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凤见他自顾不暇之际仍在为自己担心,心中一暖:“不要紧,我不在乎。”转而又想,太女不在此处,那这个被称作殿下的人是谁呢?蒙着一只眼睛……啊……莫非是她?
这一惊之下非同小可,全身都有些颤抖,却听若怜继续说道:“这一搬出太女来,那几位客人便都无话。我依命给她们敬酒,那殿下也不饮,叫我退下,说:曾经沧海,除却巫山,现在没了猎艳之心。哥哥,这是什么意思?”
“嗯……这位殿下是说,她曾经遇到过一位美人。”离凤冷言答道,心中已然羞怒交加:赤司炀,你这无耻之徒!那坐在下首的四方脸想必就是左金吾将军了。
“哦。”若怜点了点头:“她遇到的美人一定比我漂亮得多,所以没有瞧上我,可真是好。我又去到那位大人身边,她叫我先给对面老太太敬酒。我战战兢兢地过去了,才提起壶来,就被她抓住了手腕,冰凉凉,滑腻腻,我一阵恶心,差点就把壶扔了。她阴恻恻地瞧了我半晌,摇头说道:小模样长得不错,就是瘦弱,你这副小身板能禁得住多少时候?怕是刚绑成彩虹桥的姿势,腰就折了,打不上几鞭子就得鬼哭狼嚎的,没意思。越看你们这些庸俗脂粉,越舍不下我之前那个色奴,可惜啊……
我吓得够呛,这是爱玩邪的那种客人,没一时半刻,就能把你折腾得半死不活。幸亏她那个色奴比我强上许多,能讨她欢心,要不然……皇天菩萨保佑,我又逃过了一劫。”若怜双手合什,诚心祷告了一番,又对离凤说道:“哥哥,你以后若是见了她,就装作弱不经风,看情形不对赶紧晕倒,她就不会理睬你了。”
离凤失笑,却也感激他一片护佑之情。
“我又回到那位大人身边,她喝了酒也不让我近身。我识趣得很,就赶紧离了她又到窗前。听那位国姑笑道:心平,你瞧这个小妖精怎么样?那个安静的女人只微微一笑:我瞧着不错,国姑请吧。言罢端了酒杯,回去桌边了。我就落到那个国姑的手里,她,她也不肯喝酒,却反过来灌我,我呛得满脸通红,惹得她大笑。”
离凤轻叹了一口气:看来他这一趟侍宴,主要是陪侍这位国姑了。
“教养师傅出去,一会儿又带进七八个小倌儿来,任凭挑选。那些客人们也没拒绝,就由着他们坐在旁边,就此谈起风月来了。枯瘦老妇最是起劲儿,她说的那些折磨人的法子听来令人不寒而栗。国姑问我:你喜欢那样,待会儿带你试试。我吓得越是哆嗦,她笑得越是畅快,终于……把我拽进了另一间屋子。”
若怜难堪地低下头,紧咬着红唇:“她不让护卫们在外面守着,说被人听房根,会弄得不尽兴,又抖落出好些玩意来,让我自己挑。我……我……我闭着眼睛看也不敢看一眼,听她尽说些让人尴尬害怕的无聊话,又把我捆到了床上,扒去了衣裳……”
若怜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我知道抗拒不得,以前都是这样的,你越是挣扎求饶,客人就越是兴奋,越是要往死里整治你。我不敢动,想着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可她……她居然……呜呜┄┄受不了,我真得受不了……”
离凤紧紧握着他的手,不知从何安慰好。
“我只会哭了,正在绝望,忽然,那位国姑趴在我身上不动了。我一开始还以为她又要折腾些什么花样,咬牙忍着,等了半天,身上越来越沉。这才敢睁眼一看……哥哥!”若怜惊恐地叫了起来:“你猜怎么着?她,她……直挺挺的,死了一样,眼睛还没闭紧。我吓坏了,刚要哭叫,忽然一只手不知从哪里伸了过来,直接捂住了我的嘴。”
离凤也觉得毛骨悚然:“是……是谁来了?”
“就是那位狐仙啊。”若怜抹了抹额上的冷汗:“一位妖艳至极的狐仙。半挽着长长的黑发,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来,眼媚得让人看一眼心就颤悠个不停。声音也是酥麻到了骨头缝里。他笑着对我说:小清倌,你好呀。”
若怜这一学,激得离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看来真是狐狸变的,哪有男人这样说话呀?
“他自顾自地把国姑从我身上扒拉下来,向扔面口袋一样丢在一旁,啐了一口:敢盯着我乱看,戳瞎你的狗眼!又给我松开绑缚,问道:你既不愿意和她共度春宵,还频频看她作甚,赶紧走吧。
我又惊又怕,也不知道国姑是怎么回事,只能问他:上仙,这人……她是不是没气了?
没气了?狐仙“咯咯咯”地笑个不停:她只是睡着了而已,活的好着呢。对了,你刚才叫我什么?
我说:您不是一位上仙么?
他眼睛一亮:不是妖鬼,是仙子?
我点了点头,他似乎高兴起来:小清倌,你可真会说话。”
离凤听到这里,皱眉说道:“若怜,你还是用正经语气说话吧,别学他了。”
若怜脸一红,轻轻点了点头:“他说我投他的脾气,他就好事做到底,今晚上让我在屋里等着,他要带我去一个女人找不着的地方。”
女人找不着的地方?离凤一愣:“是指寺庙么?”
若怜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我问他别人会不会怀疑是我害了国姑?他撇嘴笑道:她不是不愿意被人打扰好事么?那就多睡一会儿好了,等醒了自己也记不起这档子事儿啦。你只管干自己的去吧。
我半信半疑,偷偷往门外一瞧,还真没人守着。于是就谢过狐仙,一溜烟地逃了回来。哥哥,你摸摸,这会儿心还蹦跶在嗓子眼呢。”
离凤呆了一会儿,也不知这位假冒的狐仙是不是李慕派去解救若怜的。
若怜胡撸着自己脖颈胸脯半晌,似乎把心揣回了肚中,忽然说道:“哥哥,你今晚等在我房中,让狐仙带你走吧。你不该陷在这里的,出去寻你的妻主,以后……”
“若怜!”离凤只觉一颗心疼得厉害:“你不用担心我。要是他……狐仙大人说话算话,你一定不要放弃这个重获自由的机会。”
“不,哥哥,我十一岁就进了夜欢楼,这么多年都是操持这个营生,惯了。你不一样……”
“若怜。”离凤猛地站起身来。
两人正在推让,就听鸨父在外笑道:“凤倌儿?怜倌儿?可换好衣裳了?到登台的时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就要登台了,不过是若怜先登,离凤后登,台柱子嘛。
第148章 第146章 定妆日
云瞳一进春藤馆的大门就交待三月:“直接告诉这里的老鸨,英王驾临,让他准备一间包房。”
三月嬉皮笑脸地说道:“主子,我就爱看您在外摆谱。”
“错。”梅十二笑得一脸鄙夷:“你是就爱跟着主子在外摆谱。”
云瞳瞪了她俩一眼:“你们没看见贺兰少爷都坐在大堂里么?今晚这样热闹,包房必然已满,不端起架子来,难道让本王再于此处被人围观,给藏在楼上的赤司炀、玄诚荫之流看笑话么?”
三月一吐舌头,赶紧交涉去了。
没一会儿,天字五号房里的客人被赶下了楼,口里犹自骂骂咧咧。鸨父也顾不上向她赔情,跌跌撞撞地赶到英王身边侍候,恭敬万分地把她们迎进了包房。
三月等周围安静下来,打开布帘,往四周一瞅:“主子,咱们的人都安排好了,您看是不是请贺兰少爷上来就座?”
“让他待在那儿吧。”云瞳一皱眉:“你使人去给沈使通个信,顺便问问他们是干嘛来了?让贺兰桑速来此处,看着她的好侄儿。另外,下帖子请右相洪明过来。”
正在此时,听高台之侧一阵锣鼓声响,大堂内灯火骤暗,定妆日竞艺开场了。
先前还在这里点头哈腰的鸨父似换了个人般,高昂着头,紧挺着胸,腰背绷得笔直,款款地走上台来,先朝四方福了几下,满脸堆笑:“诸位,今儿是春藤馆的大日子、喜日子-赏花节前一年一度的定妆日。共有五位倌郎登台。多谢大家前来捧场。”
大堂内刹时响起一片掌声、笑声、呼哨声。没得到献艺机会的小倌们也都打扮得花红柳绿,各自依偎在客人身旁,媚笑劝酒。整个馆里笑闹不堪。
云瞳皱眉听着,执起茶壶,自斟了一杯:“上京的窑子也都是这般?”
三月忽闪着大眼睛正往下看,闻言笑道:“奴才不知道,等您得空再带我们逛逛去,届时也好和这里细作比较。”
云瞳见她一脸憧憬,撇嘴一嗤:“想得美!”
梅十二笑回:“天下的乌鸦一般黑,天下的老鸨一般嘴脸。窑子可不都是这样?奴才去过上京的夜欢楼,排场更大,客人更多。”
“都是些什么人逛去?”
“什么人都有。”梅十二笑道:“官商豪富,只要有钱,鸨儿不管你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三月惊讶地回头看来:“男……男人也去?”
“你真没见过世面。”梅十二撇撇嘴儿:“这世上男多女少,又经年战乱,好些正值壮年的鳏夫,不能改嫁,不敢招惹女子,可排解不了寂寞,手头又有银钱,就常来这种地方寻个乐子。现在六国之中有名的青楼都专门设立了分馆,专接男客。”
“怪不得呢。”三月又转回头去:“贺兰少爷和沈使坐在那儿,也没人好奇。”
云瞳皱眉咳嗽了一声,又问道:“圣上施行新政,这些有钱到处乱花的人也不收敛?”
梅十二叹道:“主子您不知道,夜欢楼每年上缴的赋税抵得过西川几个小县全年的呢。如今军费浩繁,国库空虚,圣上又不肯加重百姓负担,钱都从哪儿来?不过新政之下,大胤的官员们都规矩了很多,夜欢楼主要是挣六国商人的银子。”
主仆三人都不再言语。高台之上已经有小倌儿献艺,吱吱呀呀地唱了一支曲子,楼下一片叫好之声,紧接着灯火亮起,开始叫价。
云瞳问道:“这是第几个了?”
“第二个了,刚才那个叫了一千八百两银子。”三月答道:“无甚趣,相貌风姿比不上两位暗使的十分之一。”
云瞳脸色一白。
梅十二凑近帘口,暗中拧了三月一把:“死丫头,说什么呢你?”
三月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回头找补道:“主子,奴才没别的意思,就说是您不用过来看了……等有好的,我再叫您。”
云瞳狠瞪了她一眼:“再要胡说八道,我就把你从这里扔下去!”
……
聂赢伏在檐上,掀起一片青瓦,向下看去:天字二号房里也是喧闹不堪,略略。。。
“这就受不住了?”玄诚荫一把推开他,厌恶地说道:“滚!”
那小倌如蒙大赦,不敢再滋歪一声,赶紧爬到角落里掩住衣襟,清丽的小脸上已满是泪痕。
“没一个赶得上小赢的!”玄诚荫端起杯酒一饮而尽。“别管怎么折腾,他从不哭,从不笑,让你欲望丛生,心痒难耐……就这么便宜紫云瞳了,可恶!”
聂赢攥紧了双拳,心头怒火骤燃,直想寸寸碾碎这个折磨他近一年的魔鬼的老骨头。
孟绰深看了玄诚荫一眼,没有说话。
“大司马勿恼。”赤司炀幽幽说道:“本殿与你是同病相怜。母皇赐给我的正君现在流落到了紫胤军中,早不知被谁据为己有了。此仇不报,何颜为人!”
“此次出使,正为与殿下详谈。”玄诚荫阴恻恻一笑。
“殿下,大司马,请再饮一杯。”孟绰适时举起杯盏,岔开话题。“怎么葛国姑还未完事,该使人去看一看。”
正说着,就见葛绒哈气连天地踱了进来:“那个凤倌儿登台了没有?”
“到第三个了,凤倌儿估计得压轴。”左金吾将军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让出块地方来:“刚才那个小倌儿滋味怎样?”
“不错不错。”葛绒感觉头昏脑胀的:“身子可软了,皮肤可嫩了,梨花带雨,哼哼唧唧,我就喜欢这样的。等霸王一硬上弓……”她忽然停了下来,挠挠头:后面怎么强要那个小倌儿来着?似乎完全没了印象,见左金吾将军一脸好奇地看着自己,便依照素日玩弄男人的经验胡说了一气。
“他怎么没陪着您过来啊?”玄心平从窗前回过身。
“啊……”葛绒闷想了一阵:醒过来他就没了踪影,难道是他把我闹得不省人事了?这可不能当着这些人说,太丢面子。想到此她大手一挥:“看他累得腰酸腿软,我就许他先回去歇着了,不是待会儿还有凤倌儿么?”
众人便不再多言。
聂赢听了一阵,见又说起风月之事,便盖回了瓦片,飞身蹿上旁边那间包房的房顶,先俯耳听了听动静,才轻轻揭下一片青瓦来。
还不及上眼偷窥,便觉劲风扑面而来,聂赢偏头一躲,让开那枚细小暗器的尖锋,抻住尾部,见是一支小巧精致的铁梨花。往里一瞥,赫然就瞧见了蒙着面纱的顾崇。
“阿顾?”
“咦?”顾崇刚又拽出三支暗器来,闻言也是一愣:“阿赢?”
聂赢见他拉开旁边的一扇后窗,觑着四周无人,倒纵而入。“你怎么跑到这个地方来了?”
顾崇笑道:“光看那些春图没意思,我来见识见识真身肉搏。”
“胡闹!”聂赢眉头大皱,又见他扯下了面纱,玉颜妖娆,眼波妩媚,笑得风情万种,比高台上正被叫价的小倌不知美上了多少倍,心头有些不是滋味。
“切!”顾崇眉尾一挑:“你不是也来了么?干嘛说我!”
“英王进了天字第五号房,我怕她有事,也就跟来了。”
“嗬,我说呢……”不等聂赢说完,顾崇就嘻嘻笑道:“侧君是不放心妻主,保护她来了?还是怕她在这里偷嘴,看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