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农家日常——坐酌泠泠水
时间:2019-01-14 10:34:39

  “哈哈哈哈哈……”关嘉泽捧腹大笑起来。
  “喂喂喂,杜锦宁,你到底是哪一边的?咱俩还是不是朋友?”
  梁先宽气极败坏地放下酒杯,撸起袖子就想过来打人,却被齐慕远一伸手就拎住了后衣领:“想打人?你经过我同意了没有?”
  许成源看着这几人打打闹闹,亲密无间的样子,忽然十分佩服和羡慕杜锦宁。
  关嘉泽、梁先宽、齐慕远,都是世家子弟。家世显赫,父辈官居高位;他们本身也是人中龙凤,以后前程无量。杜锦宁身为农家子,与他们在身份地位上相差甚远。可他,愣是不光让这些人把他当成知己,更是把他当成了核心般的存在。他们打心眼里敬佩他、亲近他,他们甚至担心被他所疏离。
  便是二品大员的齐伯昆都对他另眼相看。
  这不是脑子聪不聪明所决定的,而是一种本事,是一种独特的人格魅力!
  回想起自己,以前在博阅书院里,因为所谓的“骨气”,就刻意地与那些家境优渥的同窗划出一条深深的鸿沟,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许成源就觉得自己的行径太过可笑。
  那是自傲,又何尝不是一种自卑?
  “行了,大家赶紧吃,吃饱就散了吧,果酒别喝了。明日还要去拜见座师呢。”杜锦宁道。
  大家一听便不敢玩闹了,扒拉了两碗饭,便各自散去。
  ……
  第二日,大家都穿了崭新的青衫,头戴秀才才能佩戴的文生巾,到贡院门口来汇合,一起拜会座师赵良及陆九渊等人。
  漓水县此次进学的考生不少,大家自然形成了一个小团体,一见面就互道恭喜,再打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这里是贡院门口,座师眼皮子底下,即便是祁思煜等人也不敢出妖蛾子,否则学政是有权利剥夺他们的生员身份的。因此大家都和和气气的,一派和睦。
 
 
第419章 震惊
  到了时辰,大家根据院试名次排着队鱼贯而入,进到大公堂。
  待大家一排排依次站定,便有衙门的胥吏高喊:“新晋秀才五十名,向座师赵大人、陆山长,行礼!”
  大家朝坐在上首的赵良、陆九渊深深作揖行礼。
  赵良还好,脸上挂着笑容,眼里满是欣慰与鼓励。
  可陆九渊自打杜锦宁进门,整个人就处在呆愣状态,望着杜锦宁两眼发直。要不是在考生们还没进门时,陆九渊曾迫切地朝赵良打听过杜锦宁的情况,赵良还以为他看到杜锦宁长得太过漂亮而生出了歪心思呢。
  当时陆九渊在言语里对杜锦宁的文章满满都是推崇,赵良还从他眼里看到了仰慕之意,他便起了个促狭心思,愣是没说杜锦宁的真实年纪,只满口称赞杜锦宁在府试时的优异表现,引得陆九渊对杜锦宁越发好奇。
  此时看到陆九渊盯着杜锦宁的目光两眼发直,身后不远的门帘处还传出一阵奇怪的响动,赵良就忍不住想笑。
  史修与彭士诚既不是主考官也不是阅卷官,仅仅是陆九渊带来的如同“幕友”一般的存在,他们是没权利进到这里来接受新晋秀才们的拜礼的。本来两位德高望重、颇有才学的老先生也不屑于参加这种活动,无奈他们对于新晋的院案首杜锦宁太过仰幕了,想要第一时间看到他。陆九渊没法,只得跟赵良通了个气,让他们在穿堂后的门帘里进行偷窥。
  此时很显然,杜锦宁的年幼与漂亮,不光让陆九渊目瞪口呆,更令后面偷窥的两位老先生因为失态而发出了响动。
  好在五十个秀才着实不少,大家即便表情肃穆,不敢有任何小动作,却仍免不了有些衣服摩擦声。又因大家都低着头,不敢抬头直视赵良和陆九渊,并没有发现此时已把门帘高高挑起的史修与彭士诚。
  待大家行礼完比,赵良清了清嗓子,说了一番勉励的话。说完,他还特意看了陆九渊一眼。
  陆九渊在赵良咳嗽的时候就回过神来了,心里暗暗叹息一声,掩饰了失望的神色,打起精神来应对眼前的局面。
  院试不是乡试,是没有鹿鸣宴的。陆九渊训完话,胥吏便示意大家可以退出去了。
  可临退散之时,陆九渊出声把杜锦宁留了下来:“杜案首请留步。”
  杜锦宁一愣,停下了脚步。
  看着杜锦宁稚嫩的脸,陆九渊一阵为难。
  他已经认定那两篇文章和那首词不是杜锦宁所写的了。
  只是此时案首已张榜出去了,赵良也没有任何怀疑的地方,他真要对这两篇文章的作者提出异议,从而掀起一场大风浪,那显然是十分不明智的。那两篇文章,即便不是杜锦宁做的,也是他的长辈或老师作的吧?要是这位真正的作者卷入舞弊案中,他们在学术上才刚刚生起的一点点希望,岂不是又煙灭了?而且,还是他自己亲手把写这两篇文章的人送去砍头的。
  真需要这样做吗?
  可不这样做,这件事能瞒得了多久?他们写的与这两篇相应和的文章还要不要发表出来?到时候,会不会有人来查这个源头?
  种种思绪在陆九渊脑子里盘旋,让他心如乱麻。
  见陆九渊盯着杜锦宁久久不语,赵良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转头对杜锦宁笑道:“四月份的时候我们在府试上见过一面,没想到时隔四个月又见到了你。杜锦宁你不简单呐,小小年纪就拿了个小三元。看来两年后的乡试上再拿个解元可也期啊?”
  “座师大人谬赞,学生愧不敢当。”杜锦宁拱了拱手,满脸谦虚,“学生能取得一点成绩,全靠各位座师提携。学生多谢各位座师提携之恩。”说着,她深深作揖,行了一礼。
  陆九渊这才想起,杜锦宁是小三元,府案首、院案首都是在赵良的监督下拿到的。
  赵良此人,他还是了解的。这人虽是一名政客,但一身才学也是不容小觑的。而且这人做事极稳,心还算正。他绝对不会做科场舞弊这等蠢事,拿自己和后代的前程来开玩笑的。
  只是……
  还没等他那股纠结劲儿再起来,赵良又笑道:“陆座师对你初试的那两篇文章和试帖诗可是称赞有加啊,你可有什么要对陆座师说的?”
  杜锦宁转向陆九渊,深深作了个揖:“学生多谢陆座师赏识。”
  陆九渊见状,深吸了一口气,决定还是考校杜锦宁一番。即便不把这件事掀露出来,他也能借此给赵良提个醒,以免以后扯出事来时被弄得措手不及。
  他先问道:“你几岁起开始念书?师从何人?”
  闻弦音而知雅意,杜锦宁一听就知道陆九渊对她产生怀疑了。那两篇文章与她这个年龄实在太不相符,是个人都得怀疑一番。
  她不慌不忙地拱了拱手:“回陆座师的话,学生十岁开始念书,老师姓关讳乐和,原漓水县博阅书院山长。”
  “十岁?”陆九渊诧异地打量着杜锦宁,问她道,“你今年几岁?”
  “过了年就十三了。”
  “十三?”陆九渊越发吃惊:“你才念了三年书,就拿了个小三元?”
  赵良笑道:“陆山长有所不知,这位小家伙,天资聪慧,过目不忘。他看过的书不光能记住,而且还能融汇贯通。最难得的是还十分勤勉。短短两年的时间,他就把博阅书院藏书楼的书都通读过了。再加上他的老师关乐和是当年在京城里引起轰动的‘歌和才子’,他能写出好文章来也就不奇怪了。”
  低头看着地面的杜锦宁,听得这话睫毛微微颤了颤。
  赵良如此仔细地了解过她,这在她的意料之中。四月的府试,周东平在考场上针对她,从而最后被谪迁,赵良对她不可能不作一番调查。
  紧接着又听赵良叹道:“我当年去京中参加会试并留京任职,‘歌和才子’已经离开京城回漓水了,只闻其名,无缘得见,甚是遗憾;现在虽到此主考,但政务冗繁,无空拜访,又是一憾。幸得能看到他学生的锦绣文章,总算是从侧面一睹‘歌和才子’的风采了。”
 
 
第420章 再考校
  “歌和才子?”陆九渊的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身影。他在年轻时跟关乐和在诗会上有过一面之缘,倒是知道关乐和才华横溢。
  莫非,这两篇文章是关乐和写的?即便不是关乐和写的,也是受他的影响吧?
  就如同祁思煜的文章里处处有祁元道的影子一样。
  这么想着,他的心就放下了一半。有出处,有渊源,师从高才,即便杜锦宁那两篇文章传出去被人质疑,他们也有话说了——名师出高徒么。
  心态一放松,他的神色也变得从容起来,抚着胡子道:“我看你文章,颇为赞成孟子之‘万物皆备于我’的说法。那么,对于六经,你待如何去解?”
  杜锦宁在脑子里回想了一下历史上那个陆九渊的理论,回道:“六经注我,我注六经。”
  六经即是六部儒家经典。因在秦始皇“焚书坑儒”时被坑掉而失传,所以后来就变成了五经。
  陆九渊这话就是问她怎么看待圣贤之书,她治学的理论是什么。
  杜锦宁用的是历史上那位陆九渊的说法来回答。“六经注我”就是自己继承孔孟之道的方法,“我注六经”即是借六经阐发自己的思想。意思就是说,每个人对于六经的解释都不同,只不过是借此来阐述自己个人的见解。
  这种说法,杜锦宁是很赞成的,所以干脆就借用了这么一句话。
  陆九渊眼睛一亮,两只眼睛如灯泡一样望着杜锦宁,差点把杜锦宁吓了一跳。因考生们退出去而大大方方走出来的史修和彭士诚,看杜锦宁的目光也如同看一件珍宝一般。
  杜锦宁这句话,又重重地击中了他们的心房。
  彭士诚性子最急,又紧接着问道:“那么,对于六经,你有何心得?”
  这是问她具体如何看待六经了。
  杜锦宁略一思忖,道:“也者,志吾心之阴阳消息者也;也者,志吾心之纪纲政事者也;也者,志吾心之歌咏性情者也;也者,志吾心之条理节文者也;也者,志吾心之欣喜和平者也;也者,志吾心之诚伪邪正者也。”
  “好,说得好。”彭士诚用力击了一下掌,两眼放光。
  赵良也一脸赞许之色:“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见解。”他师从祁元道,推祟的是气学,但这两种学说并不矛盾,有些地方还一脉相承。而且杜锦宁这种说法,他个人也是极赞同的。
  陆九渊的眼里也绽放着异样的神采。
  此时他已经顾不得作不作假的问题了,心情迫切地问杜锦宁道:“你的这些理论,可是取自你老师关乐和?”
  杜锦宁愣了一愣,旋即摇了摇头:“呃,不是,是我自己胡思乱想出来的。”
  本来把这些理论推给关乐和是比较好的,这样比较容易让人信服。但眼有这三人那狂热的目光让杜锦宁心里发怵。要知道这些学说理论是关乐和提出的,他们定然不会回去,而会立刻收拾行装杀往漓水县。到时候关乐和一问三不知,这事就得穿帮。
  古代读书人最重品行,撒谎不是好孩子,到时候她在这些人眼里就是一个满嘴谎言的人。她还想借这个理论学说在古代立足呢。好不容易提个理论出来,不捞点好处不说,还背负个“不实诚”的坏名声,她是脑袋被门夹了才做这样的蠢事。
  她可是背负着欺君之罪的人,多一份保障,那就多一个活命的机会。眼前有这样的机会,为什么要往外推呢?那自然得臭不要脸地把这些理论归为己有啊。
  所以就算这些人不信,她也得说是自己的理论,而非关乐和的。
  本来陆九渊已认定这理论是关乐和提出来的了,可杜锦宁这话一出,他顿时就傻了眼。
  “你、你说什么?这些理论是‘你’想出来的?”他把这个“你”字咬得特别重。
  杜锦宁点了点头,愣愣地看着他,黑白分明清澈的大眼睛里全是疑惑,似乎不明白这有什么好惊讶的,怎么这些人都是满脸震惊的见鬼的表情。
  一直没有说话的史修轻咳了一声,语重心长地道:“锦宁啊,你小小年纪能写出这样的文章,已是十分了不起了。那祁思煜在文章中推崇祁先生的学说,虽不如你,可我们也是认可的,还给他在次试中点了第三名。你这院案首也是实至名归。只是这理论的提出,是十分严谨而严肃的事,以后你这两篇一经传出,会有无数的读书人跑来跟你辩论。你要是认识不深,不光得不到荣誉,反而会获得个沽名钓誉的名声,你可得想清楚了。”
  这话说的……
  杜锦宁在心底汗了一个,目光却迷茫地在史修脸上停留了片刻,继而好像明白了史修的话外音,脸上露出被逼急眼的神色,语调也变得高昂起来:“这真是我自己想的。我老师就在县里,要是我撒谎,你们一问他岂不就戳穿了吗?就这种文章,写了就写了,我有必要去撒这个谎吗?”
  说到后面,她满脸的委曲。
  “呃。”
  史修和陆九渊几人哑然。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半晌没有说话。
  “那我问你……”赵良在一旁开了口,“你对‘道在器先’这句话作何理解?”
  杜锦宁最不怕的就是考校了。她脑子里有一个完整的理论学说,今生又博览群书,对四书五经也吃得透透的,不管别人考她什么她都不打怵。
  她当下便说起自己的看法来:“天下惟器而已矣。道者器之道,器者不可谓之道之器。无其器则无其道……”
  为了不让这些人再这样继续怀疑继续考校下去,她不再像之前那般说得异常简洁,而是长篇大论地说了一通,直说得陆九渊三人两光放光,便是赵良也眼眸发亮,差点就背弃祁元道的学说,掉到心学这个坑里去。
  待杜锦宁说完,这屋里能保持理智的,除了几个下人和衙役,就只有赵良了。
  赵良想了想,便又出了个题:“你以相思为题,做一首诗词吧。”
 
 
第421章 随我走吧
  杜锦宁才十二岁,想来也没尝过相思滋味。他以此为题,也是想看看这孩子的诗才如何,思变能力如何
  不擅长的题目也能写出好诗词来,这才说明诗才之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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