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锦——天际舟
时间:2019-01-07 10:11:24

  “没想到,查来查去,却查到了侯府的小公子头上。”权墨冼所说的,是所有人都看见的事情。他不会说的是,是他亲手布下的局,才让京兆府的捕快能查到线索。
  “唐府尹将此案移交到了刑部,尚书大人将此案交给微臣,命微臣严查。”权墨冼叹了一口气道:“王爷您想必是知道的,微臣在刑部不受待见。”
  原来如此。
  怪不得来自己府上的,竟然是他。
  齐王颇为同情的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他的肩头,道:“我明白。你在刑部不易,今后若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本王。”
  他礼贤下士的名声不是白来的,这样做来,令人有如沐春风之感。权墨冼能力出众,虽然一直饱受朝臣排挤,但在民间拥有美名,也得庆隆帝看重。
  对齐王而言,若能将权墨冼收拢在麾下,也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刑部被关景焕把持着,就成了太子的地盘。偏偏,却有一个不服从他们管教的权墨冼,像钉子一样钉在那里,却还奈何他不得。
  别看权墨冼如今只是五品官,在刑部,已是手握实权的职位,跻身于前十人之中。
  而且,因为他是唯一一个没有派系标签的官员。在他手下,聚集了好多无根基的小官吏、捕快衙役。
  只不过,两人平素里少有接触机会,就算齐王有心,也无从招揽。今日,而他所来的原因虽然令人不快,此时态度却异常恭谨,令齐王很是受用。
  这样的大好机会,齐王岂会白白放过。
  既然对方能向自己袒露被排挤的事实,齐王也投桃报李,伸出橄榄枝。
  权墨冼眼睛一亮,郑重施礼道:“微臣谢过王爷。”
  “快起来。”齐王亲手将他扶起,语气越发和蔼:“来,给本王好好说说,肖沛他究竟犯下何事?”
  两人在几句问答之间,关系已经拉近不少。权墨冼苦笑道:“王爷,在下实在是没有想到,这查来查去,竟然查出来一桩大案。”
  听他自称“在下”,齐王的心情越发好了,问道:“此话怎讲?”
  “在下根据京兆府提供的线索,一路追查到了玉生馆里。”权墨冼看了齐王一眼,齐王点头示意他明白玉生馆是怎样的地方,让他继续。
  “怎料当我到时,一名叫青枫的小倌已经自知作孽太多,自尽横死在当场。刑部的捕头找到机关,发现一道暗室,从中解救出来两男三女。”
  “找到他们之时,他们身体均不着片缕,浑身伤痕累累。甚至,有两人得了癔症,连人都认不清,只知道求饶。”
  “王爷!”权墨冼道:“您是没见着那等惨状,让人不忍目睹。而这五人,都是被肖沛所掳来,囚禁在暗室中,供他淫乐猥亵。”
  “当真如此?!”
  猛然听到这样的事实,齐王惊道:“难道之前失踪那人……”
  权墨冼点点头,道:“那名商人之子,也正在其中。”
  “在下也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结果。带着人去玉生馆之时,苦主听闻可能找到了人,也跟着去了。但,谁知道是这等情形?”
  “这么一来,事态就再也控制不住。”权墨冼揉了揉额头,道:“苦主见到自己儿子如此惨状,当下就在衙门里闹了开来,要捉拿凶手。”
  权墨冼所言,俱都是事实。
  此时的洛阳城里,早就闹得沸反盈天,无数百姓聚集在刑部衙门面前,替被囚禁之人喊冤,要求严惩凶手。就连衙门出动了衙役捕快,也弹压不住。
  这样的大事,也只有在齐王府里饮宴,暂时隔绝了外界消息的这几人不知了。
  而这时机,正是权墨冼精心选择所致。他派出的人看着肖沛进入了齐王府里,才开始发动整个布局。
  齐王问起,他便如实回答。就算齐王事后去详查,也不会有任何出入。
  “所以,顾尚书就派你来了?”齐王问道。
  权墨冼无奈地摊摊手,道:“谁让这件案子是在下经手,推脱不掉的。”
  齐王冷哼一声,道:“那个老狐狸的算盘倒是打的精!又能借此事落了我的颜面,自己还能躲在后面看笑话,让你来得罪人。”
  他是王爷,自然可以骂顾尚书是老狐狸。权墨冼却是顾尚书的手下,只好摸摸鼻子待在一旁,并不接话。
  过了片刻,权墨冼道:“王爷不怪罪在下,就是在下的福分。只是眼下的事态不可收拾,王爷您还是拿个主意的好。”
 
  ☆、第七百二十六章 臣倾慕之
 
  齐王的眉头紧紧皱起,这确实是一件颇为棘手之事。
  肖沛做下的事委实过分,而此次人证俱在抵赖不得,并引起了公愤。就算他是王爷,也包庇不得。
  若是替肖沛开脱,岂不与他成了一丘之貉?他一直以来在民间营造出的良好口碑,就会毁于一旦。
  但是,如果就此让权墨冼将人带走,等于被刑部欺上门来,自己还乖乖交人。
  朝堂之上,不会理会这许多其中的缘由,只看事实。太子一方,定然会抓住这个机会不放,借机生事削弱他的势力。
  一边是民怨,一边是大势,这实在是难以抉择。
  就在齐王思索之间,之前他遣去宫里请旨的心腹返回,远远地冲着两人作揖见礼。
  “过来。”齐王道。
  “启禀王爷……”他看了权墨冼一眼心生犹豫,不知道那件事该不该说。
  看见他的神色,齐王便知道他要说的事情。
  既然肖沛此事已经在洛阳城里闹得满城风雨,出去请旨的人定然会有所察觉,才返回府中。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进宫?
  “王爷既是有事,在下暂避一二。”权墨冼道。
  齐王摆摆手,道:“不用,我信你。”他既然已经猜出了是同一件事,无谓让权墨冼回避,以示自己对他的信任。
  果然,权墨冼感到道:“王爷如此信任在下,定不会让王爷失望!”
  齐王微微颔首,示意心腹:“你如实讲来。”
  “王爷,属下还未进宫,就听说侯府的公子爷犯下了案子。”心腹恭声禀道:“属下寻思着,赐婚兹事体大,需慎重些才好。便打听了一番,见苦主都闹上了刑部衙门,便赶紧先回来回禀王爷。”
  齐王松了口气,他尚未进宫,幸好幸好。
  “你做得对。”齐王道:“不用进宫了。”
  幸好肖沛的案子爆出来及时,此等行径之人,若真因为自己保媒,而赐婚给了方锦书,那这就不是结亲,是在结仇。
  自己的目的是施恩于方家,这么一来,却反其道而行之。
  “只是王爷,”心腹犹豫了一番,进谏道:“方家只要离开王府,就能知道此事。这次赐婚不成,侯府小公子又是个这样的人,就恐方家……”
  因权墨冼在场,他并未将话说完,齐王却明白他的意思。
  说好了要替方锦书解决亲事,赐婚于她,却给了她一个如此糟糕的夫婿。就算方家明理,也难免心生抱怨。
  如今正是争储的紧要关头,一步都错不得。
  齐王不想在这个时候,因为这件事反而跟方孰玉之间起了隔阂,得不偿失。
  他揉了揉眉心想道:为今之计,就是替方锦书另找一名夫婿,仍然由曹皇后赐婚,堵住所有人的口。
  可,这一时半会的,到哪里去找这个人选?
  “在下斗胆,敢问王爷在为何事烦忧?”权墨冼拱手问道:“方才在下在席间瞧见了方家四姑娘,难道?”
  听他提起方锦书,齐王眉头皱得更紧了,叹气道:“你想得没错,本王原本正要撮合方家四姑娘和侯府小公子的婚事。本已跟母后提过,要请她赐婚给方家。”
  但事已至此,且不提肖沛将被如何治罪,他爆出这样的丑事来,这桩婚事显然不可能再继续下去。
  但赐婚一事,原本就是由自己主动提出。半途而废,实在是太过尴尬,让旁人看了笑话不说,还会成为太子奚落自己的谈资。
  这件事,到底该如何收场?齐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王爷,在下曾与方家有旧,也得过詹事大人的提点。”权墨冼道:“若王爷不弃,在下愿替王爷分忧。”
  “你?”
  齐王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权墨冼,眼睛一亮。
  对啊,眼前这名男子,难道不是最好的替代人选吗?
  出身寒门、当朝状元、一表人才、能力出众。受到父皇看重,公主爱慕,还是当朝最年轻的五品官员。
  除了他曾丧妻之外,找不到任何缺点。
  若单以身份地位而论,方家四姑娘若要嫁给他做续弦,实在是有些委屈。
  但方锦书身上背着一个“克夫”的骂名,又已经及笄过了最好的议亲年纪,嫁给他,也不是不可以。
  不!
  这些其实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男未婚、女未嫁,且年岁相当可以成亲。
  重要的是,自己在这情急之间,找不到一个比权墨冼更好更合适的人选。
  此次赐婚若不成,肖沛在这当口爆出丑事,岂不更进一步坐实了方锦书“克夫”的名声?否则怎么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这时肖沛就出了事?
  要将这场面圆回来,要让方家感恩于自己,就只剩下这一条路可走。
  那些不合适之处,一道赐婚旨意足可弥补。
  大不了,再给一些好处给方家。
  权墨冼给方家做女婿,方家并不吃亏。
  这样一个年轻有为,饱受朝臣排挤却仍然屹立不倒的优秀男子,在当年曾是多少春闺中的梦里人。
  而他,愿意替自己分忧,自己接受了他的好意,就等于在刑部安了一颗钉子。
  太子不是要等着看自己的笑话吗?!自己也能用权墨冼令对方难堪。
  转瞬之间,齐王想明白了这其中的逻辑关系,笑着问道:“子玄,婚姻大事,你这决定是不是太快了一些?”
  他想要知道,权墨冼是一直想要朝自己靠拢,苦于找不到机会呢,还是别有所图。
  子玄乃权墨冼的表字,齐王虽然从未跟他有过私底下的接触,但年轻一代官员的信息,他早已铭记于心。
  这个时候叫出来,恰如其分地,将两人的关系显得越发亲近。
  “在下一直仰慕王爷风采,只是苦于一直不得其门而入。”权墨冼道:“这次前来,在下还要感谢尚书大人才是。”
  “哈哈哈!”齐王大笑出声,道:“的确,改日我该备礼,亲自上门致谢才是,感谢他将子玄送到了本王身边。”
  今日之事虽然诸多不快,但权墨冼的表态,令他心情愉悦。
  “此外,在下不敢欺瞒王爷,方家四姑娘的美名,臣倾慕之。”饶是他皮肤黝黑,也能看出此刻他面色发红。
 
  ☆、第七百二十七章 一头雾水
 
  齐王一愣,转而笑道:“少年慕艾,这有什么不好意思。”
  原来,他偷偷在心中恋慕方家四姑娘。只是两人的身份地位相差太大,不敢表露出来。怪不得,看见了这大好机会,就立即想要求娶。
  观他行事孤绝,如今这样的少年情怀倒令他看起来可爱许多。
  “好,我可以允了你。”齐王笑道:“那个老狐狸一定没想到,遣你来此,不仅让我收了一员大将,还给你送来一位妻子。”
  “一举两得,这天底下的事嘛,果真是祸福相依。”
  肖沛既然注定了罪名难逃,他何苦去维护与他?那是他自己做下的孽,不是自己不保。与承恩侯府的关系,慢慢修复便是。
  失去一个肖沛,得了一员刑部能臣,这怎么算,都是自己得益。
  “谢王爷!”权墨冼拱手,道:“侯府小公子之事,在下有个建议,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齐王摆摆手,道:“都是自家人,但讲无妨。”
  “王爷可派出一队亲卫,与在下一道,将肖沛护送回侯府。”权墨冼道:“对外,可声称不让罪犯逃脱;对侯爷,可解释为民怨沸腾,您为了小公子的安全着想。”
  “等肖沛回到了侯府,在下再持刑部之令,将他逮捕归案。”
  齐王略作思索,这或许是眼下唯一的法子。算不上好,但总算是能全了王府的颜面。
  “好,就应了你的法子。”
  “王爷,”静候在侧的心腹问道:“属下今日还进宫吗?”
  “子玄,待你回来,本王就请母后替你与方家四姑娘赐婚。”齐王道:“你就放宽心,本王包你如愿。”
  这桩婚事,他还未与方家商议。
  但他敢做出如此允诺,是相信方家也没有更好的选择。方锦书的婚事,原本就高不成低不就,否则也不会拖到眼下。
  “谢王爷恩典。”权墨冼长揖到地。
  “你我二人一见如故,不必如此客气。”齐王亲手将他扶起。
  他们离席的时间有些长了,等待的人各怀心思,肖沛尤其惴惴不安。
  “承恩侯,非是本王出尔反尔,贵公子之事如今已闹得满城风雨。”齐王回到座位上,歉意道:“为今之计,本王遣一队亲卫送二位先行回府,以免遭受意外。”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何事,让齐王突然变卦。
  “其中缘故,侯爷您出府略加打听便知。”齐王道:“本王稍候就入宫,替贵公子求情。”
  肖沛霍然而立,愤然道:“我究竟犯下什么错处?!还望王爷明言。这般不清不楚,是要问我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吗?”
  他做事如此隐秘,绝不信会被人拿住把柄。
  顶多,就是侯府里那些丫鬟的死因被翻了出来,几个奴婢的性命是什么大事?
  承恩侯想得要比他长远一些,敢让刑部到王府拿人,会让齐王如此为难,肖沛犯下的事可能当真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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