馒头无奈的撇了撇嘴,忽然想到一件事,忙拍了拍绝儿的肩膀:
“对了,我有件事差点忘了,在梦月楼里那个狐狸精想吸我的阳气的时候,好像是中了毒的。”
“中了毒?”绝儿大吃一惊,立刻睁大眼睛在对面的战场中搜寻起秦筱的身影。
如果馒头不提,她都差点没有发现,秦筱那张已经完全显出狐形的脸上,已经浮上了一层淡淡的乌青,这在她放出自己的九只狐尾之前是并没有的。
徐恩予循着馒头的话,在看过秦筱之后,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单手端着下巴
想了想说:“从她的脸色来看,如果真是中毒,只怕已经毒气攻心了。”
“可是她怎么会中毒?梦月楼里有那么厉害的人?”绝儿疑惑的看着馒头问。
馒头看着她扬了扬下巴,得意的指着自己说:“我我我!我就是你口里那个厉害的人,那个狐妖自己说的,吸了我的气就中毒啦!”
“瞧给你美的,净往自己脸上贴金!吸你的阳气你没死都算万幸了,怎么可能会让一只九尾狐中毒!”绝儿摇着头笑了笑,觉得馒头肯定是在讲玩笑话,因为听起来太离谱。
“真是我!”馒头拖长着语调,两撇眉毛都不甘心的挤在了一起。
徐恩予闻言,只是看着馒头微微一笑。不管秦筱是因为什么原因中的毒,可从她的样子来看,中毒这事肯定是真的,这样一来,他便没担心这场战斗的胜算了,想必他的师父也应该看出来了。
秦筱在这种情况下施展如此强大的妖力,无异于是自取灭亡,只要他师父和萌宗再跟她纠缠得久一点,等到她无法克服体内的毒气,必会败下阵来。
绝儿自然也没有漏过这一点,可这并不能改变自己在这次捉妖中的尴尬立场,到头来她也是什么都没做。
“还有一件事。”馒头独自琢磨了半天,想不通,还是想问绝儿,“你说这个狐狸精跟月儿是什么关系,看起来月儿好像不知道她的身份,而她又很爱护月儿的样子。”
“相好的呗。”
霜霜在梦月楼里干活干久了,现在只要看到稍亲昵些的男女,就本能的往这个方面想。
不过她这无心的随口一说,却歪打正着地让绝儿脑中灵光一闪,想出了一个虽有些风险,但或许能以最短的时间结束跟秦筱的这场战斗的法子。
毕竟就算秦筱中了毒,也没人知道她能抗多久,而张先生和萌宗也只是血肉之躯,体力有限,绝儿不想去赌哪一方会先倒下来,她决定试试自己的法子。
第64章
绝儿将身侧竹树上的的树枝拉到自己面前, 以其做掩护从原地站了起来,然后往外探着上半身,悄悄观察起了竹屋附近的环境。
竹屋的前面就是泗泥澡泽, 除了屋前张先生他们打斗的空地,两边种的都是竹树,而不管张先生他们怎么攻击秦筱,她始终都没有离开过竹屋的正门附近,给人的感觉仿佛就是竹屋是她的禁地。
所以如果绝儿想进到竹屋里, 越过激烈的战场和秦筱的看守,从正门绝对不可能。
她绞尽脑汁想了想, 忽然记起秦筱所召唤出来的狐群, 似乎是从竹屋后走出来的。如果是这样,她或许可以另寻入口。
细观这片竹林, 在黑夜里几乎看不到边缘,就像两只手掌一样将竹屋围抱着,会不会经过竹林深处, 能够绕道到竹屋的后面, 从而找到进入竹屋的其他入口?
绝儿觉得这个方法可以一试,不过想着屋子里看守着月儿的狼群, 她不太敢一个人去闯。
再看看围在自己身边的这几个人, 霜霜、徐恩予、受了伤的金银二吉,似乎只有馒头是最佳的帮手人选。
徐恩予或许比馒头更合适, 毕竟他是个大夫, 可他是张先生的人, 万一绝儿的计划成功了,岂不是又让他占了功劳。
正当她犹疑不决的时候,忽然听到“砰”的一声从竹屋前的空地传了过来。
绝儿飞快的循着声音抬头一看,惊讶的发现萌宗正捂着胸口,仰躺在地上,手里的禅杖也已经脱了手,静静的躺在离他一臂远的地方。
“和尚!你没事吧?”张先生迅速捡起萌宗的禅杖,飞身跃到他的身旁将他扶起,同时如将自己的符箓同几张黄符一并朝着秦筱的位置投了出去。
萌宗抬手擦了擦嘴角的鲜血,苍白的笑道:“没事,不用担心我。”
张先生轻轻叹了口气,他一看萌宗的气色就知道他是在硬抗。
方才萌宗没躲过狐尾的攻击,冲着他迎面而来的那一记狐尾分毫不差的全拍在了他的胸口。
要换作个普通人,五脏六腑都能给拍得尽碎。
萌宗现在虽然还能坐起来,可他刚才吐了口血,只怕胸骨肯定是已经断了几根了,至于有没有内伤,张先生也不好判断。
他刚才施法投向秦筱的符箓和符纸已经是最后能禁锢她的手段了,不过比不上两仪八卦阵,顶不了多久,只能争取点时间让他跟萌宗说这么几句话。
萌宗按着胸口试着提了口气,他才刚用力,就感到一阵剧痛从胸口袭来,就像有什么锋利的东西插在了他的身体里。
他本不该这么不堪一击的,都是因为缩地术所消耗的内力还没有恢复过来。
萌宗忐忑的瞥了暂时被定住的秦筱一眼,方才他与张先生联手都不过是跟她打得不分上下,如果此时张先生少了他,肯定不是秦筱的对手。更何况张先生并不年轻,连番打斗下来也耗损了不少体力,身上早已冷汗涔涔,只不过是衣服遮掩得好。
“他娘的,这个狐妖的毒怎么还不发作!”张先生忍不住骂了一句,他煞费苦心地跟秦筱缠斗这么久,抱着的不是战胜她的念头,而只是想耗得她毒发,哪里想得到她这么能抗。
“张先生,麻烦你点下我的太冲穴。”萌宗知道不能继续躺在这里了。
“太冲!?”张先生心里咯噔一沉,太冲是止疼的,若不是萌宗身上剧痛断不会出此下策来麻痹自己的痛感,而且他竟连为自己点穴的指力都没有了,只怕……
“没事,你放心点穴便是,我还能再战几个回合。”萌宗忽然神秘的笑了笑,回头看了看徐恩予他们的位置,“我想绝儿应该想出什么办法来了,只要我们能再坚持一会儿。”
张先生奇怪的看了萌宗一眼,顺着他的视线一看,发现徐恩予那边已不见绝儿和馒头的身影。
“绝儿,你慢点走……”
漆黑的竹林里,馒头只能看到隐约看到绝儿的轮廓。方才她一见萌宗受伤倒地,形势急转直下,便毫不犹豫的拉上馒头钻进了竹林里。
“再慢吞吞的就来不及了!”绝儿紧张的回头看了馒头一眼,他那么大的个头,怎么胆子这么小。
她无奈,只得停在原地,轻轻叹了口气,抬起一只胳膊,冲他拉了拉手:“来,等你。”
馒头忙上前,勾起绝儿的一根小指头,轻轻地问她:“这竹林会不会也有狐狸?”
“不会的,它们应该都在守着竹屋里的月儿。”
绝儿用余光瞥了瞥自己的手,馒头的指头勾得她好紧,可她不嫌弃。本应是这样的,馒头就该由她来护着,她想护着。如果他突然变得强大可靠,反而让她觉得陌生害怕。罢了,这男人,胆小就胆小吧。
竹林并没有绝儿想象中的那么幽深,两人只是在黑暗中捕捉着竹屋方向的光亮,小跑了约莫半柱香的工夫,就穿出了竹林,绕到了竹屋的侧边。
原来竹屋背后扎着一圈一人高的篱笆,篱笆里盖着好几幢高低错落的木架,半边露在篱笆外。
木架每一层上都搭盖着长宽不过半丈的小木屋,木屋顶上还盖着好几层厚实的竹叶,看起来不失温馨。只是绝儿和馒头都还未靠近篱笆,就闻到了一股又浓又呛鼻的狐骚味。
绝儿心想,这大概就是月儿用来圈养狐狸的狐舍,好在狐舍跟竹屋中间圈着一块地,地上种着白色的茉莉和粉红的月季花,清新的花香在很大程度上将难闻的狐骚隔绝在了屋外。
两人轻手轻脚的越过篱笆,悄悄摸到了竹屋的后门,只在后门前的小阶梯上冒出半个脑袋,小心翼翼的往竹屋里偷瞄。
月儿躺在屋内的地板上,母狐海棠和其他几只白狐正端坐在他身边,背对着屋外寸步不离的看着他,绯白带着其他的白狐在屋内来回踱步巡视着。
这群白狐各有分配,各司其职,机警有序,看起来比普通动物要聪敏得多,加上它们身手灵活机动性强,爪牙也锋利,绝儿一时犯难,不知该怎么去接近月儿。
屋前激烈的打斗声时不时的传到屋后,一阵一阵,有如战场上的擂鼓声,不断催促着绝儿尽快拿出办法来。
“绝儿,你带我来这边是不是想问月儿,他跟那个狐狸精是什么关系?”馒头好奇的看着她。
绝儿方才赶时间,也没来得及跟他细说自己的打算,可她也不仅仅只是为了弄清月儿和秦筱的关系才铤而走险来这边的。
“算是吧。”绝儿想了想,还是歪头啧了一声,“不过眼下这个问题不重要,我们得想办法靠近月儿才行,要不然也不知道萌宗他还能撑多久。”
馒头也着急,萌宗倒地那“砰”的一下,实在是让人胆战心惊。
正在屋子里巡视的绯白不知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动静,忽然转过头朝后门的位置扫了一眼,绝儿见状连忙将馒头的脑袋往下一按,自己也跟着缩到了台阶的下面。
馒头低头一看,原来是竹屋下面隔空的地方不知从哪里蹿来了一只野猫,正在追着一只老鼠往外跑。
绯白看了一眼野猫和老鼠蹿出去的位置,将踏出去的前肢收了回来。
馒头看着这一猫一鼠远去的位置,迅速的思考了片刻,然后做出一个有些疯狂的决定。
“绝儿,一会儿我去将那些白狐引开,你想办法将月儿带走。”馒头才刚说完,也没给绝儿时间反应,便兀自从台阶下面站了起来。
绝儿给他吓蒙了,刚伸手将馒头拉下来,就看到他抬起手重重往身旁的台阶上一拍,扯着嗓门冲屋里的狐群吆喝了起来:
“小东西!我在这儿呢!来抓我啊!”
说完他便后怕的看了绝儿一眼,拔腿就往竹屋后跑,边跑还边对绝儿喊:“我估计拖不了多久,你赶紧!”
绝儿看到狐群冲出来了,下意识的就钻到了竹屋与地面的隔空层里。
她看着馒头奔出的位置,还有身后如豺狼野兽般对他穷追不舍的狐群,几欲想追过去帮他,却在一瞬间打住了念头。如果这个时候她不理智一些,可能不但救不了馒头,还会让其他人全军覆没。
绝儿一咬牙,猫起上半身迅速从隔空里钻了出去,握起拳头就往竹屋里冲。谁知她刚站在了竹屋内,就立马傻了眼,整个人像是瞬间被冰冻住了一样,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海棠并没有跟着绯白一起追出去,此刻正用让人不寒而栗的深邃目光注视着她。
第65章
绝儿紧张的咽起了口水, 连眼珠子都不敢转一下,生怕自己一动,海棠就扑了过来。
海棠是只母狐, 目光虽然跟其他公狐一般凌厉,可眉眼之间却没有公狐那般的凶狠。
绝儿未有轻举妄动,它也只是在月儿旁端坐着看着她。
绝儿看着躺在地上的月儿一眼,小心翼翼的喊起了他的名字。
月儿没有反应,反倒是引起了海棠的警惕。
它抬起躯体, 尾巴水平的勾在身后,从地上站了起来。
绝儿连忙慌张的挥了挥手, 也没顾得上海棠听不听得懂人话, 只是觉得这个时候必须得说些什么来分散自己和它的注意力, “小美人……咱们有事好商量, 我不会拿你的主人怎么样的,只是想跟他聊聊天……”
她忐忑的等待着海棠的回应,只见它低头看了月儿一眼, 然后将自己的身体靠了过去, 依偎在月儿的身侧往他的脸颊上舔舐了两下。
绝儿一看,心里忽然亮堂了起来, 心想, 难道这个狐狸真这么好说话?
她趁机往前挪了一步,海棠仍在深情的注视着月儿。
当绝儿跟它只差一步之遥的时候, 海棠忽然一扭头, 冲她龇了龇牙, 口中发出了低沉的嗷嗷声,两只前腿也向下曲了起来。
绝儿直呼糟了,她刚才真是太过乐观。看起来海棠根本就没将她的话给听进去,眼下正准备朝她扑过去。
千钧一发之际,她连忙掏出身上所剩不多的黄符和火柴,将黄符一把点燃。
海棠看到她手里的火光,本能的将身子一压,后脚掌几乎已经离地。
绝儿瞥了昏迷不醒的月儿一眼,咬咬牙将心一横,在觉得海棠即将飞身扑过来的时候,先一步将烧着的黄符朝它的正面扔了出去。
海棠本能的往侧边一躲,绝儿便立刻大步跨到月儿身边,抓起他的肩膀,使出全身力气,一个劲的将他往一旁拖。
正好距离她不远的就放着一张半人高的方桌,她一手拉着月儿,一手将方桌放倒在地拖至到墙角里,然后钻到了桌子四腿之间,以桌面正对着海棠奔来的方向,让自己和月儿卡在墙角里作掩护。
她整个人蜷成一团,缩在墙角与桌底的空隙里,不断抬手掐着月儿的人中,急得满头大汗,“醒醒啊月儿,等着你救命呐!”
月儿中的是秦筱的魅术,如果是往常,没有几个钟头,中术的人肯定醒不过来,可这次不一样,秦筱是在中了毒的情况下施展的魅术,效果远不如平常。
绝儿发现他的眼皮似乎微微的眨动着,便连忙加大了掐着人中的力度,可就在这个时候,海棠在三番两次无法从正面突入的情况下,灵机一动调转了方向,悄悄的绕到了绝儿的侧面。
木桌侧面的桌腿之间只有两根交叉固定用的竹片,竹片之间全是空隙,海棠的身形本就不大,钻进去是迟早的事。
绝儿惊恐的看着海棠对她露出的锋利獠牙,与其等着它钻进来让自己无路可退,还不如现在就掀了桌子,逃一步算一步。
海棠没有给她犹豫的时间,看准时机就从飞扑进了竹片之间的空隙中。绝儿都没来得及掀开桌子逃出去,就看到它那挂着唾液的獠牙和抬起的利爪已经近在眼前。
她下意识的将身子往后一缩,恐惧的将双手抱起脑袋,同时闭上了眼睛。可预期中的疼痛久未袭来,反倒是听到了一阵阵呜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