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她与小七已几次生了争执。”紫云昂眯起眼睛:“小七要真是爱美人不爱江山,倒随了她的意了。就怕,也是做做样子。”
“这一回,倒是不像┄┄”幕僚将自己所见所闻一说:“凤后千岁与英王素来不和,他讽刺的那些话,必是实情。”
“所以,圣上高兴┄┄”紫云昂笑道:“一来,小七把弱处公之于众了。这人哪,不怕你强,就怕你有短处,短处还被人看的清清楚楚,攥的结结实实,哼!”
幕僚们纷纷附和。
“二来,小七又成了街头巷尾的谈资。”紫云昂继续说道:“可咱家英明无比的圣上呢,为了这个行事鲁莽,让人头疼的爱妹,又是祈福,又是亲视,又是缓杀罪囚。仁爱慈祥,旷古未有,得以广收人心。”
“圣上如此上心,主要还是因着英王能为她征伐天下!”
“也不尽然┄┄”紫云昂摇头:“这便是第三点,圣上并不愿意战功尽归一人,兵权尽属一人,借着小七中毒疗伤之际,必要提拔自己的亲信。”
“哦!”幕僚们都是眼睛放光:“如此,王主可是大有机会了。”
紫云昂淡淡一笑:“今日我便是叫你们来商议此事。秋闱已行,文臣里面,我素有根基,不需太费心思。唯有武备┄┄”话到此处,她眉峰微皱:“当年便是吃了这个大亏,军权未能到手,便如临阵没有盔甲!”
“此事我早与王主提过,一要军权,二要财权,否则两手空空,大事难成。”一位幕僚大声言道。
“圣上当年便是靠着紫衫军翻身,因而对军权抓的最紧,甚难图之。”另一幕僚皱眉叹道。
“再难也得图啊!”另有幕僚分析:“韩宜为何能与圣上叫嚣,便是因手掌重兵,朝廷轻易奈何不得。”
“不错!”紫云昂目光凝重:“韩宜的兵,大家都想要。圣上是百般笼络,小七也是一意逢迎。我再往上贴,倒更让韩宜那老东西得意了。其实,还有一法┄┄”
“请王主明示!”
紫云昂却掩口不提了:“小七节制六军,已得赤凤。圣上欣喜之余,也生防备。这次武试,她不让小七插手,自己却场场亲临,便是要从中遴选一些人才。今日朝会,御史上书,重提秋猎真武大典,想必也是她提前授意。”
“骊山猎场已经关了。秋猎,往哪里猎去?”
“祁相建议去丰宁┄┄”
“啊?”幕僚们都是一愣:“那可远了不少啊!”
“是!丰宁还是个避暑的好地方,一处两用,也合圣上勤俭的国策。”紫云昂一笑:“今年只行秋猎,往后可夏时出郊,仍承真武之制。”
“今年就要举行?”
“估计还在十月吧!”紫云昂言道:“大朝之后,圣上又把我们几个都宣到懋勤殿去商议,我听她的意思是要大办一场,在京王侯宗室,文武百官,除了留守理政的都要参加。武试举子,宗亲女孙,六国延揽而来的无官籍人才,均可报名!”
“嘶!”幕僚等各吸一口凉气:“这是大张旗鼓的在┄┄”
“不错。圣上心志历来不小┄┄”紫云昂沉吟了一刻,笑道:“本王也有奏对:臣妹武战不能,届时猎物有限,先乞天恩,莫加嘲笑鞭策。”
幕僚们都跟着笑了。
“圣上言道:坐镇中军,决胜千里,未必自己都要身怀绝技。前有碧落王回,白衣挂帅。今有雪璃葛相,文臣领兵。让本王引作榜样。”紫云昂摸着下巴笑道:“本王可无此能耐,也不敢有此能耐。不过,仗着她这句话,某些事情就好办了。”
幕僚们多未听懂:“王主的打算是?”
“甄别人才,其实不易,仅以一场真武大会,就予兵权,更是不可想象。”紫云昂忆起世宗皇帝所为,眼神黯淡了下来:“当年,母皇是早有设想┄┄今日,圣上也做了筹划,那就┄┄如她之意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云瞳采纳了叶恒的建议,效果明显。嘿嘿嘿。
第461章 大侍
云瞳在大朝会上演足了戏,被御前总管内监梁铸奉圣命押送回府,又请来“太医”,热热闹闹的看过,这才偃旗息鼓,“昏睡”在床。
连翘留桂心听着招呼,自己掩了房门出来松泛一下,见菘蓝眉头紧皱,抱着个大包袱正往回走,便轻声叫住:“你又接了什么活计?”
“哥哥你说,冯晚给咱们惹了多少事啊!”菘蓝小嘴儿噘得能栓头毛驴儿了:“但凡有织补上的麻烦活儿都送到这院子来,司衣库那么多针线上人是做什么的,就没一个赶上他手巧?明摆着是偷懒。现今儿他病了,倒让我们替换着受累。这也太欺负人了吧。”
连翘随手一摸:“王主的大毛衣裳?才什么天气就预备出来了。”
“就说呢!”菘蓝气的要命:“还不是因为冯晚事多,不讲规矩,什么都爱瞎张罗,为让王主赞他细心周到,就闹得府里鸡犬不宁。”
“他是能耐。”连翘一笑:“咱们谁也比不了。”
“什么能耐?”菘蓝撇嘴一嗤:“狐媚子有道行,一身骚!”
“别乱说!”连翘拽了他一把,看看周围:“小心让人听了去。”
“哥哥怕他,我可不怕!”菘蓝的话虽说的冲,声儿可低了下去:“如今不比从前,屋里不是就他一个得脸了。”
“这话说的早了。”连翘叹了口气:“人家生了病,不用挪去西三巷子,就大喇喇住在偏院里,煎药吃饭都有人伺候,舒坦的跟个公子似的。连管事都上赶着巴结,谁比得了?”
这席话更激起了菘蓝的不满:“都是一样的人,谁又比谁高贵,凭什么他就处处特殊?”
“怎么是一样的人呢?”连翘一脸苦笑:“他有过妻主,按理儿当不了正房大侍的,谁知道使了什么手段?我劝你,没事别招惹人家,小心被算计了去。”
“哼!”菘蓝越发讨厌了冯晚。
“这衣裳,要我说还是给他送去吧。”连翘劝道。
“不行!”菘蓝气道:“事事让他拔尖,回头王主更离不得了。”
“你补不好,不是更入不了王主的眼?也让外面的人笑话。”
“┄┄”菘蓝一窒。
连翘似不经意的问道:“司衣库让几日完活?”
“倒是不急。”
“我看┄┄有一宿也就做出来了。”连翘眸中寒光一闪而过,又恢复了无害的笑意:“他虽爱逞能,却也真是巧手!”
菘蓝怔了一下,忽而笑道:“哥哥,我有个好点子了,把前几日送来的那些一股脑儿全丢给他,限明早就交┄┄”
“诶!”连翘使劲皱眉:“那不是要把人累坏了?他养了几日都没退热,万一再添症候,别让人怀疑得了时疫┄┄今儿,王主的伤可又反复了!太医大人来了好几位,都有些不明所以呢!”
“哦?”菘蓝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珠儿转了两下,笑向连翘告辞:“哥哥,我先忙去了。”
“嗯!”连翘装作不敢再绊着他,自己暗往小角门移去,叫过一个小厮来,悄悄嘱咐:“和你叔叔说,那些衣裳菘蓝补不来,执意拿给冯晚。冯晚一直病着,顿顿吃药也不见好,大夫都奇怪着呢。真怕他补的衣裳上沾染了什么,回头奉上王主,那可┄┄让你叔叔谨慎着些。”
“啊┄┄谢谢哥哥提醒!”小厮忙不迭作揖。
“谢什么!”连翘假作嗔怪:“咱们素日要好,有事都不通个消息儿,不就白好了。”
小厮连连点头,千恩万谢的去了。
连翘望着他的背影,慢慢收敛了笑容:想让王主见了衣裳就更离不开你?哼!冯晚,做梦去吧!
┄┄
转过天来,云瞳练过一遍内息,想起晚上凌霄宫主会来侍疾,他眼盲,己装病,两相不便,便叫外间守候的京墨前去传话:令叶使代行。自己拿起黄卷天经参详,没看一页,喉干舌燥,张嘴儿便喊:“晚晚!”
喊了两声,无人应答,这才记起冯晚卧病,已几日未见。云瞳弃了经书,披衣出门,迎面正撞上刚安排完午膳回来的连翘。
“主子?”他愣了一下,忙就双手来扶。
云瞳下意识往旁边一闪。
连翘尴尬收手:“呃┄┄外面凉,您小心吹风。”
“嗯┄┄”云瞳不置可否:“小东他们呢,怎么最近也不见人影?”
“回您的话,因正房现有大侍照管了,甲卯管事将小东四个送去怡风院学规矩了。”连翘堆起笑容:“您有什么吩咐,奴才去办。”
云瞳便问:“晚晚住哪间屋子?我瞧瞧他去。”
还有主子瞧生病的奴才去┄┄连翘强忍着没有蹙眉:“奴才刚给他熬好了药,他说困了┄┄”
云瞳迟疑了一下,又问:“哪位太医给看的?怎么还没看好?”
“奴才们怎么敢劳动太医大驾?有个头疼脑热都由府里的医士把脉。”连翘笑容不变:“冯晚生的单弱,管事让多歇两天,您别担心┄┄”
“单弱?”云瞳蹙眉:“自到我身边,他还是头回生病呢。别本来没什么,倒给耽误了。你告诉管事,说我的话,往太医院找一位相熟的来。”
“┄┄是。”连翘心里不是滋味,却仍蹲身一福:“奴才替冯晚谢主子恩典┄┄”
“你才去瞧过,他是怎么样?”云瞳追问。
“精神尚好。”连翘答道:“和奴才说了好一阵子话呢!”
“你两个倒合得来?”云瞳瞧了他两眼。
“是!”连翘张嘴儿便道:“他那个模样,那个性子,招人喜欢,更招人心疼。”
这话说到云瞳心坎上去了。她弯了弯唇角,转朝屋里走去:“都说了什么话啊?”
“说了┄┄”连翘脸红了一下。
“嗯?”云瞳好奇起来。
“说能在主子身边当差,是福气┄┄”连翘恰到好处的赞颂了英王一番:“冯晚着急呢,说您伤着,正是用人的时候,偏他自己又病了,怕菘蓝他们粗心大意,不会侍候。我就劝他,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这么劳心费神哪儿行呢,病了就得好生养着!”
“说的是!”云瞳点头。
“他还惦着您吃食上头┄┄”连翘笑容中带出一分宠溺、无奈来,似乎对那个实心眼的傻孩子有些哭笑不得:“我说有我在呢,京墨,桂心不会弄,鸡丝银挂我最拿手,就什么京糕、玉皮、香津饼的也都擅做,待会儿王主尝尝,看比小晚做的如何?”
“嘿┄┄这小东西┄┄”自己病着,还怕我爱吃的没人给弄,真是┄┄云瞳心中一暖,掉头又往外走:“还是看看他去,你来带路。”
连翘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暗悔自己多口:怪道老话教的:言多必失,这还真就弄巧成拙了!
“走啊?”云瞳连声催促。
“额┄┄是┄┄”
两人一前一后,穿小游廊,过月洞门,到得大侍偏院,迎面一截雪□□墙,并无朱漆装饰,边角处苔藓斑驳,藤萝掩映,虽无花果之香,却有天然之韵。院中值着一株紫荆,其势蓬勃,丝垂叶拥,繁茂可爱。云瞳踏上水磨砖地,怕冯晚真睡着了怕惊动,便放轻脚步,慢慢靠近,隔着半开的窗户,探头一瞧,立时就“嗳”了一声。
难道还没把衣裳收走?这菘蓝做事可真够拖拉的!连翘一边暗暗咒骂,一边佯装不解,也随着伸脖看了两眼。
冯晚着家常衣裳,半挽头发,倚在墙边,正忙着飞针走线,缝补一件雀毛大氅。
“哎呀真是的┄┄”连翘先于云瞳抱怨了出来:“他说自己困了,原来是为糊弄我走,仍做这个。”
云瞳顾不得理他了,推门叫道:“晚晚。”
“王主?”冯晚闻声抬头,不想见着云瞳立在面前,还以为自己头晕眼花了,忙着揉了两把,赶紧下床请安。
云瞳扶他起来,但见小脸赤红,眼圈青黑,昔日红嫩的双唇都干的破皮儿了,不由一阵心疼。往额上一摸,也是热的烫人:“怎么病了还在劳神?”
连翘并没跟进去,虚带上门,悄悄听着。
“没有劳神,不过缝补两件衣裳┄┄”冯晚见云瞳要往床上坐,忙把一堆叠的整整齐齐的棉袄大氅推到旁边。
“谁让你做的?”云瞳随便看了两眼:“这院子里就没别人了么?”
“啊,不是,连翘哥哥刚还要帮忙来着┄┄”冯晚给她解释:“因这些活计麻烦,怕弄不好。又是主子的东西,不能怠慢。所以┄┄”
门外,连翘暗自松了口气。
“还说不费神!”云瞳拿过那条正补着的大氅一看,原来是后摆处被火星子撩了几个破洞,参差不齐,色泽黑黄,极难修补,床上光挑颜色的线就摆着百十来条。“等好了再做也不迟,这才九月,穿不上这些。”
“主子事忙任重,不定什么时候就往哪里去,司衣库想的周到,赶着预备出来,不至到时忙乱着急。”冯晚低声言道:“就剩这一件了,马上就完。”
他可真会说话┄┄连翘撇了撇嘴:王主又该受蛊惑了。
“嘿!”云瞳将冯晚搂到了身边:司衣库能想到这些?是你时时处处都记挂着我。
“那也不用病里忙活。实在赶不及,往内务府领新的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