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手公主(清)——小香竹
时间:2019-02-24 09:29:10

  和嘉公主所言,句句在理,太夫人与那拉氏听着都高兴, 欣慰于这公主如此知书达理, 往后小两口的日子想必会好过许多,这才安心受礼。
  而后容璃又向几位伯父,伯娘敬茶, 明瑞之父虽已病逝,但他如今承袭了承恩公的爵位,想着她皇阿玛在意这位武将,容璃也破例向福隆安这位堂兄敬茶,明瑞赶忙起身接过,只道愧不敢当,又不好拒绝,
  “公主客气,那奴才就恭敬不如从命。”随即饮下一口,向公主颔首致意。
  家宴散后,三夫人和五夫人闲来无事又走在一起闲扯着,这两人一向与那拉氏不睦,奈何斗了一辈子也没赢过,心肠倒也不算多黑,偏嘴碎爱说道,见不得旁人好,尤其是那拉氏家的孩子,
  “老大福灵安尚了愉郡王家的郡主,老二福隆安尚了皇上的女儿和嘉公主,却不晓得这老三福康安将来会不会再娶个公主呢?”
  “应该不会吧!你没瞧着福康安越长越像端慧皇太子,且皇上还将他养在身边亲自教养,比对自个儿的儿子都亲,指不定老九头上早就绿了呢!”
  这两人说到激动处,声音难免高扬了些,竟未察觉身后有人,
  “没听过外甥随舅嘛!那端慧太子可是老九的外甥,长得像富察皇后,自然也有几分像老九,康儿又是老九的儿子,这两孩子相像再正常不过,九弟妹虽然性子火辣了些,却断不会做出对不起老九之事,你们这般诋毁,占的可不是嘴上便宜,而是有辱咱们富察府的门风!”
  说话的正是老大广成的媳妇儿,这大夫人虽爱端架子,却欣赏那拉氏的真性情,见不得这两个在背后说道,斜她们一眼,冷声警示,
  “今儿个是被我听到也便罢了,若是被九弟妹听到,断不会轻饶你们,莫怪我没提醒,平日里爱扯闲话倒也没什么大不了,可这种事关皇上,混淆血脉的浑话一旦让外人听到,你们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两人一听这话登时慌了神,对视一眼,赶忙软了语气向老大媳妇儿求饶,“大嫂,我们就是闲扯呢!往后再也不说了,你千万别跟弟妹说,她可是个得理不饶人的,我们被她欺压了大半辈子呢!”
  说得好似她们多委屈似的,这两人的所作所为,大夫人可是一直看在眼里,嫌恶轻嗤,眼里装不下沙子,“少在我面前装可怜,还不是你们爱嚼人家的舌根儿,她何时主动找过你们的麻烦?”
  被戳中的两人撇了撇嘴,讪讪一笑,没敢再接话,猛然瞧见公主自后面走过来,忙又堆着笑脸向四公主行礼,“给公主请安。”
  容璃微笑颔首,一一向她们问好,“大伯娘,三伯娘,五伯娘安好。”
  五夫人甚感惊喜,赞叹之言顺口而出,“吆!公主的记性可真好,才敬过茶,只见了一面呢居然就记得我们谁是谁呢!”
  三夫人笑呵呵附和道:“可不是嘛!看来公主天资聪颖,过目不忘呢!”
  一旁的福隆安干咳一声,心道这马屁拍得够响亮,可惜容璃应该愧不敢当,她可是出了名的不认脸,宫中那么多妃嫔她总是认不清,小时候时常闹笑话,长大后才稍稍好些,但他家这么多伯娘,她今日竟没认错也是奇迹啊!
  实则并不是容璃过目不忘,而是前世早已与她们相处过□□载,是人是鬼她都分得清楚,这才能一口叫准而已。
  心知这两位不是省油的灯,容璃也就没与她们多言,借口回房去了。
  不知情的福隆安还跟在她身边好意提醒,“往后见到三夫人和五夫人都绕路走,人前对你笑,指不定咱们一走就又在背后说道什么呢!”
  “身正不怕影子斜,我也没什么值得她们说的。”容璃行端坐正,自是不怕她们说,福隆安可就不一样了,
  “她们不提你的不是,但会说你夫君我啊!估摸着又在说我有隐疾,公主嫁给我是守活寡之类的。”
  正说着,却见她正盯着他,福隆安当即住口,不禁思索着,“我又说错了话?”
  容璃没理他,继续向前走着,因为她发现只要回一句话,他能紧跟着说好几句,若非必要,实不想理他,干脆也就不再多言,他才会保持沉默。
  可苦了福隆安,一直在苦苦思索着自个儿方才的几句话里到底哪句话有毛病,能让她用那种眼神看他?
  难道不喜欢他说夫君?可已然成亲,他的确是她的夫君,没毛病啊!唉!猜她的心思好头痛啊!也不晓得两人能否有冰释前嫌的一天。倘若有朝一日容璃能对他笑一笑,那他必定烧香拜佛感激涕零!
  最近的天渐渐开始回暖,两人回房后,容璃褪下小袄,换了身薄棉团花长袍,反正今日无事,福隆安便提议带她到府中各处转一转,熟悉一下新家的环境,然而容璃对这儿再熟悉不过,不需要再转悠,即便闲逛也不愿与他一道,便借口推辞了,
  “才刚用朝食那会子已与晴柔约好,待会儿她会来找我说话,你不必在此陪着,忙你的去吧!”
  “我今儿不忙,皇上特许我三日的假,让我陪你呢!”
  淡淡看他一眼,容璃也没再说什么,福隆安突然感觉她那微微蹙眉的眼神分明是在说:这人怎么这么不知趣呢?我说你忙你就忙,不忙也得忙,甭在我眼前晃悠,哪凉快哪儿去!
  犹豫片刻,他终是改了口,“呃……突然想到好像真有点儿事儿得去处理,我就不留下了,大姐过来你帮忙招呼着。”交代过后,福隆安十分识趣的离开,苏尔辛跟在主子身后,忍俊不禁。
  出了院子的福隆安听到暗笑声顺手赏他一个栗子,“笑甚?爷很好笑吗?”
  猝不及防的苏尔辛没能躲过,挨这一下好痛,委屈巴巴的揉了揉脑门儿,“奴才何错之有?”
  “爷我心情不好,你就不能心情好!”
  主子又开始不讲理了,苏尔辛深刻的意识到,最近怕是没什么好日子过呀!揣着手的他跟在后头小声嘀咕道:“可给您摆脸的是公主啊!您也不说她,只拿奴才出气,奴才多冤呐!”
  “瞎说!容璃那是给我摆脸子吗?并不是,她只是不爱笑而已,身为她的额驸,我不该怪她对我呆着脸,应该反思自己,她为什么呆着脸,那肯定是不高兴啊!媳妇儿心情不好我得想法子去哄才对,直哄得她有笑脸为止!”
  怔怔的仰望着自家主子,苏尔辛忍不住轻拍自己的脸颊,又望了望天,怀疑今日的日头是打西边儿出来的,
  “爷!难得见您这么善解人意啊!大姑娘给您摆脸子的时候您可是说她小肚鸡肠,任性倔强,没有长姐风范呢!轮到公主就完全变了个说法!”
  “大姐自有姐夫包容,我可没义务去体谅她,容璃不一样,她已经是我媳妇儿了,从宫中下嫁至咱们富察府,本就委屈了她,以往我还做过那么多混账事,伤了她的心,而今自当好好待她,补偿于她,实则容璃不是任性之人,她可善解人意了,只是仍在生我的气,才会这般冷落我,说到底都是我的错,所以无论她怎么对我,我都不会怪她。”
  他也就随口咕哝了一句而已,主子就赶紧解释了那么多,一直为公主说好话,听得苏尔辛更想笑了,
  “少爷说得对,奴才默默的给您打气,希望公主能早日明白您的一片苦心,两人冰释前嫌和好如初!”
  这也正是福隆安所期待的,以往的不愉快暂告一段落,而今两人成了亲,便是新的开始,容璃并不看好两人的姻缘,认为嫁给他不会有好日子过,那他更该充满信心,用事实来证明,纵然犯过错,他也是可以给她幸福的。
  纵使前路难行,他也要心怀希望,心向光明,才有可能再一次找到她心门的入口,不仅要做她的枕边人,还要做她的心上人。
  出了府邸的他也不晓得该去哪儿,以往得空肯定是会去景越,而今再想找他时已开始有了顾虑,不晓得景越愿不愿意再见。
  可他若是不主动去找,只怕景越不可能再来找他,思量再三,福隆安还是决定去试一试,遂吩咐轿夫去往武毅公府。
  
 
  ☆、第五十一章
 
  只是到地儿后, 苏尔辛掀帘请他下轿时他又有些犹豫, 明明已踏了出来, 他又踌躇着没近前,恰逢景越的额娘带着他六岁的弟弟札兰泰一道出府, 兆惠常说傅恒是伯乐, 对他有举荐之恩, 是以武毅公夫人瞧见福隆安的身影便主动近前。
  福隆安亦上前行礼,武毅公夫人颔首笑应, “二公子可是来找越儿?他今儿个入宫当值去了, 这会子不在府中。”
  “他不是在家养病吗?怎的又入宫?”实则福隆安也晓得, 景越不是身病而是心病, 以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实在不适合入宫当差。
  只是景越之母并不晓得这些,兆惠怕夫人忧心, 也就没与她明言, 她还以为儿子前段日子是得了风寒,
  “今日有所好转, 我也劝他再养几日,他却说无妨,不想再窝在家中,执意要入宫, 我也没法子啊!”
  既如此, 福隆安便不在此处逗留,打算入宫去找永琪商议,看看能不能想办法约景越出来见一面, 至少两人得把话说开,再这么僵下去,他真怕失去这个好兄弟。
  入宫的路上他仍在琢磨着该找个什么理由见景越,却不料竟会在永琪这儿遇见他,原是永琪得知景越已入宫当值,担心他的状况,这才将他叫了过来。
  景越一见福隆安,当即转头看向永琪,那眼神似在怀疑他,冤枉的永琪赶忙澄清,“我可没请他来,方才也是偶遇你,珊林这几日不必入宫当值,我即便想到富察府请他也不可能这么快。”
  看这情形,景越似乎还是不想见他,立在门口的福隆安顿觉尴尬,但还是找借口一笑而过,“咱们仨心有灵犀呗!以前不也经常不期而遇吗?”
  既然已碰面,那就无谓什么合不合适,永琪寻了个理由先行出去,好给他两人一个说清楚的机会。
  自烧了那副画之后,景越便以为自己应该放下,可以放下了,这会儿再遇福隆安,前尘旧事依旧毫不留情的席卷而来,好在那颗千疮百孔的心已然被酒满灌,学会了防御,景越尽量控制着自己不去悲痛,佯装无谓的淡笑着,
  “前些日子大病一场,身子不适,没能参加你的婚宴,还未恭贺你新婚之喜。”
  许久不见,景越整个人又清瘦了一圈,虽然身着侍卫服,瞧着也算干练,但眼神中已无平日里的神采,想必心伤至极才会如此,这幅情状看得福隆安心疼又愧疚,攥着拳忍了又忍,实不愿再煎熬下去,终是把话摊开来说,
  “景越,你其实不必如此勉强自己,我晓得此事对你打击很大,你恨我也正常,有什么不满你尽管跟我发泄,我绝不反驳!”
  如果可以,他倒是想彻底的去恨一个人,恨容璃,恨福隆安,把所有的怨气都转嫁到另一个人身上,偏偏他做不到,他明白容璃的顾忌和苦楚,明白福隆安想要成全他,最终却碍于皇命而娶。
  这该死的善解人意令景越根本做不到去怨恨,之前福隆安忍着心碎全心全意的帮他,而今他两人成亲,福隆安觉着愧对于他,景越又怎能去怪罪呢?
  心善的他不忍怪罪,还要去劝慰,“容璃与你是天意,与我,只是一场戏,我没能帮到她,实在无能为力,与你无尤,你不必自责。”
  “此话怎讲?”为何是一场戏?福隆安听得莫名其妙,一时没能明白他的意思,景越苦笑了一声,觉得自己有责任为他解惑,免得他们夫妻因此而不睦,
  “自始至终,容璃喜欢的人都只是你,那日在西郊,她是为了逼你退婚才故意说谎,那个拥抱是她恳请我配合她做戏,后来的一切皆是假的,我对她无情,只是出于朋友之义才帮她合伙骗你。
  而今你们终是成了婚,但愿你不要因为此事而与她生芥蒂,她对你应该还是有情愫的,只是被你伤害过,不敢再轻易信任,只要你能持之以恒的对她好,相信总有一日她会被你感化,重新接受你。”
  “居然都是假的?”闻听真相的福隆安难以置信,真真假假他已有些分不清,甚至怀疑这正是景越为了让他安心才编造的谎言,“你该不会是故意宽慰我才这么说的吧?”
  入戏太深的景越也会有一瞬的恍然,但仍旧能够分清实与虚,“事到如今,我没必要骗你。她打小就喜欢你,又怎么可能轻易改变心意?只会怨你,但不会爱上别人。所以你不必觉得愧对于我,我对你们只有祝福。”
  以往真的是只有祝福,期盼着他们在一起,而今这祝福,却是出自无奈。但这并不重要了,不能改变的,唯有接受,
  “也希望你不要因此而误会公主,莫生什么心结,好好待她,用真心灌溉,定然能开出情花来。”
  这段时日里,福隆安一直都很压抑,觉得自己拆散了他们,想对容璃好,又怕她心里念着景越,不愿理他,这才不敢太靠近,而今景越这话真如及时雨一般,滋润了他干涸无助的心田,
  得知真相的他终于放下心石,格外轻松,连呼吸都是畅快的,连连向他道谢,“多谢你跟我说这些,否则我真没勇气去跨过我和她之间的那道鸿沟,既然一切都是假的,我也不再畏首畏尾,你放心,我定会尽自己所能好好待她,绝不辜负她曾经对我的那份深情!”
  即便自己不能幸福,看着身边人幸福,景越亦知足,他们本来就是一对儿啊!他从不曾拥有过,也就不算失去,如此想着,他含笑祝福,而后低头品茶,敛去眼角的湿润。
  宫内的两兄弟冰释前嫌,富察府中的容璃则是心无定所,戚戚茫茫。彼时晴柔正与她坐在一处说话,今日暖阳高照也无风,院中洒了一地日光,两人就这么坐在石桌边儿,尝着糕点品着茶,
  “今年的新茶又快下来了呢!我最喜欢品明前龙井,觉着此茶细嫩清淡,色翠香幽且味醇形美。你姐夫却喜欢雨前龙井,说它浓香又耐泡,说来也奇怪,明明爱好不同,性格也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在一起居然没怎么争执过,日子过得倒算美满。”
  “一柔一刚正般配,不宜生矛盾,只要你不后悔当年的决定,那便是最幸福之事。”
  不觉间,晴柔已成亲四载了,她闹腾的那两年,容璃还正处于懵懂之中,犹记得当年皇阿玛打算将她赐婚给永琪,晴柔死活不愿,当时容璃还想着五哥那么好,晴柔姐姐为何不愿嫁呢!那会儿晴柔跟她说了一句话,容璃不甚懂得,而今再回想,这才真正理解,犹记得她曾道:
  “永琪还真是个挑不出毛病的好男子,可这世上的感情就是这么奇怪,有些人千好万好偏没能入你眼,有些人家世一般也有些小毛病,却偏偏动了你的心,一旦遇到他,我便只想嫁给他,眼里再容不得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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