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朝——姚颖怡
时间:2019-02-06 09:37:33

 
第四八九章 银矿(三更)
 
  其实细说起来,活了两世,霍柔风身边都没有什么女伴,玩得好的少年倒有几个,比如黄大头和铁公鸡芦瑜,可惜也有许久没有见面了。
  因此,吴欣欣便成了霍九爷身边唯一的红颜。
  她对吴欣欣有好感,吴欣欣识字不多,但是能看懂帐本,女红和厨艺都是略懂不精,可却打得一手好算盘,不会骑马,可是会赶车,霍柔风还是头回见到女的车把式,这位吴姑娘赶车赶得很好。
  霍九爷当然不会让吴欣欣给她当车把式,她喜欢听吴欣欣说话,既然吴宝中让这个侄女过来,她可不能浪费。
  对于京城而言,西安就是乡下,对于西安而言,汉中就是乡下,吴欣欣生在汉中,长在汉中,对于乡下的风土人情,她随口就能道来一大堆。
  “九娘子可别小看我们汉中,汉中有片红草坡,那里的草都是红的,是因为当年有位姓谢的女将军,两军阵前生下孩儿,她生孩子时流出来的鲜血,把这片山坡都给染红了,从那以后,这坡上就只长红草了。”
  霍柔风抹一把冷汗,我的天呐,她娘生她时竟然流了一山坡的血,她居然才知道。
  前世,她还真是在汉中出生的,只不过并非生在两军阵前,她是安安稳稳在营帐中出生,据说一生下来就把手指头含在嘴里,吃得香着呢。
  但是霍柔风没有纠正吴欣欣,这故事好,她要让毕道元写出来。
  毕道元年纪大了,腿脚也不方便,她让他暂时留在广东了,看样子,是该让毕道元过来了。
  她留下吴欣欣住了七天,七天后,吴宝中送来了一份契约,吴家把在商州的一座银矿的四成股份出让给霍家。
  这矿山早在两年前就发现了,但是吴家一直没动,只是把整座山都买下来了。
  虽说那座山是吴家的,可是私人开采矿山,若没有官家的人撑腰,终究还是不行。
  吴家做了这么多年生意,在陕西官场上自是有人,之所以没有开采,并非是没有找到人撑腰,而是相互的利益没有谈拢而已。
  霍柔风不知道这些事,她之所以要扣下吴欣欣,也只是猜到吴家的见面礼不会只是一只银狼,银狼虽然难得,可也就是个讨小姑娘欢心的宠物儿而已。
  吴家还有后手。
  因此当这份契约摆到她面前时,霍柔风乐了。
  她对吴欣欣道:“告诉你大伯父,这生意我做了。”
  管他是想巴结谁呢,她霍柔风又没有嫁给展怀,这生意是她的。
  真要追究下来,霍九爷手里的生意多着去了,不就是占四成股份的矿山吗?
  这生意做得心安理得,霍九爷自是也欢欢喜喜让吴家人把吴欣欣接走了。
  临走时,她送给吴欣欣一匹性子温柔的母马:“学会骑马,来我这里做客。”
  吴欣欣眼睛亮了起来。
  回到吴家在榆林的宅子,吴宝中和吴二爷问起这几天的事,吴欣欣道:“那位霍九娘子没有难为我,反而很喜欢听侄女讲些坊间逸事。”
  吴宝中摸摸自己的双下巴,沉吟道:“我让人打听了,霍九娘子是杭州霍家的亲戚,去年还到过京城,永丰号的霍大娘子对这个从妹很是厚待,却没想到,霍大娘子的狠辣,她也学到了几成。”
  吴欣欣一怔,问道:“狠辣?”
  那个还带着稚气的小姑娘?抱着银狼又亲又笑的小姑娘?笑起来眼里有星星的小姑娘?
  吴宝中冷哼,对吴欣欣道:“不用再回汉中了,总待在乡下,眼界越来越窄,被人家扣在手里六七天,自己还没有察觉。”
  就差一句,果真是庶出房头养出来的。
  吴欣欣面上一红,可是她还是不相信霍九娘子留下她真的是当人质,若是大伯父给出的条件不够丰厚,霍九娘子会如何对她,杀了她吗?
  既然立了契约,霍柔风便没有耽搁,她叫了安海过来,道:“你也历练过不少了,这次就去商州开矿吧。”
  安海大喜过望,霍九爷去广东后,他便留在京城,前不久霍柔风才把他从京城调过来,他来到马场以后,一直无事可做,想不到九爷不用是不用,一用就给了他一个大差事。
  开矿啊,这是那些有名望的大掌柜都求不来的,九爷是真的把他当成自己人了。
  可是细细一想,安海就抽了自己一嘴巴,他从九爷七岁时就跟在身边,一晃这么多年了,他当然是九爷的自己人了。
  这边安海选了随从,欢欢喜喜去了商州,那边耿氏兄弟也带回了消息。
  杀死单二的人找到了。
  这事做得干净俐落,是江湖人做的,于是耿锁和耿义便是通过江湖人去查,果然就查到了。
  有人放了暗花,接暗花的是渭南的余家兄弟,这两兄弟杀了单二,拿着赏金就逃走了,前几天才回来。
  耿锁和耿义当天夜里就把余家兄弟的老娘给绑走了……绑人的事儿又不是没干过,当年不就绑过霍九爷吗?
  余家兄弟得知他们不是官府的,也不是单家的,倒是也很痛快,当即就把放暗花的人说出来了,其实他们也不知道那人姓甚名谁,只是听中间人说那人是替自家妹子报仇,他妹子来伽南寺上香时,曾被单二调戏,回家以后有一晚单二半夜跳进他妹子房里,被丫鬟发现大声惊叫,单二才从窗子跳出去,却也惊动了四邻,这事传来传去,竟被传成他妹子与人有私,这女子也是烈性的,悬梁自尽了。当哥哥的闻讯从外地赶回来,问过丫鬟得知此事后,便放了暗花,找人干掉单二,为自家妹子报仇。
  既然曾有传言,这事便不难查,耿锁和耿义很快便查出那家人,可那家人已经在两个月前便举家搬走了,算起来就是吴三爷被冤下狱之后。
  虽说这家人做事不地道,可是展怀也没有让人去找,他让查此事原本就不是要找出真凶的,而是要知道这件事背后隐藏的东西。
  果然,又和伽南寺有关系。
  展怀写了一封信,六百里加急送去京城,交给二哥展愉。
  陕西能查的都已经查明了,余下的就是要让展愉在京城里帮忙查查了。
 
 
第四九零章 来信
 
  转眼便到了四月,马场里的宅院开始种植花木,每天霍柔风抱着银狼带着金豆儿四处转悠,要么看人种花,要么亲手栽树,随云岭草木葱茏,桃粉梨白,正是一年里最美的时节。
  京城里的书信一封封寄来,有霍轻舟的,也有霍大娘子的。霍轻舟在信里说,军备案已经三堂会审,兵部右侍郎孙寿光在宣抚时被展怀气得大病一场,回到京城至今还在府里养病,反而因祸得福,在军备案里撇得干干净净,左侍郎焦志被罚了一年俸禄,兵部又交出去一名郎中一名给事中,都是判得流放。身为兵部堂官的邹阁老被罚半年俸禄,此事已经结案,但是左侍郎焦志刚刚领罚回来,就又被锦衣卫带走,至今还在诏狱里。
  虽然霍轻舟没有明说,但是字里行间都在暗示焦志之所以被锦衣卫带走,和展怀脱不了关系。
  最后霍轻舟还不忘告诫妹妹不要被展怀外表所迷……
  霍柔风觉得吧,这世上恐怕也没有第二个当哥哥的无聊到整日说妹夫的坏话了。
  于是她回信里特别加了几句话“我愿意,气死你”。
  霍大娘子的信就不一样了,信是范嬷嬷和采芹跟着霍家商队亲自送来的,除了信,还有十万两银票、一套南珠头面,一套红宝石头面,彩绣坊的四季衣裳各十身,另有一枚印章,凭此章能调动霍家商队。
  霍大娘子在信里告诉她,无法亲自给她操办及笄礼,担心到时刘嬷嬷从广东过不来,就让范嬷嬷和采芹过来,免得她身边都是些没经过事的小丫头,连及笄礼都办不好。
  霍柔风直到这时才想起来,下个月自己就要及笄了。
  范嬷嬷和采芹到了马场,二话不说,便先去看了霍柔风的住处,看到她居然和护卫、马倌们挤在一个院子,两人的眼圈儿就红了。
  待到再看到屋里的墙壁需要挂上帐子才能遮住泛潮的墙皮时,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就哭成了泪人儿。
  从小到大,九爷都是捧在手心里的,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苦?
  无论霍柔风怎么说自己住得开心,她们也不相信,霍柔风原本对她们就没有办法,索性把马场里的琐事交给她们,自己遛马去了。
  晚上,她把这事写信告诉了展怀,展怀回信,问她要不要采办丫鬟婆子,他让人从榆林找牙子婆。
  霍柔风也有此意,她想采办一批丫鬟婆子,以后给母亲用,趁着范嬷嬷和采芹在这里,正好把人手调|教出来。
  没过几天,便有二十多个丫鬟婆子从榆林送过来,送人过来的却并非展怀的人,而是吴欣欣。
  霍柔风这才知道,展怀把这事交给吴家了。
  不久,霍柔风又收到燕娘的信,燕娘在信里说,谢红琳已能自己慢慢坐起身子,只是李老太医觉得这个时候反而不宜远行,建议再稳定两三个月,七八月时成行最佳。
  霍柔风有些失望,下个月她就及笄了,没有哪个女孩子不希望自己的及笄礼有长辈出席的。
  前世,她还没有及笄就死了,这一世,好不容易长大了,可是养母早已过世多年,挚亲的姐姐远在京城,亲生母亲还在鞑剌……
  春日的山坡上,穿着男装的少女独自坐在青石上,嘴里衔了根青草,看着不远处金豆儿和银狼在草地上玩耍,有歌声传来,听不清唱的什么,风里夹杂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春光明媚而清新,霍柔风的心情也舒畅起来,她仰面躺下,头顶的天空蓝得透明,如同一块湛蓝的巨大宝石,不知名的山鸟轻拍着翅膀在天空中飞过,飞累了的蝴蝶落在身侧的野花上。
  花影、树影、鸟影、蝶影,有歌声、山泉声,还有犬吠声,霍柔风闭上眼睛,这么美的春日,不用来睡觉太浪费了。
  八百里外的西安城里,几名幕僚正在处理公文,展怀则在听郎青和花四娘的汇报。
  “几日前,荣王派了两个人去了甘州卫,求见高怀古。”郎青说道。
  “哦,见到了吗?”展怀来了兴趣。
  甘州卫与榆林卫同属九边重镇,如今荣王退至酒泉,距甘州卫不足只有五百余里,且甘州总兵高怀古本就是太后的人,当年荣王逃离西安时,展怀猜到他会往酒泉方向而去,便派人给高怀古送信,让他在甘州无论如何也要拦下荣王。
  可是高怀古却败了,以九边重镇之兵力败给了荣王的残兵败将!
  当时得知高怀古没有拦下荣王,展怀便退回西安,并给朝廷上了折子请求示下,却只字未提高怀古的事。
  但是这两年来,展怀一直让人留意高怀古的动静,甘州那样的地方,他也想要。
  无论是甘州还是酒泉,都是丝绸之路必经之处,没有哪个领兵打仗的不想染指。
  郎青道:“高怀古派了心腹常石迁与荣王的两个人见面,选在甘州城外三十里的一家专做行路人生意的娼馆内。”
  花四娘冷哼一声,接过话头:“荣王派来的是名太监,另一个却是个女扮男装的,说话的人一直是那个太监,他要求高怀古按以前的规矩,把关银分两成出来,常石迁不太高兴,说以前荣王在西安时,虽然也是两成,可那时酒泉的关银也是归了甘州这边,可如今荣王自己占了酒泉,关银全都进了荣王帐上,如果还按老规矩把甘州的关银分两成,那太不公平了。”
  花四娘打听得如此详细,可见十有八、九是混进娼馆里亲耳听到的,展怀冷哼,问道:“能给荣王出去谈这事的太监,想来是王桂了,那个女扮男装的女子,你可打听出是什么人了吗?”
  “没有,那女子二十七八岁模样,是中原人,几乎没有说话,可是依奴婢看,这次谈判真正做主的人是她,而非王桂,其间有几次,王桂是在看她的眼色。”花四娘说道。
  “后来呢,最后可谈拢?”展怀问道。
  “不欢而散,王桂走的时候一掸袖子,把几只杯盘扫到了地上,直到他们走了,常石迁还在冷笑,说这阉人还以为自己是在王府了里啊,做了过街老鼠还不自知,荣王手里看来是真的没有人了,否则也不会让个女子跟着一起来,显然,常石迁并没把那女子放在眼里。”
 
 
第四九一章 钟夫人
 
  正在说话间,阿有从外面进来,对展怀说道:“五爷,福建六百里加急。”
  展怀神色一肃,两个月前,他让阿全去了福建,之后便一直没有接到福建来信。
  他撕开信封上的火漆,把信粗粗一看,信是大哥展忱给他的,展家人一惯作风,只是寥寥数语,说家里有人在数日之前便去了榆林,若他没在榆林,务必派稳妥的人接应。
  展怀蹙眉,家里来人了?来人干嘛,替他爹来敲打他的?
  再看上面展忱说的日期,展怀算了算,若路上顺利,十日之内也该到榆林了。
  一个东南一个西北,这是要干嘛?
  展怀头大如斗,自从那年离开福建,他已经过了四年自由自在的日子了,不过看大哥的口气,来的应该不会是什么重要的人,至少不会是父亲身边的人,顶多是大哥或三哥的人。
  展怀略略松了口气,当人家幼子真可悲,十八、九岁了,也免不得被父亲和哥哥们敲打。
  他吩咐郎青和花四娘继续盯着高怀古和荣王,甘州和酒泉,他势在必得。
  把西安的事情料理妥当,展怀便急匆匆回了榆林,临走时还不忘在西安城里买了一堆吃的玩的,给霍柔风带回去。
  他的小九,还没来过西安呢,改日一定要带小九在西安城里逛一逛,虽说西安没有京城繁华,但是十三朝古都,自有一番大气磅礴。
  展怀紧赶慢赶,终于在接到书信后的第五天回到了榆林,倒不是他对福建来的人有多么重视,他只是不想让那些谁谁谁在榆林到处乱走,然后回到福建,在父兄面前胡说八道。
  管他来的是谁,先看管起来再说。
  回到榆林,他让阿有带人在城外等着,阿全和阿有从小跟着他,不论是府里还是军中,认识的人比他还要多些。
  展怀原本以为至少还要再过三四天,福建的人才能到,可是他回到榆林的第二天,正在书房里和幕僚们谈事,外面就有人来禀,说阿有回来了。
  无论福建派来的是父亲的人还是哥哥的人,这都是不便让人知道的,听说阿有回来了,展怀便猜到是来人到了,对来报信的人道:“我这里还忙着,让阿有把人安排到客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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