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说完,碧姜深深地看她一眼。
性命攸关之时,倒是没有蠢人。
这番解释合情合理,老夫人脸色不好看了。看郡主的样子,明显是想一查到底。而且真是自己想的那样,
是侄女心急,想除掉绿衣。
“老夫人,你看是不是要把柳夫人请来问一问?”
“问什么?我表姐就算做了又如何,绿衣是个姨娘,而且又是那样的出身。本就不配有子嗣,早些绝了后
患有何不对?郡主,我们侯府不要一个低贱女子生出来的子孙,这是我们家务事,还请郡主莫要插手。”
“琴娘!”
老夫人喝住周琴娘,忙向碧姜赔罪,“郡主,琴娘不懂事,你别放在心上。”
碧姜冷冷地站起来,老夫人是摆明包庇柳氏。也好,自己确实不能越俎代庖处置侯府的人。
“老夫人,既然如此,那我等会就走。柳夫人和青云,你想怎么处置都是侯府的事情。只一样,绿衣我要
接走。”
绿衣吃惊地看着她,嘴唇嚅动两下,似是很向往。
“谁也不能把她接走。”
随着男子的声音响起,周梁进了屋子。绿衣眼中的光亮黯下去,很快恢复如常,楚楚可怜地望着来人。
“郡主,绿衣是我的妾室。她跟着你走,名不正言不顺。”
“可是,你府中有人想害她。我怕她继续留在这里,迟早会被人悄无声息地害死。”碧姜心知,想要带走
绿衣没那么容易。
周梁看了一圈在场的人,再看着碧姜放在桌上的药碗,还有跪着的青云。
“是你要害绿衣?”
他问青云,青云猛烈地摇着头,泪珠滚落下来,“侯爷,奴妾与绿衣是姐妹,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是柳
夫人……她让奴妾在大夫开的药里加一味补药,奴妾不认识红花,不知道那药会害绿衣。幸好被郡主认出来,否
则奴妾就要犯下大错,害了绿衣妹妹……”
“柳氏?”周梁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面色一沉,“一个贱奴说的话也能信,她说是柳氏做的,有何凭证?”
“老夫人,若不是柳夫人给的,奴妾从哪里得到那红花?”
“那我们哪里知道,你想害人,总会有法子的。”老夫人说着,意有所指地看了碧姜一眼。
碧姜心中好笑,以前父皇说得真是没错。老侯爷夫妻二人,一个混不吝,一个拎不清。就算是嫁祸,都显
得那样可笑。
果然,周梁脸色一变,朝碧姜作一个揖,“郡主,此事我定会查清楚。你放心,绿衣是我的妾室,若是连
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那我周梁也太窝囊了些。”
“侯爷!”叫出声的是老夫人,她知道梁儿最近在朝堂上不顺,只是没想到儿子竟然连这样的话都能说出
口。
“郡主,你请回吧。”
周梁对碧姜下逐客令,碧姜看一眼绿衣,“侯爷,等会宫里的常太医会来给绿衣请脉,我希望下次来时,
不要再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太医?她一个妾,哪里来的脸请太医?”周琴娘叫起来,被周梁瞪了一眼,不服气地低下头。
“有没有脸不是周小姐说的算,公主与我觉得她有这个脸面,那她就有。如此,我就信侯爷一回,先行告
辞。”
碧姜一走,屋子里的气氛就冷下来。
周梁盯着青云,冷声道:“去把柳氏请来。”
老夫人哪里同意,忙喝道:“不许去,一个奴才什么你就信,你还像个侯爷吗?”
“母亲觉得我不像个侯爷?”周梁青着脸,想起在外面听到的那些话,越发的难堪。
那些私下说他不像个男人,连自己的女人都看不住。公主自请与他和离,是因为他无能。若是别人知道在
他的府中,他连个妾室都护不住,那些人不知还将如何诋毁他。
“娘,既然你要护着柳氏,那儿子无话可说。只不过她到底是有害人之心,若不惩戒,将来还会再犯。我
与公主已经和离,府里再也不需要有什么侧夫人。柳氏侧夫人的身份,换成姨娘。”
“梁儿,她可是你的表妹。”
“娘,你看京中哪个世家除了正室,还有侧夫人的?我府里有这么一个侧夫人,你觉得还会有人想要嫁进
来吗?”
更别提他还是护国公主的前夫。
果然,一提到他的亲事,老夫人就冷静下来。仔细思量一番,觉得侯爷说得没错。只是把侄女贬成姨娘,
做为姑母的她,脸上无光。
“就不能不这么做吗?”
“娘,柳氏犯了错,难道我们要当成什么都没发生吗?”
老夫人脸色不善地看一下青云,冷哼道:“都是一个贱婢胡言乱语的,侯爷你也真信。这贱婢心怀不轨,
来人哪,带下去关起来。”
“侯爷,奴妾没有啊,奴妾冤枉啊!”青云喊着,扑过来,拉着周梁的袍摆。“侯爷,您要为奴妾做主
啊,奴妾什么都不知道…………”
周梁对上她祈求的眼神,她说得没错,一个落花巷里出来的姑娘,哪里会听说过红花,更别提见过。
恐怕是真的被柳氏骗了,以为真是补药。
“娘,儿子难道连自己房里的妾室都不能做主了吗?”
老夫人心一惊,“梁儿……”
周梁眼垂着,还是看着跪着的青云。像是要和谁赌气一般,倔强地道:“以后柳氏和绿衣和梅生都是姨
娘,青云,就提为通房吧。”
青云一喜,通房到底算是一个名份。虽然低,总比以前要好。
外面有下人通报说常太医到了,老夫人忙换了一下脸色,让青云起来。
“既然侯爷这么安排,那就这么办吧,让常太医进来。”
常太医原还纳闷着,以为公主生病了,没想到是请来替侯府的一个妾室看病。一进屋子,见周侯爷和老夫
人都在,只把绿衣当成宠妾。
看过脉,开过方子就离开。
走出侯府的门,转而折去公主府。
据九和碧姜一起接见他,碧姜歉意地道:“劳常太医跑一趟,实在是我那义妹身子太弱。我怕她……情急之
下才递了公主的帖子将常太医请来。”
常太医见公主在上坐着,就知道此事是经过公主同意的,哪里真会计较,忙嘴里说着应该的。心道怪不得
周侯爷的老夫人那么重视那个妾室,原是玉山郡主的义妹。
他们在宫中,与那些妃嫔们打交道,早就养成了遇事不问的性子。公主自打回京后,极少去宫里请太医,
算起来,这还是头一回。
见常太医望过来,据九微微颔首。
常太医立马就明白,公主是在给郡主撑腰。
“常太医,绿衣的身子调养好后,还能有子嗣吗?”
“若是那位姑娘按臣开的方子仔细调养,是还能孕育子嗣的。”
碧姜点点头,看来那些落花巷里出去的瘦马们,之所以大部分都不能生养,与她们原本饿瘦的体质有关。
“那烦请常太医替我把个脉,再给我开一张方子。”
常太医会意,这位郡主与刚才那位姑娘来自同一个地方。以后要想有孩子,确实要趁早调理身体。
悬过脉,常太医皱起眉头,“敢问郡主,可来过月信?”
碧姜猛然想起,她似乎重生的那一天起,就没有来过葵水。按年纪来算,她现在也快十七了,是不是因为
她长得太过瘦弱,所以才没有月事?
“不曾。”
常太医听她回答,心里有谱。郡主的身体,比之前的那位绿衣姑娘要差。他仔细地斟酌一番,写下方子。
碧姜捏着那方子,上面用的都是养血的药材,多为名贵的。
一只大手从她手中取走方子,也细细看起来。
看完以后递给挽缨,“照着方子,每日替郡主熬一份。另外血燕不能断,还有一些寒凉的东西,不要送到
郡主的面前。”
他语气平常,碧姜却莫名觉得燥热。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再与自己亲近,也是个男子。
常太医告辞后,她越发觉得有些不自在。低头掩饰般,用银叉去取桌上的凉瓜。
还未叉起,就被他按住,“此瓜性凉,不宜多吃。”
他的手修长如玉,比起她的手来,大上许多。几乎将她的手全部包住,那种异样的感觉重新漫上心头。
未得她细思,他的手已抽离。
转而将另一碟子丹荔推到她的面前,“此果性热,宜食。”
她哦了一声,面无表情地吃了一颗。
第43章
三日后,朱太君下帖子邀请碧姜去赏花。
碧姜原以为朱太君必是请了上次比较中意的几位姑娘,做进一步的了解。谁知到了国公府,才知道此番朱
太君只请了她一人。
朱太君亲自出门相迎,她穿的是常服,没有佩戴多余的首饰,整个人素静平和。
“上次初见郡主,臣妇觉得一见如故。正巧府中的荷花盛开,故而邀郡主来赏花。”
碧姜微笑着,与她一起进去。
没有上次的那种喧闹,正院中很是清静。
下人们早已把湖边水榭布置妥当,连纱幔都换成粉色。轻风徐来,纱帽飘风,与湖中的摇曳的荷茶相得益
彰,交相呼应。
水榭之中,设有高台。高台之上,摆着桌几。桌几之上,则是瓜果点心和茶水。
朱太君邀她入座,两人同时落座。
她举手之间,俱是优雅。朱太君心中暗暗点头,国公爷的眼光倒是不差。能在众女之中挑中郡主,颇有眼
力。
寻常世家的女子,都没有郡主这样的风范。何况郡主还是那样的出身,如若不说,她都看不出来。
水榭临湖,鼻息之间是荷花的阵阵幽香,还有荷叶的清香和水气。
桌上的点心甚是应景,荷花糕,形似荷花,入口即化。还有莲子酥,清香扑鼻。就连茶水中,都飘着干荷
花瓣。
“不知郡主的喜好,若是不合郡主的口味,臣妇命人再准备。”
朱太君说着,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碧姜微笑地捏起一块点心,“朱太君用心了,我很是喜欢。”
“那就好。”
朱太君见她真的用了一块,放下心来,跟着也用了一块。
放眼望去,除了她们,再无别人。想来是朱太君早做安排,不许旁人靠近。碧姜可是知道,国公府里那十
一个庶子,还有他们的生母媳妇和儿女。
朱太君许是猜到她在想什么,无奈地道:“这是正院,国公爷有令,命他们无事时不许来正院。要不然,
就是再有荷花美景,也无心观赏。”
碧姜点头,国公府那一堆人,确实糟心。
“臣妇一生无儿无女,若不是国公爷,只怕现在还不知道被排挤到了哪里。国公爷公务繁忙,常常不在府
中,臣妇就是想找个人说话,都没处找。时常想着,国公爷赶紧娶个夫人进门。就算他不在府里,臣妇和媳妇
娘俩也能有个伴。只是……国公爷似乎并没有要娶妻的意思……”
说完,朱太君看向碧姜。
碧姜心里想着,朱太君必是想知道上次托付的事情,问出了什么结果。
只怕终究是要让她失望,隐和现在的大长公主是同一个人,大长公主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嫁进国公府。
“朱太君,上次你让我问公主的事情,我已探过公主的话。公主在边关受过重伤,身子已是太不如前。公
主的意思,怕是不会再嫁。”
“这样啊……”朱太君低眸,像是在想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才重新抬起,释然一笑,“公主性情坚毅,令人佩服。既是如此,也是与我们国公府无
缘。”
“敬国公文武双全,气宇不凡。如此位高权重的青年男子,放眼京中,怕是再难找出另一个。如此男儿,
定当相配最好的女子。”
朱太君的笑意加深,“能得郡主这句话,臣妇就放心了。”
碧姜觉得她话里有话,细一深究,又觉得自己想多了。索性不再言语,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不远处的路上,似是瞧着有位姑娘走近。
莫非朱太君还邀请了另外的姑娘?眼瞅着那姑娘进了水榭,碧姜看清了对方的样子。明眸皓齿,唇红肤白,还有一双剪水大眼。
这位姑娘长相甚是貌美,不知是哪家的姑娘?上次寿宴时可没有见过。
朱太君也看到了那姑娘,脸上的笑意变淡。
“姑姑,六娘不知姑姑有客人,打扰了。”
碧姜明白过来,这位应该就是朱太君的娘家侄女。自古以来,表哥表妹,青梅竹马,成就了许多美满的姻
缘。
朱太郡不是隐的生母,若是想更加巩固与隐的母子关系,最好的法子就是把自己娘家的侄女变成儿媳。
如此想着,她看向朱六娘的眼神就带了审视。
朱六娘美则美矣,却有一股子小家子气。
这也难怪,朱家在上一代时,还算是不错的。传到朱太君哥哥的手上,就渐显颓势。到现在若不是有朱太
君,恐怕已很少有人能记得起朱家。
朱太君要是想提携娘家,把侄女嫁给隐是上乘之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