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尊,有病——岁寒晚急
时间:2018-10-07 09:10:18

  沈青晏明郎俊秀,岳茱顾盼生情。
  她的眼光,倒依然很挑。
  沈青晏突遭惊变,但到底是玄心宗费尽心力养出来的,哭了一阵,坐直了身子,咬牙切齿:“这样魂碎身消,太便宜他了!”
  霍晅随手理了理他的头发,道:“确实大胆,竟敢潜入玄心宗作恶。”
  沈青晏出山行走,但凡长了眼睛,识得他手背上的九玄雷音,谁敢动他?他也一向谨慎,万万没想到,真有不怕死的,敢混进玄心宗,就差一点,那么一丁点,就得手了!
  还是在他自己洞府门口!这,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沈青晏拢紧下滑的衣裳,又是一阵委屈,可怜巴巴的对霍晅道:“太恶心了!我是没想过要做炉鼎,也万万没想过,会被男人当成炉鼎!”
  “什么玄阴之体?我,我也不想要……我一个黄花大闺男,怎么会被男人看上?”沈青晏胡乱道,“师妹!不如我和你双修吧!破了处子之身,就没人打我的主意了……嗝……”
  黄花大闺男,还处子之身……
  沈青晏哭的惨了点,眼眶鼻子都是红红的,清俊秀美大打折扣。
  霍晅于是嫌弃道:“乖了,专心修炼,玄阴之体好处多,你到了元婴,再破身,好处更大。专心修炼吧。”
  这就有点敷衍了。
  沈流静看她越说越不像话,却一直不动,眉心又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突然俯身,捏着了她的手腕。
  霍晅没留神,被拎了起来,留神了也没用,她现在筑基修为,哪能躲得过沈流静?沈青晏、岳茱两个本是靠着她哭,她一走,就东倒西歪头碰头磕在了一起。
  两人泪眼朦胧的一抬首,沈流静冷眼一扫,连哭都不敢哭了。
  “专心修行,精益自身。”
  沈流静业已入圣,言语间自然带上清净之力,二人都是精神一振,豁然开朗,方才觉得天塌一般的大事,此刻全都消退许多。
  是了,修士以强为尊,至阴之体又如何,等有了修为,谁敢妄动?谁敢觊觎?谁敢还有那等窥视的邪心?
  岳茱被言语惊醒,也同样顿悟,正是她平素不精修行,才轻而易举的入了那邪修的迷障,若是将来修为进益,自然能轻易看透这些小把戏!也能保护她命途多舛的苦命大师兄了。
  二人都是大有所获。
  霍晅被沈流静拉着,一同回到青莒峰。她面容沉静,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真正一个乖巧听话的好徒儿。可谁知此刻的霍晅就像一团肉在放满了钢针的瓮里颠来倒去,浑身上下无处不疼。
  她动了动手腕,想尽快回洞府打坐,挣扎了几下,却没拽动。
  “师尊?”
  沈流静慢慢问:“伤势如何?”
  霍晅嘴角一弯,笑意明朗:“好在宗主精通禁制,九玄雷音只会重点攻击让大师兄起了杀心的人,弟子开了防护阵,躲避及时,都是小伤。”
  沈流静深吸口气,他问她的是这点小伤吗?
  沈流静冷笑一声:“不疼吗?”
  疼啊!简直活活疼死!
  霍晅又笑:“这点皮肉之伤,弟子还是能忍的。师尊若是无事,弟子回洞府闭关养伤去。”
  沈流静良久不语,霍晅不明所以,刚要说话,他就松开了手。
  霍晅胡乱行了个礼告退,飞快跑回洞府了。
  真的是疼!
  连头发丝儿都是疼的!
  霍晅咬牙坐着,勉强凝聚真元,才运行了一个周天,又是一阵难以忍受的疼痛侵袭而来,浑身汗水滚落,骤然失去了全部意识。
  沈流静站在石榻前,目光沉沉。
  霍晅浑身湿透,蜷在角落里,真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疼成这样,亏她能忍。明明小时候,明明那时候也…… ……
  沈流静掐了一个清净诀,将她清理干净,清净灵气环绕在她四周,缓缓滋养,见她昏迷中眉目舒和了些,才伸出一只手掐着她的后脖颈,把人扶了起来。
  二人眉心对着眉心,肌肤相触,金芒没入夏绯识海之中,一团微弱的光团忽左忽右的游荡。
  这魂光简直连凡人都不如!
  已经伤成这样……该有多疼?
  她只要说一声,不论什么灵丹妙药,他都能寻来。她就这么不肯示弱?
  识海深处,一层淡淡的金光笼罩着一团淡蓝魂光。这就是夏绯自身的魂魄。
  沈流静倒不意外。夏绯命牌完好,自然没有危险。果真是被她困在识海中了。
  霍晅清醒时,浑浑噩噩的,那剧痛依旧如跗骨之蛆。她胡乱翻了个身,在硬邦邦的玉石板上趴了一会儿,突然发觉身上清爽了许多。
  她一个激灵,忙爬起来,左右一看,沈流静眸光沉沉的坐在石凳上。
  哐当!
  霍晅从白玉榻上滚了下来。
  沈流静……他跟个鬼一样坐在这里,是要干嘛!
  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吧?
  沈流静眸光不明的扫她一眼,淡淡道:“为师替你看过了,经脉受损,方才又挨了雷音印,伤势加重了。”
  这女修的肉身,的确好了许多。霍晅松了口气,拜倒就谢:
  “弟子谢过师尊。”
  沈流静冷淡道:“不必。你是我入门弟子,理当护你。”微顿之后,他又问,“不疼吗?”
  霍晅真正伤在魂魄,哪是这肉身的缘故?眼下都要疼的七窍升天了,一听到疼这个字,眉心直跳,偏又笑的明净:
  “这点皮肉之伤,弟子还能能忍得来。”
  沈流静垂下目光,深眸里不知包含何种情绪。
  “是吗?为师以前倒是认识一位大修,连吃饭时咬破舌尖,都要喊好几日疼。”
  霍晅睁大眼睛,疑惑道:“还有这么怕疼的修士?也太娇气了!”
  她这不屑的神情,真是正经八百。
  沈流静暗嗤一声,放下一颗金骨牙:“吃了吧。”
  霍晅坐直了身子,忙不迭的接过去,两只手捧着,小口小口咬着吃。
  大概真的喜欢,又只有一个,她吃的很慢。最后一口咬了,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上的果液。
  沈流静慢慢挪开目光。
  真的是好吃!可惜只有一个。
  霍晅再小口,没有拳头大的小果子也吃完了,回味了半天,连沈流静坐在对面都忘了。
  她在吃食上,倒是真的长情。
  霍晅回味了半晌,又舔了舔唇,若无其事的开口:“师尊,昨日听师兄说起无极令,那羲渊剑尊找到了吗?”
  沈流静似有若无的瞥她一眼,这目光蜻蜓点水一般,不等她察觉,就已转向别处。
  霍晅还在暗忖,也不知道孟子靖将无极令撤回了没有,真要闹的各大宗门都来找她,劳民伤财也就算了,羲渊老祖真的丢不起这个人啊!
  是以,她也不曾留意沈流静的眼神,但即便是看到了,也不会懂,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霍晅竖起耳朵等着。
  沈流静却一言不发,最后又放了一个金骨牙在石桌上。
  霍晅喜出望外,捧在手里咬着,眼中神光熠熠,真是吃着一口顺心的果子就抛却了天大的烦恼。
  这个也吃完了,霍晅苍白的唇色红润了些,沾上淡淡的粉白。沈流静暗中叹息一声,突然起身,“哐当”一声,石桌上多了一个沉甸甸的硕大竹筐。
  沈流静走后,霍晅看着石桌上偌大一个竹筐,里面满满的全都是金骨牙,挤挤挨挨的,个个饱满,散发出蜜果的芬芳,足足有百来个。
  霍晅抱着竹筐,有点不明所以。
  空镜墟上的金骨牙,是一颗古树,据闻已经有两千年岁寿,但一年也只能结上千余个。这东西对神魂有极大的好处,每年空镜墟都会送一些到五大宗门,剩余的一半各峰峰主也就能分到百来个吧。
  这沈流静是把自己的果子全都拿出来喂徒弟了?
  他起初对这女娃娃不理不睬,怎么突然有了这等优待?
  不解归不解,果子还是照吃,霍晅啃了一会儿,洞外禁制浮动,小童紫瑜传音,沈青晏来了。
  霍晅大喜,眼疾手快的给这筐果子施了一个障眼法藏起来,这才出门会客。
  沈青晏是来谢谢她昨日相救,顺便看看她的伤势,还没开口,霍晅劈头就问:
  “无极令收回去了吗?”
  沈青晏被问的摸不着头脑,愣了一下才道:“收,收回去了。怎么了?夏师妹,你以前一心修行,连宗门任务都不做,今日怎么对晏极山的事情这么感兴趣了?”
  “是吗?”霍晅打了个哈哈,怕他起疑,毫不客气的抹黑自己:“没什么。就是奇怪,这羲渊剑尊怎么这么没谱,哪像个入圣大修?”
  她边说还边摇头,“你看看,幸好是撤回了,不然各大宗门都要兴师动众。”
  沈青晏果然来劲:“说的也是,不过我听说,这位羲渊剑尊本就性情乖悖,脾气违逆,和峰主还有梁子。你在峰主面前可别提她,免得峰主不高兴。”
  “哦。”霍晅懂了,怪不得沈流静刚才不答话。真这么讨厌她,连提她的名字都心生厌恶?
  不过,性情乖悖、脾气违逆是什么鬼?
  她堂堂的羲渊剑尊,也算是一等一的大佬,现如今在小辈中,竟、竟如此的没有人缘?!
 
 
第9章 凝婴果
  霍晅想想当年之事,也是有点心虚。沈流静醉心剑道,也是潜心求学,并且,剑宗对各正宗弟子,都是来者不拒,有天分者,还能进入剑冢求剑。
  甚至,正道之中,唯有剑宗不拘一格,只求道心清明,不论身份血脉。连霍晅座下,便有两名弟子并非人修。
  而五大宗门之中,也只有剑宗能接纳这些异类。
  偏偏,只有沈流静去的时候,霍晅连人都不放进去,还当做女子好生戏弄了一番。
  霍晅咂舌:这事儿是她做的不够厚道,可都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沈流静还一直记在心里?
  霍晅摇摇头,不置可否:“沈……师尊也太小器了吧。”
  沈青晏瞪圆了眼睛:“峰主小气吗?明明是羲渊剑尊过分,这岂止是羞辱峰主,连玄心宗都一并羞辱了。”
  霍晅:…… ……
  “……可玄心宗其他弟子,不也能上山学剑吗?”
  她就是看姓沈的雷灵根一家子不顺眼,怎么就羞辱玄心宗了?若要她说,当年出了那桩事,沈流静就是再醉心剑道,又怎么有脸,上她山门去求学?
  但当年之事,与沈流静并无干系。
  霍晅看这孩子气鼓鼓,也不好意思嘴硬了:“咳咳……剑尊也是有一丁点过分了。”
  沈青晏愤而出言:“是太过分了!”
  真是个孩子,这口水四溅的激愤模样……
  霍晅摸了摸鼻子,看在那百来个金骨牙的份上,不和这小辈计较。
  既然得知无极令已经撤了,霍晅三言两语将沈青晏给踢了回去,自己回去继续打坐。一连三日,除了偶尔睁开眼睛吃点果子,其余时候,都在专心养魂。
  这日霍晅正在运灵,突觉魂魄一阵动荡,连忙内视识海,只见金网光芒黯淡,被困在金网当中的魂魄光芒大作。霍晅叹了口气,就差几日,也就养好了,只好再委屈这小娃娃一阵了。
  金网重新织合,夏绯的魂魄又沉沉睡去。
  霍晅这事做的不大地道,自己也动用魂力,虽说魂魄凝实了许多,可这魂魄不全,又是一阵一阵的疼。偏偏她昨天半夜嘴馋,连金骨牙也偷吃光了。
  她出了洞府,没见到紫瑜,便随心所欲,往灵气充裕的地方走。看到一大片南风紫竹,顿时大喜,猫着身子钻进去,拱了几步,果然找到一颗灵气充裕的紫竹笋!
  这可真是好东西!不枉她这么多年了,还这么喜欢竹子,果然是又好看,又好吃。
  霍晅本想带回洞府,可一来这石不转并无活人,除了她和沈流静。二来,现在披的也是别人的壳子,不怕丢人,更不用千辛万苦维持她剑尊的高雅形象。于是席地而坐,几下扒了竹衣,上去就啃。中间跑来一只噌食的喁喁兽,看她吃相凶狠,转身就怕,大概怕她吃的兴起,连它一块儿啃了。
  霍晅啃完竹笋,压下那股蚀骨入魂的巨疼,慢吞吞的钻出竹林,回洞府去,走了几步,突然周身一凉,那股怪异的阴凉的气息又出来了。
  霍晅顿足,一缕淡淡的花香充盈鼻尖,可眼前只有一颗拳头大的“水珠”趴在石头上。
  霍晅突然明白了,她又闯进了禁制里。这小女修古怪,修为虽然不高,可却能随心所欲的进入别人的禁制,也正是因为如此,那日她才能进入禁制,坏了那鼠须邪修的好事。
  石头上的“水珠”,叫做凝婴果。
  霍晅眼睛贼亮。
  凝婴果可是好东西,灵气充沛,能滋养灵根,虽说以往的霍晅也不放在眼里,可如今这颗果子吃下去,对她残损的魂魄绝对有大益。
  可这果子,是沈流静的。
  霍晅竟然小小的犹豫了片刻,正踯躅间,忽然眉心一阵猛烈刺痛,像有几十把刀剑在识海里搅动。她也不管了,捧起凝婴果,就塞进了嘴里。
  百步之外的石不转入口处,孟子靖恰好看见了,突然嘴角一抽:怎么觉得有些眼熟……
  这猥琐的吃相!
  “峰主的爱徒真是……不拘小节……”
  沈流静并未作声。突然脸色大变,挥袖便走:“徇因山主还请自便……”
  孟子靖也明白过来,抱着麟血剑告辞而去。
  霍晅吞了凝婴果,果真入口即化,回味无穷。再珍贵,再稀有,再舍不得,沈流静也不能进她嘴里来抢了。
  刚偷吃了果子,沈流静就过来了,神色莫名,有点复杂,总之不太好看。
  霍晅虽然看不惯他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再者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何况她眼下顶着小奶娃的皮,也不算丢自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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