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系统——马桶上的小孩
时间:2019-02-12 11:24:38

  南河:“可是……不可能啊。我们是意识,是数据,所以可以改掉记忆,以大脑结构来说,那些记忆在大脑皮层留下痕迹,几乎不可能修改,更重要的是——事实已经发生,他没法不面对啊。”
  阿户:“他已经疯了……你知道他想做的是什么?是杀死记忆千疮百孔的自己,永远留下那个带着完美记忆,带着怀念与爱的,回不了现实的自己。在知道妻儿惨死之后,他自己的记忆与意识就被完全改变,再也回不去了。而之前,部门中一直再有传言,说历史模拟组这次或许不会再被关闭,而是以最低限度保留,想要看如果从先秦开始时代大变,而后千年如何演化。也就是说……胜利者,是可以在这个游戏里活下去的。”
  南河呼吸一滞:“活下去?胜利者……可以一直活下去?直到老死?”
  阿户:“目前上头还没有定论,但这是一丝希望。其实不止我希望你胜利,有很多监测员对自己的玩家很有感情,他们或许也想助自己的玩家一臂之力……但能了解事实真相的,或许只有你吧。”
  南河:“不,我已经告诉他们真相。这是我的手段,也算是我想让他们知道。”
  阿户一惊:“什么?!那他们知道了真相,岂不是立刻就会去质问自己的监测员,他们如果知道是你告知的,岂不是其他的监测员也知道我和你之间——”
  南河:“对。但现在的状况却是没有人来质问你,没有人来找你谈吧。或许所有的监测员都与自己的玩家有过些互动,所有的监测员也心里都有数,都对这一切保持着沉默。没人想要让自己的玩家,因为知晓了真相而被消除记忆。你对我很有感情,但无独有偶,其他的监测员或许也和自己的玩家有着复杂的关系……”
  阿户缓缓吐出一口气:“或许……毕竟如今在这个部门的人,大家都不年轻了。大家都是一步步看着历史模拟系统走出来的。或许他们也会安慰自己的玩家,或许他们……也有你我这样的对话。”
  南河在这头笑了笑:“或许。但我仍然觉得徐咨的想法,很……不合逻辑。或许说很疯狂。”
  阿户却不这么认为:“不,他算是这历史模拟建数字模型的高级工程师之一,他妻子孩子出车祸的时候,正是因为本计划着全家出游,但他因为项目太忙走不开,妻子独自开车遭遇了厄运。他或许很恨这个项目,或许也有别的复杂的感情,我也猜不透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更重要的是,我很理解他想要游戏里的自己活到最后的想法,他把游戏里的玩家,视为另一个自己,他已经不认为现在的自己的活着,只认为游戏里的自己才叫活。而对于一个一无所有的人而言,那点没有被改变的记忆,才是他人生最重要的珍宝。而且……”
  南河:“而且什么?”
  阿户:“我认为徐咨曾经几次假扮监测员,与游戏中的自己发生过对话。对话内容不能被记录,但或许是帮助过他,或许是引导过他。”
  南河半垂下眼去:“但或许是他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以一个好奇的监测员的口吻,询问游戏里那个年轻的自己,问一些他不曾记得的往事,问一些他不太真切的细节。”
  南河眼前不知道为何,忽然浮现出画面。
  年迈的双鬓斑白的徐咨,在深夜偷偷溜进历史模拟组的办公组内,偷偷与游戏中的自己对话,想尽办法以外人的口吻,问那个自己“你和你妻子初见的时候,她穿着什么衣服?”“孩子刚出生之后,你和你妻子是不是慌手忙脚?”
  那个怀揣着回家的梦的他自己,或许仔细回答,或许不太耐烦,甚至会描述起他们婚后置办装修新家,和徐咨如今还守着的那个家里的许多细节一一对应上美好的回忆。但他总归给了徐咨一个答案,填补了他那段陈旧记忆上被现实烧出的一个个洞。
  那些细节再度详实,那些感受再度涌上心头,使他可以暂时忘却噩梦,暂时不恨自己。
  而或许他也坐在凳子上,关掉与他自己对话的麦克风,默默的在无人的昏暗的办公室里,流下浊泪。
  谁也不能设身处地的理解,他想要自毁,却留下年轻的自己的意识的心态。
  南河:“我总是说,这里是真实的,是生活的真实,而不是单薄的背景板,不是几句轻描淡写的设定。但我这时候也意识到,你那里也是极为真实的,是每个人的生活填充堆叠起来的……真实。”
  阿户沉默许久:“今天,是徐高工的结婚纪念日,项目组本来要今天扣押他,但南河让人不要在今天下手。明天开始,他或许就再也回不了这里,再也没法和年轻的自己对话了。”
  
 
 
第221章 绵蛮
  晋宫云台另一侧。
  靥姑用药粉轻轻倒在舒的伤口上,舒疼的缩了缩身子, 宫之省站在外头, 手臂上搭着外衣:“今日就不要再喝酒了。”
  舒不满的咕哝了一声:“知道了。也别拦着大球来, 我心里郁闷的很, 还不能找人聊聊?这婚礼还没大办就先被劈了一刀——”
  宫之省有些无奈:“本来你们也不算什么正经夫妻。再说了,她性格难驯你也不是不知道,还拿话去激她。”
  舒:“唉早晚的事儿啊。不说了不说了。”
  靥姑给她细细捆好白帛绷带,宫之省:“商君似乎去寻闻喜君了,这事儿真的不用握派人去问问闻喜君么?他会不会告诉楚王。”
  舒摆摆手:“楚王知道了也不会怎样。更何况……我觉得楚王或许心里早就有数。别管他了。”
  嘴上说着让宫之省别管他,不如说是她自己脑子里乱哄哄的不想要再想这件事。
  宫之省看着她抬手打算将衣襟拢住,她颈上挂着个红绳穿着的狼牙, 她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带上的, 但平日也没看她提及, 她似乎也不认为这个狼牙挂坠有多么珍贵,只是戴上了就再也没摘过。
  温柔贵气的模样,却偏偏戴一颗稍显狂野的狼牙,倒是有些微妙的契合。
  舒低头拢着衣襟的时候, 也一瞥眼看到了那颗狼牙, 稍微愣了愣,皱眉又有些烦躁:“靥姑,帮我把这个摘下来吧。”
  靥姑:“后头绳都系死了,只能不解绳就这么摘下来。”
  说着靥姑抬手帮她,却也不知道她那时候怎么系的,竟然卡着没法从头顶摘下来, 再拽就要卡在鼻子下头了,舒也有点气,道:“算了算了,摘不下来就算了吧。”
  舒下床,裹着外衣到桌案前来,越来越觉得本来戴了有好一段时间的狼牙,硌的她锁骨不舒服。
  狐逑按时而来,舒也恰好写完牍板抬起了头。
  狐逑并没有提前来找她,但他脸上写满的神情,明显是他早听说了秦璧伤她的事情。但那时候宫里怕是正乱,舒也未必有空来见他,而他也从宫之省口中打听到那伤口并不深,所以稍稍放下心来等到了他们约定的时间才来。
  但舒面色还是有些苍白的,她裹着黑色毛领的披衣坐在灯前。
  狐逑一时间后悔起来。
  他明明可以担心就直接早些过来,他明明可以在第一时间表达出自己的想法,但他……总是在犹豫自己这样做合不合适,非要想让自己的举止不会失礼——
  但这种想法,或许是他自己的自私,是他不想被讨厌……
  狐逑将食盒放在桌案上,跪坐在桌案对面。
  舒搓了搓手,笑道:“宫之省倒是把你当宫人使唤了,我说我饿了,他就让你把饭食提来。”
  狐逑:“你的伤口怎么样了?伤在哪里了?”
  舒仰头看他,笑了笑,隔着衣服比划了一下:“不深,皮肉伤,流血都不太多的。”
  狐逑:“上药了?那你抬手动笔会不会牵动伤口?还难受么?要不你说我来替你写。”
  舒微微扯开一点衣领,露出绷带的边缘给他看,狐逑却让她扯开一点衣领的动作吓得心惊肉跳,却又发现她没别的意思,喏喏的看了眼,耳朵有点烫,拿起笔:“你的字写的很好,以前我临摹过,虽然不能学的太像,但也七七八八,我来替你写吧。也不是第一回 替你写东西了。”
  舒倒也挺乐意,她让开位置,跪直身子,打开食盒,连一层层的都没摆开,就拿起了托盘里的小叉子,戳了两块裹了蜂蜜的鸡肉吃。
  狐逑:“就是例行的回复?那我就照着你平日的写法来写了?最近列国之中还发生了什么大事么?”
  舒嘴里塞得鼓鼓的:“就按着平日来写吧。说是大事,也没什么事儿比晋楚再度结盟更大了。要说就是齐国越国也不安定。齐国似乎是因为盐铁的分权,地方上不断反抗临淄,税收不上来,各地还有大小暴动,乱的这头压住那头起。”
  她说到一半,扒着食盒继续加餐。
  狐逑忍不住抬头笑了笑:“越国呢?”
  舒:“越国就比较复杂了。新旧强国之间的差距,不到危急的情况是看不出差别的。越国虽然看起来最近这几年非常强势,甚至敢打楚国,楚国甚至没有能够剿灭他们——但楚国没有痛击他们的原因,是两个国家对待这场战争的行事方法不一样。”
  她说着,夹了块蕨菜问狐逑:“你吃不吃?”
  狐逑怎么可能拒绝,他刚点头,就看着舒伸筷子过来,狐逑后知后觉的有点不太好意思,叼在嘴里,仰头吃下去,舒笑起来:“你吃东西怎么跟猫猫狗狗似的。”
  狐逑清了清嗓子:“我怕碰到你筷子。”
  舒:“哎,不要紧啊。咱俩以前也不是没一起吃过东西。你别嫌弃我就行。“
  狐逑:“我怎么可能会……”
  舒:“哦对,说到越国。就是说之前越国占楚国的便宜,那是借着墨家巨子,又举国而下才能贪到便宜。但楚国还击,想的却是尽量少死人,不要搁置太多军械在东南,也想的是越国可以被控制,先处理眼前的赵国。你看楚国开始派大量兵力控制局势之后,越国可还推进过半分?”
  狐逑:“那你觉得越国在楚国面前没有胜算了?”
  舒:“也未必,只是今年冬日格外长的严寒,南方许多地方降雪,对楚国这样粮产丰裕,又会烧制木炭的国家而言,影响并不大。但对越国的影响格外大,越国如果被逼到极点,或许会用更疯狂的方式进攻楚国。越国能赢么?要我说不能。但越国能伤害楚国么?我相信它疯起来一定能。唉,谁知道以后会怎样。”
  狐逑:“嗯……但你已经商议好要与楚国结盟了吧。”
  舒微微勾唇:“这本来就是我的本意,只是我更有耐性,可以等到楚国主动找我。明日早晨还有朝会,你也来。啊,这个糖渍红豆你吃不吃?”
  狐逑其实不太爱吃这些,但他实在是太喜欢这种生活化的相处与亲密,怪不太好意思的点了点头:“你要是吃不完或者不爱吃我就吃。”
  舒笑起来,用筷子夹了一颗,正这时候,宫之省在门外通报:“大君,商君前来。”
  舒一时没反应过来:“谁?进来——”
  似乎宫之省都没开门,有一人先推门不客气的迈进来。
  舒筷子尖还夹着红豆,手一抖,红豆掉在地上,狐逑转眼看向来人,微微皱眉,垂下眼去。笔尖微动,好似混不在意来人似的继续在牍板上写着字。
  商牟真是十几年难得一回的收拾了一下,平日就算出席典礼也总有些毛茸茸的碎发在鬓角额头,这会儿竟然好好拢住了。就是衣裳打扮还是旧的,他既一直不太在乎着装,也拿不出什么新衣裳——再说以商牟的性子来说,他又不是辛翳,要是再多打扮打扮那岂不是太刻意了。
  舒一瞬间冷静下来,她想着商牟知道那件事之后,难免会来找她谈,但没想到是在这个时候。
  她放下筷子,拽了拽披衣,站起身来:“商君怎么过来了?”
  若说狐逑总是跟她过分客气,商牟对她就是不知道什么叫客气,他盯着狐逑,走进来很不客气似的问道:“你在干嘛?”
  舒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看见他和看不见他的时候是两种心态,此刻是她摆出官方的嘴脸:“和友人小聚罢了。这不是朝会的时间,明日朝会,我会与楚王后谈及晋楚结盟一事——”
  商牟可不像某些人一样,他说话向来是直来直去:“你别跟我那样说话。从见面之后,要不然是装不认识,要不然就是公事公办。有必要么?我都没来找你生气算账就不错了。”
  侧对商牟的狐逑没有离开的打算,他写字的手顿了顿,忍不住皱起眉头。
  舒却心虚起来,嘴硬道:“算账?算什么帐?”
  她的嘴硬,在商牟这种人面前一向没用,他直接挑明:“两年前成周城的兵力,是我透露给你的。”
  舒脸上挂不住了:“唔。我以为是你有意透露的。”
  商牟:“我有意透露给你?!我当时只是一直把晋国视为楚国的结盟,谁能料到你立刻反咬!”
  舒不甘心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如果你是我,你也会这么做的!就楚王对晋国那毫不在意的态度,那满是威胁的举动,我若不那么做,就等着任你们楚国捏扁搓圆吧!你如果认为我做的不对,甚至因此记恨我,那此刻也没必要聊了——”
  商牟结舌,他也不知道对话怎么就变成这样。
  舒不知道为什么,她有时候常常回想起商牟行事的风格,想起在她还不成熟的时候商牟对她说过的话,她也曾因为想起那个表面看着暴躁粗心实则敏锐的家伙而露出笑容,但当面却只会说这样硬邦邦的话:“商君半夜来寻我,就是为了说这件事的?或者你像说的是另一件事,但那件事也没什么好说的,都是事实罢了。”
  商牟瞠目:“你当真是一直就利用我,排斥我。现在我想起来了,你从来都是跟你这个姓狐的假兄弟关系好,你们还以前住在一个屋檐下,还不舍得跟他分别!而我对你的看重,只会被你拒绝,让你看作是负担——你……我不管,那你把东西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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