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锦——天际舟
时间:2019-01-07 10:11:24

  过了两日,司岚笙寻了一个由头,回了司家一趟,专门找到许悦说话。
  “大嫂,娴姐儿最近怎样?”
  提起司慧娴,许悦便满面愁云,叹口气道:“你是知道的,她还能如何?最近越发不爱出门了,除了请安,连院门都不愿迈出半步。”
  当年的事情,对司慧娴的打击甚大。
  就好像一朵水灵灵的鲜花,原本应该是盛开的时候,却突然遭遇了风霜。
  随着年纪的增长,她越发将自己封闭了起来。不愿出门,只因不想听到那些关于“司家老姑娘”的种种议论,或人们看着她的异样目光。
  或许,并非人人都知道她的事情。但她总是敏感的觉得,那些人都是在看着她、议论她,就好像在看一个怪物。
  “你也别太担心了,只要婚事定下来,娴姐儿就会好。”
  “唉,她的婚事……”许悦道:“我又不愿委屈了她。”司家这样的家庭背景,难道真要将司慧娴嫁入那等小门小户家里受苦吗?
  从小到大,司慧娴的吃穿用度无一不精。难道等嫁了人,反倒要去操心那些柴米油盐的事情?光是想想,许悦就不舍得。
  “前几日,褚太太找到我问起娴姐儿,我觉得当真不错。”司岚笙道。
  “褚太太?”许悦吃了一惊,问道:“哪个褚太太?”
  司岚笙笑了起来,道:“这满京城里,还有第二个褚太太不成。”
  许悦回过神来,道:“她能来找你,确实够心诚。”其中的关窍,许悦略略一想便明白了过来。
  “褚末中了进士,以他这般年纪实在不容易。”司岚笙道:“和娴姐儿,倒是般配。”
  许悦自然听说过褚末,更知道当年方家退亲之事,她想了想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说起来不是外人,但那毕竟是方家的事,她并未细问过。
  这次既然是要求娶司慧娴,她就要问个清楚。
  “说起来,也不全是褚末的错。那个孩子,只是少了些心眼,性子又绵软。”司岚笙几句话将当年的事说了一遍,叹道:“这么一来,两个孩子就都耽误了。”
  许悦蹙眉道:“你们方家其他房的姑娘,一个个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可不是吗?前有方锦佩、后有方锦菊。
  “那可不?”司岚笙道:“我看着,这根子还都在父母身上。”
  方锦佩的父亲是方孰才,不着调不说,还曾经将方锦书卖给了拐子。有这样的父亲,方锦佩不长歪才是怪事。
  而方锦菊是庶长女。方孰丰的后院里,先有了庶子庶女,才有了嫡子。这样的失衡,难免让子女暗地里各怀心思。
  “方锦菊呢,如今在哪里?”她毕竟和褚末有了肌肤之亲,司慧娴要是真嫁给褚末,许悦就必须得考虑这个人的存在。
  “二弟将她送去了庵堂,过了几个月褚太太遣人来接走,白氏也是知道的。”司岚笙放下茶杯,低声道:“她应是有了身孕,但没有生下来。”
  “褚太太的手段,你应该能想象的到。后来,方锦菊就没了消息。”司岚笙道:“见面时你可以问问,褚太太对她的打算。”
  许悦冷哼一声,道:“这个方锦菊,倒是和她亲娘一样,是个好生养的!”短短一次露水姻缘而已,她就能怀上身孕,岂不是好生养?
  “依我看来,有褚太太在,她翻不了什么大浪出来。”司岚笙道。方锦菊自以为聪明得计,但她怎能翻得出褚太太的手掌心。
  将她养起来,褚太太不过是想要将她控制在自己手头,以免她又会出什么别的妖蛾子罢了。
  许悦点头赞同,转而又担忧道:“褚末的人才品貌那是一等一的,我就担心以娴姐儿的性子,应付不来这些事情。”
  司慧娴,当真是人如其名,十分的娴雅。遇着了什么事情,也不爱争抢。褚末那般招人,婚后自然少不得纳妾置通房,许悦就担心自己女儿应付不来。
  “大嫂担心的这个,我也已经想过了。好在褚大夫这样的人家,十分注重家风。有褚太太在,褚末的后院里不会有什么妖里妖气的女子。”
 
  ☆、第五百九十四章 变与不变
 
  第594章
  “对娴姐儿来说,褚末当真不错。”司岚笙补充道。
  许悦点了点头,对司慧娴而言,难道还有什么选择吗?能嫁给褚末,已经是意料之外的好。
  司慧娴比褚末还要大一岁,对两家而言,这门亲事自然是越快越好。
  殿试之后,两家就约着见了一面。
  褚太太当场捋下手上的一个冰种玉镯,亲自戴在了司慧娴的手上,作为定亲之物。
  司慧娴面容含羞,在许悦的示意下任由褚太太戴好,敛礼道谢。
  “外面景色宜人,你们两个也别杵在外面跟前,自己多带几个人出去转转,仔细脚下。”许悦看着女儿,笑着吩咐。
  褚末知道这次来的目的,应下和司慧娴一道出了门。
  如今的褚末,眼眸里多了些沉稳少了些天真。失去方锦书,他花费了不少功夫,才让自己看起来和往日没什么两样。
  他知道,自己总归是要成婚的。而母亲相中的司慧娴,正是方锦书的表姐。想到她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他接受起来也更容易。
  方锦书,就让她藏在自己心里吧,成为一个不可触碰的存在。大悲寺后山的芍药花田,那将是只属于他的美好回忆。
  司慧娴缓步走在褚末的身侧,眼角余光瞥见褚末的芙蓉锦面,一颗少女芳心,迎来了久违的悸动。
  这个男子,她听说过他的名字,也在其他的宴会上远远见过。
  但他的如玉风姿,总让她觉得,这是从天上降临的仙子,自己连一片衣角都触碰不到。
  在听见表妹方锦书和褚末定亲的消息后,她的心里也微微有些失落。但也仅仅是失落而已,连嫉妒都做不到。
  他,是那么的遥远、和不可及。
  因为太过遥远,司慧娴连和他说话的想法都没有。然而,自己竟然会嫁给他?
  司慧娴只觉得这一切,就好似在做梦一般。
  曾经遭遇的打击,在褚末面前变得这样的不值一提。如果,历经苦难之后,迎来的是这样甜蜜的果实,她愿意承受。
  她的神情,褚末再熟悉不过。这几乎是所有女子见到他后,会露出的表情,除了方锦书。
  是啊,方锦书。
  自己怎么又想起她了?还是专心些吧。
  褚末自嘲地笑了笑,看着司慧娴道:“那边有个凉亭,不如我们过去坐坐?”
  司慧娴粉面含春,娇怯地点了点头。
  他的声音,怎么会如此好听?就如同山涧中的泉水,清澈、沁人心脾。
  看着她,褚末笑了笑。
  如此也罢,既然是方锦书的表姐,好好待她便是。自己的后院里,始终需要一个女主人。既然不能是方锦书,那其他是谁也都无所谓了。
  司慧娴既然是母亲相中的女子,自然有母亲的道理。何况,她是这样娴雅贞静的女子。这份美丽,可以带给他想要的安宁。
  他这粲然一笑,让这满园春色都黯然无光,让整片天地为之点亮。看在司慧娴的眼中,就如同最绚丽的烟火猛然绽放,是那般的逼人夺目,让她的心跳都为之停止。
  春风拂面,两人的身影在这样的景致中,就好似一双璧人,成为风景中最鲜活的点缀。
  房中,褚太太道:“想必,司太太也都知道了方锦菊的事情。”她既然请了司岚笙去做这个中间人,方锦菊的事情,她就没想过要瞒着。
  许悦点了点头,道:“这件事,实在是不能都怪末哥儿。”
  “司太太这么想,我也就放心了。”褚太太道:“眼下我将方锦菊安置在东郊庄子上,有专人看着她。”
  “待娴姐儿过了门,生了嫡子嫡女,再找个合适的时候,把她抬进门便是。”褚太太将她的打算道出:“还要请司太太放心,她是不可能再有末儿的血脉。”
  绝了方锦菊的生育能力,不光是为了褚末的嫡妻着想。
  褚家再怎么缺子嗣,褚太太也不会允许像方锦菊这样心思不正的女子,诞下褚末的子女。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就算是庶出子女,也是一个家族的宝贵资源,她怎么能容忍褚末的后代中有根苗不正的人出现?
  有了褚太太的这句话,许悦便彻底放下心来。
  方锦菊在庄子上磋磨了这些年,又没了生育能力,就算进了褚家的门,她又能怎样。对这样一个不会对女儿构成威胁的人,许悦便不再关注。
  在方锦菊的处置问题上达成了一致,两人便开始商议起婚事来。司慧娴的嫁妆早就准备妥当,褚家亦然。很快,便将成亲的时间定在了半年后的十月里。
  而在这之前,三书六礼一样都不能少。
  可以预见,在接下来的半年里,司、褚两家都会忙着两个孩子的婚事。
  在听到褚末和司慧娴定亲的消息后,方锦书有些讶然。在她的记忆中,表姐司慧娴婚事上遭遇了波折,但最终嫁的却不是褚末。
  这虽然只是细枝末节的改变,也代表着越来越多的事情,和前世不一样了。
  方锦书心头高兴,手中的绣针越发稳了,一朵带着露珠的新荷出现在她手头的绣绷之上,惟妙惟肖。
  这两年里,她也没有闲着,通过高楼和广盈货行,悄悄改变了好多她能记得的事情。
  她的目的是要让卫亦馨相信,这个世界正在发生着变化,这不再是她们前世所处的那个世界。
  方锦书想要让卫亦馨习惯这种变化,为庆隆七年那个关键的事件进行着铺垫。只有这样,她才不会惹得卫亦馨起疑,才会显得顺理成章。
  只是,发生改变的,仍然是这些小事。那些至关重要的大事,依旧沿袭着原来的轨迹。
  比如说,巩文觉推迟了三年下场会试,却仍然在殿试里,以二甲进士十二名的身份,被庆隆帝点了榜眼。
  如果说在前世,巩文觉就像那锋利的刀,凭着年轻人的一股锐气,一气呵成地获得了榜眼。
  那么这一世,经历了游学、伪印案之后的巩文觉,就像入鞘的刃,哪怕被装入鞘中,也难掩其光芒。
  庆隆帝破例将他点作榜眼,方锦书隐约可以明白皇帝的心思。
 
  ☆、第五百九十五章 你不懂
 
  这几年来,在变与不变之间,方锦书觉得自己摸到了一些规律。对如何改变庆隆七年那件关键的事,她心里也有了大致的布局,不再像之前那样毫无把握。
  只等着到时候,逆天改命那一日的到来。
  巩文觉得了榜眼,在方锦书这里只是一件前世发生过的事,只不过推迟了三年到来而已。
  但对巩家和方锦晖而已,这却是意外惊喜。
  他的名次在二甲靠前,却没有进前十。按常理来说,殿试的名次波动不会这么大。巩尚书猜测,庆隆帝点了他做榜眼,定然与伪印案有关。
  当初,为了替祖父正名洗刷冤屈,巩文觉在伪印案上出了大力。
  否则光凭权墨冼单打独斗,缺乏人手根基的情况下,想要侦破伪印案,或许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但当初巩文觉只是一名举人,伪印案又和巩尚书息息相关。在随后的赏赐里,都归功于权墨冼,连提都没有提过巩文觉的名字。
  庆隆帝心头有数,加上他确实喜爱巩文觉所作的文章,便干脆将他直接点了榜眼。
  结果出来后,来巩家道贺的人络绎不绝。从主子到下人,都是一派喜气。
  高中榜眼,巩文觉同样意外。饮过好几轮酒席,他让人在南市买了方锦晖喜欢吃的糕点,去方家递了拜帖。
  这份意外之喜,他更想要跟她分享。
  未婚夫妻在婚前三个月不能见面,他想趁着这之前,能多见上几次,慰藉将来的相思之苦。
  他对方锦晖如此用心,是方家上上下下都乐于见到的。未来的姑爷,可是当朝榜眼。这说出去,就连方家的下人面上也多了些骄傲的光彩。
  他这份浓烈的情意,方梓泉实在是有些看不懂。
  不就是娶妻吗,为何会如此激动的期盼着?虽然被看重的是自己大姐,他也不能理解。
  见方梓泉如此反应,巩文觉看在眼底便觉得有些担忧。转过头,他就去找乔世杰吃过一顿酒。
  乔世杰的名次变化不大,仍然是在二甲中游。听了巩文觉所说,他诚心诚意地道了谢,仔细想了想,便去了乔彤萱的院中。
  “哥哥来了,请坐。”乔彤萱放下手中的花剪,眉目清淡。
  回陆家住了几年,她的动作从容,仪态优雅。一举一动,均符合礼仪规矩,就如同从古画中走下来的仕女一般。
  但在乔世杰看来,这样的乔彤萱,跟那种没有生气的傀儡木偶又有什么分别?她的眼眸里,失去了少女的灵动。
  “你和泉哥儿之间,是怎么回事?”乔世杰直截了当的问。
  “哥哥是在说什么?”乔彤萱微微一笑:“妹妹不懂。”
  “你就别装傻了。”乔世杰沉声道:“回陆家住了几年,你要是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就白住了。”
  乔彤萱看了他一眼,道:“他是母亲替我定下的夫君,待时间到了我自然会嫁。哥哥是在操心什么?”
  “我带着母亲留下的嫁妆,方家不会亏待了我。”乔彤萱的语气淡淡的。
  “你以为,成亲后你是在跟谁过日子?你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乔世杰看着她,眼里有着痛惜:“你这条命……”
  “对!”乔彤萱蓦抬头,眼眸如刀,道:“我这条命,是母亲用最后几年换来的,你想这么说是吧?”
  “所以,我就要按照你们所铺好的路去走。不管我,是不是愿意!也要开开心心地,过好下半生,让母亲在天之灵得到慰藉,是吗?”
  她的声音并不高,这一句句的质问,却是发自肺腑,听得乔世杰心头发颤。
  和方家的亲事,是母亲在临终和乔家达成了利益交换而定下来。所图的,正是为了让乔彤萱下半生有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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