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将军,前方有诈——锥子
时间:2018-10-25 09:21:12

  视线往旁边一偏, 又发现自他到来后, 几乎就不怎么看他,偶尔的几眼也是翻白的卫戗,此刻居然也在盯着他的手看, 看得他那张老脸呦……情急之下,蓦地收拢五指,再次攥紧铜爵,痛!痛!痛!却还要勉力撑起若无其事的轻松笑容,举爵笑道:“果如卫校尉所言,本王用着此爵,甚是趁手!”
  卫戗以一种异样的目光斜视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司马润——真能装啊!既然她盯着,他就不撒手,那她就继续盯下去,看他能死撑多久。
  “阿戗?”满心欢喜的虞濛注意力没放在这边,见卫戗突然沉默下来,她不明所以,忍不住开口轻唤。
  不像卫敏刻意拿捏出的娇媚那样令人全身不适,直起鸡皮,虞濛软软糯糯的嗓音,听着甚是悦耳,一声就把卫戗给勾住,再也无心和司马润较劲。
  终于得到解脱的司马润松开攥着铜爵的手,之前是痛并快乐着——至少在那一段时间内,卫戗的视线全胶结在他身上!此刻,不再痛,快乐也没了。
  酒足饭饱,侍从撤下残羹冷炙,王珏是绝对不会走的,而司马润见虞濛不走,他也豁出脸皮,只要卫戗不出声撵他,他就不走,面无表情的坐在离王珏最远的一角,冷眼盯着这边情况。
  卫戗和虞濛带着芽珈和允儿玩了会儿孔明锁、九连环,讲了两段小故事,直到允儿出现睡意,卫戗扫了一眼始终嘟嘴沉默的王珏,长叹一声,她见到虞濛就有点飘飘然,心直口快说什么手炉是随处可见的寻常物,完全忘记旁边还有个屁大点小事都要争上一争的幼稚小男孩,现在好了,哄完乖巧懂事的允儿,回头还得哄乖戾不懂事的王珏,算了,先把允儿和芽珈送到姨婆房间去再说。
  虞濛和她一起去送的芽珈和允儿,之后卫戗又把依依不舍的虞濛给送回去,转身一看,司马润居然还跟在她和王珏身后,卫戗深吸一口气,拿捏出看似真挚的笑容,拱手道:“殿下,夜已深了,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呢。”
  司马润抬眼看过去,长长的廊道,檐下等距离的悬挂着一排红灯笼,照亮前路,卫戗和“王瑄”紧挨在一起,尽管卫戗伪装成貌平的少年,但骨子里的气韵是遮不住的,和“王瑄”竟是如斯般配。
  夜风撩起卫戗鬓角碎发,“王瑄”自然而然抬手替她绾起,她顺势捉住他的手,双手捂住:“冷了吧?”
  “王瑄”重重点头:“嗯,确实冷了。”真是无耻至极!
  听他说冷,傻乎乎的卫戗便当真,牵引着他的手送到自己嘴边,温柔呵暖:“怎么回事,你的手今晚似乎格外凉,还是早点回房吧。”王瑄在的时候,他的手就是温热的,而换成王珏时,他的体温便降下去,但此刻他的手较之平日似乎更冰。
  看着他二人你来我往,全然忘记他的存在,司马润咬了咬后槽牙,最后竟挤出笑容,硬搭上话茬:“既然小十一身子虚弱,受不住这风寒,那我们就一同回去吧。”
  王珏迎视他:“抱歉,殿下走那边,我和戗歌走这边,我们不同路,不能一起回去。”
  卫戗接着补刀:“正如殿下所言,王郎受不住这风寒,所以请恕我们先行告退。”
  说完之后,也没等他回应,他们就手牵手离开,撇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寒风中目送他们渐行渐远……
  半晌,一阵冷风吹过,司马润打个寒颤,终于回神,看看空无一人的廊道,他心下一慌,拔腿沿卫戗消失的方向追过去。
  虽然房门早已关闭,但司马润知道,他二人果真又进了同一间房,要问他为什么这么肯定?看看窗户纸上映出的影子便知道!
  他们先是面对面的站在相隔一臂远的位置上,接着慢慢走近,然后抱在一起,再然后一个俯首一个仰头,就那样亲上。
  这画面有如利器,戳破司马润脸上淡定的伪装,贯穿他的心脏,他想闭上眼睛,奈何越是努力牵引眼皮,反倒把眼睛瞪得越大。
  虽然早就知道,他们有可能睡在一起,但他一直认为,他和卫戗是前世的缘分,彼世他不懂珍惜,都可以轻易得到,今生他诚心诚意,非她不娶,她自然也该是非他不嫁的,这是注定的——他登基之后,作为天子,十年如一日的苦苦祈求,终于找到逆天改命的办法,他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得以重头来过,而在他临终之前,也是完全按照高人指点,不停念着“卫戗”二字,她是他求来的,理应属于他,还有他们的儿子诺儿,他也是求过的,如果她不嫁他,诺儿该怎么办呢?
  至于王瑄,他一直觉得那不过是颗考验他诚意的棋子,可是如今看来,这哪是棋子,这分明是尖刀,太过锥心刺骨!
  怎么办?虽然很想立马除掉这小子,但他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就凭他目前手下这些人,绝对没办法突破王瑄的防护网,轻举妄动后再让他反咬一口可就麻烦了,还是先静下心来,先想个办法让这小子去干掉虞濛,事成之后把这小子真面目揭露给卫戗知道,呵,一石二鸟,他也会。
  司马润走了之后,王珏才放开卫戗,卫戗看看他们进门之后,王珏特意移过来,摆放得十分刻意的烛台,抽着嘴角道:“你搞什么?”
  王珏以拇指轻刮她娇艳欲滴的唇,答非所问:“方才你表现十分良好,叫我很是满意,鲛绡之事暂且揭过,切记,下不为例!”
  卫戗抬手拍掉他逗留在她唇上的狼爪子:“阿濛这一路上没少关照芽珈和允儿,送她一块鲛绡,也值得你这样斤斤计较?”
  王珏略一沉吟,二话不说,径自出门。
  卫戗不明所以,倒也未加理会,小孩子闹脾气,那不是十分常见的事情么?
  不等卫戗关门上闩,王珏又一阵风似的跑回来,将一匹白绫往她怀中一塞:“喏,给你。”
  卫戗看看怀中的白绫,又看看王珏:“你打算吊死我?”
  王珏目光灼灼的回望她:“鉴于你今晚表现的这样好,我就不为难你,要什么鲛绡那种稀罕物了。”
  卫戗挑眉:“所以?”
  “你就用这匹白绫练字。”呲牙一笑:“练‘珏’字。”最后还补上一句:“要写满呦!”
  “= =……”卫戗的小脸皱成一团:“你还是吊死我吧!”
  翌日,车队起早上路。
  卫戗没有坐车,而是骑马,可精神却不怎么好,缩着脖子,蔫蔫的堆在马背上,乔楚受司马润指派,出面询问她这是怎么了。
  面对乔楚时,卫戗还是十分和善的,她凑近乔楚,十分诚恳的问道:“兄弟,你应该认得那种善于模仿笔迹的人物,有没有特别厉害的,介绍给我啊?”
  乔楚搔头:“认识倒是认识,可卫校尉找那种人物干什么?”
  卫戗神秘兮兮道:“这个你就别管了,还有啊,不要告诉别人,包括你家主子,事成之后,必有重谢,当然,一旦走漏风声,我就把你年纪一把还尿床那些事,统统抖出去。”
  乔楚的脸,刷的一下红了:“卫校尉,你看你这话说的,我怎么可能……”
  卫戗探过身子来拍他肩膀:“尿了就是尿了,敢作敢当才能称为男子汉大丈夫不是!”
  看着卫戗那一脸认真的表情,乔楚开始回忆,他最后一次尿床究竟是在什么时候来着?
  大约是快要到家了,大家归心似箭,今天的行进速度明显快过往日,中午之前就进了城门。
  卫戗扯着缰绳放慢马速,刚刚深吸一口气,不等吐出来,就见人群中突然蹿出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妇人,不要命的迎着马蹄跑过来,边跑边哭号:“卫敏你这个臭不要脸的小娼~妇给我滚出来!”
  
 
  ☆、贻人口实
 
  
  卫戗反应迅速, 及时勒紧缰绳, 且马速不快, 距那妇人咫尺之遥端端停下。
  险丧马蹄之下的妇人并未现出惊魂未定的形容,反倒发了疯的在车马间横冲直撞, 卫戗看明白了, 这妇人是豁出性命要把卫敏揪出来。
  “卫敏, 你这个狼心狗肺的烂货,在人前装的多么娇柔无助, 可背过人去, 居然连自己的夫君都舍得下黑手……你出来, 让大家见识见识什么叫人面兽心的毒妇……你个缩头乌龟, 有胆子杀人,怎么没胆子出来, 卫敏你出来……”
  虽那妇人的哭喊颠三倒四, 有些不得要领,但卫戗还是捕捉到了重点, 她拧紧眉头追着那妇人的背影看过去,眼见那妇人就要摸到卫敏所在的马车,卫戗准备开口叫人,而这时, 祖剔和裴让等人也骑马赶来迎接, 老远便喊:“主君,我等来迟。”
  卫戗笑道:“尔等来得正是时候。”话音方落,一马当先的祖剔已来到她眼前, 勒住缰绳,卫戗驱马上前,压低声音道:“让她安静一会儿。”
  祖剔循声望向已经摸到卫敏车辕的妇人,给随后赶到的裴让递了个眼神,他二人心照不宣,不消片刻,那扶着车辕的妇人便软软滑到,人群中不知谁问了句:“呦,这是怎么了?”
  立马有人作答:“哭得太狠,背过气去了呗!”
  尽管一路行来,车队以卫戗马首是瞻,但进到临沂城之后,可就是司马润说了算,他先前沉默不语,不过是想看看卫戗态度再做决定——万一他提前出手,被年幼无知的卫戗误会他维护卫敏,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现在给他摸清,卫戗面对这种事的时候,还是很理智的,自是开始行动,务必要抢在王瑄之前替她出头,所以在那妇人倒下的瞬间,司马润立马声音琅琅的给乔楚下指示:“将那妇人带下去好生照顾,待她醒来后问明缘由并做调查,若她所言属实,便替她伸冤;若她胡搅蛮缠,红口白牙想污人清白,也须严惩不贷!”
  卫戗本打算将那妇人带到没人的地方再详细问讯,可司马润抢在她前头发话,别说人家是此地之王,一言九鼎;单说她目前的情况,可是嫌疑犯家属呀,理应避嫌,何况又是在众目之下,她岂好大包大揽,过分掺和?
  所以卫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妇人被乔楚他们搀扶进司马润的空车中,无计可施。
  待到围观人群散去,卫戗靠近祖剔:“那妇人必是与马维有些关系,你可知她是谁?”
  祖剔回道:“主君料得不错,那妇人乃马维生母范氏,传说有些‘疯病’,被马维送到乡下静养,在马维暴毙后,马家人去把她给接了回来。”
  卫戗挑眉:“当真是个疯子?”
  祖剔耸肩道:“不过是嘴碎了些。”
  卫戗沉吟片刻,压低声音问道:“范氏前来取闹,可是受人蛊惑?”
  祖剔更加贴近卫戗,知道卫戗耳力好,嗓音压低到近乎唇语,只要卫戗能听到便好:“若是知道她有这招,我等必将提前做好防备,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她在大庭广众下这么闹。”顿了顿,又道:“属下说句心里话,主君也别不高兴。”
  卫戗点点头:“说吧。”
  祖剔掩唇佯咳两声:“主君那个姐姐,生了副刻薄相,观其面,鼻梁骨突起,三白眼,想来应是个两面三刀的好手,这种人,非但见不得旁人好,而且极具报复心,属下原以为,她自食恶果惹出祸端,麻烦找上门来,主君或将冷眼旁观。”
  卫戗面色阴沉道:“粥锅里掉进一粒老鼠屎,被人发现,当众大肆宣扬,都来看呀,这锅里有颗奇臭无比的老鼠屎,即便忍痛将尚未被污染的粥倒掉,洗刷过锅子,重新熬粥,可大家一想起那颗老鼠屎,再看用这锅熬过的粥,心里难免还会犯膈应吧?”
  祖剔笑道:“是啊,主君那个姐姐的名声并不显,现在主君成了殿前新贵,范氏这么一张杨,人们谈及此事,必会捎带上主君,要说主君如何如何,此案尚未明了前,还是谨慎行事为妙。”
  名利乃身外之物,其实卫戗并不十分在意,但她现在与王瑄交好,人家对她多有帮衬,她不报答也便罢了,再让自家这些腌臜事带累王瑄名声,那就实在太不仗义了——俗话说:人以群分,她取司马润而代之,成为和王瑄来往最密切的朋友,一旦品性行为出现问题,就好像卫敏惹出乱子,人们谈论起来,肯定会揪住她不放,而她出了问题,人们自然也会借机诟病王瑄,所以呢,她肯定要多加留心,尽可能不让自己这边出现纰漏,贻人口实。
  不过有些事情她还是很好奇,虽说她扮男人很成功,但毕竟不是真男人,是以借此机会问上一嘴:“祖剔,你跟我说实话,我那姐姐明明生的千娇百媚,难道你当真就一点都不动心?”
  祖剔摆摆手:“得了罢,属下又没被猪油蒙了心。”撇撇嘴:“与其让我面对那种美如天仙,心如蛇蝎的狡诈女人,还不如跟个貌不惊人,心眼好使的寻常小姑相处呢!”
  听罢此言,卫戗不可思议的嘀咕一句:“难道司马润还不如祖剔?”
  祖剔畅所欲言后,突然想起卫戗和卫敏的关系,脸上的不屑表情瞬间转为尴尬的干笑:“啊,那个呀,主君,属下没别的意思,您别往心里去!”
  卫戗低笑一声:“无妨。”虽说前后左右都是自己人,但有些话还是不方便讲出来,所以卫戗就此沉默。
  途中与虞氏等同行的几大世家作别,身为待嫁小姑的虞濛自觉不好在川流不息的市井间抛头露面,是以不曾现身与卫戗当面辞别,只是遣雁露给卫戗送来一个用丝丝缕缕的锦带手编而成的,缀着水晶珠的连环回文式同心结。
  卫戗攥着同心结思考片刻,抬手拔下头上绾发用的,古朴大雅的玉笄,发髻散开,变成利落的马尾披垂在身后,她浑不在意,微笑着将玉笄递给雁露:“还要劳请姐姐将此物代为转交给表姐。”春日温暖的阳光洒下来,耀得她明眸皓齿,光艳照人。
  接过玉笄的雁露,愣愣的看着卫戗,被连唤两声后才醒过神来,喃喃自语:“女郎说的不错,卫校尉当真不丑!”
  卫戗眨眨眼,待雁露走后,她抬手摸脸,转头问祖剔:“难道我今日不够黑?”
  祖剔抽着嘴角道:“若是再黑一些,太阳一下山,估计就找不到主君的脸了。”
  卫戗听罢此言非但不恼,反倒松了口气:“那便好。”
  祖剔无言以对,只好继续抽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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