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朝——姚颖怡
时间:2019-02-06 09:37:33

  吴宝中回到老吴家胡同,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更换,便让人请了吴二爷过来。
  见到吴二爷,吴宝中便把今天见到展怀时的每一个细节,每一句话,都原原本本对吴二爷讲了一遍。
  吴二爷也是又惊又喜,没有想到展怀居然这样痛快,高兴过后,吴二爷细细一想,又嘀咕起来,吴二爷问道:“大哥,展怀不会是少年心性,一时冲动吧,待到回去和幕僚们一商量,再把我家这事丢到脑后,那可如何是好?且,他也没有明确答应咱们具体的事情啊。”
  这个可能,吴宝中在回来的路上便想过了,他对吴二爷道:“你这话说到点子上了,依我看,展怀是想看我们家如何拿出诚意,又拿出何等诚意了。”
  闽国公府是世袭一等爵,手握重兵,权势滔天,展怀是展家的嫡幼子,这样的人家教养嫡子都是很严格的,吴宝中可不敢轻视这位年方十九的少年将军,像展怀这种人,他的见识和格局都不是同龄人可比,他说的话做的事,哪能只看表面呢。
  吴宝中立刻想起这两次都跟在展怀身边的那个小姑娘,他想了想,叫来身边的亲信,道:“总兵府你是进不去的,想法子和给总兵府后宅送米粮送杂货的人搭上关系,打听打听展总兵最近有没有来客人,那位客人是什么人,什么身份。”
  把这件事安排下去,吴宝中对吴二爷道:“诚意要拿出来,可却要拿的精巧,展怀这等身份的人,我们就是拿出十万二十万的银子,他收了银子可能也不会正眼看我们一眼,还不如打听一下,挑着他眼下最在意的事情,给他办得尽善尽美。”
 
 
第四八七章 大礼(囡囡竹10000点币和氏璧加更)
 
  城外还在练兵,练兵场四周方圆十里全部戒严,上至榆林大大小小的官员,下至黎民百姓,无人胆敢靠近。
  京城,庆王府里,苏浅把刚从鸽腿上取下的小竹筒呈到庆王面前,庆王展开看了一眼,哈哈大笑:“展怀练兵,十里戒严?小苏你倒是说说看,他这是在防谁呢?”
  苏浅眸光微动,但很快便恢复平静,他轻摇折扇,微笑道:“自是防备鞑子窥探我方军力。”
  话音方落,庆王又是一阵大笑:“防着鞑子?朵儿哈才死半年,鞑子们正忙着内斗,都想做第二个朵儿哈,且,朵儿哈的实力比他们都要强,还不是被展怀打得落花流水?依本王来看,至少两年之内,鞑子里无人胆敢去撩展怀虎须,哈,我们在京城都能想到的事儿,展怀会想不到吗?说他防着鞑子窥探,那不是笑话吗?小苏,你是逗本王玩呢。”
  “知人知己百战不怠,据说那位草原狼加海可并非只是一身蛮力,想来兵法也是多多少少懂一些的吧。”苏浅回答得很认真,好像连他自己也相信了。
  庆王抬头看向窗外几条绽蕾的花枝,忽然说道:“可惜了那个霍九啊……”
  这句话说得风马牛不相及,不是在说展怀吗?为何又说到了霍九?
  苏浅垂眸,端详着折扇上的渔翁残荷,谁会想到霍轻舟会在这残荷上多画一只青蛙呢,真是有趣。是啊,谁会想到在满京城的人都忘记了曾经有过一个霍九的时候,庆王却还记得呢?可这一点儿也不有趣。
  同一时刻,坐在庑廊下的人也从鸽腿上取下一个竹筒,他展开看了看,望着面前垂手而立的少年,淡淡地说道:“展怀练兵,严防十里,你说他防的是谁?”
  少年肃然:“他防的不仅是鞑子,还有朝廷。”
  那人满意颔首,目光看向庑廊外的一方天空,良久,才道:“西北要动了。”
  “义父……”
  那人缓缓摆手:“罢了,罢了,你看着办吧,不要和展怀硬碰硬便好。”
  少年垂首:“是。”
  屋外传来阿有高亢的声音:“耿大哥耿二哥,你们来了啊?”
  “这么大声做甚,也不怕吵到五爷。”声音粗壮浑厚,这是耿锁。
  内书房里,正坐在书案上的霍柔风纵身跳了下来,待到展怀沉声让外面的人进来时,她已经正襟危坐,在窗边的小几前摆弄前日阿有刚做的木头小马。
  “你们这时回来,可是有什么人出城去了?”展怀问道。
  “人倒是没有,鸽子却有几只。”耿锁回答。
  展怀伸手整理被霍柔风翻乱了的一堆书,这个小九,找本书也像打家劫舍,看来成亲以后要多给她配几个丫头,好在那个爱唠叨的采芹婆家在京城,否则跟过来做管事媳妇,他可吃不消。
  “是嘛,鸽子啊,很好。”展怀微笑,终于整理好了,但愿那小东西别再给翻乱了才好。
  霍柔风把小木马放在小几上,也是,鸽子很好,至少比马跑得快,能飞得很远吧。
  一个时辰后,又有人进来,这次来的是阿有:“五爷,有人打听府里有没有来客人,来的是什么人。”
  展怀望着又被霍柔风翻乱了的那堆书,一脸无奈,这吴胖子是把主意打到小九身上了?谁借你的胆子?
  ……
  “把主意打到我头上,有错吗?没错。”霍柔风重又坐到了书案上,趾高气扬。
  “你是缺钱还是喜欢钱?”不是展怀好奇,而是他想问这个问题很久了。
  霍柔风睨他一眼:“只有不缺钱的人才有资格说自己不喜欢钱,我缺钱,所以我只能喜欢钱,怪我喽,谁让我缺钱呢。”
  展怀无语,不过他很快就表示理解,小九要开马场,还要养私兵,哪能不缺钱。
  “小九,私兵的事,交给我吧。”展怀说道。
  “好啊”,霍柔风回答得很干脆,接着,她又补充道,“马场就是咱家的。”
  咱家的?
  展怀忽然感觉四周都是花香,让他闻着不会过敏的那种花香,这世界也太美好了,“咱家的”,哪个家,当然是他和小九的家。
  展怀站起来,想亲亲小九,脚底下软绵绵的,像是踩在云朵上,飘了~
  展五将军没有强撑着站稳,而是就势一摔,向霍柔风倒去,可是还是晚了一步,原本在书案上坐得稳稳当当的那个小姑娘,嗖的一下像条泥鳅似的在他腋下溜走了。
  好在展怀下盘够稳,在趴到书案上之前,他重又站稳。
  这一刻,他第一次感谢起大哥展忱,如果不是大哥让人在他扎马步时,在下面放盏油灯,稍一偷懒就会烫到屁|股,他的下盘功夫也就不会练得这么稳。
  所以说,功夫练得好还是有用的,将来他和小九的儿子,一定要从小练起,否则在媳妇面前出丑,那多丢人啊。
  两天后,霍柔风回到马场,当然是展怀送她回来的,展怀在马场里住了一天就回榆林了,城外还在练兵,他只是忙里偷闲。
  展怀走的第二天,霍柔风便收到了一份大礼,来送礼的是一位吴姑娘。
  只要是方圆二百里内的人,没有不知道随云岭的,来到随云岭,就没有不知道霍家马场的,一直以来,有秘密的只有霍九娘子的真实身实,而并非霍九娘子这个人,更加不是霍家马场。
  没有拜帖,也没有引荐的人,吴欣欣就这样鲜鲜活活站在了霍柔风的面前。
  霍柔风上上下下打量着她,这位吴姑娘十五六岁的年纪,浓眉、明眸,说不上多美,但是赏心悦目。
  嗬,吴胖子的身家果真不是大风刮来的,这心思、这做派,那是很对霍九爷的胃口了。
  “你是吴宝中的女儿还是侄女?”霍柔风问道。
  吴欣欣微笑:“侄女,我爹行四,庶出,在外人看来,我在吴家也只算是个庶小姐。”
  “这样啊,吴宝中让你过来,那定然是你有过人之处了。”霍柔风说着,眼睛望向吴欣欣提在手里篮子。
  篮子上盖着方月白底绣银钱的布,看不到里面是什么。
  吴家是来送礼的,可是礼单上却也只有甘肃的甜瓜、临潼的石榴、渭北的苹果,虽说同时见到几种不同季节的水果很难得,可这对于吴家而言也太寒酸了。
  所以真正的大礼,就在吴欣欣手里的篮子里。
 
 
第四八八章 银狼(二更)
 
  霍柔风目光灼灼,她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吴欣欣。
  吴家虽然有两个女儿下落不明,可是也不会就没有能出来见人的女眷吧,吴宝中却偏偏挑了庶弟所出的女儿。
  女人,你成功地引起了九爷的兴趣。
  吴欣欣落落大方,她微微一笑:“大伯父让家里的女眷全都出来,问谁能把这篮子里的物件给九娘子送过来,别人都没有说话,只有我一人应下了,于是大伯父就让我来了。”
  就是这么简单。
  可这一点也不简单,霍九爷恨不能钻进那只篮子里看个究竟。
  “是吗?这么厉害?什么物件,给我看看。”霍柔风弯弯眼睛。
  吴欣欣上前一步,站在一旁的镶翠立刻过来,要接过那只篮子,吴欣欣却把身子一闪,笑着说道:“这位姐姐别急,这里头的物件或许你不敢拿呢。”
  镶翠凝眉,正要说话,霍柔风冲她摆摆手,对吴欣欣道:“别卖关子了,打开吧。”
  只是八个字而已,可是吴欣欣心里却打了个突儿,大伯父只说这位霍九娘子是以后要做总兵夫人的,身份贵重,可没说还是个不怒自威的人物。
  她不敢再耽搁,连忙撩开那方帕子,把里面的物件呈到霍柔风面前。
  霍柔风往篮子里看了一眼,见是白里泛灰的一团儿,是只小狗?
  不可能啊,吴家又不是什么泛着酸气的言情书网,女眷们也不可能人人怕狗,何况还有个小狗崽子。
  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拨动着那个毛绒绒的小脑袋,小脑袋抬起头来,霍柔风的手指便停在那只脑袋上没有再动。
  这只小脑袋上有一双蓝莹莹的眼睛……
  她一惊,手指从额头移到后颈,两只手指一捏,捏着后颈上的一层皮把那只毛球拎了起来,她走到窗户前面,一只手推开窗子,阳光一下子洒了进来,她把手里的小东西高高举起,阳光照在那团毛球上,银光闪闪,宛若披上一层水银。
  婢女们忍不住啊了一声,霍柔风也睁大了眼睛。
  她惊喜地看着手里那个被她拎着四腿乱蹬的小东西,传说中的银狼啊!
  吴家女眷哪里是因为怕狗才不敢来,分明是怕狼啊。
  她转身看向吴欣欣:“吴宝中能买来这个,想必花了不少功夫吧。”
  吴欣欣嫣然一笑:“九娘子说笑了,能用钱买来的就不算难事,倒是想到给九娘子送这个,才是下了功夫的。”
  可不是嘛,这个吴宝中还真是下了一番功夫,不过吴家居然还有个不怕狼的姑娘,这也是难得了。
  “这份大礼我收下了,吴姑娘,你远来是客,就在马场里住几天,陪我说说话吧。”
  “如此,求之不得。”
  当天用过晚膳,霍柔风便给展怀写了一封信,把吴家送来银狼的事告诉了他。
  展怀收到信后也是惊诧不已,吴宝中竟然想到要给霍柔风送头银狼,这人也太会投其所好了。
  他叫来耿锁,道:“你们兄弟去趟平阳府,把单家和伽南寺之间的关系查查清楚。”
  吴家的这头银狼,可不只是送礼那么简单,这是要告诉他,他们吴家不但会办事,也有脑子。
  耿锁和耿义是他的亲随,与郎青、花四娘一样,他们是闽国公亲自给幼子挑选的人,是斥侯、是侍卫,更是杀手。
  当年在京城,耿锁和耿义与安海一起被锦衣卫抓去,从那以后,便没有在京城出现,但实际上,他们和郎青花四娘一样,一直跟在展怀身边。
  两天后,耿锁和耿义就回来了,他们带回一个惊人的消息。
  去过伽南寺的年青女眷,不是只有吴家姑娘下落不明,这三年来,伽南寺的香客里,前前后后有二十多人或死或丢,其中有一个是来伽南寺上香时失踪,还有两个是在返家途中出事,一死一失踪,而其他人出事则和伽南寺没有一点儿关系。
  在寺里失踪的那个,是平阳府一名员外的女儿,这员外因此报到官府,还在寺里大闹一场,结果后来查明他女儿和一个穷书生相好,两人借着来寺里上香偷偷私奔,虽然没有找到这对男女,但是有人恰好看到,既有人证,又是丑事,那位员外只好撤了状子,一时成了笑谈。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耿锁和耿义才继续调查,发现这三年来平阳府失踪的和暴死的年轻女子中,竟然有二十多个常去伽南寺上香。
  展怀听到耿氏兄弟说了这件事,凝眉良久,说道:“多派些人手去查吧,看看单千户和他弟弟与这件事有没有关系,若是有关系……”
  展怀没有说下去。
  邹阁老之所以能在郭咏死后进入内阁,其实是太后党与皇帝党博弈的结果,表面看来邹阁老两边都不站,可是后来发生的那些事情,展怀已经能够确定,邹阁老背后的人应该就是皇帝。
  可是他却从不表露出来,和赵旭这种皇帝党也不热络,据说有一次廷议时,还为了一件小事和赵旭口角,把赵旭气得发抖。
  这也是展怀看不透邹阁老的原因之一,正是因为看不透,展怀才越想和邹阁老斗上一斗。
  单家虽然只是个千户,可是单千户的填房太太却是邹阁老庶出外甥女,单家依仗的是邹阁老,邹阁老是兵部堂官。
  而邹阁老背后的人很可能是皇帝,这几年来与皇帝最亲近的不是皇后,也不是内阁的人,而是灭忧和尚,这个灭忧和尚就是在伽南寺出家的。
  展怀眯起眼睛,有意思,太有意思了,吴宝中家里惹上的官司,居然还埋着这样一条线。
  若是不把这条线扯断揉碎了,展怀都觉得有点对不起自己了。
  何况吴家有钱啊,偏偏他和小九都缺钱,缺很多钱。
  “去查,把杀死单二的人找出来。”展怀说道。
  单二刚死的时候,这人一定是跑了,可是如今单二之死落到吴家头上,吴家掏了十万两银子,不论对外还是对外,这十万两就是赔的单二的人命,吴家就是杀死单二的凶手,单家不追究是一回事,吴家是凶手是另一回事。
  凶手找到了,那个人也该回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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