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手公主(清)——小香竹
时间:2019-02-24 09:29:10

  李太医曾解过普通的蒙汗药,针灸倒是有效,却不知这迷药能否缓解,只能尽力一试,虽然心中有疑惑,也晓得祸从口出,知道的越少越好,是以并未多嘴,专心扎针。
  头部和手臂皆需下针,到了最后一处,李太医有所顾忌,不敢动手,福隆安看他手中持着针,却迟迟不下手,甚感疑惑,“太医何故犹豫?”
  “实不相瞒,这最后两针……应该扎在屋翳穴。”
  福隆安不懂穴位,但看太医面露难色,料想不是什么好位置,“难不成,得褪衣?”
  李太医尴尬拱手,低眉回道:“正是,只因那屋翳穴在……在人的心口附近,是以……当需宽衣,可下官扎针多有不便,这才为难。”
  思量片刻,福隆安决定让雪茶帮公主宽衣,由她来扎,雪茶顿感为难,“奴婢不会啊!”
  李太医道:“下官可以教你,屋翳穴在锁骨左下方,第二肋的间隙,距前正中线大约四寸的位置,将针扎下即可。”
  虽然听得稀里糊涂,但雪茶推脱不得,只好按照太医的吩咐,答应一试。
  将针放在一旁之后,太医和福隆安皆退后回避,雪茶开始为公主宽衣,露出香肩,而后颤颤拿起,看着那细而长的针,心砰砰直跳,太医则立在屏风外面,教她如何寻找穴位,奈何雪茶太过紧张,手一直发抖,一想到离心口很近她就下不去手,生怕扎错位置伤到公主,
  隔着屏风的福隆安焦虑不已,问她是否找到。
  雪茶颤声回道:“找……好像找到了。”
  “那你还在愣什么?扎针啊!不然容璃如何恢复?”
  他越催,雪茶越害怕,绣花的时候无所谓,但这可是公主啊!她哪敢冒险,万一有什么闪失,只怕她小命不保,可若不动手,公主中着迷药就难解,到底如何是好,她至今没个决断,犹豫半晌,终是起了身,人都急哭了,跑到屏风外哭道:
  “奴婢害怕,奴婢不敢扎,要不二爷您来吧!”
  “我……”他若是方便,也不会让她去,眼前的情形如此明显,还需要他来提醒吗?颇觉难为情的福隆安登时涨红了脸,“容璃露着肩,我怎么过去?”
  若是外人,雪茶也不敢指望,可他不一样,“反正您是公主的额驸嘛!早晚要成亲的,特殊情况,有情可原,奴婢实在是胆小,不敢扎针,二爷您就担待着点儿,救救公主吧!”
  架不住她可怜兮兮的哀求,更怕容璃那边越耽搁越加重,来不及多想的福隆安果断接过针,硬着头皮绕过屏风上前,来到榻边,
  但见此刻的她仍处于迷糊当中,远山眉紧蹙着,开解的盘扣露出一侧雪白的肩,看得福隆安心神微晃,深知不该分心,强敛神思,他不再注意这些,按照太医所说的位置去寻找屋翳穴,虽说不一定准,但也只能按照自个儿的理解去下针,
  拿针时他的手也忍不住轻颤,毕竟头一回扎针,还是扎进肉里,才刺下去就见容璃眉头蹙得更深,轻哼出声,担忧的福隆安忙问太医,
  “她好像很痛,方才你扎针时没见她这样啊!”
  太医只道无妨,“这个穴位的确会痛,额驸莫犹豫,继续下针即可。”
  终于按照太医的意思将针扎下,福隆安轻唤着,却不听她应声,先前她还蹙眉乱动,这会子竟渐渐没了动静,他还以为自个儿扎错了针,伤到了容璃,然而太医却道无甚大碍,
  “扎过针后大约会昏迷两刻钟,期间公主会一直冒汗,散去体内热流,很快便会恢复,额驸勿忧,等着便是。”
  既然她暂时醒不了,福隆安便嘱咐雪茶在此守着公主,而他则出去找于松岩,可宴席之上已不见他的身影,八成是心虚避开了。
  真以为自己能逃得开吗?一想到容璃遭受这样的苦楚,福隆安就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闭目横眉的他强压下怒火,吩咐苏尔辛打听于松岩的行踪,看他是否已然出宫,
  “不管他在哪儿,都得找到他,将他送至富察府候着,等我回去再审问这个胆大妄为,忘恩负义之徒!”
  苏尔辛领命而去,福隆安则又迅速拐至偏殿去看望容璃,雪茶早已将公主的衣裳穿好,遵照太医的吩咐,没盖太严实,将胳膊放在外面,福隆安暗自祈祷着,千万莫出什么岔子,容璃定要平安醒来才好,
  焦急的候了好一会儿,她终于悠悠醒转,眼神虽有些恍惚,但不再像之前那么迷糊,只是轻声问着雪茶,到底发生何事,雪茶也说不明白,遂请二爷过来讲明。
  事出突然,他复述着都觉难为情,但也不想对她有所隐瞒,干脆一并交代清楚,末了又看向她,神色颇为郑重,
  “情非得已,权宜之计,还望公主海涵,不过大丈夫敢作敢当,既然看过公主的肩膀,我……我定会对你负责的!”
  低垂着眼眸的容璃还沉浸在方才的意外中没缓过神来,他这最后一句着实惊到了她,吓得她惶恐抬眸质问,“负什么责?不是说好了退婚的吗?”
  
 
  ☆、第三十四章
 
  他的确是按照她的意思准备退婚, 否则也不至于一直吃那种药, 奈何天意难测啊!福隆安一脸无辜的耐心澄清, 
  “本来是这样打算,可人算不如天算, 那时候你稀里糊涂的搂住我, 我胳膊没撑住, 不小心就……亲了你一下,”怕她不信, 他又竖指立誓, 
  “真是意外, 绝不是故意占你便宜, 你一定要相信我!后来为你扎针又看到你肩膀,女儿家的清白最重要, 我既瞧见, 自然是要对你负责的。”
  前世她是他的妻子,两人还同床共枕过呢!她也没在意那些, 努力忘却,告诫自己那只是前世,今生千万不要再与他生出什么瓜葛,而今纵使看到肩膀, 她也不会拿他怎样, 
  “事出无奈,你也不是有心,我不会责怪你。”
  哎?事情的进展好像和他预想的不大一样, 按照话本里的故事来说,不应该是姑娘家哭哭啼啼的要求男子负责,然后两人成亲,皆大欢喜嘛!怎的容璃居然说她不介意?
  不过想想也是,她的性子一向温善,不愿为难旁人,总为旁人着想,但福隆安不能因为她性子软就欺负她,更不能当这件事没发生过,遂坚持自己的决定,昂首挺胸义正言辞道:
  “纵然你不怪我,这也是事实,我若不负责,你往后怎么嫁人?”
  他是大义凛然负全责,可怜容璃欲哭无泪心惶惶,恼羞成怒的她当即掀开被子坐起身来,穿上鞋子刚立起,又是一阵眩晕,福隆安忙去相扶,却被她防备推开,怨恨的瞪他一眼,
  “那也是我的事,不必你担心,我不需要你负责,你只管退婚就好!”
  怎么还恼了呢?难不成她是在考验他,想看看他有几分诚意?如此想着,福隆安再次表明态度,坚决不动摇,“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这责任我负到底了,绝对不退婚!”
  他的固执己见气得容璃心口发闷,急喘着说不出话来,吓得福隆安忙扶她坐下,
  “容璃,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居然还好意思问她?到底是真不懂还是装傻?捂着心口缓了好一会儿,容璃盯向他的目光无奈又恼火,
  “被你气的了!”
  福隆安甚感冤枉,再不敢大声说话,放低了声音温和劝慰,“我也不是故意逆你的意,你想退婚我明白,但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我若推诿不负责,岂不是成了小人行径?”
  要怎么说他才能明白呢?如若是前世,发生这样的情况,她肯定也会让他负责,但经历过两世之后,她的心境已和原先不同,很多事都看得很开,也不怕他不高兴,直言不讳,
  “都说了不计较,我不想嫁给你,不需要你负责你懂吗?”
  她那轻拧的眉头载着明显的嫌弃和怨怪,他看得清楚,心微塞,但依旧不肯动摇,
  “我晓得,我的所作所为令你很失望,你不再像以往那般喜欢我,甚至开始讨厌我,我也不想强迫你下嫁,如若不是今日突发意外,我定会遵守承诺,年后退婚,
  也许是天意弄人,竟出了这样的岔子,我思来想去,还是打算依照婚约娶你,否则便成了轻狂登徒子!”
  看来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既然晓得我不喜欢你,又何必要娶?成亲后我不会开心,你也不快乐,何必为难两个人?”
  “感情可以慢慢培养啊!听说我阿玛和额娘才成亲那会儿也时常斗嘴,后来还不是成了恩爱夫妻!”想起永琪曾经劝他的话,福隆安忽然觉得很有道理,尝试一下也未尝不可,
  “之前我的确做过不少混账事,也明白自己不够稳重,配不上你,所以才选择退婚,而今我改变主意了,永琪说得对,遇到困难不应该逃避,与其畏首畏尾的退缩,费神的选择另一条路,还不如试着改变自己,勇敢前行!”
  这是他的真心话,虽然这决定有些唐突仓惶,但绝不敷衍,满怀诚挚的福隆安凝望着她,鼓起勇气说出心中所想,
  “容璃,其实咱们可以尝试一下在一起,你放心,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误会你伤害你,定会对你好的,你能否……给我一次机会?”
  问出这话时,他内心无比忐忑,很期待她的点头,但又很怕她拒绝,毕竟这话也曾有人问过他,而他毫不留情的拒绝了,于蕊茵曾欺骗过他,他无法原谅,而他曾伤害过容璃,她怕是也不会宽恕他吧!
  果不其然,容璃的目光变了,不再温柔,只余幽怨,唇角还勾出一丝他看不懂的苦涩,
  “你我之间,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你以为无关痛痒的伤害,早在我心间刻出血淋淋的印记,不是一句道歉就能把伤口抚平,也不是我小心眼不想原谅你,而是心早就死了,不可能再对你报什么希望,动什么念头,不愿意再嫁给你,不想再重蹈覆辙!”
  那一刻,福隆安忽然觉得自己的期许太过美好,他都可以拒绝旁人,又凭什么要求容璃给他机会呢?但现在的情况太混乱,他实在不知该如何是好,
  “可亲过看过是事实,我没办法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我的良心不允许我辜负!”
  回想他说过的话,容璃突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你说我迷糊间主动搂了你,那就代表是我主动吻你的对不对?既然是我主动,那你就是受害者,根本不需要负责,应该我对你负责才对,但我不想对你负责,你就当吃了个哑巴亏吧!”
  “啊?”仍沉浸在失望悲伤中的福隆安猛然听到这一句,一时间有些无法接受,但又觉得好像有那么几分道理,这种感觉就像是,她是个负心汉,而他成了那幽怨妇一般!呃……很不妙啊!可仔细回想,好像又不太对,
  “是你搂了我,但也是我不小心先吻到你的,还是我的罪过啊!”
  “你就当是我主动,不必有心理负担,反正我不会负责,不会嫁给你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你只要按照原来的打算,年后退婚即可。”
  她的态度已然表明,不愿再多说,料想他应该明白,会放弃这个念头,她本想问问那杯酒的事,可又怕跟福隆安说太多话又会扯到婚事上,干脆不问,匆匆告辞离去,徒留福隆安立在后头,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倍感凄凉,竟有种被人占了便宜却狠心抛弃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他可是大男人啊!想要对一个姑娘负责居然还被拒绝,也太悲惨了吧!懊恼了好一会儿,他又安慰自己暂时别想这些,先把凶手揪出来给容璃报仇才是正事!
  且说那苏尔辛按照主子的吩咐派人打探于松岩的行踪,发现他的确是出了宫,于是一路悄然相随,果然发现猫腻,遂派人在此看守着,而他则回府禀报主子,彼时福隆安也已离宫回府,刚下轿便见苏尔辛正立在府门口张望着,想来已有消息,加快脚步的福隆安路过他身边时边走边交代着,
  “回府再说。”
  到得书房,苏尔辛才将自己的所见原原本本的告知主子,“奴才一路跟着他,但看他轿子行走的方向似乎不是于府,便没有打草惊蛇,继续暗中跟踪,后来竟然发现那轿子停在了纲图府门前!”
  “纲图?”福隆安与纲图不睦,乃众所周知之事,于松岩之前一直与福隆安较亲密,又怎会跟纲图来往呢?
  究竟是早已背着他暗中勾结,还是他与之疏远之后,于松岩才转投纲图那边?福隆安越想越觉得可疑,今日纲图称病在家,并未入宫,而出了这事儿之后,于松岩立马去找纲图,难不成纲图与此事也有关联?
  方才在宫中忙活许久,又跟公主说了很多话,这会子的他格外口渴,喝了半盏才放下,苏尔辛立马上前为主子满上,好奇猜测着,“少爷,您说会不会是他们两人勾结起来故意想害您,才故意当着众人的面儿敬酒,其实是想给您下迷药?”
  这也正是福隆安所猜测的,但仍有些想不通透,“给我下药对他们有何好处呢?倘若我当时喝下,他们又打算如何?”
  “也许是觉得您辜负了他的妹妹,想为他妹妹报仇?”
  把玩着桌上的白玉镇纸,眼帘低垂的福隆安仔细琢磨着,摇头否认了这个可能,“他自个儿理亏,还好意思怪我?且他定然晓得后果有多严重,不应该为这点小事而冒险。”
  真的原因究竟是怎样,苏尔辛也说不准,“这就得等抓到他人,审问之后才晓得了。”
  未免打草惊蛇,纲图那边他不能亲自过去,唯有守株待兔,福隆安当即吩咐下去,“继续派人守着,一旦于松岩出来,待他走远些,立即将他抓起来,从后门带至府中,本少爷要亲自审问他!”
  “是,奴才这就去办,少爷您尽管等着好消息!”
  即便抓到他,也算不得什么好消息,毕竟他和公主的纠葛越来越深,原先只想着过完年退婚便不再欠她,也算是对她最好的交代,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他又开始动摇,觉着不应该退婚,可容璃对他的态度太过冷淡,她至今不愿嫁,他又该如何是好呢?
  苏尔辛走了一个时辰都未见回,想来那于松岩定是躲在纲图家中商议对策呢!焦躁不宁的福隆安只好找些事儿来打发光阴。
  直至傍晚时分,有小厮来报,说是景五爷来了,正练着书法的福隆安搁笔抬眸,绕过桌子去迎。
  进屋后的景越瞧见他正在练瘦金体,顿觉讶然,“你不是不爱练书法的吗?以往一瞧见我练字总说我浪费光阴,还不如骑马射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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