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尊,有病——岁寒晚急
时间:2018-10-07 09:10:18

  自此后,云浮山改成了外道陵,外道陵外,便是布满了杀阵的陵外陵。而晏极山蘅仙老祖座下首徒羲渊真人,一战扬名。
  而此时,沈流静却与沈留情齐齐闭关,正徘徊在生死边缘。沈留情耗费了十余年,将自身的雷元舍给了他,修补好破损的灵骨、经脉,又耗费了无数的天才地宝,终于拉扯着这多灾多难的大侄儿重回仙道。
  兴许是天道平衡,这次之后,沈流静因祸得福,一路结丹、结婴,直至入圣,畅通无阻,再无滞涩。甚至比霍晅还早了数十年入圣。
  沈流静入圣,羲渊剑尊之名,也震如雷霆。六道正门之中,但凡有弟子偷懒不肯练功,只要说一句,好好练功,将来兴许能去剑冢求见,得到羲渊剑尊亲自指点,那这群孩子必定要如磕了神丹,埋头奋进,只求有朝一日,能在剑尊受教。
  天涯一方,各自——安好。
  沈留情捡回奄奄一息的沈流静时,就差崩溃了,薅掉了半边头发,才想出法子,能保住他受损的灵骨。
  他叫嚷着要找蘅仙老祖理论,却被沈流静拦住:“我总算将一条命赔给了她。自此后,两不相欠就是了。你若去找……只怕将来又要纠缠不休。我已经只剩这半条命,再和她纠缠不起。”
  他似乎是顿悟了,却将鳞血剑扣了下来。蘅仙老祖曾到过空镜墟,不知为何,却将鳞血剑赠与了沈流静。
  这之后,沈流静好了伤疤,又有两次忘了疼。
  一次是刚结婴不久,听闻她触发了天剑三千霜华共神,他不知作何想,竟前去晏极山找她。
  大概他虽是被人将一颗真心反复践踏过,也不当什么宝贝,可还惦记着,自己那点所剩无几的尊严。一没有捏云,二没有送上拜帖,反而鬼鬼祟祟的借着法器,到了晏极山。
  霍晅恰在山门处。又是经年不见,那日阴雨绵绵,天色昏暗,她迎着雨沙抬起眼,似笑非笑的望着晏极山的巍巍山门。
  随后,山门中匆匆赶来一个青年,将一件紫色披风为她披上。
  此人身着绿裳,沈流静早有耳闻,知是她的首徒桑茵。
  她轻轻垂首,慢慢在前走着,衣袍裹在身上,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偶尔抬眼一觑,三分淡漠,三分的清傲,以及几分目下无尘的孩子气。
  青年桑茵挺拔如竹,落后半步,一副保护者的姿态。他不像她徒儿,反倒像是她的师傅。
  离去前,桑茵似有所感,往沈流静隐匿的方向,极轻极快的瞧了一眼。
  第二次,便是听闻蘅仙老祖闭关,她暂领山主之责,因剑冢之事,被几个外宗长老刁难。
  她倒是厉害,将那几个外宗长老拿小山河阵困住了,好几年了,还不肯放出来。
  这样一来,她有天剑在手,那剑是烛龙克星,谁敢真的伤她?反倒拿她没法子了。
  沈流静听得她用了小山河阵,心头一动。她的性情,看似漫不经心且随和,实则桀骜的厉害,既然与他分道扬镳,又怎么肯用他的东西?
  沈流静于是矜持的递上了拜帖,诚心诚意的请上剑宗学剑。哪料得到,小霍不记得他,还是个傲娇少女,一来看不顺眼他那青莒峰上无尘月的派头,总有人拿他和自己相提并论。
  二来,师尊偏偏将鳞血剑赠给了他,他还要上山学剑?是故意来耀武扬威不是?
  于是,一封正经八百的金贴,放荡不羁的将人调戏了一番,挡在了山门外。
  沈流静一步一阶走下外峰,将满腔的蠢蠢欲动,一点一点撕碎,踩在了脚底下。
  自此后,专心修行,终得成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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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茵稍稍离开片刻,再回来时,便发觉霍晅已经不在洞府之中。
  寻到后山,一头白胖的小猪正在灵泉中泡着,撒着欢儿,霍晅坐在石头上,没精打采的看着。
  依旧是一身紫衣。
  桑茵喉间一紧,脱口而出:“怎从不见师尊再穿青衣?”
 
 
第75章 大写的渣
  霍晅懒洋洋的抬了抬眼皮, 瞥他一眼:“又说从不见,又说再?究竟是见没见过?”
  桑茵但笑不语。
  他见过,也不曾见过。自他入霍晅座下, 霍晅便不曾再穿过青衣, 多是繁复的玄色道袍, 以及紫衣。
  反倒是他, 终日一身绿。
  霍晅光着脚, 踩在石头上, 双手抱膝, 一副颓唐、苦恼的模样。白嫩嫩的小胖猪在她眼前滚来滚去,都引不起她半点儿食欲和兴致。
  夜风将她衣裙吹动, 将石头上枯黄的落叶都逐散入流水之中。
  她眼中朦光,乍然一现, 像漂泊的水,像游荡的风,像难离的山,像彷徨的月。
  一滴缀满了月华的水珠, 从她脸畔滴落在山泉之中。
  桑茵猛地一震。
  她怎么如此伤心?
  谁敢惹她?谁敢叫她这样伤心?
  桑茵走近,若无其事的温和笑问:“师尊, 这是怎么了?”
  霍晅摇摇头,没头没脑的问他:“还记得, 我和你一起去凡尘, 看过的一出小戏吗?”
  她陪伴这三个徒儿的时间寥寥无几, 桑茵更是苦修之徒, 除了修行,就是修行。
  两个人唯一一次出行,只是在凡尘走了一遭。短短的数个时辰。那一日穿的什么衣裳,吃的什么饭食,看了什么小戏,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闲言,他又有什么不记得?
  霍晅只是记得一点朦胧的影子,桑茵却顿时脱口而出:“是薄娘吗?”
  霍晅总算有了点精气神,抬眼看他,盛满了疑惑的眸子里,写的是:谁是薄娘?薄娘是谁?
  桑茵无声一笑:“那出小戏,名字就叫薄娘。”
  这部戏在凡尘也算是奇特,讲的是一个女子,名叫薄娘,自小与家旁的卖油郎小哥青梅竹马、情投意合。
  长大后,自是顺理成章,起初嫁了卖油郎。可卖油郎家贫,婆母又时常刁难,薄娘自请而去。
  她美貌出众,又嫁了员外郎,员外郎夜有恶癖,不好相与。随后,薄娘再次出逃,未果,与卖油郎将其毒杀,出逃之后,换了个身份,最后嫁了个状元郎。状元郎一路高升,总算不再换人了。
  “她最后怎么了呀?”霍晅下巴枕在自己手腕上,脑袋微微一偏,一头温顺的秀发扫落在莹白如玉的脚尖上。她迷蒙的一笑,“我不怎么记得了?”
  桑茵脸色也有点怪异,这种戏曲在凡间也实在是少见。他道:“她数次出嫁,咳咳,还有杀人等等,都是卖油郎助她,最后,卖油郎不愿再如此,将她杀了。”
  霍晅又重温了一遍,半晌,有气无力的问:“你看,薄娘这个人,如何?”
  桑茵道:“命不由己,又偏偏有几分机慧,才有如此下场。”
  霍晅睨他一眼,毫不留情的骂道:“依我看,她就是薄情负心,人中渣滓!”
  桑茵不太懂,怎么问起这样久远的一件小事。“您,很喜欢这个故事?”
  霍晅抬眼看他,又问:“茵儿,你说,像薄娘这样不要脸的人,多吗?”
  桑茵不知她为何伤心,明明伤势好了大半,可看着没有半点神采,像一片掉落在地的烂树叶子。
  他有心想逗她一笑,于是妙语连珠,又讲了好几个,女子寡情薄意、无情无义、负心负情的小戏(临时自编),最后结局当然无一不是凄凉非常,有的一生无子,有的被狗咬死,有的被大鹅啄进河里,有的儿子不孝,在猪圈过完余生…… ……
  不得不说,桑茵的故事讲的甚好,绘声绘色,声情并茂。
  霍晅听完,更没精神了,悠悠的叹了口气:“真是大快人心。可也有的人,做尽了坏事,却什么报应都没有。“
  她闭上眼,慢慢道:“我很烦心。”
  她说不出口的是,她是心疼。心疼的恨不得大醉一场、大哭一场,可伤人的是她,把他一颗真心反复践踏的是她,有什么资格哭?
  她怎么能这样对他?他再见她,究竟是如何忍着,没有一把掐死她?
  她怎么能——将他一个人丢在外道陵?即便她什么不知道,也不可原谅。
  沈流静……他怎么会是这样?
  她做下的事令人发指,他究竟是怎样,才能在她只给一点点无谓的甜头,就能为她赴汤蹈火,心头血,百年修为……他难道就不要脸吗!
  她宁可他心怀怨恨,也好过仍旧能够心无旁骛的对她。
  她眼角一滴泪珠,不可抑止的凄惶,还有伤心。
  桑茵单膝跪地,慢吞吞的伸出手指,即将碰到那滴泪珠,她却突然起身,转眼间已披好紫色斗篷,利落的转脸问他:“听闻青州出事了?你从山主那儿回来,可发现什么异常?”
  桑茵将手背在身后,默默摇头:“不曾。您这是……要亲自去查探?”
  霍晅淡淡“嗯”了一声,几步间跃下山石,桑茵惘然若失的追下去,已经无迹可寻。
  霍晅心想,她既然破了誓言,请出天剑,此次出事的又是青州,那她也该出来了。
  沈流静刚从灵霄峰的洞府出来,就见沈留情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过来了。
  沈大爷走路时,腰摆的大,手摆的大,连出去的胯都比别人威武一些。远远看时,威风虽然是威风,但更像一只威风凛凛的鸭子。
  沈流静拱手,淡淡道:“见过宗主。”
  沈留情气不打一处来:“哟!瞧你这一脸的小荡漾,舍得从你那洞房里出来了?不过给你一点甜头,你就……哎!”
  沈流静微微一笑,这一笑,又惹得沈留情炸毛了:“你知不知道我这几日都忙成狗了!”
  沈流静心情实在是好,他心情一好,看什么都好,甚至——还有了点别的方面的兴致。沈琅华浅浅一笑,道:
  “您别这样,您不忙的时候,也是。”
  沈留情:“…… ……什么也是?也是什么?”片刻,沈留情暴跳如雷,“沈琅华,我要和你断绝关系!”
  这一路,便有不少刚入山门的小弟子,惊恐的见着,前些时日收徒大典上还高冷出尘的宗主,抖擞的像个精神百倍的羊癫疯。
  “你便暗暗窃喜,这山洞留在此处,这么多年,这次要真能用的上才好。”沈留情将沈流静带到扶玑堂,道,“是天意门门主带着长子谢飞荧过来了。我已将弟子屏退,你且看看,量力而行即可。不要过分勉强。”
  沈留情给他操了一辈子心,眼下,沈流静修为已比他高了,连性情也比他成熟了,可沈留情还忍不住时时刻刻要叮嘱与他。
  沈流静恭和应是。
  谢飞荧被赤红色的红线绑着,这还不算,还被困在星罗万象之中。
  谢天意脸色苍白,应该是旧伤未愈,又添了新伤。双方会面,连寒暄都未来得及,沈流静便去查看。
  谢飞荧的情形很不好。眼眶瞪的格外的大,牙槽紧咬,眼神凶残且暴戾。与之前那个温和、多情之人,简直迥然。
  沈流静试着解开红线,谢天意急忙道:“沈峰主当心。而且,他,他已经不剩多少修为了。这便罢了,只怕他被这邪术伤到灵骨,将来……反而要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沈留情查看许久,都没能看出端倪,叔侄二人对视一眼,都觉棘手。
  沈流静问:“谢门主,是何时出的事?谢道友之前可曾碰过什么邪物?”
  谢天意摇摇头:“他虽然不成器,天赋不如人,后天更不如人,懒散又无上进心,可向来性情敦厚且温和。这也是他的好处。我便不常催促他修行,只随他自己游历,也稳定心性,增长见识。前番,他,他被剑尊的分丨身所救,回去之后,时常有些闷闷不乐。前几日,便说要出去走动走动,回来之后,再闭关苦修。”
  谢天意自然同意,可昨日上午,听得他从前一位挚友提起,在青州附近,见到了谢飞荧。正在凡间花楼狎妓,且衣着狂放,言语低俗,形容下流。
  谢天意急忙叫人去找,谁料谢飞荧直接将人打伤,废了灵骨。谢天意亲自去,竟然动不了他,最后动用了门中秘宝星罗万象,拼得受伤,才将人带了回来。
  谢天意道:“我发现,他动用这股邪力之后,自身修为会倒退许多,灵骨也会有不小的损伤。不得已我采用镇压魔魂的法子将他封住,不让他妄动。他若是再用那股邪力,修为便全毁了!”
  沈流静慢慢思忖,照谢门主的说法,倒好像许多年前,邪修用过的一种阵法,通过剥离灵骨,将别人的修为据为己有。
  可谢飞荧身上,并无阵法。
  沈留情问道:“青州灵气稀薄,他是自己想去青州游历吗?”
  谢天意道:“并非。我儿似是接到了好友的留音鹤,邀他一同前往。”
  沈留情微微皱眉:“谢门主去青州寻他,可曾见到他这个好友?这好友姓甚名谁?”
  谢天意果然顿住:“他若出远门,必定与我交代的清清楚楚。这次却没有说明,我在青州找到他时,也只有他独自一人。倒,倒的确是如我那挚友所言,放浪形骸,判若两人。”他一面说,一面飞快的回忆可疑之处,猛然一拍手,倒开谢飞荧的储物袋,从一地杂乱无章的“宝贝”中翻出了一块竹简。
  沈留情:“……”
  这么乱,都能找得到,还真是知子莫若父啊。
  这竹简沈留情看过,没发觉什么异常,不过是凡间风月场所的那种风月绘图,一男一女,没什么意思。
  他转过身,满脸胡茬子带着傻笑,递给了沈流静。
  沈流静刚接在手中,便是微微一怔——有一股似有若无的熟悉气息,在竹简上盘桓不去,但想要细细辨认,又无可察觉。
  沈流静微微蹙眉,再让沈留情细看。
  沈留情摇摇头:“我修为不及你,看不出有何异常。”
  他一指在星罗万象中,低吼挣扎如野兽般的谢飞荧:“你看他的模样,他也是元后修士,怎么会凭一枚小小的木牌,就被人彻底惑神?”
  沈流静猛然抬头,豁然开朗!
  是言灵之力!
  言灵一族的力量本就无从可查,只是他曾与霍晅朝夕共处,霍晅又曾用言灵之力在他身上下过血封,他才能抓住一点朦朦胧胧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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