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云瞳这一次居然打起了安城的主意……”李后阖目沉吟道:“你说,她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宫监一愣,完全不解圣后千岁所言何意?
“不怕她知道……”李后陷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冷哼一声:“二百多年前,大璃立国时雪氏就知道了,二十年前,我出凌藏谷嫁入青麒时也知道了,可如今还不是……”
知道了什么?宫监满腹狐疑,低声问道:“那……既然不怕她知道,您又何必担忧安城与紫胤结亲呢?”
“凌讶嫁于紫云瞳,会不会诞下能继承安城城主之位的儿子呢?”
“啊?”宫监愣住:“安城从未有过男子继任城主……”
李后微微摇头,喃喃叹道:“会有一个……那孩子的眼睛是湛蓝色的……很漂亮……”
殿外忽然刮起了一阵阴风,拍打着窗棱门帘,发出“呜呜”的声响。宫监情不自禁的颤了一下:“千岁……”
“六国之中,除了紫云瞳,哪个女人的眼睛能变颜色?”李后语气越发阴沉:“她就是个妖孽……凌氏若为她生出儿子,怕也一样……”
“……”宫监直听得毛骨悚然,下意识就往后躲。
“我着人打探过,紫云瞳的眼睛只能变黑红绿紫四色,她真的能生出一个蓝眼眸的儿子么?”李后停了片刻,自问自答道:“不管怎样,都要未雨绸缪……”
“千岁……说……说得是!”宫监哆嗦着奉承了一句。
李后一惊,倏然转头,冷凝的目光直射而来,吓得宫监“扑通”跪倒在地。
“你怎么在这里?”李后起身走到他面前,俯下头低声问道:“你刚才都听见什么了?”
“奴才……奴才……什么也没听见……”宫监两袖直抖。
李后瞥了他一眼,反手抓出一颗药丸:“把它吃了,我就信你说的是真话。”
“是。”宫监知道此时不可有片刻犹疑,立刻将药丸吞入喉间,直着脖子咽了下去。
“很好。”李后柔声笑道:“你在我身边的日子也不短了,该当明白,有些秘密偷听不得……”
“啊……”宫监手扣喉咙,死瞪着双眼,缓缓躺倒了身躯,唇旁溢出一缕黑红色的血渍。
……
凌讶向宫人们交待了几件要用的东西,方才进了小暖阁,见凌霄宫主坐在炕上,正好奇地问着冯晚:“听说你怀了宝宝,几个月了?他会动不会?可以让我摸一摸么?”
冯晚尴尬万端,红着脸儿结结巴巴答道:“还……还不会动呢……现在摸……摸不出来……”
凌讶扬唇一笑,替他解围道:“宫主还没出嫁,倒先惦记上宝宝了。不必这么着急吧?”
凌霄宫主面色倏然一红:“城主姐姐,您说笑了。”
凌讶命他转向窗户,仔细往眼睛里看了半晌:“能瞧见些什么不?”
凌霄宫主摇了摇头:“只觉是亮的。”
冯晚只瞧了一眼,便被那阳光刺得双目疼痛,见凌霄宫主竟毫无所觉,心中怜叹不已。
凌讶皱了皱眉,依次拿过自己吩咐宫人们准备的物什,对准凌霄宫主的眼睛,反复看着,不时问上几句。
“您不必费功夫了。”凌霄宫主轻声言道:“我看过好多大夫,都说没治的。”
凌讶把手中的东西扔回盘子里:“你眼睛本身没有毛病。”
“啊?”凌霄宫主与冯晚都是一惊:“那……怎么看不见?”
凌讶洗了手,铺上盖巾,按住了凌霄宫主的腕脉:“若我猜得不错,是你脑中光路通络伤了。”
“可我不记得自己跌过头啊。”凌霄宫主疑惑地问道。
“出生时呢?”
凌霄宫主身旁一位教养公公偷窥了凌讶一眼,迟疑着答道:“当年千岁分娩时难产,将近十二个时辰才诞育宫主,会不会就是那时……”
凌讶换过另一手:“有可能。”
“可宫主小时候没事啊?”教养公公皱眉问道:“只是这两年才逐渐看不清了。”
“这不奇怪。”凌讶打断他的话:“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城主姐姐……”凌霄宫主小心翼翼地问道:“还有希望么?”
凌讶瞧着他企盼的神色,轻叹了一声:“很困难……若真是从出生起就受了损伤,这时间实在太长了。”
“嗯”,凌霄宫主垂下头,反复咬着下唇,半晌方勉强笑道:“我知道了,多谢姐姐。”
“宫主……”冯晚心有不忍:“其实……”
“其实,我都惯了……真的……”凌霄宫主将手缩回袖中,急急忙忙说道:“这会儿从尚书和墨先生的画都该完成了,您两位快去看看吧,别耽误了。”
凌讶提笔写了一张方子:“吃上试一试吧,也许有一日你能大致看看她的轮廓……”
“她的轮廓?”凌霄宫主怔怔想着,还用手指在桌上轻轻描画了起来。
冯晚心头一酸:“宫主,她不会因为你看不见就欺负你的。她……我觉得她是很好的人……”
“嗯……”凌霄宫主苦涩一笑:“我知道……”
……
凌讶和冯晚一路沉默着向大殿走去,忽听得侧后方有人叫道:“凌城主,请留步。”
凌讶转头一看,见是一位身着戎装的年轻女子,面容俊秀,眉目英挺,近前来躬身行礼:“圣后千岁遣在下来问一问:宫主的眼睛……可能医治?”
凌讶一愣,方才他已遣宫监去向圣后回禀过,怎么他又派人来问。
“凌城主……”那女子谨慎地向四周看了看:“圣后请您直言。”
“嗯”,凌讶眉头一皱:“我并未有所隐瞒。宫主双眸无恙,但出生之时视络可能受伤,十余年来未得修复,且每况愈下,以致如今失明。此疾已久,且于颅内,药石罔顾,极难痊愈。我已开出药方,为他调理几次再看,也许会比现在强上一些。”
那女子沉默片刻,轻叹了一声:“多谢城主,烦请不要将这些实情告诉宫主。”
“为何?”凌讶眉峰一挑:“他自己已经知道了。”
“啊?”那女子显见是忧心忡忡,闻言急迫问道:“那他……可还好?”
冯晚答道:“有些失望,不过……”
凌讶拦住他再往下说,向那女子问道:“阁下是?”
那女子也知自己失言,抬手一揖:“在下是禁军统领晏续。”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还继续画试。这两天没有写文的整时间,我打算抽空改改前面语句不太流畅的地方,可能经常显示有更新。
第191章 第188章 暧昧
凌讶和冯晚回到大殿,见碧落大祭司正命人将两副蒙着青布的画作运往普阳大道,又问墨非寻和从奕:“两位给自己的画儿起个价儿吧?”
墨非寻面有得意之色:“白银五千两!”
从奕始终垂着头,半晌方言道:“拙画若能价高于墨师大作,便留于洛川;若不能,请容在下带回上京。”
“嗬┉┉”赤司炀当先一嗤:“难道回了紫胤,从尚书闺中之涂鸦小戏就能胜过墨大师毕生之心血神笔?”
殿内笑声大作,众人尽皆议论纷纷:
“小儿胡闹!”
“墨先生面前也敢这般大言不惭!”
“简直不自量力!”
从奕咬唇不语,脸色阵阵发白。
云瞳皱眉听着,忽而起身来到他旁边,微微一躬:“尚书今日不辞辛劳,连战三场,须眉犹胜巾帼!云瞳钦佩之致!尚书尽管安心,若洛川无人具慧眼,使佳作归于大胤,本王将以重金求购,悬于王府内堂,以纪此盛事。”
从奕俊脸微红,垂目撤步,轻还一礼:“不敢!”
云瞳展眉一笑,将他送回了座位。继而环视大殿一周,凛冽骇人的眸光依次在窃窃私语的宾客们的脸上扫过,逼得她们个个都偏头闭嘴。
冯晚心中暗道:英王明明与从尚书有些龃龉,可见他被人欺负却能不计前嫌,百般回护。对外人尚且如此,对自己心爱的男人就更不知是如何的体贴入微了┉┉怪不得讶哥对她一见倾心!可要是他真嫁了过去,离凤哥哥会不高兴吧┉┉正替两人担忧,忽听对面葛绒打了个深长的酒嗝,继而大剌剌的笑道:
“英王真是富的流油啊!前日在窑子里一掷九万两白银为个娇媚的小倌儿赎身,今儿又许诺花费重金给个漂亮的小郎买画,听说之前您还为了玄龙大司马府上的一个妖娆的色奴,鼓捣胤皇弃索三百匹良驹,四十万担津稻,无数金玉珠器┉┉”
玄承荫、赤司炀听了这几句话,都是频频点头,冷笑不已。葛千华倒暗自诧异:谁说我这甥女呆头傻脑是个半吊子?讲话这般犀利,都快赶上她哥哥了┉┉看来,我把她带在身边还是对了。方转头对葛绒投去赞许的一笑,却又听她说道:“英王,我要是能像您一样,有挥金如土的豪奢气派,有称心如意的各色美人,再有夜夜合欢的无边艳福,那该多好啊!”
“咳┉┉咳咳┉┉”三月一口清茶全喷了出来:天娘喂!我正替王主担忧,这些风凉话怎么往回驳啊?全是硬伤┉┉闹了半天,她是羡慕我家主子:有钱,有美人,有夜合欢,哈哈哈┉┉若怜站在旁边,见她弯着腰一阵紧似一阵的呛笑,把脸都憋红了,便好心的上手在她背上轻轻拍着:“三姑娘,您没事吧?”
哎呦,这小手,这腔调,真是要多温柔有多温柔啊┉┉三月肺腑一暖,情不自禁的抓住他的手在胸口上胡撸起了没完:“这里才难受,喘不上气来┉┉”
若怜吓了一跳,等抽回手来,羞得玉面通红,赶紧和小北换了个位置,远远躲开她。
云瞳皱眉盯着葛绒,半晌方说道:“葛国姑,您喝太多了吧!”
“没有啊┉┉”葛绒揉了揉眼睛:“我看的清楚着呢,我这儿的男人没有王驾身边的漂亮┉┉”
“闭嘴!”葛千华低喝一声:“别给我丢人现眼!出去醒醒酒!”
葛绒不情不愿的站了起来,嘴里一径咕哝道:“醒什么酒?我根本没醉嘛!我是千杯不倒的量,哪像英王,喝了几杯就手颤眼花,连男人美丑都分辨不来┉┉”说着,手指朝柳昔一点:“昨日在我府中,居然将这个小丑八怪当成绝世美人,强霸求欢,被人家挠了个满脖子红印!她可多有本事┉┉”
大殿之内一片哗然。
柳昔呆了一瞬,双手死死捂着脸,就在素问身后蹲下,心中又气又急:怎么又说到我头上来了!紫云瞳,紫云瞳┉┉我的清誉全给你毁了,这笔账咱俩没完┉┉
云瞳也万没想到葛绒会在国宴之上说出如此不堪的话来,方一愣神,就听旁边有人大喝而起:“葛国姑!不可胡说!”
葛绒抬眼一看,却是紫胤副使贺兰桑正横眉怒目猛拍桌案。
“我家英王是何等人物,有身份地位、有才情本事、有容貌钱财,是六国之中数一数二的女子。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怎么可能看上一个小丑八怪呢!真是笑话!”
“是啊!”殿中不乏有人赞同的点头。
“更何况,我家英王对男人一向体贴┉┉”贺兰桑向云瞳哈了哈腰,自觉说的极为得体:“听说凤公子怕冷,就给他围上了自己的紫绒披肩;担心从尚书腹空,就给他送去了爱吃的山楂酸糕;知道韩少爷生辰,特意给他置办了酒席;想着我甥儿童心未泯,逮来了一只金铃子给他做耍。平日里对两位暗使大人的好儿,那就更不用说了┉┉诸位请想,这强取豪夺,迫人寻欢之事,怎么可能是英王所为?”
三月凑近云瞳笑道:“贺兰大人灌了两杯黄汤,说话倒比平日明白┉┉”
众人若有所思,却听贺兰桑又“啧啧”言道:“诸位不信请看,英王与本使这里,内眷自入席以来都是坐的舒舒服服。反观国姑,竟让身边这些姣花软玉跪在冰冷硬凳上,自己只顾着一杯接一杯的喝酒,也不心疼人家腰酸腿痛,皮破泪盈!实在太不体贴了,太过无情了,太┉┉”
贺兰桑痛心疾首,简直都说不下去了。殿中鸦雀无声,众人皆面面相觑。葛绒呆愣了半晌,正在挠头,忽听素问“噗嗤”笑出了声来:“这一对比,倒真看出不同来了!没想到英王在佳人面前是这般软性,确叫奴家刮目相看!”
他不搭话还好,这一出声倒引起了贺兰桑的注意:“哦,国姑,我还忘了:贵国元寿宫主前儿在燕子园遇险,被我家英王亲自送归,之后又登门慰问,送了一箱子压惊的礼物┉┉”
“那┉┉那是她另有所图!”葛绒回过神来,大瞪着双眼喊道。
“有何所图?”贺兰桑一愣。
“你家英王┉┉”葛绒一心要在口舌上争锋,不管不顾的嚷道:“好色成性,图谋不轨!”
云瞳大怒,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葛国姑┉┉”
葛绒呆了一瞬,却学着云瞳的样子,也掷杯喝道:“紫云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