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池慧如此不老实,急迫之下将她全家下狱,不审即杀。”云瞳冷笑一声:“可是太急了,都没有好好想一想:池燕琼位居左相,多年经营,势力不小,门生故吏之中颇多忠义才能之士,见池家死得如此凄惨,她们如何不含怨怼?你刚才一再重复‘兔死狐悲,唇亡齿寒’,怎么不看看自己身边,包括心腹在内,那些朝臣见你如此无情无义,狡兔未逮,走狗已烹,又有谁还肯死心塌地的为你卖命?又有谁还会不遗余力的为你遮掩弑母夺权的罪事?赤司炀,你大概还不明白,凤军败得如此之速,凤国亡得如此之快,皆是拜你所赐。你牺牲了池家,也就卖掉了自己。不怕告诉你,若要明证,哼哼,本王现在手里有的是!”
赤司炀再支持不住,双手抱头,连连后退。
云瞳逼进一步:“赤司炀,你斩杀了池家满门,却仍想着强占池氏。因为你,他才落得无家可归,流徙乱军之中,被转卖至此,困于青楼,历经种种劫难。若非遇到本王,不知他还会遭遇何种不堪!时至今日,你还有脸说要娶他?你还有胆让本王把他送给你?哼,做梦!”
赤司炀直是面无人色,浑身抖如筛糠,左金吾将军在她身后,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
“若非我主圣上要会盟五国,公审尔罪,你这颗项上人头,哪里还留得到今日!”云瞳断喝一声,连玄诚荫都被骇得哆嗦了一下。
离凤紧紧咬住牙关,心如一团乱麻。待要站起,一阵晕眩,径直又摔倒在地。
“啊,公子……”若怜一声惊叫。
云瞳眉峰一蹙,疾步踏入内堂,扶起离凤,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之中将他揽了出去。
葛千华眸光沉沉,看着两人走到自己面前。
“相国大人。”云瞳停了一刻,缓缓开口:“云瞳幼时,厄于长门,父君曾有一言教导:夫仕女者,易惧而难胁,畏患而不避义死,欲利而不为所非。四城虽好,厚赠虽重,比之世间道义,犹鸿毛之于泰山。云瞳若应其事,则赤司炀不得其罪,人言臣可弑君,女可弑母,人伦可弃,忠直可丧,神器可窥,恶行可犯。趋利而忘义,贪功而败德,此祸乱之始!废礼义之道,违圣皇之旨,堕先君之言,助恶养奸,姑息成患,此,罪莫大焉!云瞳安敢承受?”
葛千华浑身一震,心上紧弦,轰然而断。
云瞳握在离凤腰间的手臂一紧,沉声言道:“池氏未适司烨,侍我元服,此姻缘天定,不可弃之!况陵城主方才有言,使男子终身大事用于交易,岂我辈所为?云瞳亦同此心!”言到此处,抬手摘下一粒明珠,直接扣进了离凤的左耳。
众人都是惊呼出声。离凤完全呆住,脑海中一片空白。
“前事如何不必再提。”云瞳定定看着他:“从今以后,你就安心伺候本王吧。”
作者有话要说:
我终于把四城公子这部分写完了。呜呜,都不困了,感觉饿了,我吃点夜宵去。
下章开始洞房,估计得写两章,之前的得先交代点其它的事,要不马上就那个太突兀了。另外我还得先去学习学习人家都怎么写洞房的,额。。。我就是想说,周五更哈。
小bug我都改掉了,包括那个男人两次孕育机会哪里,我加了个大多数,感觉这样好些。
再次感谢大家的鼓励,体谅和各种中肯的意见。非常感动,眼泪汪汪的,为不能加更感到惭愧,这个周末仍然日更。
第216章 第213章 洞房-1
虽在客中,紫胤使团暂居的府第亦是轩朗明阔,豪奢富丽,如今为英王迎娶侧君,又在后院西路之首单辟出一个院落,里外铺陈一新,红光耀目。门口悬着一排绯色灯笼,上贴各色喜庆彩绘。朱漆大门上并排一对黏金沥粉的双喜字,匾额上题着“载阳凝瑞”,为云瞳亲书,两旁又有一副长联直落到地。绕过一座朱红镶金的木影壁,迎头又有一扇镂空挂缎的玉屏风,皆取开门见喜之意。正房三间,西厢祭神,东厢被当作洞房,所有布置皆依亲王侧君的典仪,堂皇气派之余,细微处又见精致。紫檀木大床上悬百子帐,两帘半开,红幔重垂;床上叠着鸳鸯被,用五色锦缎织就;枕面绣着双飞雁,帐中撒着吉祥果。整个屋子烛火摇红,花团锦簇,珠翠环绕,金玉生辉,竟像是个神仙洞府所在。
一切都无可挑剔,只除了……新娘未来!
大蛮心疼地看着独自坐在喜床上垂头静默的聂赢,试探着劝道:“少爷,要不您先吃点东西吧?”
“那怎么行!”小夭立刻打断他:“这是合卺宴,不能一个人吃。”
“可……”大蛮挠挠头:“谁知道英王什么时候来啊?这都凉了……”
小夭一边偷眼去看聂赢,一边嘟囔道:“反正她得来吧?哪有这样的,新婚之夜,把新嫁郎一个人扔在洞房里。”
“少爷……”大蛮见聂赢始终不说话,好心又道:“我替您请请去吧?别是她忙忘了。”说着,抬腿就往门外走去。
“回来。”聂赢低声叫住他:“别去打扰英王。”
好歹是开口了……小夭和大蛮互视一眼,都微微松下一口气,忽听窗外响起更鼓,已近夜半时分。
聂赢静静瞧着红鸾烛台,想起之前在喜堂宴罢,葛千华了无笑意地当先告辞,显见是愠怒在心。赤司炀紧跟其后,寸步不停,英王也未理睬。葛绒与贺兰桑斗酒,尚未喝够,就被她姨母派人拽走,玄诚荫母女亦随之拂袖而去。李后、洪明、孟绰并一众青麒重臣虽也各怀心思,倒都礼貌有加。青戈与谢曼骄辞在最后,却与英王着意寒暄了几句。内堂,凌霄宫主走到门口时险些滑倒,被元寿宫主手疾眼快扶了一把,两人避在一旁,客套了许久,似乎颇见亲密。沈莫受命送回了离凤;叶恒留下处置余务;从奕等伴着自己来到了洞房,又依着大胤的礼节,拜神敬香,撒帐坐床,恭听紫氏皇族、亲王府第的规矩。韩越和清涟道了喜便各自离开,冯晚满含羡慕地看了一圈,被凌讶笑着搂走,唯有沁阳嘻嘻哈哈闹了好大阵子,临走时悄悄告诉自己:圣旨到了,七姐怕是要晚些过来,新郎官不要着急。
“接个旨也不用这么长时间吧?”小夭撇撇嘴:“都快两个时辰了……”
便是圣旨未至,她也不得空闲……聂赢默默想着:坚拒四城,惹怒了葛千华,这是何等大事!若紫胤与雪璃两强争锋,必致大局震荡,青麒、玄龙、金乌又该何去何从,怕是今夜无人能够安眠了……她想不起我来,想不起这花烛洞房,也是自然……
“哪位哥哥在呢?”忽听门外响起清凌凌、脆生生的一问:“王主命我来传个话儿。”
小夭赶紧应声,开门一看,却是小西。
“明日才能改叫郎主,那现在称呼什么呢?”小西嘻嘻笑着,给聂赢行了个礼:“小西给您请安。”
聂赢依着礼节,示意小夭递到他手上一颗小银锭。
小西立马眉开眼笑,暗道:幸亏我从小北那里抢了这个好差事来,果然有银子赚。不等双手接过,就大声喊道:“多谢郎主。”
小夭噗嗤笑了:这小东西,改口得这叫一个快,喊得这叫一个甜。这是在英王身边当差的奴才?十足的一个小财迷。
小西揣好银子,这才说道:“王主说:请您稍待一刻,她一会儿就来。”
聂赢站起身恭敬地听了,并没多话。
小西瞅他未露喜色,急忙又补上一句:“她一准来。现在让人给绊住了。”
“绊住了?”小夭暗生疑窦,瞄了聂赢一眼,低声问道:“是……池公子,还是叶使?”
“小夭。”聂赢皱眉喝住他。
“不是他们吃醋闹腾王主。”小西是个鬼灵精,瞧出端倪,嘻嘻一笑:“是谢寨主姐姐来了。”
“二姐?”聂赢一愣,转而又是一喜,唇边不觉挂上了笑意。
小西疑惑地看着他:“侧君,你怎么听寨主姐姐来了这么高兴?听王主要来倒没个笑模样呢?你这新郎官是在等谁啊?”
聂赢一僵。小夭急忙替他解释道:“小西弟弟,你不知道,谢二小姐和我家侯主是结拜姐妹,她算是少爷的娘家人呢。”
“哦。”小西眨了眨眼睛,小声咕哝道:“那我不和王主说就是了……”言罢,等着聂赢打赏自己,却见人家再无表示,不免心中失望,心思一转,又改回了“郎主”的称谓:“您要没有别的事,我就走了。王主还要我去池公子那里看上一眼呢。”
“看上一眼?”小夭立时又皱起了眉头:“都看些什么呀?”
“谁知道呢?”小西故意摇头:“三月姐姐取笑王主,说叶使大人守在池公子身边,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叶……他不是留在喜堂了么?”大蛮愣愣问道。
“叶使大人知道王主惦着池公子,忙完喜堂的差事,就亲身去守候了。嗐,府里谁不知道,叶使就是王主肚里的一条蛔虫,最能体贴王主的心意,所以,王主也最喜欢他。”小西见聂赢眸光一黯,心中暗笑。“王主这一听说,瞪了三月姐姐一眼,又多吩咐了我一句:告诉阿恒,让他早些回去睡觉。”
这话满含宠溺,小夭和大蛮听得不是滋味,都把嘴儿噘得老高。
小西瞟了他们一眼,施礼离去,方踏出大门,就听聂赢叫道:“小西?”
小西只道是自己说了聂赢想知道的事,又能领赏了,喜滋滋地转回身:“郎主,我在。”
“烦劳你顺便和池公子他们说……”聂赢垂着眼眸,缓缓言道:“此是洛川,诸事宜简。我也不曾进宫行礼,他们明晨也不必前来奉茶了。”
“啊?哦。”小西像个漏气的布球,一下子就干瘪了:万一叶使、沈使不在池公子那里,我为传这句话还得多跑两座院落,真是的……刚嫁过来,就大半夜地使唤人……
“少爷,您忒是好心……”小夭关上房门,低声埋怨道:“干嘛不让叶恒来啊?他把您害得那么惨,磕个头,跪个把时辰还不应该啊?”
“小夭,大蛮,不许在英府里惹事生非。”聂赢扫视他们一眼:“尤其是不许和叶使口角。若不听话,你两个就给我滚回九龙城去。”
“……”小夭气得扭过身子。
“少爷,您把他赶回去,回头梅姑娘来要人,可怎么办好?”大蛮自以为找了个不错的理由,哪知小夭刹时羞红了脸,直朝自己挥拳头。
“臭蛮子,再胡说八道……”
正闹着,忽听院门外一阵喧哗,小夭趴头一看,却见两队仆役执着红灯,捧着各色器皿,整整齐齐恭候在外,当中走来一人,朱衣凰冠,俊美无俦,身边跟着小北并两个上了年纪的公公。
“少爷,少爷,快,快!”小夭忙不迭地把聂赢扶回喜床:“英王来了……”
聂赢一阵紧张,听见房门乍开,下意识偏了偏身,避开了眼睛。
进来的却是一位公公,捧着一个朱漆大托盘,上面摆着一方红盖头,笑向小夭示意:“王主说了,当众安席不是龙国嫁娶风俗,请侧君还蒙上这个……”
小夭怔愣着取过红巾盖在了聂赢头上,听外面英王似乎是到了西厢敬神,又等了一会儿,才缓步进来。
云瞳含着笑意,停在喜床前,方一打量,就见聂赢绞着礼衣的四根手指“扑棱”一下缩回了袖中,不觉莞尔。
“王主。”公公在旁递过喜钩。
云瞳方要掀起喜帕,又想起一事,遂轻声问道:“聂郎的闺名是?”
“……”聂赢没想到她还会问名,心中且讶且喜,低低答道:“单名一个赢字……”
小夭捂唇偷笑:从没听少爷这般羞涩地说过话……
云瞳见夫郎答了,朗声一笑,瞬间挑开喜帕:“阿赢……”
聂赢赶紧低头,不妨被她直接勾起下巴,仔细往脸上瞧来,立时羞得玉面通红。
“干嘛总躲?不想瞧瞧妻主的模样么?”云瞳揶揄笑道。
“恭喜王主。”两位公公领着一众仆从高声恭贺。
“哈哈,赏。”云瞳只觉心满意足,松开手指,坐到了合卺宴桌旁。
聂赢极快地抬起眼睛偷向她看去,不妨她正笑吟吟盯着自己,面上又是一羞。
“侧君,请。”公公们扶起聂赢也坐到了桌旁,奉上喜筷,依次端盘上碗。有的只是沾一沾唇,有的却需含上半口,有的要全部吃下,再等盛来一碗滚汤水饺,聂赢方一咬开,就听公公们齐声问道:“生不生?”
“……生……”聂赢的声音小得不能再小了。
“恭喜王主。”公公们连忙又领着众人下跪称贺。
“哈哈……赏……”云瞳难得见聂赢慌乱一次,只觉分外有趣。
又喝了交杯酒,吃了花生栗子团圆糕,云瞳想起临来之时,梅十二神神秘秘地告诉自己:侧君为您留了一份厚礼呢,一入洞房就知道了,保准您高兴。于是笑问聂赢:“阿赢,你要送我什么礼物?”
她并不知道此时正该新郎奉上礼物,而约定俗成,礼物就是贞锁的钥匙。公公捧起漆盘,含笑举到聂赢面前:“侧君……”
聂赢刹时僵住,双手在袖中紧紧攥成一团:她……要那钥匙,她……
“侧君?”公公把漆盘举得更高了一些,意在提醒。
“……”聂赢咬住下唇,脸色慢慢变白。
小夭见自家少爷窘迫不已,心中着急,往身上一摸,忽而灵光乍现,忙从袖中取出一物,放入盘中:却是一朵粉紫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