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将军,前方有诈——锥子
时间:2018-10-25 09:21:12

  卫戗随口问裴让,怎么想到做出那些安排的,倒把裴让问愣,他一脸茫然的搔着脑袋,说他也记不清了,脑子里好像突然就蹦出那么个念头,莫名觉得合理,就照办了。
  不管裴让究竟是怎么想到的,只要他做得好,就该予以表扬,夸赞完了裴让后,卫戗随他去看瑞珠。
  当初在她面前趾高气扬的胖妇人,此刻奄奄一息的瘫在那里,消瘦到脱相不说,还有一股屎尿的骚臭味迎面扑鼻而来,露在外面的大腿上更是布满褥疮,怎一个“惨”字了得。
  其实就算虞姜不对瑞珠下黑手,以现在的瑞珠,也没办法痛快的卖主求荣,毕竟她的舌头早就被割掉,当然,只要这个人还在,有耳朵,脑子也能动,还是能从她这里获得一些有价值的消息。
  卫戗检查过瑞珠的状态,又查看过那些掺毒的饭菜,确定瑞珠还有救,先给她用上三师兄的灵丹妙药,又吩咐下人给她好生清理一番,再换身衣裳。
  跟在卫戗身后帮忙的亲信听说那饭菜中的毒并不十分严重,有些搞不清状况,忍不住咕哝道:“属下有一事不明?”
  卫戗平日里跟这些亲信就像好哥们一般相处,听到这话,自然而然的应道:“什么事?”
  那亲信撇嘴道:“既然那幕后黑手决定灭口,怎的不一下毒死她一了百了,反倒搞得这样麻烦,给我等留出机会。”
  卫戗冷笑一声:“因为她行事谨慎惯了,如果一下毒死瑞珠,非但不利于隐藏罪证,而且在这关头,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反正瑞珠已经这样,让她‘死于疾病引起的脏器衰竭’,是既合情又合理,而且就算她没死成,虚弱到这种程度,也没办法出面指正她,何乐而不为?”
  那亲信纠结道:“人都这样了,我们该怎么办呀?”
  卫戗不甚在意道:“不是还没死么,既然没死,就有办法。”
  瑞珠虽始终紧闭双眼,可在听完卫戗的话之后,却默默的流出眼泪来。
  卫戗无暇理会瑞珠的心情,在她看来,瑞珠助纣为虐,会落得如此下场,完全是她咎由自取,而且瑞珠并非无脑之人,在她当初帮着虞姜祸害别人的时候,就该想到,当日她所祸害的人,早晚有一天,会变成自己的参照,所以说,即便此刻的瑞珠看上去如此凄惨,但也没什么值得同情的,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那些惨死的人,不会因她几颗眼泪就活过来,不是么?
  卫戗又交待几句,便匆匆离开这臭不可闻的房间,回头看看紧跟在她身后的裴让,他自讲诉完带回瑞珠的大致经过后,便没再吱过一声,此刻更是蔫蔫的,十分没精神的模样,卫戗猜他大约是累着了,便让他先回去休息一会儿,而她自己则快跑起来,有些事情,现在只能去问姨婆了。
  姨婆知道卫戗一早就把芽珈找过去受累,那是正经事,当然不可能去阻止,而且芽珈知道自己可以帮上“她的戗歌”的忙,十分开心,所以姨婆只能在事后给芽珈熬从前收集来的补脑汤,在这方面,姨婆信不过旁人,每每都要亲自动手,包括食材的选取和药物的搭配,熬好的汤水也要亲自端给芽珈,当然,如果卫戗在的话,也会跟着芽珈一起沾光,虽然她动手的机会远远大过用脑的程度。
  此刻姨婆的补脑汤还没熬到时辰,她肯定是要在厨房守着的,所以卫戗没出所料的在厨房找到她。
  姨婆见到卫戗,满脸慈爱的笑道:“你这孩子,从前最是厌烦喝这汤,今日倒是懂事,竟主动来寻,不过你来得有点早,这汤还欠点火候,先去忙你的吧,回头我给你送书房去。”
  卫戗看也不看灶上的汤锅,上前一步:“姨婆,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想要问问你。”见旁边还有人在,谈话实在不方便,出手拉住姨婆:“你且随我来。”
  姨婆扭头看向自己的汤锅:“诶,我的补脑汤还在,现在走不开,什么重要的事情就不能在这说么?”
作者有话要说:  实在抱歉,因为不想影响大家看文的心情,所以一直没跟大家说,就在一月份,家人突然查出小细胞肺癌,上周一开始化疗,所以近期家中很忙,不能准时更新,恳请大家谅解。
o(&gt﹏&lt)o当然,也怕说完之后,被大家抛弃——我除去08年当新人时的处女作,再也没有过太监记录,所以不要删除我好么?
 
  ☆、强颜欢笑
 
  
  卫戗干脆道:“是关于我娘的。”四目相对, 姨婆从她眼中看出前所未有的冷峻, 跟着紧张起来, 不敢再做耽搁,可灶上汤锅还在咕嘟着, 两相权衡取其重, 一咬牙, 将汤锅托付给候在旁边,专注烹饪四十年, 一手调羹技术更是炉火纯青, 从同行中脱颖而出, 被卫戗高薪聘请来的庖厨, 离开前还要细细叮嘱,唯恐给熬坏了。
  “劳丁伯费心。”卫戗心里搁着事, 无暇为姨婆汗颜——说句公道话:业余的姨婆对上专职的丁伯, 还是拼针线活胜算更大一些呀!
  她二人一路沉默,径直来到卫戗书房, 于雕几两侧茵席上跪坐下来,卫戗开门见山:“姨婆,我怀疑母亲弃世,另有它故, 所以接下来我的问题, 请您实事求是的回答我,不要再像从前那样模棱两可的敷衍过去。”
  本就被卫戗严肃表情搞得很紧张的姨婆,再听完她的话, 彻底僵住,瞠目结舌老半天没反应。
  卫戗停顿片刻,容姨婆缓过神来,才又继续:“母亲与虞姜结交,是在成亲前还是成亲后?”
  即便卫戗给她留出消化时间,可姨婆在回魂之后,又不能自已的颤栗起来,不过即便满腹疑问,可还是遵从卫戗的意思,尽可能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你娘在成亲之前就认识虞姜,不过当初只是泛泛之交,见面也就点个头,连话都不怎么说的。”
  卫戗玩味冷笑:“也就是说,虞姜是在我父母成亲后,才与我母亲逐渐亲近起来!”
  姨婆肯定道:“的确是那样。”又补充道:“你娘下嫁给寡言少语,不善交际却一门心思想要光宗耀祖的你爹,为圆他心愿多方交游,这些旧事,我从不曾瞒过你。”
  卫戗点头:“父亲他到现在也没放弃这种想法。”接着又问:“那么,我母亲与虞姜的‘友情’,究竟是如何开始的?”
  姨婆喃喃道:“如何开始的?”仔细回想了一下:“那年上巳节,仕女贵妇们倾城而出,参加禊饮、踏青等活动,这样的好时机,你娘自是不会错过,不想去到之后,于河边禊饮时,不知怎的竟把腕上的檀木手链遗失,那手链虽不怎么值钱,却是你父亲送她的定情信物,对你娘来说,绝对是比整箱珠宝还贵重的心爱之物,她焦急万分,四处寻找,原来那手链恰好被虞姜捡到,她听说你娘正在找寻手链,便将那手链送还给你娘,你娘十分感激她,从此与她亲近起来,后来你母亲要与虞家攀交,虞姜从中给穿针引线,没少帮忙,你母亲是个不在意身份,却在意恩情的人,在那时的她看来,虞姜简直就是她的恩人,不知怎样答谢虞姜,便与其结成金兰之交。”
  卫戗沉默片刻,道:“母亲在我姐妹二人身前,流掉一个孩儿,姨婆,母亲流产之前,身体可曾出现过什么征兆?”
  提到这些,姨婆就要抹眼泪:“你娘在家为女郎时,身子素来健康,初初怀上身孕时,巫医也说,胎儿一切正常,尽管如此,你娘行事也是万分小心谨慎,哪曾想,明明过了初期不稳定阶段,眼瞅着肚子一天大过一天,突然莫名其妙的动了胎气,你娘当时双手捂着小腹,说孩子在痛苦挣扎,哭求着要保住他,可即便找来最好的巫医,也回天乏术,而且那时胎儿已经很大,流出之后,你娘接着便血崩,最后还是桓家出头,请神医求妙药,这才勉强保住一条命,但被告知,要大家有个心理准备,按照你娘的身体状况,今后怕是再没机会怀上孩儿了。”接过卫戗递过来的巾帕,擦掉大颗大颗的泪珠子:“假如我当初把她看紧了,不让她过度操劳,大概也不会造成那么严重的后果……”
  姨婆一直想不明白,她娘一切安好,怎么就流产了,找不出原因,最后不得不认同“劳累过度所致”的说法,为此,这些年一直自责不已。
  那种失去满心期盼的孩子的滋味,卫戗也体会过,她能理解她娘的难过,不过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她冷声接续:“突然流掉,就像卫敏那样?”
  姨婆愣了愣,随即先点点头,接着又摇摇头:“即便都是突然流掉孩子,但你娘当初可是非常严重的,而阿敏虽然流掉孩子,身体却没什么大碍,也不影响日后再要孩子。”
  卫戗总结道:“如此说来,流产的过程差不多,只是后果大相径庭!”
  姨婆眨眨通红的双眼,看着卫戗凝重表情,轻点了一下脑袋:“是啊。”
  卫戗闭上眼睛,攥拳敲了敲自己前额,半晌,放手睁眼,再开口,跳转到另一个问题,有气无力道:“说说罢,我父亲究竟是怎么和虞姜勾搭到一起的。”
  换作从前,若叫姨婆听她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肯定又要捶胸顿足,大声忏悔自己“教导无方”,但她此刻陷在悲伤的情绪中,实在没有心思去纠正卫戗的用词不当,长叹过后,沙哑道:“具体细节我也不太清楚,只记得那天,瑞珠倚仗自己是虞姜贴身婢女的身份,大家不好阻拦,在门子去通禀时,硬冲进你娘静养的别院,进门之后,不等你娘出声询问,瑞珠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把前额都磕破了,声嘶力竭的哭求你娘去救救她娘女郎。”
  卫戗柳眉倒竖:“救?”
  姨婆深吸一口气:“虞姜未婚先孕,自觉无颜苟活于世,先悬梁后投河,幸亏全都被人发现,及时救回,但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瑞珠无奈之下,跑来求你娘给主持个公道,因为你爹最听你娘的话。”说到后来,身子佝偻下去:“从前我总是担心,让你知道这些糟心事,会影响你们父女之间的感情,不管怎么说,母族是出嫁女子的倚仗,若你彻底怨恨上了本就不够亲厚的父亲,那么即便将来嫁入好人家,可与娘家的关系不好,那……”
  卫戗突然联想到,假如她和她爹彻底决裂,有朝一日,她无母族庇佑,一身轻的嫁入王家,王珏那小鬼可会护她周全?依目前情形看来,大约会罢!摇摇头,甩掉脑子里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现在她重点关注的应该是她娘的事情,于是她放柔嗓音,循循诱导:“姨婆,我的母亲是你一手带大的,我知道你最是心疼她,可你看看,她吃了那么多苦,糟了那么多罪,最后甚至无辜枉死,难道我们不应该为她讨一个公道么?”
  姨婆受不住卫戗连哄带骗的攻势,竹筒倒豆子似的讲出当年经过。
  却说卫毅一次受邀拜访虞公,谁知酒后无状,误闯进虞姜闺房,虞姜她一介弱女子,怎敌卫毅一介武将?然后不出意外的失身给卫毅,事后卫毅懊恼万分,虞姜虽然抱着被子痛哭流涕,对上卫毅时,却显得尤其大度宽容,说什么不怪卫毅,她知道“辛姐姐”身子不好正在养病,没办法服侍自己的夫君,而卫毅必定十分想念“辛姐姐”,此番喝醉了酒,结果就错把她当成“辛姐姐”,此事错不在卫毅,是她没能及时唤醒他……
  以上细节是卫毅在虞姜怀孕后,亲口向桓辛坦白的,并承认虞姜肚子里的孩子的确是他的。
  桓辛敌不过瑞珠的软磨硬泡,外加一副你不答应,我就死在你家大门口的架势;
  还有当时仍健在的卫老夫人,也就是卫毅他娘卫戗她奶奶,因不少巫医都说桓辛无法再受孕,正纠结于儿媳无法传宗接代,自己没办法跟祖宗交待,忽闻贤良淑德,讨人喜欢的虞氏阿姜有了儿子的骨肉,惊喜不已!忙不迭来做儿媳工作,拐弯抹角劝诫她,无论如何也要保全卫氏香火,这是她身为主母的责任;
  卫老夫人前脚刚出门,七大姑八大姨后脚就挤进来,莫不苦口婆心开导她,虞姜是个温顺的,给卫毅抬了这样的妾室进门,总比纳个不知根底,无事生非的刺儿头好,而且这样也解除了她的后顾之忧——如此一来,就不必担心日后会触犯不顺父母、无子、恶疾、妒,七出中的四个条目,她也可以高枕无忧的过上一辈子。
  不管是对虞姜心存怜惜,还是被逼无奈,总之桓辛拖着病身子去见了虞姜。
  虞姜见到桓辛,双手捂住平坦的小腹,就像瑞珠那样,扑通一声跪倒在桓辛面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她自知对不住“辛姐姐”,更打算一死了之,可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又觉得十分不忍心,她不求名分,只求桓辛给这无辜的孩子一条生路。
  后来桓辛问卫毅,他作何打算。
  卫毅站在桓辛面前,始终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其言讷讷:“我坏了她的清白,对她不住!”
 
  ☆、无怨无悔
 
  桓辛有气无力道的苦笑:“是啊, 事到如今, 以你的为人, 不给她一个交待,肯定会愧疚一辈子。”
  事已至此, 桓辛别无选择, 她将自己关在房间里, 三天后,当窗理云鬓, 对镜帖花黄, 待到人前, 又是笑颜如花, 且雍容大雅的主持了卫毅的纳妾礼。
  起初,卫毅并不在虞姜房中留宿, 桓辛需要静养, 虞姜便把大半时间耗在卫老夫人院子里,每日都将卫老夫人哄得开开心心。
  后来, 卫老夫人病倒,虞姜又挺着大肚子衣不解带的伺候在病榻前,卫老夫人一见到卫毅,便拉着他哭天抹泪:“阿姜是个好女人, 你对不住人家在前, 而今既已把她迎进门,就该好生对待,娘也到寿了, 但一想到你和阿姜的事,就没办法安心闭眼,你且记住,待娘走后,切莫再这样刻意冷落阿姜,娘知道,你是怕阿辛心里不舒服,可她也是个明事理的,自己身子不中用,你去阿姜那里,她肯定会理解你的,而且阿姜在嫁进来之前就和她情同姐妹,现在更是无怨无悔的替她在我病榻前尽孝,帮你开枝散叶,她为你夫妻二人着想,受到莫大委屈却要强颜欢笑,娘瞧着就心疼,你和阿辛也该多体谅体谅她才是!”
  于是,孝顺的卫毅开始“体谅”虞姜,卫老夫人见到卫敏,她是有些失望的,随即知道桓辛有了身孕,而且卫毅也开始在虞姜房中过夜,卫老夫人觉得卫家香火有了保证,心情大好,病也轻上许多。
  不曾想,没过多久,卫老夫人便暴毙了,虽然她之前一直念叨可以瞑目,但终究是睁着眼睛去的,而桓辛也迁往别院一心养胎,卫家内宅的事情,则统统交由虞姜代理。
  说到最后,姨婆感慨道:“其实不管人品样貌,还是家世地位,琅琊恭王都更在你爹之上,但他当时年少风流,你娘又十分骄傲,受不了那些绕在他身侧的莺莺燕燕,最后选了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你爹,谁曾想……”一声长叹:“我知道,你娘自流产之后,便郁郁寡欢,待到获悉虞姜怀上你爹的骨肉后,更是痛苦不堪,她只是看上去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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