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韩越看着生气:“还有揪人不放的?真是岂有此理。就不理她,能奈我何!”
“不然!”云瞳眉头微皱:“两军交锋,岂可输了士气。彼来挑衅,必迎头痛击。三月,助鼓一通,壮我英风。”
金鼓大作,沈莫回眸来瞧,见云瞳目光炯炯,满怀信任,不禁热血如沸。
孙兰仕早已看出这小郎是谁,心头无比气恼,却是痛骂云瞳:你要害死这小呆子吗?一旦被人发觉他是暗卫,定惹四方疑心。今上、恭王若降质询,让我如何应付?一想到此,浑身寒毛高竖,她往前催了催马,高声言道:“兀那小郎,不要自不量力。张魁元身出将门,武功高强,此间无人匹敌。你速速退下,免遭何不测,令主上忧心。”
听她言罢,场中即起议论:“这小郎的主上是谁啊?”
“看他身穿铁卫服饰,想是禁军中人,或在凤后千岁身边伺候。”
“哦!那张魁元可要小心一些,伤了凤后的左膀右臂,可有麻烦。”
“有何麻烦?”一人嘿嘿笑道:“赢了这小郎,说不定能得凤后赐婚,自己不就顶替上去当左膀右臂了?”
“凤后的左膀右臂,即是圣上心腹。”另一人叹道:“怪不得张魁元要着急上阵。”
“我等怎么没有想到!被人抢先,悔之无及啊!”
“哈哈哈哈!”
言词渐有不堪。张耀奇大怒,一恐旁人疑己有私,二又咽不下被个小郎拔旗的恶气,指着沈莫喝道:“来来来,你我大战三百回合。”
孙兰仕眉头大皱,朝沈莫递去一个警告的眼色:“虎口拔牙,非尔所能。小郎还不速退。”
叶恒见此,悄悄和云瞳言道:“孙大人也是好意。沈兄和这个脾气火爆的魁元娘子动手,只怕凶多吉少。万一胜了,更加┄┄”
“本王自有道理。”云瞳眯了眯眼睛,再叫三月:“助鼓二通,把场上这些乱七八糟的声音都盖了下去。”
金鼓又作,沈莫全身一震,他一眼也未瞧孙兰仕,只朝张耀奇淡淡点头:“能请教魁元娘子的精妙高招,在下之幸!请吧!”
孙兰仕见他不理,心中大怒:好个作死的呆子!
恭王远远看着,摇头一晒:兰仕啊兰仕,做戏也不要太过。有那么一两句话,圣上就知道你的“忠”心了。一而再,再而三的,反倒让她生疑。
孙兰仕拨马而回,见武德帝和恭王都有意无意的拿目光扫过自己,只得强压怒火,思索对策:小莫,等来日我把你带回身边,看不拿鞭子抽死┄┄
长刀一挥,利矛执起,好一场惊天撼地之战。不见日光,唯见铁刃寒芒;不闻战鼓,唯闻儿女叱咤;雄鹰搏击长空,蛟龙覇游渊底,一只雏凤浴火而生,光彩夺目。
至四十合,场中讥诮已尽;八十合,人人瞠目屏息;一百二十合,已有闭眼抓心不敢再看的了。
“好个小郎!”张耀奇亦是惊赞不已:“怪道如此嚣张,是有几分本领。”
沈莫也不答话,全神贯注,奋勇而战,近两百招上,忽觉掩月刀压下力有千钧,知道是张耀奇来拼内功,便也挺矛相迎,暗蓄真息。
令人眼花缭乱的缠斗突然停下。长矛架刀,如高峰扛乌云,是土崩石裂,寸尘销尽,还是刺破苍穹,直上九霄,皆在瞬息之间。
叶恒只觉一颗心快的就要蹦出胸膛。他偷偷抽出软剑,预作防备,只恐沈莫不敌,立做营救。
云瞳扬手令三月停止击鼓,双眼不离刀矛相抗之处,气沉丹田,力在掌中,破天匕映着她的瞳仁也渐渐泛起了一层凶悍红光。
掩月刀寸寸压下。
汗珠儿自沈莫面具后滴滴垂落。
气氛越来越紧张,偶然有风刮过,竟吹不动两人盔上簪缨。仿佛遇上铜墙铁壁,被打的支离破碎,散乱不堪。
沁阳吓得往后直躲,忽觉腰背一暖,却是李慕为自己张开了怀抱。
张耀奇修为高深,一刻不松。
沈莫深恐马力不逮,略弯了弯手肘。
一下子,掩月刀就压在了他头顶。
“啊┄┄”顾崇都已低叫出声。
孙兰仕脸色一片青白,汗珠密密麻麻渗在额间:这要是扛不住,小莫一命休矣,怎么办?怎么办?
韩越咬了咬牙,摘下双锤想去助阵,被云瞳一把拉住:“别动!”
凌讶低声劝道:“行功至此,物我两忘。若有外力侵进,势必失衡,你与沈使都有性命之忧。”
相持未久,沈莫又泄力一分,身躯后仰,森寒刀锋已迫近眉间。
场中一丝人息不闻。韩宜暗生惋叹:这小郎真是可惜了┄┄强弩之末,怕要横尸当场。
金风忽起,刀头急坠,变故只在顷刻。
“啊┄┄”场中一片惊呼,连韩飞都忍不住失声叫道:“完了┄┄”
沁阳藏头闭眼,叶恒心停一瞬,云瞳手中的破天匕险些就要飞出。
却听“噹”的一声闷响。
沈莫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先抑后扬,卯足全力,迎头怒攻,将掩月刀狠狠击了出去。
“好!”谢晴瑶脱口大赞。
云瞳一口气松下,尽展骄喜之色,也不用三月,自己拾起鼓槌,振臂敲下:“威武!”
“威武!”四面八方响起一片颂声。
张耀奇两只虎口尽皆绽裂染血,好不容易才没让兵器脱手,战马却坚持不住,嘶鸣着步步后退。
沈莫毫不懈怠,挺矛急攻,左突右进,既准且狠。
张耀奇真气泄尽,正待回补,受此强攻,只得步步后退。
“哎呀呀!”和王看的纳罕:“这小郎怎么还有力气┄┄”
“不止是有力气。”韩宜由衷赞道:“看他内息绵长,功法不乱,想必方才使了诱敌之策,连老妇也险被诓过。”
“这是贵府侍从?”恭王好奇问道。
韩宜皱了皱眉,转望韩飞:家里有这么个人吗?
韩飞打个哈哈:“恍惚听月郎提过,我都忘了。”
武德帝也正悄悄盘问梁铸:“铁卫之中竟有如此英华男子,为何不早报朕知?”
“呃┄┄”梁铸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他是谁,只得塌眉苦眼的回禀:“奴才失职,对此人┄┄一无所知。”
“哼!”武德帝沉下脸来。
和王又看一阵,“啧啧”不绝:“不错,可真是不错。臣斗胆,想求此人来府侍卫,请圣上恩准。”
恭王瞟她一眼,冷冷笑道:“只做侍卫么?不想瞧瞧眉眼?”
“嘿嘿!”和王咧唇一乐:“那是后话。”
“王驾省省吧。”韩越闻听此言,怒横一眼:“敢调戏他,小心被人拗断脖子。”
“闭嘴!”韩宜急声呵止。
云瞳返身回来,正听见这么两句,笑眯眯凑过来一搂和王颈子:“王姐小心!”
“哎┄┄”和王只觉颈上凉飕飕的骇人。
“家里的公老虎正等着吃人呢!”云瞳恶狠狠的补上一句,手臂方紧又松。
御前一片笑声。
武德帝威严的摆了摆手:“英雄儿郎,当予褒奖,岂可随意调笑。尔等不要胡闹了。”
“┄┄遵旨!”
场中,张耀奇真气再提不上来,左支右绌,勉强又应付了五十余招。沈莫瞅准时机,又集内息,长矛一抖,如撒梨花。
张耀奇只道他是虚招,横刀随意一拨,精力全防备在软肋之处。
哪晓得正中沈莫之计。刀矛相交之际,两力一虚一实,掩月刀竟挡不住矛尖,让它刺过锋刃直朝胸膛而来。
张耀奇大惊失色,一夹马腹,仰面横倒,堪堪慢了半步,被长矛挑中盔缨,一掷马下。坐下宝马已然力竭,再逢悍力,实不能受,前腿一弓,直接将主人甩了下去。
马翻刀落,人伏盔失,败局遂定。
这一次,场中再无异音,爆发的喝彩之声一浪高过一浪。能真刀实枪的杀败大胤武魁元,此小郎之名,可动天下。
“魁元娘子,得罪了。”沈莫下马,向张耀奇抱拳为礼。
张耀奇此时倒无愠色,稍近两步,低声问道:“敢问┄┄贵姓高名。”
“┄┄实不便相告,请娘子宽宥。”
“那┄┄可赐一面。”张耀奇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出了这样一句。
沈莫一愣,下意识退后两步:“娘子恕罪则个。”
张耀奇深看了他一眼,转身上马,回到所部,自己拔下一旗,吩咐左右:“收好,以记今日之败。”
沈莫赢下二阵,回头看云瞳含笑相待,心头泛起羞喜,急要归旗,不妨就听身后又有人言:“小郎留步!陈烺不才,特来请教!”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呦,爱上莫莫了。据说521也得给福利!么么哒,爱你们!
第494章 依稀当年明月夜
“陈烺!”云瞳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
“王主认识她?”叶恒问道。
云瞳眯眼望去:果然就是那个与自己三次路遇的女子。
围场内,众人议论纷纷,沁阳也在为沈莫大抱不平:“这什么人啊!也太不像话了吧!没看见人家已连战两阵了吗?她现在上场是何意思?讨便宜也不是这样的讨法。”
陈烺泰然自若,向沈莫拱手一笑:“小郎君请了!在下此时来战,赢,不光彩;输,更难堪。策马入围,已受指摘,纠缠不休,更惹闲话。以长凌幼,以女欺男,以逸待劳,以强逼弱,皆令人不齿。然在下不顾清誉,仍来对阵,郎君可知其故?”
沈莫一愣摇头。
“恐当面错过,再求难得。”
“┄┄”沈莫听得糊涂。转思应战与否自己不宜擅专,还该请示王主。
陈烺随着他回头一望,正对上云瞳若有所思的目光,不由心中一动:难不成这小郎是英王的人?
云瞳沉吟片刻,即命三月:“擂鼓,为沈使助阵!”
“啊?”韩越大皱眉头:“还战?你要累死他不成?”
“不至于。”云瞳答道:“我心里有数。”
“可他万一有失,我旗下就输两阵了。” 韩越现为一旗之帅,可不想如张耀奇那般因斗闲气而吃大亏。
“无需担心!”云瞳微微一笑:“莫莫若败,下一场本王为你出战。”
“呀!”叶恒几人都深感意外,互相看了一眼,皆未说话。
孙兰仕乍闻鼓声,既惊且怒,握着缰绳的双手都不禁微微抖动:紫云瞳,你┄┄你这是铁了心要把小呆子葬送掉。再胜一阵,以圣上爱才之心,必要垂询。御前禀奏,何能扯谎,只怕他的身份立时就得揭开。
沈莫既得号令,不再迟疑,擎起手中长矛:“陈娘子,请吧!”
陈烺横刀在手,朗声言道:“陈某愿助郎君扬名真武盛会!”
“啊?”场间顿时大哗。
和王听得真切,立刻指着两人喊道:“此话何意?此话何意?众目睽睽之下敢行舞弊之事,不能不问,不能不问。”
任她气愤填膺,御前却无人理睬,上至武德帝,下至随驾护卫,都目不转睛的盯着陈烺,但见她随意摆出个姿势,竟有雷霆欲发,迫人气窒之效。
沈莫一凛,已知对面是个劲敌,当下收敛心神,挥矛抢攻。陈烺一动未动,待他招式用老,方扬刀一迎。就听“噹”的一声,刀颤矛开,二马各自嘶鸣着退后。
好深厚的内力!沈莫暗暗称奇。
“厉害!”陈烺却是直接赞出了声。
一攻一守之间,两人战在一处。沁阳瞪大眼睛看了一会儿,小声嘟囔道:“怎么没有刚才和张魁元那场斗的好看啊?”
李慕失笑:“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一场更是势均力敌!两人隐忍待发,都还在试探之中。”
早在陈烺一露面,恭王就命亲卫将自己的心腹内监叫到了身边,此时正以密语传音盘问:“可看出什么来了?”
老内监谨慎答道:“睿王与亦殊都使花刀,两人常在一起切磋,听说还合创了一门刀法,名曰花间使。”
恭王听得皱眉:“不知陈娘子因何下场?”
老内监稍稍掀起松弛耷拉的眼皮:“王驾该查一查这小郎的身份。”
三十余合过后,沈莫忽然变招,长矛凌厉无比,直刺陈烺要害。陈烺不敢小觑,花刀上下飞舞,遮挡得滴水不漏。场中众人方还觉得沉闷,转眼就见两人激烈缠斗,刀光锐闪,矛锋森寒,皆如疾风迅电一般,使人眼花缭乱。
“将军叹什么气啊?”亲军首领问向谢晴瑶。
“之前我只把玄龙冠军侯当成对手。”谢晴瑶叹道:“后遇英王,心生敬畏。今来此盛会,始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大争之世,英雌辈出,就算闺中小郎,亦不乏才能之士。前在金乌坐井观天,险些自误了。”
又战三十余合,陈烺转守为攻,招招精巧,步步紧逼。沈莫并不畏惧,上挑下磕,左突右刺,尽展平生所学。忽然间,陈烺刀势一沉,使出一招惊鸿掠影,向沈莫头顶砍落。沈莫却不理会,直接横起长矛挡在了胸前。
韩越见他露出致命的破绽来,唬的心惊肉跳,忍不住大呼出声:“小心头上。”
不想刀矛相撞,果在前胸,沈莫格开花刀,就势拿矛柄往陈烺肋下一递,自己猛向后仰,使矛锋从面前绕过,“啪”,反手斜攻陈烺颈上。陈烺花刀方被弹开,就急忙搂圈而回护住软肋,正巧挡开矛柄,接着她整个人伏身马背,堪堪躲开急速袭来的矛头。两人这一连串动作,虚中有实,假中藏真,等观战人等想明白其中精妙所在,都觉震撼已极。
谢晴瑶脱口大赞:“好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