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瞳气结:你不敢去,鼓捣我们去,去了死掉活该,活着还得帮你办事,你赔上一顿饭就算完了?
凌讶看她着恼,颇觉好笑,转对赖之放拱手:“娘子客气了!不过举手之劳!”
“啊?”云瞳禁不住捏了凌讶一把:“别说大话!”
凌讶回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把差事揽到了自己头上:“英王身负重责,时多要务,难于成行。在下若有缘去临渊,有幸能回来,定为秀才娘子尽一份心,谁让总来叨扰呢!”
“好,好,好!”赖之放眉开眼笑。
“只是不知要查找印证何事?”凌讶笑问:这才是他关心想听的,去不去临渊倒在其次。
赖之放打开话匣子,可就收不住了,和凌讶边吃边聊,尽兴处手舞足蹈,把供养自己的英王殿下当成了个摆设,压根儿就忘了其人存在。凌讶说的不多,只在要紧处点上几句,或假意不信,或端正请教,或显出疑惑,或露了小孩儿心性,将个赖之放鼓弄得心得志满,只觉他是个知己,事事言无不尽。
他对付这样招惹世俗厌烦的怪人倒挺在行┄┄云瞳暗暗琢磨着凌讶:知道这些掌故秘闻有何用处?陈谷子烂芝麻的,越传越邪乎,哪有真事实情!趁着赖之放出去方便,低声问了凌讶。
凌讶笑道:“凌藏谷的老怪物们就好这些,可活了大把年纪,还没赖秀才知道的一小半多呢!我回去好好羞他们一羞,再换些灵丹妙药,绝学高技!”
“┄┄”云瞳禁不住又问:“老怪物们都是谁啊?”
凌讶瞟了她一眼:“恐英王闻之不喜┄┄都是些和赖秀才一样别扭的人。”
云瞳立时无语。
“你对我凌氏也一样另眼相看吧?”
“啊?”云瞳自觉有些心虚:“岂敢┄┄”
“嗬┄┄”凌讶眸中了无笑意:“紫云瞳,我对你是心存爱慕,可若非昔日葛千华当众相逼,这点心事我也不会宣之于口。之后┄┄既已倾诉肺腑,自当坦诚相见。”
“小讶┄┄”
“可只要你说不愿,我绝不会觍颜纠缠。”凌讶干脆把话挑明:“你在洛川态度模棱两可,姑且是为紫胤,不好直言相拒;同意我入住王府,大约是受家姐逼迫,不得已而为之;可你喊我闺名,又是出于何种目的?”
云瞳一下子愣住,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对着他就喊出“小讶”来了。
“你让我以为┄┄”凌讶别开了眼睛,自嘲一笑:“以为你真会去安城求亲呢。没想到,是拿我当个靶子,解你择选正君的难题。”
“┄┄”云瞳词穷。
“你和素问怎么交易,那是你们的默契。”凌讶面沉似水:“可我不能平白担此虚名,成你紫云瞳博弈天下的一颗棋子!”
“小┄┄”云瞳想要辩白:“凌官人┄┄”
“不必解释!”凌讶将她的话打断:“英王让我知难而退,我已心知肚明。‘郎有情,卿无意’,本是世间常事,以前我只是没想到自己也会遇上┄┄”他眼圈红了一红,复又洒脱笑道:“师傅说的对,出门历练一番,才知自己斤两,才知世情莫测┄┄人没有一辈子称心如意的。”
云瞳呆呆听着,见他拾起茶杯,晃到眼前。
“谢你教我┄┄来,以茶代酒,敬此一杯!”
云瞳不想受此称赞,隐隐觉得自己好不卑鄙。
凌讶自顾自喝了,见赖之放摇头晃脑的又回来了,便和她重新攀谈,问起先前古书上御笔一事。
“胤太.祖皇帝发迹前写的,那时候她用个别名闯荡江湖┄┄”
云瞳再没听下去,心里想着凌讶方才之言,颇不是滋味:我没想过要利用他┄┄我只是┄┄
“小官人,我说话随意,你别生气┄┄”赖之放笑道。
凌讶摇了摇头:“在下平生只对两事自负,一为医术,一为容貌,若为人随意褒贬,必要力争。余者┄┄”话到此处瞟了云瞳一眼:“娘子直言相告就是,没什么经不住的。”
“┄┄”云瞳无言可对。
“英王殿下有什么感兴趣的?”凌讶不再纠结于□□上,好心提醒云瞳:“赖娘子学识渊博,性情又豪爽。难得今日一聚,不要错过了┄┄”
原本云瞳是打算问问归元秘钥和碧落十三香等事,可为凌讶有些心烦意乱,更兼见赖之放是这么个神神叨叨的人物,每日从故纸堆的犄角旮旯里考证些无聊琐事,哪像有什么真才实学?只觉不可信任,便打消了念头。
赖之放吃饱喝足,聊的也尽兴,听闻凌讶不久之后就要归乡,还颇恋恋难舍:“神山、凌藏谷、临渊世之三大秘境,不能亲临其境,亲揭其秘,真是人生憾事啊!”
“娘子有空可来安城,到时带个话儿,我领你到谷中领略领略。”凌讶一笑,诚心相邀。
云瞳厌烦的瞪了赖之放一眼,默默走在了凌讶背后。
赖之放在小伙计的帮助之下,收拾了两大包裢吃食,背在身上,方出了雅间门,听得小二让她付账,不由愣住。见云瞳已到楼下,就要穿堂出门了,急的大喊:“喂,英王,说好你请的┄┄”
英王!石破天惊的一句话,堂中两桌食客倏地停下筷子。
凌讶一愣,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本是无心之举,却使周围目光齐刷刷的都盯到了云瞳身上。
六月一凛,随即扫向大堂,暗中握紧了背后腰刀。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食客中两名女子对视一眼,忽就腾身而起,一个撒出万把金针,直扫六月等几名亲卫;另一个拔剑在手,朝着云瞳一击而下。
作者有话要说:
紫云瞳啊紫云瞳,莫要两眼朝天哦!遇着真佛不取经,后悔去吧。
第456章 惊~变
变故忽生!
云瞳自听见“英王”两字,便察觉堂中气氛有异,已暗暗做好准备,此时并不慌张,将凌讶往怀中一带,抽出破天匕凌空一挡,将来者宝剑削成了两截。
神兵出鞘,威势凛然,纱帽被那股击天压地的杀气扬落,露出云瞳一对烈焰般的红眸。
“果然是紫云瞳,纳命来!”两桌食客刹那间全变了索命阎罗,各执兵刃,围住云瞳并六月、三月等人厮杀。招招凌厉,步步狠绝,不欲给人留一丝生机。
六月打个呼哨,就见从酒楼房顶、窗户,门廷冲进数人,皆是潜身职守的王府隐卫,一起截住刺客厮杀。
刺客却非等闲之辈,借着刚才万针如雨留下来的空儿,摆出个精妙战阵,将云瞳和三月等人隔开,外圈的劫斗隐卫,内圈的狠攻英王。
“剑来!”云瞳高喝一声,接住三月投进的长剑,一抖手腕,风雨不透。
“先杀她的男人!”一个首领模样的剑招右斜,朝凌讶胸口刺去。
云瞳挥手将她格开,心中怒气勃发,剑下虎虎生威。可护花总要分神,不如自己单打独斗来的痛快,有时难免会露出破绽,被几名刺客趁机强攻,剑剑直指要害。
“主子!”六月打发掉和自己缠斗之人,摸准阵眼,强行闯进重围,贴住云瞳后背,为她分担下一部分压力。转眼间三月也冲了进来,守住一角:“您说,这些人怎么处置?”
云瞳面无表情,冷冷吐出一字:“杀!”
凌讶想朝外看,被她扣住后脑,向下压进了怀里,只觉刀剑交锋之紧、厮杀喊叫之戾,惊心骇人。又觉脖颈处片片湿热,也不知溅上了谁的血肉。
云瞳收回刺穿一人心脏的长剑,不再动手,看着三月等人将一众刺客诛杀殆尽。
“主子,就剩一个活口了。”
“杀!”还是那个字。
话音方落,数柄长剑已刺穿仅余首领的胸腹,忽见红雾一漫,污血四流,黑紫色淡烟自她血管中飘出,十足诡异。
凌讶才钻出头来,还没等看清,就被云瞳素手紧紧捂住了口鼻,听她厉声喊道:
“有毒,大家屏气!”
撑到听见了这一句话,见到了英王怜香惜玉的动作,首领方倒地气绝,脸上留下个狰狞笑容。
六月等亲卫久历惊险,见烟雾一出,早就闭住了气息,并无伤亡。
怀中男子挣动开来,原是被捂得快要窒息过去了,云瞳连忙松手:“怕了没有?”
满地尸身,血腥扑鼻,凌讶只看了一眼,胃中作呕,忍不住向她怀中依去:“不是怕┄┄是恶心┄┄”
云瞳拍拍他后背:“所以不敢放你离开,小讶┄┄”
话到此处,忽然停住。凌讶只觉搂着自己的胳膊一僵,转而松瘫了下去。他抬眼一瞧,却见云瞳直直盯着那个死去的头领。
“怎么了?”
“六月┄┄”云瞳身子抖了一下,忽朝自己最信任的亲卫怀中倒去:“立刻回府┄┄”
“主子!”六月本是大惊失色,表情不知为何中途僵了一下,转而嘶声大喊:“让我们屏息,您怎么不闭气呢!”
“中毒了!”三月跟着吼了一声。
“啊┄┄”凌讶的心“啪”就沉了下去,颤着手往云瞳颈上摸去,谁知六月根本不容他近身,抱起自家主子,朝外疾奔:“回府,赶紧回府!”
“我是大夫┄┄中毒得急治┄┄瞎跑什么┄┄你们会害了她!”凌讶急的满头大汗,追在后面,不留神被门槛挡住,栽了个大跟头,鞋都磕掉了。
六月、三月哪顾得理他,带着一众亲卫策马飞驰,转眼就没有了人影。
凌讶从地上爬起来,见身边还围着几个奉总管之命护着自己的隐卫,急声喊道:“你们不是会飞檐走壁吗?赶紧驮了我追上去!”
“属下等不敢放肆!”隐卫也没人听他的,先控制住酒楼,又找马车。
“你们主子现在有难!我能救她。还磨蹭什么?”
“属下等受命护着官人!”隐卫面无表情,尽忠职守。
说不通,好一群笨蛋!凌讶又气又急,也顾不得门外就是大街,光脚就想朝英王府跑。
隐卫不好上手,就拿粗麻绳套圈似的把他制住,锁了穴道,丢上一辆封闭的马车。
凌讶说不出话了,气也没地方撒,只在心中一遍遍暗祷:紫卿┄┄紫卿你千万莫出事,等我┄┄
┄┄
英亲王闹市遇刺,身中剧毒,命悬一线。
这消息迅速传开,宛如个炸雷一般响在了上京百姓的心头。许多人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她们勇武非凡的英王殿下也会受伤,也会死亡┄┄
酉时,四门关闭,全城戒严,鸿顺楼所在街巷被围了个水泄不通,武卫军齐齐出动,布置在各条枢纽要塞,搜查嫌疑人等。
戌时,碧落大祭司出重华宫,步行至天坛卜卦,而后赴英府祷经。
亥时,帝后亲临探视,未几急召礼部、刑部大员,正告四国使节,秋决┄┄延期!
上京所有药铺都被重兵看管,所有冰荟(一种解毒之物)全部征召。
事态之严重看来有些出乎意料!各家王侯官宦府邸,几乎都是彻夜灯明烛亮,谁也不敢阖眼,生怕错过了什么震动天下的消息┄┄
┄┄
英王府后院正君宴息房内
凤后贺兰清澄独坐正中,神情严峻,下首空置一把檀木大椅,左右各有矮凳,坐着英王的两位侧君从奕和凌霄宫主,其下,离凤、叶恒、沈莫等公子皆是长跪,正院管事、大侍并侧君、公子随身带来的侍儿跪在房外,其他仆从跪在院中,乌压压一片,时闻哽咽之声。
从奕乍闻噩耗,惊的魂飞魄散,恨不得插翅飞到云瞳身边,谁知被寒冬拦在门外,说王主情况危急,御医正在诊治,奉圣命不许打扰。两个时辰过去,仍无半点消息,直把一双眼睛哭的通红。
清澄瞧了他一眼,又往左下看去,见凌霄宫主痴痴呆呆的,虽没掉眼泪,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再瞧离凤,连唇色都是惨白如纸;沈莫,深深埋头看不清表情,惟见衣衫簌簌抖动;只有叶恒还算镇静,笔直跪着,狠攥着两拳,也不知在想什么。
“叶恒?本宫看你好像不怎么担心妻主!”
冯晚下意识抬起泪眼往里边看去:不担心?连我一个外人都肝肠寸断了,叶使受恩深重,闻王主有险,岂会无动于衷?
叶恒怔了一下,忙向凤座叩头:“奴才遵圣命,生死侍王主,若逢不测┄┄定追随泉下!”
他说的斩钉截铁,倒让众人动容。
“虽未还哨脱部,英王视你已非暗卫┄┄”凤后言下之意:你不必守那殉死的规矩了,小七舍不得呢┄┄
“奴才侍王主,也非┄┄”叶恒咬了下牙,还是坦然言出:“也非仅暗卫忠主上!”
“原是这样┄┄”清澄也叹了一声:“不枉你主子疼你┄┄”
让眸眸只陪着你一人么?想的倒好!从奕从来不知道自己的醋性竟会这么大,听完人家的誓言,自己几乎立刻也拿定了殉情的主意:生生世世我都要和她在一起,我都要站在她旁边┄┄什么人,什么事,是生,是死,都不能让我和她分开┄┄
紫云瞳这么容易就死了?李慕心里并不相信:叶恒怕是猜出了什么,所以镇静自若┄┄他到底猜出什么了?不管怎样,这种时候我不能落于人后┄┄见凤后目光从从奕脸上移向了自己,他立刻偏头斥道:“不许你咒她!她怎么会有不测┄┄她那么强,那么好┄┄她和我说过,会一直护着我┄┄以后的好日子长着呢┄┄”说到后面竟然泣不成声了,将自己的几个亲卫佩服的五体投地:主子这眼泪怎么说来就来┄┄
众人盯着凌霄宫主,表情各异。清澄叹后又笑:小七真有本事,让家下男人为了她一个一个都要死要活的。忽而瞥见离凤,便重重哼了一声:
“胆大狂徒,竟然闹市公然行凶,真是无法无天!池敏,你可知这些人的来历?”
这句听来就像是在质问一般,若怜心惊胆寒,又见众人都含着疑惑向自家公子看来,不觉为他捏了把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