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容实在想了很久。
不是没有怀疑过苏适雯,前世的那莫名的仇和怨,以及这辈子自己这截然不同的一生,那苏适雯素来善妒,怕是还认为是自己争抢了属于她的荣华富贵,心里面不知道如何咒着自己呢。
若说苏婉容第一刻想到的人,最有动机祸害她的人无疑便是那苏适雯了。可是仔细想想,那苏适雯或许有那个心,却实在是没那个机会的。
她中的是慢性毒,依照御医先前给出的诊断来看,她中毒已经有段时日了。这一世的苏适雯确实嫁给萧右相做妾室的,平时刻意防着,自然也不会经常走动。苏适雯没有那个机会对她下手。
即使已经服用了太医院专门调配出来的药方,估摸着再坚持用上个十天半个月的,毒性也该清干净了。但这些天,苏婉容却依旧忧心于此事。
一方面原因是那幕后之人迟迟未能揪出,总归是有些心神不定。至于另外一方面……
牙龈出血,头晕恶心,食欲不振……
这些个中毒的症状,现在想来竟是如此似曾相识。
仔细回想,似乎上辈子她身体逐渐变差那一阵,也有过相似的迹象。当时她就隔三差五染一次风寒,各种小病更是频频不断。
那个时候她在齐王府里无依无靠的,已是备受冷落,举步维艰,做婆婆的又苛扣她的月例。顶着堂堂齐王妃的名号,私底下日子其实过的连大户婢子都不如。
维持生计已是困难,哪里寻得到什么靠谱的大夫为自己把脉诊病?只以为是心思重了,睡不好吃不好,这才操劳垮了身子,哪里想到其实背后已经有人盯上了她,存了那些祸害人的心思了呢。
若是前世她毫无所察,染上的那个导致她最后惨死的毒,与这辈子目下沾染上的有何联系。
再有甚者,若是这两辈子对她下毒的,其实便是同一个人……
苏婉容现在想来,背脊便是一阵发凉,内心里尽是后怕。
不管是揪出上辈子害她惨死的元凶也好,查明这辈子企图祸害她的恶人,以绝后患也罢。
无论如何,此事是一定要查个清楚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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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婉容这几日心事重重的,胤莽却也没好到哪儿去。
娇妻被奸人所害,但凡是个男人都忍不了的,更莫要提中毒的人是苏婉容。
一连几天胤莽的脸色都不太好,上朝的时候少不得把火气迁怒在臣子身上,惹得这帮子朝臣这些天战战兢兢的,觐言时也是几番仔细措辞,生怕说错了半句话,触怒龙颜,不甚就要掉脑袋。
傍晚回去凤仪宫,晓得苏婉容怕苦,便是要亲自盯着她把汤药尽数喝下了才好放心。
但凡闲下来的时候,总是要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的。早朝时若是没有大事,便是提前下朝。索性也不去御书房了,甚至把奏折直接带去了凤仪宫,仿佛只有时时刻刻看着她,才能确保她安然无恙。
再到后来,看着她面色逐渐变得红润,御医过来诊脉时,说是余毒已经清的差不多了,胤莽这阴霾了近半月的面色总是缓和了一些。
夫妻俩这般形影不离的日子维持并没有多久,胤莽再如何宠妻,他毕竟身为帝王。也就是苏婉容身子骨日益好转之际,他又开始忙碌起来了。
清晨天还没完全亮,苏婉容半梦半醒间听见窸窸窣窣的动静,下意识翻了个身,手一探,身侧却是空落落的。
胤莽刚刚披上外袍,转过身来的时候,就见榻上那小女人眼神迷茫地坐了起来,乌黑松软的秀发披散,刚刚睡醒的小脸儿白里透粉。眸底仿佛蒙着一层雾气似的,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看着他。
心好似一下子软了一个角,胤莽走上前,俯身亲了亲她热乎乎的脸颊,哑声哄道:“朕已经尽量轻些了,还是吵醒你了?再睡一会儿,时辰还早。”
苏婉容却不听的,慢吞吞从榻上起来,趿了双寝宫里穿的软底鞋,便熟练地帮着男人整理起衣带。
有些事情,便是熟能生巧的一个过程。
嫁给这个男人以前,苏婉容从未想过自己有天会习惯于每日替一个男人更衣系带,甚至是心甘情愿做这件事的,男人宠她,疼她,有些作为妻子应该做的分内事,她也愿意做好。
替他系好了腰带,又整了整衣襟,仔细打量一番,确认男人的仪表无碍,瞧看过去精神抖擞了。这才满意地踮起脚尖,勾着男人的脖颈,唇瓣依恋地蹭了蹭他的嘴角。
她软软地靠在他的身上,娇声说道:“处理好了政务就早些回来,我晚上等你一道儿用膳。”
许是这段时日他陪她久了,近来她似乎格外黏他。
胤莽素来禁不住她的撩拨,她娇软的身躯才刚刚靠过来,他单手扣住她的后脑勺,薄唇直接封住她的小嘴儿便用力亲吻起来,另一只手托住她小巧圆润的臀,毫不费力地将人竖着托抱起来。
“唔——”
那双大掌像是带着火似的,所到之处,弄得她喘息吁吁,双眼迷蒙氲着水雾。被亲得透不过气来的时候,身上徒然一重……他高大健硕的身躯压了上来,不知怎的两个人又双双滚回了榻上……
“别……你还要上朝,你的那帮子臣子们还在外头等着你呢……”
胤莽喘息也重,听见她娇娇软软的声儿,黑眸沉沉。他动作微顿,额头抵着她的,嗓音暗哑地说:“不去了,今日朕留在这里,陪你可好?”
他可是九五之尊的皇帝,一言一行关乎着江山社稷。哪能为了她一个妇道人家,说不上朝,就不上朝了……
苏婉容心里嘀咕,看着男人这急色的劲儿,察觉到他的变化,一边心里面甜丝丝的,一边也是脸热。
都已经老夫老妻了,男人对她热情不减,还是这般迷她。
时间久了,她自然有些罪恶的,总觉得自己跟那祸乱朝纲的妖姬似的,祸害着男人不去早朝……
“好了,别闹了。你再这样,晚上回来我便不理你了。”
小女人脸颊酡红,仿佛说着一些威胁人的话,可是嗓音软绵绵的勾人,实际根本起不到任何威慑力的。
若是放在旁的时候,他自是要压着那娇艳欲滴的小唇儿,狠狠欺负一番的。但他到底不是沉迷美色的昏君,望着她绯红的一张小脸,终是最后用力地亲了一口,这才喘着粗气哑声说道:“那朕便走了。”
“快走,快走。”
苏婉容红着脸颊,赶紧配合着点头。见他依旧一动不动,稳如泰山一般地压着自己,怕他真的迟了早朝,便伸手推着他继续催促:“你好起来了!”
第177章
他笑着又亲了亲她娇花似软嫩的脸蛋,待下面那处稍稍停歇以后,这才仔细替她掖了掖被角,柔声道:“累的话,惜儿给奶娘带就好。午膳朕不陪你了,多用一些,别光用素的。”
“恩。”苏婉容敷衍地点头。
胤莽离开了,苏婉容躺回绣牡丹鸳鸯水红色软枕上,望着那高高的房梁。丫头们怕扰了她歇息,都在门外候着,是以寝殿内静悄悄的,尤其是男人走后,愈发显得心也有些空落落的。
她的娘亲去世的早,父亲素来最疼她这个四女儿,可是父亲性格偏了内敛,道是父爱如山,父亲能给的疼爱大多隐忍,不行于色,到底是和娘亲不一样的。
嫁给这男人以后,每每也觉得这男人颇为孩子气的,幼稚到甚至于吃自己的亲闺女味儿。但更多的时候,撇去他生来粗鲁些的性子,他总是十分照顾自己的。
即使重活一世的关系,苏婉容的内心年龄实际上已经是个二十余岁的妇道人家了,男人却不知道这些,现实里毕竟大了她近一轮儿。就算是她与男人最最亲密的事情都做了,每每被这男人揉着脑顶,或是怜惜地亲亲她的脸颊,这些个动作,总是叫苏婉容生生有种被男人当作了女儿疼的错觉。
尤其是每日叮嘱她多吃一些,低声哄着她再吃半碗香米……这些个细枝末节,男人在耳畔说的时候,苏婉容每每觉得婆婆妈妈的实在啰嗦。
许是这些天她调养身体,男人不放心她,形影不离地陪伴,她也潜移默化地形成了一种习惯。这会儿他才离开一会儿儿,想着一整日怕又是她一个人打发时间了,她便有些舍不得,甚至开始有点想他了。
这般被一个男人无条件宠着,也是不好,仿佛越活倒是越活回去了。
苏婉容不禁摇头一笑,自己想想,自己都觉得实在矫情。
习惯熟睡的时候,蜷缩成一团,靠在男人宽阔结实又极具安全感的怀抱里。原本倒是有些困倦的,目下男人走了,苏婉容倒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睡不着,索性就起身。倚翠烟晴几个丫头端着面盆和温水进来,仔仔细细帮着娘娘洗漱更衣。这一日大抵是不出门了,便换了件寝宫里穿的妆花面烟绿色挑金绸裙。
这颜色极挑人,穿的不好,就容易把人衬得土气。可是苏婉容肤白貌美,这些天日日羹汤仔细滋补着,更是养得肤若凝脂,瘦不露骨,颇有几分珠圆玉润的意思。穿这鲜嫩的颜色,愈发衬的明艳动人了。
几个丫头瞧见,都觉得实在好看。想来也只有自家皇后娘娘,随意披一件薄软的寝衣,粉黛未施,毫无雕饰,依旧美的这般天香国色。
小丫头嘴甜,也会说话,夸起人来好话不带重样的。若是方才寻常,苏婉容或许也会时而应上两句,今日却仿佛有些兴致缺缺的,后来厨房端早膳上来,苏婉容吃了两口就没了胃口,便吩咐宫人把东西给撤下去。
倚翠眼疾手快地及时劝阻。
“娘娘,陛下临走前都吩咐过了,娘娘早膳时定是要把这红枣薏米百合粥给喝了的。若是被陛下晓得娘娘用这么少,到时候怕是又得为难咱们这些做奴婢的了。”
苏婉容听了,倒是觉得些许好笑,便斜眸淡淡睨了这丫头一眼:“陛下日理万机,哪有多余心思关照这些琐碎。你不说,我不说,这粥究竟喝没喝去,又有谁能知晓?”
这个倚翠却是个机灵的,立刻反驳一句:“娘娘这话就说错了。”
她道:“陛下忙于政务,日理万机自然不假。旁的事情自然是没多余的闲心思一一顾及。可娘娘的事情,哪里是什么琐碎之事?陛下素来最疼宠娘娘,莫说娘娘喝没喝这红枣薏米百合粥了,便是娘娘掉了一根头发,在陛下眼里,那都是极重要的事情。”
小丫头生得一张巧口,苏婉容见她一副一本正经,能言善辩的模样,也是被逗笑了。即使已经饱了,却到底还是把剩下的小半碗薏米粥给喝进了肚去。
其实男人这两日忙碌的事情,苏婉容也是略微有些印象的。
上辈子,约莫就是这个时间点,东夷频频犯晋元边境,新帝骁勇善战,又是莽夫出身,原本就并非诸事容忍的人物。这些时日才召集朝中重臣,部署周全计划,将那东夷一举击下。
相比于凶残的北疆蛮人,狡诈的西夏贼寇。东夷地广人稀,并非中原对手。按照苏婉容的记忆,男人这两个月就该领兵出发了,约莫冬至方能打了胜仗回来。与其先前西夏一战,历时委实不算太久,攻下那东夷总体也算顺利。
男人勇猛,一身血性,再加上苏婉容有前世记忆,晓得他此战必胜,倒不多么担心他的安危。不过想想安逸了没得几个年头,刚刚生下一个萝卜头子,夫妻二人又要分隔两地,心情到底有些低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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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苏婉容也便是晨起的时候,心情稍稍低落了一阵。待到用完早膳,照顾一个半大一点的奶娃娃,有得她可忙的,哪还有旁的心思操心别的事情?
第178章
烟晴进来的时候,就见皇后娘娘半倚在贵妃榻上,手持着针线,正缝制一个做了一半的大红兜兜。
譬如娘娘这般身份的人,自然是不需要亲自为小公主缝制衣裳的。可是娘娘似乎极喜欢亲自做这些的。便见那皇后娘娘飞针走线之间,眉眼温和,针脚活儿丝毫不输宫里专门为贵人缝制衣裳的绣女的。
“娘娘。”
想起自己为何而来,烟晴才恭恭敬敬地唤了一声,这厢徐步走上前,轻声说道:“今日那右相府有一唤作秀春的丫头,道是要亲自求见娘娘。”
自打凤仪宫闹出了中毒的事儿,即便此事经皇帝下令,寝宫里上上下下对外都是封了口的。但是凤仪宫内,伺候皇后娘娘的宫人无一不是愈发小心谨慎的了。
皇后娘娘的面,自然也绝非等闲之辈说见就能见的。若非宫外那人,一大早的跪了两个时辰,赶都赶不走,怕是连一句通传的话都送不进来的。
秀春?
苏婉容黛眉微挑,将手中的活儿先放了下来。
到底都是太师府出来的姑娘,这秀春她自然是记得的。是二房那苏适雯手下最得力的大丫鬟了,在苏适雯这般城府深沉的主子身边伺候,倒是个忠心耿耿的,据她所知,此人先后也替那苏适雯做了不少事情。
苏婉容未曾与这丫鬟打过什么交道,这个时候火急火燎地拜见于她,委实有些稀罕。
“那人可是有说,此时登门来访,是为何事?”
苏婉容嗓音淡淡,话是这么问的,可其实不问也知。这秀春今儿过来,定然是为了苏适雯的事情。怕是那苏二姑娘又在右相府里,捅出了什么篓子。
皇后娘娘问话,烟晴自然是一五一十地答了。“回娘娘,似是那相府小夫人毒害玉儿夫人未遂,萧相知晓了,勃然大怒,若是被丞相查明了来龙去脉,不定怎么处置她家小夫人。那个唤作秀春的,这才替她家小夫人过来找娘娘想想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