随意,却在脑中飞快的过了一遍,预料了数种剑招,最后才点头:“禁制外都是毒气,百毒丸只能支撑一炷香之久,沈师兄,千万要记得时间。”
  瘴猊生性狂暴嗜血,这许久破不开禁制,这几个小娃娃还时常对着它做鬼脸(?),已经彻底将它激怒。
  它转过身子,数息之间就退出去十余丈,接着又猛地冲过来,预备用千钧蛮力将禁制冲破。
  即将撞到禁制时,却见一点红芒,像天外的流星,猛然追逐而至!
  瘴猊眯了眯眼,受到攻击的一瞬间,下意识的释放出毒气。
  这便是时机!
  以沈流静所言,瘴猊以双目释放毒气,此时,足足有十息,这恶兽五感封闭,全凭本能攻击!
  她手中剑光不断,挽出一朵炽艳的彼岸花。瘴猊虽然屏蔽五感,却是因灵而生的恶兽,对剑气十分敏感。它庞大的身躯往下一沉,这一剑便迫不得已使了个空,只削下它头顶的一簇金毛。
  小霍晅一招失手,也不气馁。她早知不会这么顺利,一招还未出尽,又抓紧时间,改换招式,攻击瘴猊的眼睛。
  这一回,果然得手!剑气刺入瘴猊眼中,恶兽吃痛,听得霍晅身上铜铃轻响,便调转头,嘶吼着朝她追赶过来。
  那边阵图已缓缓展开,雷光若隐若现。小霍轻吐出口气,脚下步法出神入化,在山间带着瘴猊转圈圈。瘴猊已经恢复五感,见是那个在禁制中冲它挤眉弄眼嘲笑它(?)的臭丫头,更是怒不可遏,速度更快了数成,硕大的爪子猛地扑下来,恨不得将霍晅摁入尘土之中,碾成泥渣!
  小霍晅且战且引,周身都被剑光缠绕,瘴猊眼睛受伤,被剑光刺激,更是疼痛难忍,不自然就失了准头。
  雷光猛然一厉,小霍大喜,手中剑光不断,将瘴猊引到阵心之中。若存口中念念有词,带着无上禅力,恶兽头痛欲裂,竟站在原地呆了一呆。
  小霍抓准时机,剑招如雷霆直击而下,眼看阵法即将启动,瘴猊却猛然动了,双目猩红猛扑而出,将离得最近的小霍拍倒在地。
  少年沈流静再顾不得什么阵法,冲上前将小霍一把抱住,生生扛住了恶兽一击。胸口处鲜血淋漓,却是被那恶兽用利爪刺穿。
  若存急忙结印,招出一道金钟虚影,将二人罩在中间。恶兽一碰触到金钟,爪牙都冒出白烟,疼痛难忍,急忙退开。
  三人退回防护阵之中,恶兽被佛印金钟所伤,伤势难愈,吃痛嚎叫,暂时也顾不得继续冲撞阵法。
  小沈半身都是血,小霍还没说话,眼泪就滚落出来,真真是掉了他一脸。
  这个人,真的是……
  咬到舌头要哭,也就娇气了些。现如今伤的是他,她又不疼,又哭什么?
  小霍却满心都是:他要真的死了,该怎么办?她只要想想,这么大的伤口,这么好看的小酒窝,死的血赤麻糊,这样难看,就有点想哭。
  小沈口中被她一股脑塞了许多疗伤的药,好容易咽下去,看她哭的又急又凶,无奈道:“别哭了……幸而瘴猊只能放出毒气,爪子无毒,死不了……”
  片刻,小沈气息果然平匀下来。
  小霍毕竟是剑宗弟子里,最金贵的一个,方才那股惶然也早压了下去,一面暗暗分析眼下的局势,一面分心小声问:“沈流静,不是你说,我用一勿用绝对能牵制住它的吗?”
  沈流静毕竟流了血,昏昏沉沉的,一听这话,气的头昏脑涨,晕过去之前,恨恨道:“你用的是慎追云!”
  霍晅摸摸鼻子,看向旁边的若存:“我一个剑修,我不知道我用的一勿用还是慎追云吗?他自己记错了,还这么横?!”
  若存:“呵呵……”
  除了笑呵呵,他不想说什么废话!
  恶兽环伺在侧,小沈没有晕多久,醒来后,小霍蹲在桃木墩子上,格外的乖巧。
  她自然心虚。
  沈流静垂眸思虑着对策,霍晅见他不语,在旁边磨蹭半天,弱弱道:“我的墩子给你坐会儿?”
  “不必。”
  她那墩子,谁坐谁傻。少年沈流静虽然老成持重,但很坚持自己的审美。单纯的嫌丑。
  小霍轻轻的“哦”了一声,一会儿又道:“我的墩子真的挺好的,你真的不坐?”
  小沈鼓着脸,再次叹出了一口悠长的气。
  明明疼得要命,还要勉力支撑一笑:“这点皮外伤,对修士而言,不算什么。霍师妹,你再试试,回音符能不能放出去。”
  小霍直接摇头:“方才我已经试过了。”
  她轻轻笑了笑。她眼中一向有光,从前是明锐的星,此刻就是清和的涟漪。
  小沈脸红透了,满脑子只有四个字——温柔似水。
  他向来老成,自诩清心清行,一心向道,心无杂念,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被人轻轻淡淡的看一眼,就天地催裂了。
 
 
第68章 两情生悦
  小霍笑着道:“这群魔修修为不高, 布下的阵法却实在厉害,即便他们顺利出去求援,恐怕一时也来不及。即便是我师尊赶来, 也得我们争气, 不要死的太快。”
  她笑意恬然, 小沈却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 待要细问, 她一把抓过小光头, 趾高气扬的吩咐他:“照看好他!可别让他少了一根头发。”
  她一步迈出, 每一步都催动一分剑气,她小小年纪, 竟然已有如此精纯的剑气。
  小霍随手折下一段柳枝,柳枝落入泥土之中, 瞬间衍生出无数条青碧的柳枝,沿着地下阵法的痕迹,将瘴猊包了个圆!
  小沈挣扎起身,却被若存紧紧抱住, 不肯让他也涉身险境。——沈流静是万万没有想到,她方才与恶兽生死相搏, 一面还要引它入阵法之中,却早就布下了剑阵!
  他身边亦有许多天赋惊人之辈, 却从没见过, 谁这样小小年纪, 就有这样精纯而恢弘的剑气, 也没有见过,有谁能一面施展剑法,同时还能布下剑阵。
  他深知有天分者难得,但更知,刻苦坚毅更难。她平素嬉笑怒骂,似乎从没有半点正形,有谁知道,她是这样勤练苦修?
  瘴猊被困在阵法中间,猛地跺了跺脚,粗壮的爪子猛锤胸口,嗷呜嗷呜的吼叫起来,一爪子拍在柳枝上,谁料,这些柔弱的柳枝上,猛地爆发出无限雷光!
  雷光由上而下,由下而上,天地之间首尾相连。
  霍晅灵气早就耗尽,全凭言灵之力消耗魂力,才得以启动这样的凶杀大阵,却仍然歪歪斜斜的站在山石边,挡在护着沈流静和若存的阵法之前。
  她站不稳,雷光将她眸光映出淡淡紫气,鳞血剑支在地上,纤弱的身躯却不摇不坠,仿佛仍旧拥有无可匹敌的力量。
  这万丈光是她所创,还从未用过,又是在弩末之时触发。瘴猊被无数雷光劈中,却在将死之际猛地一甩尾,直朝小霍冲来!
  巨兽甩尾,山石崩塌,地面陷裂,这恶兽便是死僵之时,最后一击,还有这样的破坏力!
  小沈挣开若存,双目泛出红光,紧紧抱住霍晅,二人一同掉入了山石裂隙之中。
  若存急忙结印,却只来得及在二人身上放了一道佛印,再要施救,已经寻不到一点踪迹了。
  小霍和小沈掉进了少渊山禁制之中,小霍强行驱动万丈光,耗尽灵气,经脉空空如也。小沈唯一只剩下一点灵气,扣扣索索的给她渡入,又不知这禁制何时能破开,每隔一个对时,便渡入少许,勉强护着她经脉。
  石缝里阴暗潮湿,没有一丝光亮,地上还渗出冷泉,漫过了膝盖。少年抱着小姑娘,不让她沾到一点水。
  她呼吸微弱,好几次停顿了许久,都没有半点吐息。少年艰难的挨过了一日一夜,直到第二日傍晚,霍晅才慢慢恢复了些意识。
  小沈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却没有一点松懈。他怕他小小的一松神,就担不起怀中的重宝。
  小霍本就受了伤,又没有灵力滋养,浑身都疼,她本来就怕疼,连梳头时拽掉头发,都难以忍受。她勉强忍了一小会儿,就再忍不住了,浑身不住颤抖,手指紧紧的拽住了小沈的衣襟。
  小沈一垂首,黑暗之中,能听见她强压的哭声,可以想见,她满脸的泪水。
  小沈想哄一哄她,想叫她别哭了,可又深知道她娇气,就是怕疼。
  除非能让她不疼了,否则,她怎么能不哭?
  “别,别……不疼,不哭了,好吗?”小沈结结巴巴的,深深的懊悔。“全都怪我无用……”
  小霍摇摇头,疼的要她命了。可想到这个人想来过于古板,一定深深自责,便道:“我没想哭,真的,我跟你说,你知不知道,有的人,特别特别怕痒,而有的人,就是特别特别怕疼。我就是这种人,明明是想忍住的,可是别人都觉得不疼的,我就是疼的要命!这是,这是体质问题!对,我可是一点也不爱哭的!”
  沈流静轻“嗯”一声:“我知道。”
  她会怕什么?她不过一十六岁,便能有这样精纯的剑气,便能驭动蘅仙老祖的鳞血剑,她怎么会是一般的小姑娘?
  少年笨拙而稚嫩,小姑娘一腔温柔,都想要安慰彼此。
  可温情脉脉过后的言语过后,问题还是存在的——小霍依然疼的直发抖。
  小沈听不得她压抑的哭声,咬了咬牙,只好又把人打晕了。
  又是煎熬的一整夜,翌日清晨,禁制终于过了时效,山外的毒气也已经驱散了。沈流静放出回音符,将她背在身上,徒手爬出石洞。
  山外下着蒙蒙细雨,他顾不上回师门,自行调息片刻,便急忙为她输入灵气,滋养经脉,靠着他些微灵力唤醒她。
  这一日两夜,若不是他坚持,她即便能活着出来,也要成一个废人了。
  沈流静真是从来没见过,这么胡来的。她这样的天赋,偏偏不当一回事……
  怎么敢用魂力去催动阵法?又怎么敢,将自己完全交给一个相识不久的人手中?
  这个人,真的是……悍不畏死!
  沈流静第一次见她,便只有四个字,悍不畏死。
  这之后,脱离险境的二人,总算各自与师门汇合。
  为何各自呢?
  小沈一不留神,踩空一脚,他忙将小霍扔在山头,自己却滚了下去。
  霍晅席地而坐,双指抚上眉心的半朵紫莲,突如其来的记忆,时而甜,时而……更甜。
  哪怕是被魔修截杀,哪怕是与恶兽搏斗,都是难能可贵的甜。
  识海之中,已经是月上中天。银色流沙沾染上暧昧的月色,这冷月夜,越发幽静,令人可期可待。
  可念可思。
  霍晅当机立断,随即出了识海,刚要出洞府,又急急忙忙的窜了回去。从袖囊之中取了一件崭新的紫色披风换上,这才捏了一朵祥云,往空镜墟方向而去。
  一直守在洞府之外的桑茵,无奈的捏了捏眉心,捏了一朵云,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他这么大一个人,竟然硬是……没看见?
  他这位师尊,怎么好意思问他,为何不叫她一声师尊的?
  便是如此,也得远远的护着。
  沈流静一直坐在红彤彤的洞房里。
  他虽是沈崔嵬之子,可自幼便不随父亲修行,而是和门中弟子一样,住在灵霄峰。沈留情倒是处处护着他,不顾二弟反对,硬是给他单独安排了一处极好的洞府。
  便是此处。
  那时小沈回山之后,被父亲责罚禁足,正在洞府中背记法诀,门外禁制一动,下一瞬,她已经闯了进来。
  也不知那时,她是怎样鬼鬼祟祟,避开了山中许多人,夜深月暗,闯了进来。
  便如同此时。
  沈流静站起身,红绸盈盈的飘落在地,他早忘了。狂喜太过,就成了面无表情。他神色多正经,实则早就手足无措,反而看起来更冷静了。
  霍晅松松挽着紫色披风,衣裳上沾满风露,垂落的发丝也是湿润的,连防护阵都没开,就这么捏云来了。
  不过数日不曾见,竟如有夙世相思。
  沈流静轻轻咽了点口水,无关痛痒的问:“你怎么知道,我在此处?可是紫瑜说的?”
  霍晅眉峰微挑,幽亮的瞳却微微眯了眯:“不是。我还没去过青莒峰。”
  沈流静脊梁都绷直了,她向前一步,他竟恨不得落荒而逃。好在,总算是多活了许多年头,再不是当初那个被她轻淡一眼看过,便丢盔弃甲的无用少年了。
  “那怎么就来了?是……随意来看看?”沈流静不知她已记起了一些,微微拧眉,正色道,“此处,有便是有了。我虽然不便和你解释,可我从来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原配,也没有什么未婚妻,自始至终,也只有……”你。
  霍晅笑盈盈打断他:“我知道呀。”
  她这句话说的轻飘飘的,哪知道听的人是怎样的欣喜若狂?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