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十三香(女尊 上部)——荷塘春晓
时间:2019-02-21 11:37:51

  “我⋯⋯没有。”
  “怎么还没有?”姚重华笑声更响了:“不是都说小七⋯⋯非比常人么!”
  “咳!”寒冬冷冷盯了他一眼。
  姚重华只觉肩头寒风扫过,笑容有些僵涩:“哦,我倒忘了,小七中毒受伤⋯⋯不知好了没有?”
  离凤知道自己不该多口,可看从奕有些怔楞,还是咬牙抢在前面对他说道:“侧君不必过忧,王主现在圣驾身边,又得诸王照料,必然大安⋯⋯”
  从奕呆了一瞬,这方回神,重又端起酒杯朝着姚重华一晃:“有劳王君挂怀。”
  姚重华盯了离凤两眼,慢慢饮尽杯中之酒,笑对从奕言道:“生养是大事,男人想要长命百岁全指着这个呢,你可别掉以轻心。管着妻主少逛一次青楼,少喝几顿花酒,别叫狐媚外道欺负到头上来⋯⋯说话就能有了。若只是心软,由着女人胡闹,到头来吃亏的可是自己。年纪老大,性命成忧,到时再去独霸寝床,可就晚了。”
  这位王君不知是何出身?言词泼辣还百无顾忌。离凤默默想着:讥讽我也就罢了,怎么几次都敢捎着凤后?
  几位侧君都往离凤脸上瞧:怎么还跟没事人似的?在窑子里待久了,果然没有廉耻。
  从奕却恐离凤难堪,闪身挡住了那些肆无忌惮的嘲讽目光,不轻不重的笑回姚重华:“谢您提醒。我们王主为国操劳,久在战场,哪有那些闲情逸致呢?偶一前往花柳之地,也为宴请。”
  端王君差点笑出声来,忙着举袖挡唇:人家英王每日不是操劳国事,就是征战疆场,好不容易有了空闲,还得惦着她二姐在家被拘管的难受,请去夜欢楼逍遥一场⋯⋯和王君你在此大放阙词,真好意思⋯⋯
  姚重华登时恼了,待要反唇相讥,被随乐旋一笑拦住:“谁家女人没点子风流□□?恭王和我说过,现今六国商人的生意都是在酒桌上谈的,单票都是在花郎大腿上签的。不会逢场作戏,可捞不着什么好处呢。”
  “我一片好心,管别人爱听不听。”姚重华白了从奕一眼:“先皇宫中曾十年无主,有人自觉过的舒心快意,后来呢?”
  这是连孝贤皇后也裹进去了!从奕有些愕然,不想他竟嚣张若此。
  “重华,你少说两句吧。”端王君打个哈哈:“咱们是来给英王贺寿的⋯⋯”
  姚重华却不肯顺坡下驴,又道:“锦衣郎琴弹的好,上次千秋宴大伙都没听够,今儿机会难得,可以一饱耳福了。”
  那言词、那音调就好像在吩咐自家一个乐奴似的,从奕立时停步,脸色极是难看。
  “锦衣郎的妙曲只怕都是给英王一个人弹的⋯⋯”随乐旋笑道:“琴瑟和谐,是人家闺中乐事。二姐夫就不要横档其中了。”
  “侧君!”离凤轻声禀道:“不如让您指教过的小乐班为王君们奏上几曲,以呈敬意。”
  从奕眼睛一亮,又恢复了雍容之态:“他们技艺浅陋,只有《小重堂》还勉强像样,请二王君赏鉴。”
  “你⋯⋯”姚重华登时气结:《小重堂》是胤戏《灵珠》里的一只曲子,讲的是龙子嚣张跋扈,不敬公婆,赶走弟妹,打骂妻主,惹得天帝震怒,拔下了他的逆鳞,变成一颗灵珠还债的故事。
  “还有《满床笏》、《南柯梦》里的几个小段可听。”寒冬不等后命即让小乐班上堂:“不知王君还喜欢什么?我叫他们预备。”
  “⋯⋯”
  “六王君新有佳信儿,曲乐不宜过暄。”端王君给随乐旋使了个眼色:“你点一支吧。”
  “那就《绾青丝》好了。”随乐旋小脸微红,对着从奕一笑。
  伊人不在,心随天涯,青丝为誓,两情无暇。从奕自己是个痴人,见有同类,心生好感,暗道:还以为长宫主之子会如何骄横,不想竟是这般温文尔雅,礼貌周到。不似那个和王君自命不凡,颐令气指,实在令人生厌。
  好容易吃完了宴席,王君们相继告辞。随乐旋走在最后,与从奕把臂笑道:“二姐夫是个天真烂漫的人。姚氏一门为忠王死难,只剩他一人教养宫中,很得先帝喜爱,又被铁氏宠惯。圣上即位,他敢跑去坤德殿给和王讨要爵位。气势雄盛,由来已久。遇事儿你让着他就是了。”
  从奕口里答“是”,心头仍是反感:怪道眸眸说这些贵戚故步自封,矜傲压人,其实百无一用⋯⋯今日我可亲自领教了。
  “我看你也在着急孕事。”随乐旋低声笑道:“有个法子很灵,不用吃药,你可以试试。”
  从奕听他说了两句,玉面立时红透:“我⋯⋯那个⋯⋯不是很急⋯⋯”
  作者有话要说:
  男人们也要聚会。
 
 
第534章 清涟
  又一日,皇子、郡子、府君们到府;再一日,世族勋戚的内眷们来贺;再一日,又有文武臣僚的诰封命夫们顶门行礼。从奕整日忙碌,疲惫不堪,只觉嗓子都哑的快要说不出话来了。
  这一日才想歇歇,就见小唐兴冲冲来报:“主君亲来看望少爷了。”
  “哦?”从奕扑腾从床上坐了起来:“寒总管到燕贻堂了没有?赶紧给我拿衣裳、梳头。”
  “请主君来这里说体己话多好?”小唐满脸疑惑:“寒总管面前多不方便啊。”
  “你不懂!爹爹得先给王主贺寿。”从奕简单收拾一番,匆匆推门而出,等赶到燕贻堂外见着父亲,不禁娇声埋怨:“等您这些日子,才来。”
  呦,儿子还跟爹挑理了。我可不敢怠慢你的妻主。邢氏上手摸摸爱子脸颊:“爹是特为避开那些人,好和你认真说说话。乖乖,这才几个月啊,瘦了好些。”
  寒冬直接就“咳”了一声。
  “哪有瘦啊?”从奕脸都红了,紧拽父亲手臂:“我好着呢。您别老惦念。”
  “见过封君。”离凤等他父子亲热够了,方才楚楚上前,躬身施礼。
  “嗯!”邢氏斜着眼睛打量了他一番:“这回算是有点规矩了。”
  离凤也不多言,安静避到一旁,忽见又有管事来报:“承恩公家主君携贺兰小少爷来贺王主芳辰。”
  邢氏暗抖衣袖:最不愿意碰上谁,还偏就碰上⋯⋯嘿!
  堂中又摆宴席,寿宁侯和承恩公家两位主君相看两厌,又碍于礼节,不得不把酒言欢。口中说着恭维话,肚里梗着闷牢骚,时不时就把不合时宜的词儿溜出了唇,从奕软语弥合,清涟巧言解颐,再夹着寒冬轻轻重重的咳嗽。最后传来乐班,连轴歌舞,把阴阳怪调的乱音儿都压了下去。场面方显得融洽了一些。
  清涟看了一眼离凤,起身向从奕笑道:“喝了两杯酒,有点上头,我想散一散⋯⋯”
  从奕不便离席,就嘱咐离凤:“你陪着贺兰少爷去吧。”
  “是!”离凤行礼辞出,自在前面带路,穿游廊入后园,想请清涟去画眉阆歇息。不想经过小秋亭,清涟见红栏绿水,景致宜人,便道乏了,要坐一坐。
  “这里风大。”离凤言道:“官人才饮了酒,不如⋯⋯”
  “我的酒量好过你家王主,醉不了。”清涟摆了摆手:“倒是你站久辛苦,想必腰酸腿麻。坐吧。”
  离凤一愣:“伺候侧君和官人是应当的,何言辛苦。”
  清涟一笑,按他肩膀坐下:“池兄不必拘礼。”
  离凤不安更甚:“贺兰官人⋯⋯”
  “我非英府中人,与兄可从容相交。”清涟敛了笑容:“以曲会友,无限畅意;窘于世俗,倒添尴尬。”
  离凤心下感动,却仍起身敬拜:“官人相救风尘,恩德永铭肺腑,只惭无以能报。”
  “是英王救你,怎的一遍遍谢我?”清涟双手来扶:“池兄总是如此,倒叫我不好相见了。”
  离凤暗叹口气,转身命若怜去取笛子。
  “一别多日,你似乎清减不少。”清涟笑问。
  “官人也不同过往了。”离凤在堂中已看他许久。
  “哦?”清涟下意识摸了摸脸颊:“我倒未觉。”
  “昨如花苞待放,今已玉树妆成。”离凤有些感概:“仿佛就在一夜之间⋯⋯”
  清涟默然一刻,淡淡笑道:“哥哥常说腹有诗书气自华。近来我收心养性,读书自娱,看来小有所得。”
  “可否赐教一二?”
  清涟背手玉立,远眺西北,缓缓言道:“圣人云:名与身孰亲?身与货孰多?得与亡孰病?甚爱必大费,多藏必厚亡。故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久。”
  “知足者常乐。然,何以立志?”离凤目光微闪:“人,恒有欲哉!”
  “非亡其志,非禁所欲。”清涟答道:“委心任运,不失其为我。知止而后有定。”
  离凤扶额叹道:“尽人事,听天命,此无可奈何之语。”
  “孰叫世间最多无可奈何之事?”清涟眉峰微蹙,转瞬却又释然:“月尚难长圆,人何求尽美。”
  跟着他来的小侍庆余早听得愁眉苦脸了:自打少爷当了回钦差,进了趟英府,回来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每日读书读到深夜,连科考的仕女也没见这样用功啊。满口之乎者也,别人也弄不明白。真是为他担足了一百八十个心,不知道他是要坐禅还是想成仙?眼见若怜捧着笛子走来,庆余抢着回道:“少爷,吊书袋子也累的慌,不如听首曲子吧?您常说池公子是大家。”
  离凤见说,便横笛在唇,才吹了半首《春思》,忽被清涟示意停下。
  “池兄已无当日心境,何必再揭旧伤?不如换只曲来。”
  离凤一愣:“当日⋯⋯”
  当日坐困愁城,积恨于心,一身一命皆已不顾;如今却是衷情难寄,相思日深,睡里梦里都自追随!
  若怜不解的问道:“贺兰少爷,我家公子没吹跑调啊?古曲《春思》就是这样子的。”
  此《春思》已非彼《春思》
  清涟呆了片刻,怅然若失:“原来如此⋯⋯是我糊涂了。池兄请继续。”
  离凤却已吹不下去了。
  两人皆避开了目光,一向小池,一对远树。过了好一会儿,清涟先自言道:“姨母寄了家信回来,极赞丰宁秋色。我倒是更好奇承平辩会,真想跟去听上几场。”
  “官人也好政务经济?”离凤有些诧异。
  “我是好看热闹。”清涟摆手笑罢,忽又低声问来:“池兄方才说‘也’⋯⋯”
  “啊,王主常有妙论。”离凤立刻拿了云瞳作挡箭牌。
  看来紫卿常与他谈讲政务经济,他不仅听的懂,还知道何为妙论?清涟不禁自嘲:“怪道哥哥总骂我不学无术⋯⋯”
  “谁无优劣长短?官人不必妄自菲薄。”
  “知耻而后勇也是好事。”清涟甩了甩头:“现在有不少辩题传出,涉及士农工商各业,耕战民生诸务,仕女们颇多高见,很是令人惊赞。等我集好了送你一份。”
  “好⋯⋯”离凤不想有此惊喜,盈盈便拜:“多谢。”
  “许多我都读不懂,特为请教之故。清涟笑道:“池兄可莫要推辞。”
  “官人高看我了。我又知道些什么呢?”离凤叹道:“以前觉得善民者便为明君,惠民的都是良策⋯⋯王主却道:善民为本,也当御民有术,惠民之策虽好,能否施行下去,还看时机。倘民智未开,急功近利,良策也成恶策了。这里面的学问太深,每进一步,都觉自己是井底之蛙。”
  清涟见他侃侃而谈,不由多看了几眼。“昔在琅郡,就知池兄见解不凡。我闷头读破万卷书,倒不如与兄一席话。”
  离凤腾的红了脸,环顾左右,虽见小侍们俱都一脸茫然,也觉自己失言:“官人有何疑惑,不如当面请教王主。”
  “别让她笑话我了。”清涟连连摇头:“是哥哥让我留心这些的,免得御前奏对,一事不知。还赏赐了书,唉,可我读来实在费劲儿。”
  凤后⋯⋯离凤暗暗猜想:这是在为小弟当英王正君做各方面预备吧。联想这几日见过的王侯内眷,哪一个是善与之辈?凤后常日与他们打交道,挨过艰难,懂得门道。可清涟养在深闺,性纯人善,初挡一面怕要吃亏。早些历练也好。想起王君们,便想起姚重华的嚣张来,离凤谨慎问道:“前日见了和王君,果然名不虚传。”
  “他是不是又为难你了?”清涟一听便知其故。
  离凤微微摇头:“也算不得为难。”
  “你不必在意。”清涟言道:“他连我哥哥都看不起呢,何况旁人?”
  “啊⋯⋯”离凤诧异不小。
  “王君诰命里面,看不起我哥哥的不是一个两个。”清涟一嗤:“不过别人都是在家偷偷抱怨,就只他,仗着姚氏一门殉死社稷的荣光,敢在外面嚣张。”
  离凤皱眉问道:“那圣上⋯⋯”
  “圣上有别的法子治他。”清涟笑道:“姚重华出了名的好妒,圣上就给和亲王一门一门的娶侧君,一位一位的赏公子。和王不敢不要,也不想晾着,和侧君、公子们一个一个的生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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