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手公主(清)——小香竹
时间:2019-02-24 09:29:10

  果然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说到底还是他自个儿造的孽,怨得了谁?“现在才晓得考虑后果?当初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兄弟?”
  走投无路的于松岩眼看没出路,扑通跪下,请求饶恕,“我知错了,珊林,二爷,额驸!求求您给我指条明路吧!只要能躲过这一劫,我保证不再犯糊涂,定然洗心革面好好做人!”
  所谓的知错,也只是随口一说,有求之时才甘愿低头,并不是真心悔改,即便是,今时今日的福隆安也不会再管他于松岩的闲事,俯视着跪下求饶的他,眸色冷然,不为所动,
  “你们惹的祸端烂摊子凭什么让我来收?真以为我还是原先那个天真被你蒙骗的福隆安,事事都为你考虑谋划?你从未用心待我,又凭什么指望我对你掏心掏肺?”
  “虽然最初是看中你的家世,但后来也是真心将你当朋友的!您大人大量,看在曾和蕊茵有过一段情的份儿上,拉我一把,千万别置我于死地啊!”
  不提于蕊茵,他的火气也不至于升腾,“看在她欺骗我的份儿上?我恨不得将你们兄妹扔至山野喂豺狼!那酒害得公主如此遭罪,若不惩处你们,我如何对得起容璃?”
  暗叹失算的于松岩再次恳求,然而福隆安既已得知真相,于松岩也就没什么价值,直接将其扣押,打算明日带他面见圣上。
  那于蕊茵一直在家中焦急的等待着兄长,等了两日都不见人,也不晓得是个什么情况,派人去打探,却得知兄长早已离开纲图家,既已离开,为何不回府呢?
  焦急的于蕊茵来回踱步,南竹不禁猜测着,“会不会是二爷抓走了大少爷,那酒既被公主喝下,必定露馅儿,二爷定会怪罪到咱们大少爷头上。”
  至今不归,很有可能是出了意外,心知此事是他们理亏,于蕊茵不敢惊动她父亲,便决定悄悄出府,到富察府求个人情。
  南竹劝她明日再去,于蕊茵却已然等不及,“指不定明日一早他就会带着我哥入宫面圣,我再过去为时已晚,还是得今晚就打消他的念头。”
  若搁在以往,她出面求情,福隆安必然会给她这个面子,可如今这情形,怕是悬啊!南竹不禁有些担忧,
  “您过去见二爷,二爷会答应放人吗?”
  自从上回断绝那日见识到他的冷情,于蕊茵便知她和福隆安彻底没戏了,这回若不是兄长有把柄被人握着,苦苦哀求于她,她真不愿入宫去配合他们的计划,她只是很享受福隆安对她好的那种感觉,但当确认他变心之后,她便不愿再去纠缠,如他所言,她得保留最后的尊严,
  事到如今,她也顾不得那么许多,得在今晚想出最快的解决办法,否则她大哥就真的完了!
  “自然不能去找福隆安,他正恨我和我哥呢!我越是求情,他越是动怒,断不肯放人的。”
  南竹听得稀里糊涂,“姑娘不是要去富察府吗?不找二爷还能找谁?”
  自妆匣中翻出一块玉佩,强敛怯意的于蕊茵眸光渐厉,决定去冒一回险,“找他额娘,傅中堂的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合一奉上,不定时加更的竹子最乖了!
 
  ☆、第三十六章
 
  这玉佩乃是福隆安曾赠与她的, 拿着玉佩给富察府的守卫看, 他们都认得这是二爷之物, 会放她进去。
  一般都是福隆安去找她,是以她几乎没用过这玉佩, 这次为了她大哥, 不得已才决定试一回。
  都道九夫人是个不好惹的主儿, 傅中堂身为朝中第一重臣,久居高位却只有这么一个妻子, 几乎将她宠上了天, 谁也不敢逆她的意, 头一回单独面见传闻中的九夫人, 于蕊茵自是有些怯场,但又深知得端出不卑不亢的姿态, 才能有资格与九夫人谈条件, 胜败在此一举,她绝不得稳住!
  洗漱过后的那拉氏正准备入帐, 忽闻下人来报说是有人求见,还顺道儿呈上一块儿玉佩。
  端坐于妆台前由丫鬟按捏的那拉氏仍旧闭目养神,小丫鬟递于夫人身边的大丫鬟,绣竹仔细一瞧便能断定, 
  “夫人, 这的确是二爷之物。”
  那拉氏这才抬眸,接在手里瞧了瞧,目露不悦, “如此贵重的玉佩居然送给一个薄情寡义之人,当真是瞎!”
  心知夫人又在埋汰自家孩子,绣竹笑劝道:“好在二爷已然悬崖勒马,这不是已经看清楚谁人谁鬼了嘛!”
  “再看不清楚就真的没救了!”那拉氏嗟叹之余又奇怪这于蕊茵何故半夜找上门来,本不想为一个小姑娘再去更衣,可傅恒又担心事关儿子,劝她去见一见,看看这姑娘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不情愿的那拉氏犹豫半晌终是懒应一声,吩咐下人更衣。
  那于蕊茵在院外直候了两刻钟才听到传唤,生怕被拒见的她总算松了口气,快步随着丫鬟入内。
  进得屋内,于蕊茵瞄了一眼,但见九夫人只着了简单的金线牡丹宽袖紫裳裙,听闻她已年近四十,但驻容有术,肌肤紧致细嫩,丝毫没有松弛老态之感,瞧着就像三十出头的妇人,这明艳的紫裳她也能驾驭得恰到好处,将那高贵冷艳发挥得淋漓尽致。
  母亲早亡的于蕊茵一直都不曾感受过母爱,更不晓得该如何跟这个年纪的妇人相处,一到那拉氏面前难免有些发怵,强装镇定,暗暗告诫自己千万不能才见面就输了气场,唯唯诺诺的定会被人瞧不起。
  当她依着规矩向九夫人行礼时,那拉氏也不说让她免礼,瞥她一眼,身子微倾,斜倚在塌边的软枕之上,声带不愈,“什么天大的事不能白日里再说,偏赶着这会子过来,我都睡下了呢!又得起身梳洗穿戴,这才让你候了这么久。”
  言外之意是在怪她来得不是时候,于蕊茵也晓得这时辰不适宜,歉意再福身,“小女子深夜来访,实属情非得已,还请九夫人多多担待,听罢因由之后再怪罪也不迟。”
  本就不喜欢她,那拉氏也不愿装腔作势的笑面以待,打量着立在下方看似乖巧的姑娘,光看表面,谁也不会晓得这姑娘的心里到底藏着什么鬼,疲于应付的那拉氏面色不耐,“有事直说,不必在我跟前拐弯抹角。”
  此时夜已深,她也不敢再耽误,快速复述这两日发生之事,末了诚恳的望向九夫人,“小女子冒昧来访,正是想求九夫人大发慈悲,让珊林放我大哥一条生路。”
  略一思索,那拉氏便知这于蕊茵今日过来的目的并不简单,冷哼间珊瑚耳坠轻晃,“做了坏事还敢求人饶恕?能让你有脸说出这样的话,八成还有后招吧?就甭装可怜了,连你的威胁之词也一并说出来。”
  跟九夫人过招,她是占不到一丝先机的,牌已被洞察,于蕊茵的气势瞬低,但开工没有回头箭,原来的计划必须继续执行,理了理被打乱的思绪,她才缓缓开口,
  “蕊茵自知兄长大错特错,不敢威胁九夫人,只求您大发慈悲,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一旦此事闹到皇上那儿,皇上肯定要追究,我大哥跟珊林有什么过节,倘若皇上晓得我和珊林有过一段过往,我于家必然大祸临头,而珊林背着公主与我有情,皇上又会作何感想,不会怪罪傅中堂吗?富察家就不会被连累吗?”
  说了那么多,最后一句才是重点,默默听罢,那拉氏的眼中毫无波动,只是静静的瞧着她,并无任何惊慌之色,反倒令于蕊茵越发心虚,难道连这样的理由都威胁不到她吗?
  眼看九夫人一直不说话,于蕊茵有些立不住了,脚底如针扎一般难受,再次询问,“不知九夫人意下如何?”
  尽管那拉氏明白这后果有多严重,但仍旧不愿在一个姑娘面前露怯,以免她得寸进尺,肆无忌惮的开条件,于是故作无谓的打碎她的如意算盘,
  “我一直都很不赞同你与珊林在一起,因为我尊重公主,希望珊林给她独一无二的爱与呵护。但有件事你需要明白,即便是额驸,真要纳妾也不是不可以,只要公主和皇上同意,倒也不算难事,所以就算你跟皇上讲明和珊林有过什么,皇上也不会把珊林怎么样,毕竟是自家侄子,训斥一顿也就罢了,
  皇亲国戚自是会特殊对待,而你们于家就不一样了,在珊林的酒中下药,还让公主喝下,你觉得皇上知情后,你们还有活路吗?”
  高扬的声调,不屑一顾的态度,彻底唬住了小姑娘。她仔细一想,似乎还真是这么个情况,本想威胁旁人反被威胁的于蕊茵被九夫人恐吓得说不出话来,腿软的她扑通跪下,六神无主心惶惶,紧掐着手指不知所措,暗叹连最后的一张牌都没了威慑力,她又该如何是好?
  眼看她心虚,八成是信了,那拉氏这才反客为主,掌控局势,“求人便得有求人的姿态,如你这般开口便威胁,我心情不佳,哪还来什么慈悲之心?”
  多年的夫妻默契让傅恒很快明白夫人的用意,十分配合的自里屋掀帘而出,唱起了白脸跟夫人说好话,
  “于敏中可是上书房的总师傅,又与我同朝为官,相识多年,交情颇深,他就这么一个儿子,养大实属不易,年轻人难免犯错,咱们还是看在他爹的份儿上给他一次机会吧?”
  眼见傅中堂开口,于蕊茵喜极而泣,忙在旁附和道:“是啊!我爹就这一个儿子,我就这么一个兄长,他不能出意外啊!还请夫人您大人大量,网开一面,看在傅中堂的面子上饶于家一回吧?我敢保证,我哥他一定会改过自新,绝不会再办傻事,只求夫人饶恕!”
  等的就是傅恒这句话,不然那拉氏还真不好下台,但若就此应下似乎太轻易,便假装不悦,不肯答应,傅恒再三劝慰,她才顺水推舟故作无奈的点头,但有一个条件,
  “我对你们兄妹不放心,今日饶你们一回,指不定往后又会出什么幺蛾子,除非你们离开京城,从此不再踏足京城半步,我才会考虑从轻处置。”
  “这事儿我会跟于敏中说,让他送子女出城回老家,”而后傅恒又瞥向于蕊茵,“你若是不愿回老家,那我也帮不了你。”
  事到如今,她还有旁的选择吗?汉家子女,哪能跟皇亲国戚相提并论,虽然她哥还想踏足仕途,可现下命都快保不住了又何谈那些身外虚名?惟有就此下台服软,最终于蕊茵含泪点头,
  “小女子愿意,我哥肯定也愿意,只要傅中堂和夫人不将此事告知皇上,肯饶他一命,我们兄妹感激不尽,愿意离开京城,再不惹是生非!”
  担心她变卦,微扬首的那拉氏俯视着跪在下方的于蕊茵,漠声警示:“承诺可不是说说而已,既已保证就该履行,一旦让我发现你们又回京,决不轻饶!”
  晓得轻重的于蕊茵点头连连,发誓定然遵守承诺,那拉氏这才答应去劝儿子放于松岩一马,
  “你先回,明日自会放人。”
  没捞着好处的于蕊茵悻悻起身,告退离开。
  人走后,那拉氏那紧绷的心弦总算得以松懈,深叹一声,恨声数落着,“珊林这孩子净会给咱家惹祸端!”
  夫人生孩子的气,可苦了傅恒又得做和事佬,拉着她的手带她进里屋,好言哄劝着,“不是已经了断了吗?儿子已然知错悔改,你就甭怪他了,这回是于松岩找麻烦,怨不得他。”
  “可若不是他的把柄被人捏着,我至于想方设法委曲求全吗?早将这对兄妹给收拾得利索!”
  这倒是实话,傅恒也无法反驳,唯有避重就轻的继续安抚着,“已然发生,无法避免,咱们只能见招拆招,夫人今日表现颇佳,应对得体,等会儿好好嘉奖你。”
  迎上他那意味深长的笑意,那拉氏嗔他一眼,胳膊肘怼向他腹部,实则也没用多大力道,他却嚷嚷着难受,
  “很痛啊!得夫人揉揉才能好。”
  “得了吧!少在这儿耍嘴皮子,你还是得去跟珊林说一声,免得他明日一早就带人入宫去了。我就不去了,免得瞧见他就想动用家法!”
  他的夫人总是刀子嘴豆腐心,一边斥着儿子,一边又担心他的境况,傅恒摇头笑着,又安慰了几句,这才出了屋子,踏着冬日清辉向儿子所居的方向疾步而行。
  待九爷走后,绣竹忧心难安,为夫人宽衣之际忍不住提了句,“那于姑娘的承诺会作数吗?”
  于蕊茵的话,那拉氏才不会当真,“那兄妹二人狼狈为奸,算计我儿,这样的人又怎会讲什么道义和承诺?不过是权宜之计,临时低头罢了!”
  “奴婢瞧着她也不是个善与的主儿,威胁不成就挤眼泪,很会做戏呢!”
  那拉氏本就对她印象极差,方才一面更是印证了她看人的眼光,
  “今日她敢拿珊林威胁我,难保日后不会想出其他的歪招,与其留着春风吹又生,倒不如斩草除根来得痛快!”
  夫人那锋利的眸光,看得绣竹莫名期待又顾虑深甚,“可九爷那边……”
  说来这事儿都怪傅恒姑息养奸,“早在头一回察觉她的存在之际我就想动手,只可惜春和一直念着他和于敏中的交情,不让我对他的女儿下手,放任至今,才会酿下祸端,
  奈何她没有自知之明,一再触及我的底线,那我只能送佛到西!
  这才发话让他们兄妹离京回老家,到时候出个什么意外,山高水远的,也不好查,春和也就不会在意了。”
  绣竹暗叹还是夫人想得周全,就猜她不会容忍于蕊茵这样的人在她面前放肆,如今看来,是有后招啊!如此甚好,既能解决烦恼,也不会让九爷难做,两全其美!
  原本的那拉氏也不愿做那些伤天害理之事,可如今太夫人病重,由她打理府中事务,大儿子已然成婚,她也是做婆婆的人了,一旦到了这个位置,很多事都身不由己,不能再有妇人之仁,该狠厉时必须果断,
  傅恒生性仁慈,在乎友人间的情意,且他身居高位,必须谨言慎行,不能让人抓住把柄,有些事不适合由他来做,那就让她这个妇人代劳,只要能解决矛盾,她也不在乎旁人如何评价她,身上会否背负罪孽,这些都不重要,她收拾的皆是该死之人,问心无愧即可。
  
 
  ☆、第三十七章
 
  彼时福隆安正在屋中拿着刻刀和一块黄杨木在雕刻着什么, 听闻外头苏尔辛跟人请安的声音, 好似是他阿玛, 生怕父亲说他不务正业,福隆安迅速将那木块和刻刀连带盘子一起端至身后藏起来, 顺手翻开一本书打开, 假装看得入神。
  直至他阿玛进得屋来, 他才抬眸,故作惊诧的起身行礼相迎。
  方才过来时, 苏尔辛请安的声音高扬, 傅恒便知他是故意给主子报信, 估摸着这小子又在屋里做什么坏事呢!仔细打量一番, 发现桌案之上有些碎屑,似是木头屑, 傅恒心下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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