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朝——姚颖怡
时间:2019-02-06 09:37:33

  回到窑洞里,展怀环顾四周,在心里叹了口气,军营里的环境太艰苦了,小九不能留在这里了。
  “小九,要么你跟着我去西安,要么我送你回马场,无论如何,也不让你独自留在这里了。”
  “一定要走吗?”霍柔风嘟起嘴来,她不想离开这里。
  “对。”
  “军营里的事情谁来管?”
  “你来做安排。”
  “金豆和小乖呢?”
  “带着。”
  “其其格呢?”
  “随便。”
  霍柔风托着下巴想了好一会儿,对展怀道:“那我还是跟着你去西安吧,如果回到马场,我娘肯定管着我,什么都不让我去做,小展,还是你最好了,你一定不会像我娘那样。”
  ……
  很快,霍柔风就为她曾经说过这番话后悔不已,因为展怀的确不像她娘一样,他比她娘管得更宽。
  不过这是后话,现在小两口还在开心中,展怀亲亲霍柔风粉唇,便又把脸贴到霍柔风扁平的小腹上,对里面的小生命说道:“不许欺负你娘,否则等你出来以后,看我不收拾你!”
  霍柔风无语。
  镶翠和嵌碧守在外面,听到里面不时传出“哈哈哈”“嘻嘻嘻”的笑声,两人也相视而笑,就快要有个小毛头了呢。
  笑着笑着,镶翠的眼圈儿就红了:“大娘子如果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嵌翠道:“若是大娘子也能像九爷这样就好了……”
  若是有长辈在身边,妇人有孕,也要在三四个月,这一胎坐稳了才会把这个好消息说出去。
  可是霍柔风和展怀却恨不得让所有人都来分享他们的喜悦。
  当天晚上,两人一个口述一个书写,给闽国公府、谢红琳、京城的霍大娘子、展愉、姜先生,远在江南的霍轻舟,全都写了书信,让人六百里加急送过去。
  他们就要当爹娘了,这么大的好消息,当然要告诉所有他们在乎的人。
 
 
第六一九章 平地惊雷
 
  第一个接到喜讯的是谢红琳,她一目十行把信看完,便高声喊着自己的丫头们:“来人,开箱子!”
  虽说雪域山庄给一把火烧了,可是该转移的东西早就送走了,再加上谢家祖上传下来的,谢红琳还有不少好东西。
  直到谢红琳挑了两件东西后,心情才渐渐平静下来。
  她又拿起那封书信来,逐字逐行地细看,便笑得再也合不拢嘴了。
  霍大娘子却和她截然不同,看着书信好一会儿,眼泪便扑簌簌掉了下来。
  曾几何时,那个抱着她的腿甜甜地叫她的小毛头,居然也要当娘了。
  同在京城的展愉拿着书信默念良久,接着他便笑了,而姜伯儒则把那书信扔到一旁,怒气冲冲地说道:“这杯喜酒没有喝上,便宜他们了。”
  姜伯儒也确实是生气,谢小九早不怀孕晚不怀孕,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怀上了。
  此时,远在西北的展怀和霍柔风还没有收到消息,宫里已发突变。
  锦衣卫指挥使赫刚在太后面前,将阿右的口供呈给了太后。
  太后只是粗粗看了看,目光便从书上稳开,落到庆王脸上。
  室内僵持一刻,庆王转身,大步出了宫。
  就在他身后,太后闭上眼睛,两行光水终于落了下来。
  太子得知消息后,双手合什连念几句“阿弥陀佛”。
  赫刚之所以叫上济宁侯父子,原因便是知道他们父子手握重兵。
  西山大营的人连夜围了庆王府,不分男女老少,所有人全都带走。
  可是府中三百余人,却少了两个。
  一个是庆王身边的伴读苏浅,而另一个,居然是庆王宫霍氏!
  没有人会想到霍思谨竟然不在府内,立刻有人去了她的娘家,槐树胡同的霍家。
  得到的消息很凄凉。
  去霍家的人很快便回来了,霍家早在霍江去了江南之后,霍家的人便很少出来,而霍思谨更是从那以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不久,从庆王府的荷花池中打捞出一具女尸,尸体落水足有十余日,面容已经变型,但王妃身边侍候过的侍女认出,这就是庆王妃。
  而此时的霍思谨,正蜷缩在撷文堂的暗室中。
  按照谢思成的吩咐,霍思谨借着出来的机会,带着翠缕和阎嬷嬷一起来到了这里。
  阎嬷嬷的嘴里依然还在抱怨,抱怨完了,她便指着霍思谨的鼻子说她是个傻瓜。
  霍思谨不想理她,悄悄让翠缕再去探探。
  很快翠缕便回来了,低声道:“听说也没在府里找出什么来,但是所有人都给抓走了。”
  霍思谨沉吟不语,而此时的赫刚亦是不语。
  负责搜查的锦衣卫和金吾卫,在庆王府里发现了暗格。
  暗格里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一只镯子。
  一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金镯子。
  镯子里尚有小半毒(防)药,不用让李廷去验,赫刚也能凭肉眼看出来,这就是在宫里搜到的那一种。
  赫刚又取来另一只镯子,两只镯子无论是质地还是型状,都是一模一样。
  只是不同的是,宫里找到的那只已经把药末用完了,而庆王府里发现的,则还有小半。
  原本千头万绪,现在渐渐理清了思绪。
  庆王与太子之间矛盾越来越大,于是他派人悄悄将一只金镯送进了彭城伯府,彭城伯府再次镯子交给皇后,皇后用此毒杀了皇帝。太子大义灭亲,非但没有因为皇后而被废去,反而有登基之象,庆王无奈,只好派人去将自己的爱将灭口,却阴差阳错,让锦衣卫抓住了阿右,从而揭穿此事。
  太子闻讯后哈哈大笑,对身边人道:“孤可登基否?”
  “殿下当立刻登基,为先帝发丧。”
  下面的人用的是先帝,这让太子很是欣慰。
  寿王与福王也有此意,眼下风雨飘摇,皇帝的死讯尚未召告天下,便出了皇后与庆王的事,如果再继续下去,还不知道又会祸殃于谁。
  两天后,皇帝的死讯终于传了出来,而此时据他死去,已经过了整整一个月!
  全国举孝。
  太子临危受命,在满朝文武的哀哭声中,登基为帝,改年号明和。
  皇帝的灵柩送往煤山,在此停放一个月后,将入皇陵下葬。
  明和帝悲伤不已,几次哭晕在灵前。
  而歌舞升平的京城,满目缟素,死气沉沉。
  不久,圣旨下,庆王忤逆弑君,贬为庶民,囚禁于煤山,其府查抄。庆王妃失足落水而死,念其未参与此事,撤去封号,死后以庶民下葬,罪不及父兄。
  太后赵氏封太皇太后,皇后王氏封太后。
  彭城伯府因参与庆王弑君一案,撤去封号,诛九族。
  一个月后,先帝下葬,后宫之中临幸过的女子,凡无子嗣者全部殉葬,陪伴先帝而去。
  又一月,太后病重,几日后便撒手人寰,依她遗言,未与先帝合葬,而是葬在与帝陵遥遥相对的嘉陵。
  众所周知,嘉陵埋葬的是太祖皇帝高皇后谢氏和其女九容公主,王太后的陵园便也建在此处,只是王太后死得太急,只能暂时停放于嘉陵的一座偏殿之内,待到后陵建好后方可入土为安。
  之后,朝中开始了历时半年而无休止的庆王党运动。
  所谓庆王党,就是参与庆王谋逆的党羽。
  一时之间,朝野上下人心惶惶,尤其是在江南,早年庆王曾经去过几次江南,江南的地方官员都以见过庆王爷为荣,而现在这些则成了罪状。
  霍轻舟还在江南,随着庆王案发,先前围在霍江和他身边的人少了许多,但是也并没有太多影响。
  少了的无非是那些整日想要与他们攀交的官员,留下的当然是读书人。
  虽然看似是因为庆王妃已死,圣上才网开一面,祸不及霍家,可是大家心里都清楚,真正令霍家父子明哲保身的,并非是死得及时的庆王妃,而是霍江和霍轻舟在清流中的名望和地位。
  果然,没过多久,便传出皇帝有意让霍江和霍轻舟回京起复的消息。
  霍江谢辞,霍轻舟则以父亲身体不佳为由,请旨暂留江南。
 
 
第六二零章 天地变
 
  明和元年十月初二,早寒,天津卫、昌平卫、保定前卫、保定后卫,四卫所同时举兵。
  济宁侯临危受命,西山大营五千兵马守卫京师。
  十一月二十,济宁侯重伤,天津卫指挥使祁远山率军攻入京师,死伤各半,祁远山于煤山寿康殿救出庆王。
  十一月二十一,昌平卫指挥使延平伯江寿,保定前卫莫衍、保定后卫指挥使尚保国共计一万兵马于京城外汇师。
  同日,山海关总兵钟杰率军两万南下而来,延平伯江涛战死,祁远山与庆王且战且退,与莫衍、尚保国汇合,向天津卫逃去。
  祁远山长子祁蒙早就备好大船,庆王带领残兵向南而去。
  与此同时,因商会苛扣,无锡米市发生米商暴动,无锡卫派人镇压,抓二百余人。
  十日后,河南发生观音像流泪奇事,一时引来议论纷纷,后有异士占卜,言道是出了弑父弑母大逆不道之事,观音菩萨因此显灵。
  这个时候,也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都说这件事是因为明和皇帝而起,明和皇帝弑杀了先帝,又将罪名安在太后身上,登基后杀太后灭口,以悖人伦,菩萨落泪,上天震怒。
  十一月,刚过北直隶忽降大雪,大雪下了几日几夜,压倒无数房屋,冻死、砸死百姓几千人。
  早年庆王借无锡赵家之名,在无锡米市抽成,终饱私囊,但是同时也在江南笼络了不少世家宗族。
  庆王党一案,多名江南籍官员受到牵连,而江南乃文人墨客荟萃之地,书院林立,其中又以江南四大书院为首,朝中清流大多都能与江南四大书院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因此,北直隶大雪刚停,江南四大书院及其他书院五百学子齐聚金陵城,共谏万言书,史称金陵君子会。
  因为雪灾无家可归的灾民发生暴动,当地驻军派兵镇压,河南农民张宝辰掀竿而起,灾民纷纷加入张宝辰的军队。
  紫禁城里,刚刚登基三个月的明和帝焦头烂额,他尚未来得及了解各卫所的情况,距离京城很近的四个卫所便反了,而且出乎他的意料,祁远山等人居然是为了庆王而来。
  据他所知,当年太皇太后执政十载,也未能插手军中事务,而庆王一介闲王,又是何时将祁远山、延平伯江寿这些人收为己用的。
  想到这里,明和帝便是一头冷汗。若是祁远山和江寿提前两个月举兵,那么他岂非就不能顺利登基了?
  可是转念又一想,那次在街上和西山大营打架的,不就是祁远山长子祁蒙吗?
  天气已冷,可是明和帝的额头上却渗出豆大的汗珠。
  那一次祁蒙为何会在京城,他与西山大营的冲突真的就是偶尔的吗?
  “来人,宣寿王爷进宫,不,还是请赫指挥使进宫吧。”
  这些事情上,当然是要找赫刚了,寿王除了能让他得到宗室的支持,让他这个皇帝坐得明正言顺,就别无他用了。
  派出去的人去了一个时辰,才讪讪而归:“奴婢们先是去的锦衣卫衙门,可是那里的人说赫指挥使去了诏狱,奴婢让他们去找人,可是那些人理都不理奴婢,奴婢无奈,只好自己去了诏狱,可是诏狱的那些家伙,非但不让奴婢进门,而且连通传一声也不行,奴婢都说了,是万岁爷差遣奴婢去的……”
  内侍每说一句,明和帝的脸色便阴沉一分,他已经登基三月有余,赫刚却依然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咬咬牙,忽然想起当年太皇太后的做法,那十年之间,锦衣卫十年中倒有八年在外面剿匪。
  既然是不为朕所用的人,那么就别怪朕无情无义了。
  “摆驾御书房,让阁老们都过来,朕要廷议。”
  廷议之后,明和帝派了金吾卫指挥使方奇在京中继续搜捕庆王余党,尤其是祁蒙进京的事。
  再由兵部八百里加急,传圣旨至福建,责令闽国公展毅调兵于江南围剿庆王残兵。
  锦衣卫指挥使赫刚,揭露庆王谋逆功不可没,派其赴河南平乱,授便宜行事之权,捉到乱民匪首张宝辰,一经查实,不必押送京城,可在当地斩立决。
  圣旨一道道颁下,明和帝心安理得地回到承乾宫。
  他没有搬进乾清宫,而是依然留在以前住的地方,只是承乾宫不再称为东宫了。
  对外只说是要为先帝守孝,不想在此时便住进先帝住过的宫殿,但是明和帝心里是怎么想的,也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天空又飘起了雪花,明和帝有了兴致,让人在敞厅里摆了茶点火炉,他一边赏雪一边品茶。
  两名侍茶宫女上前服侍,明和帝一眼瞥见其中一个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明和帝脸色一沉,这些日子,他烦透了哭哭啼啼。
  “怎么回事,为何哭了?”他沉声问道。
  宫女吓了一跳,手上一颤,茶水洒了出来,宫女连忙跪倒:“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明和帝厌恶地看一眼跪在地上的宫女,问道:“朕只是问你为何哭了,你为何吓成这样?”
  宫女磕头如捣蒜:“请万岁恕罪,奴婢看到又下雪了,想起家乡的父母,一时心酸……”
  “你家中父母如何了?”明和帝来了兴趣。
  宫女强忍着泪水,可是肩膀却还是不由自主地颤抖:“奴婢家贫,家里只有三间旧屋,听说前阵子大雪,奴婢的家乡死了不少人,奴婢一直都在担心父母安危,今天又下雪了,奴婢……”
  话未说完,明和帝脸色大变,随手拿起桌上的茶盏朝着宫女掷去,茶盏贴着宫女的脸颊飞出去,热茶却洒了宫女一身一脸,宫女捂脸惊呼,一旁的内侍主管见了,连忙把人拖了出去。
  明和帝却也没有了赏雪的兴致,全都和朕过不去,就连以前东宫的这些旧人也是一样。
  他怒气冲冲走出寝宫,内侍们连忙撑着伞跟在他身后,明和帝转身瞪视着身后撑伞的内侍:“你跟在朕的身后,是否图谋不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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