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涟伸手拦住:“这里的山楂糕没有奕哥自己做得好吃,他不会喜欢的。”
“他真会做山楂糕?”云瞳一愣。
“是啊。”清涟笑道:“他就好做这些酸酸甜甜的东西,可每回又不大吃。”
哪里是他好这一口……云瞳眼望从奕离开的背影无声一叹:是本王爱好……
……
静室之内,从奕请素问执黑先行。
素问拈起一子,在指间转了两转:“请问尚书贵姓?”
“姓从。”从奕低声答道,把另一盒白子拿过自己手边。
“从家锦衣郎?”素问率先在边角处落下一子:“本宫久仰大名了。”
从奕微一颔首,以示谢过,便不再开口,专心下棋。
两人方排开棋局,素问一眼瞥见小北捧着个食盒立在旁边,便回身对青龙说道:“她们在那边山珍海味胡吃海塞,本宫却窝在此处饥肠辘辘喝冷风下棋,好不公平。你去取些点心来。”
青龙应声而出。从奕也只得停下来等待。小北见是个机会,急忙把手中的盘盒放到棋案旁边:“从尚书,王主让给您端进这个来。”见从奕愣神,又补了一句:“是山楂糕。”
山楂糕……
从奕的思绪刹时从棋盘上飘了开去……
“小白鸽,这个最好吃。你尝尝,你快尝尝。”眸眸攥着最后一点山楂糕递进自己嘴里,又眨着大眼睛巴巴求道:“好吃吧?以后你学会了也做给我,行不行?”
从奕心头一酸,咬牙把盘子推开:“我不饿。”
素问若有所思地瞟了他一眼,轻声笑道:“尚书若不介意,本宫倒想尝尝。”
“请便。”从奕低头看着棋盘,脑子却还想着当年眸眸半是威胁、半是撒娇的笑声:“必须学会哦。我要是拜过堂都没吃到你做的山楂糕,就不和你入洞房。记住没有?哈哈哈……”
素问掰了少半个,边吃边笑道:“味道不错,酸中还带着甜。从尚书,尝一口吧,何必辜负英王的美意?”
从奕一僵,没有答话。
素问擦了擦嘴,捻起一子落下,随之拿眼觑着他,试探问道:“不吃不会后悔么?”
从奕心绪烦乱,极快地按下一枚白子:“吃了心里更加难受。”
素问暗度其意,微微一嗤:“那你何必弹那首《旧时忆》?就此把过去的事儿都忘了,岂不干净?”
从奕身子一震,只觉眼前的黑白棋盘都晃动了起来。
……
云瞳瞧了会儿棋盘上边角的厮杀,问身边的离凤:“你觉得他俩下得怎么样?”
离凤答道:“势均力敌。元寿宫主棋风诡异,让人摸不着太多门道。从尚书之前的布局极是稳妥,颇有些以不变应万变的态势。可是这一会儿的几步都走得匆忙凌乱,似乎他情绪不稳。”
云瞳皱眉不语,暗道:他见了山楂糕,便该知我心意:并不曾忘了小白鸽,更不曾忘了以前和他说过的那些话。怎地他情绪还是不稳?
又叫韩越、凌讶评判一二。这两位都不好这个,自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清涟“唉”了一声:“咱们这里除了奕哥,也就毓庆宫主还是棋道高手,紫卿姐姐问问他吧。”
云瞳见沁阳不在殿中,便命沈莫去寻:“该是与瑾父君在一处呢。”
……
沈莫出了后殿,寻了一圈,并未见沁阳身影,询问宫人,说是在西边廊下小憩。沈莫便移步向西,未等转过回廊,忽听得孙兰仕的声音传来:“宫主,您觉得怎么样?要不要传召太医?”
“不妨事,快别惊动外人。”沁阳答道:“孙大人被撞得不轻吧?是本宫鲁莽了。”
沈莫一惊,探头望去,却见沁阳坐在回廊上,担着一条腿,正自己上手揉着。孙兰仕站在旁边,眸含忧虑。旁边另有三四个青麒的宫人,都低头敛目站着,并未靠近。
“下官还好。”孙兰仕瞧了一眼沁阳:“宫主担心瑾贵太君,是一副孝子心肠,下官感佩之至。适才,挡了宫主的去路,心中颇觉不安。”
“诶。”沁阳见她斯文有礼,对自己恭敬万分,顿时生出好感:“大人言重了。前番来徽州路上,蒙大人在风雨中相护,本宫尚未道谢。今日又耽误了你饮酒吃席,实在抱歉。”
孙兰仕笑道:“饮酒吃席,交际应酬,倒没有与宫主闲话片刻有意趣。唯宫主是真性情人,而兰仕亦是……”见沁阳有些怔愣地看向自己,便幽幽叹了一声:“看宫主担忧瑾贵太君,兰仕也想起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家人……我遣戍军前,他们落难回乡,一别数月,不知可还安好。”
沁阳见她眉宇间隐含忧色,怅然若失,不禁轻声安慰道:“回头我与七姐说说,允你回乡探亲。”
“多谢宫主。”孙兰仕先是一揖,却又婉拒:“兰仕愿先报国,再顾家。博取功名,建立勋业,扬名天下,为祖宗争光。如此,方不负爹娘养育之恩。”
沁阳只是赞道:“大人好志气。”
沈莫闻此暗咬红唇:表姐说的亲人便是大爹和枫哥吧?我终究是差了一层。
沁阳又和孙兰仕闲聊了两句,觉得腿上已不疼痛,便朝他礼貌一笑:“我该回殿中去了。”说着起身要走,谁知那抽了筋儿的右腿仍吃不得力,“哎呀”一声,便向地上摔去。
孙兰仕手疾眼快,不待宫人上前,已一把将他揽住:“宫主小心!”
沈莫心头一跳,立刻奔出回廊,几步就来到沁阳身边,伸手相扶:“宫主?”
“嘶”,沁阳疼得直咧嘴,回头一看自己半身都倚在孙兰仕怀中,不觉大羞,急忙挣扎着挪了出来。
孙兰仕却是不慌不忙地把他交到沈莫的手上:“宫主,还是请个大夫看一看吧?”说着躬身一揖:“有暗使大人在此,下官也就放心了,请容告退。”
沈莫见她转身离去,竟是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心头酸涩难言,不禁脱口叫道:“孙大人……”
孙兰仕脚步一顿,回身低头恭敬问道:“可是王主有何吩咐?”
沈莫一僵,紧紧咬住了下唇,半天才想出一个借口来:“多谢您救护宫主……”
“下官应该效劳,不敢当这个‘谢’字。”孙兰仕忽然抬头,却是对沁阳笑了一笑:“宫主保重,虽是小伤,也莫大意。”言罢缓步离去。
沈莫呆呆看着她的背影,却听沁阳喃喃念道:“孙兰仕……孙兰仕……都说她聪明能干,不想还这般谦恭有礼……瞧,知道你是我七姐的男人,她始终低着头,一眼都不敢随便乱看……不错,真是不错……”
……
静室之内,棋局仍在继续。
从奕暗中端详起了素问,心道此人一副弱不经风的模样,棋风怎地如此彪悍强横。更兼下棋时不讲规矩,又吃又喝,又说又笑,扰人心神。自己稍作提醒,他还生出委屈来:“从兄,你方才不还说此是闺中游戏。既是游戏,又何必如国手大家一般正襟危坐。本宫素来体弱,一两个时辰都不让挪动,进食,着实熬不住……”话还未晚,“嚓咔”就是一阵咳嗽,侍从青龙立刻端过药来。
从奕只得缄口不言,凝神在棋局之中,正筹谋苦思,又听素问放下汤碗问道:“相国大人在做什么啊?”
“在看您下棋。”青龙回答。
“嗯。”素问瞟了一眼从奕:“那英王呢?”
“英王……”青龙收到素问递过来的眼神,眼珠转了两下:“在与她身边的美人聊天……”
素问瞥见从奕拈棋的手指轻晃了一下,故意长叹一声:“昨天我还和相国大人说起,英王身边全是美貌佳人,要当她的正君可真是不易,得有家室容貌,更得有胸怀气度……若压不住台,难得她眷顾;若无容人之量,又难讨她欢心……”
从奕刚要落子,不知为何又拿了回来,皱眉盯着棋盘,甩了甩头。
素问一笑,从盘子里又取出一块山楂糕:“从兄,你再不吃,可就要没了。谁知道她以后还送不送呢?”
从奕也不知听见没听见,随手就按下了一子。
素问掰下一半山楂糕,塞进口中,又吩咐青龙:“英王的心意可别浪费了。从尚书既然不要,你端去给小柳师傅吃吧,他一定喜欢得紧。”
小北看着从奕越皱越紧的眉头,越按越快的棋子,不禁有些着急,凑到他耳边刚想说句悄悄话,就听素问又道:
“这里可不兴咬耳朵,否则算是作弊。”
小北一僵,只得退后。
素问趁着从奕分神,一连吃掉他七八个白子,笑眯眯地向小北招手:“是不是英王又有了什么话?那你就赶紧传吧。没看出你家尚书都快输了么?”
小北咬了咬牙,大声说道:“从少爷,王主让我转告你:她不当癞皮狗,你放一百个心吧。”
癞皮狗……
她说不当癞皮狗……她……
从奕浑身一颤,猛然抬头。
素问本是心思玲珑之人,忖度了大半天,已猜出来七七八八,又细想刚才那只曲子,其中几处调子轻快简单,好似童音稚语。不禁微微一笑:“这又是山楂糕,又是癞皮狗的……从兄,看来你的《旧时忆》没白弹啊?英王……也都想起来了?”
从奕两颊红透,别开眼睛,只觉心神一片混乱。
……
“唉”,沁阳望着棋盘,朝云瞳两手一摊:“没戏了,这铁定要输。今儿是怎么了?从奕每到关键地方就下几步昏招。这根本不像他啊。”
“想必是刚才弹琴太累了。”清涟皱眉说道:“紫卿姐姐,你别怪奕哥。”
“嗯,不怪。”云瞳望着偏殿的大门,心中却是不解:小北和他说没说啊?他怎么还不放心?看起来,我得找时间亲自和他谈,好好谈一谈……
作者有话要说:
我说眸眸啊,人家从奕忙着应付素问就够难的了,你还跟着添乱?哪里是让他安心,分明是让他分神。这能不输么?
那个,亲们,我得出差两周,请看后面的请假通知。
第188章 11.16-11.30因公差英国请假两周通知
尊敬的读者朋友们:
我于2014年11月16日-2014年11月30日因公去英国交流两周,因为是与单位领导同行,且吃住一处,事务繁忙,写文不便,特此请假两周。在此期间,预计不能更新,万分致歉!
本来我预计出差前能写完《三试》这个段落,年底能结束第二卷 。现因此次非常意外的出差不得不延后,给大家带来阅读上的不连贯,亦深表歉意。
又因为最近工作上一直很忙,我自己笔头上又慢,所以也没能攒下几章存稿。实在是有心无力,请大家谅解。
本文将于2014年12月1日继续更新。特于此处再次向大家保证:这篇小说不会坑,亦不烂尾。自觉在8个月内写完了七十万字,还算努力,虽然进度不快,但可以代表我个人对写作事业的一个态度。
非常感谢大家阅读此文,并时常给予我鼓励、支持、帮助。许多中肯的意见都使我获益匪浅。衷心希望得到大家的继续关注。
鞠躬!
再次表达歉意和感谢!
荷塘春晓
作者有话要说:
可以挥着小手帕低声说一句:不要抛弃我,好吗?呜呜!
第189章 第186章 圣后的邀请-1
云瞳见从奕走出偏殿,急忙迎了上来,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从奕目光闪躲,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
“多谢英王送的山楂糕。”素问在他背后踱了出来,笑着拱了拱手:“松软可口,酸甜怡人,奴家都没吃够呢。”
云瞳一愣,见从奕玉颊倏然一红,快步走回了座位。
“癞皮狗又是什么意思呢?”素问故作不解:“从尚书听了王驾的这一句,立刻就将棋局输给了奴家。”
云瞳一窒,见旁边小北正举着袖子擦冷汗。
葛千华揽住素问,低声笑道:“这一场咱们赢了。我的宫主着实辛苦。”
“能得你夸赞一句,再辛苦十倍我也愿意。”素问往她怀里偎了偎,又朝云瞳颔首笑道:“英王,承让了。”
云瞳瞪着他那份得意,咬了咬牙没有说话。
圣后李氏对青泰言道:“紫胤与雪璃各胜一场,这最后的画试……”
“当一决胜负。”青泰笑道:“只是该如何比呢?”
殿内众说纷纭,却听碧落大祭司淡淡言道:“陛下,莫如使两国画师各献一副佳作,摆于洛川街市之上,公开叫卖,以价高者为胜。”
“这倒有趣,也算公平。”谢曼骄哈哈一笑:“不知葛相大人又使哪位名师上场?”
葛千华向身后招了招手,就见走出一位中年男子,面容清矍,长髯飘摆,向众人躬身施礼:“在下大璃墨非寻……”
“哦”,谢曼骄肃然起敬:“原来是墨先生啊!家下还收藏有您亲笔所绘牡丹图,艳美无极,精秀绝伦,令人叹为观止。”
“主子……”三月凑到云瞳耳边小声说道:“惜花山庄也藏了他的名作《杨柳岸晓风残月》,老庄主在病榻前还不时拿出来赏玩,极是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