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神婆的民国记事——猫不狸
时间:2019-03-24 10:02:19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我又不疼!”金吉涨红着脸看着银吉,冲他努了努鼻子,笑眯眯的自夸道:“我这个做哥哥的对你不赖吧!”
  “恩……好哥哥……”银吉心疼的看着金吉,虽然彼此都是莲藕身,可他那伤口乍看之下,仍是骇人。
  “师父!阵我们守着好好的呢!你赶快收了那妖怪!”金吉咬着牙关狠狠蹬了蹬后腿,将一只撕咬着他裤腿的狐狸踢到了一旁。可海棠带着的另外几只已经将他团团包围,绯白也已经跃到了他的后背上,正准备对他的脖颈下口。
  “小和尚,赵绝儿!你们俩准备看热闹看到什么时候?是想空手套白狼啊!还不帮忙?”张先生从未如此焦头烂额过,他得要一壁控制剑阵,一壁守持着正在给两仪八卦阵传输道力的符箓,实在分身乏术。
  “张先生,我吃饭的家伙没带在身上,实在是帮不了忙啊……”绝儿也是无比焦心,她何尝不想搭把手,否则如何向张先生请功。可对方是成精的九尾狐,并非一般的妖邪,她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绝儿,咱们对付不了那只狐狸精,可是可以先想办法救张先生的徒弟啊。”馒头不知想做什么,忽然将身上的衣服给脱了下来卷成了一团,然后冲绝儿摊了摊手:
  “借我火。”
  绝儿看着他手里的衣服,忽然茅塞顿开,一边掏着火柴,一边称赞道:“看来跟着我的日子久了,你的聪明劲也上来了嘛。”
  馒头沾沾自喜的耸了耸肩,将手里的衣服送到了划燃的火柴边上,“这些东西应该怕火。”
  绝儿正准备点衣服,忽然看到卷成团的衣服里露出了一截旧黄的纸页,“你衣服里包了什么东西?”
  馒头顺着她指的位置一看,笑了笑说:“哈啊!是你给我的小本。”
  刚说完他忽然一愣,迅速的转过身背对着绝儿,将小本从衣服里拿出来,翻开其中一页悄悄撕了下来。
  “你偷偷摸摸地干嘛呢?”绝儿见他古古怪怪的,正准备走过去看看,没想到他跟做贼似的,赶忙将撕下来的那一页纸往裤兜里一塞,搪塞道:“没干嘛,喏,赶紧点火。”
  “你们将衣服缠在我的禅杖上。”萌宗将自己的禅杖递上了前,松快的笑了笑,“贫僧是不能杀生的,这个法子倒是可以上手一试。”
  绝儿转过头瞥了萌宗一眼,撇撇嘴嘟囔道:“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要你这个和尚干嘛用。”
  萌宗似是听到了她的不满,脸一红,竟出人意表的说:“我……我方才救了馒头施主。”
  绝儿一愣,抿嘴笑了笑,将做成了火把的禅杖还给了萌宗,调侃道:“没想到你也会为自己说好话啊。”
  馒头听着两人的对话,脑子一蒙,萌宗什么时候救过他?
  “想到办法就快点救人啊!”张先生满头大汗,不知是不是秦筱现了九尾身妖力大增的缘故,他隐约感觉到她的身体有细微的晃动。
  金吉撑开肢体,死死擎在地上,不管身上的白狐如此拉扯撕咬,他的身体都没有从身下的阵图里挪开半寸。
  莲藕做的血肉之躯虽无法感觉到疼痛,可破损之后的外观却与正常人的身体无异。
  银吉在他下面看着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心里一个劲的发颤,滚烫的眼泪都在眼眶里转了好几个来回,硬是没敢肆意的往下淌。当了这么久的人,他这才第一次知道心如刀割的感觉。
  “不许哭!丢人!”金吉倔强的咬了咬嘴唇,他还太小,还很笨拙,明明只是想不让银吉伤心流泪,却将话说得这般凶,这般不通人情。
  他虽然感觉不到疼,却能感觉到自己身体上的空洞和残缺,那些狐狸发着兽性,正在一口一口咬着他的肉,啃着他的骨。
  “绯白,小心!”秦筱见萌宗拿着挂着火团的禅杖靠近了金吉他们,连忙高声提醒了起来。
  萌宗迅速地将手里禅杖往金吉的身体上方一顿横扫,侵占着金吉身体的狐群立刻四散开,转而将目标瞄向了他。
  萌宗别无他法,又不能伤害这群白狐,只能不断的挥舞绑在禅杖上面的火团,将扑向他的白狐一一吓退,可馒头的那团衣服却又经不起烧。
  “张先生,我看还是让金吉和银吉先出来吧!”绝儿实在是不忍看到金吉的身体变得更加的骇人,他后背上连着两条腿上那血淋淋的一片,但凡是个心肠不那么硬的,都无法袖手旁观。
  说话间她已经顾不得征得张先生的首肯,带着馒头,趁狐群分神之际,俯身潜到了金吉的身边。
  “你走开。”金吉见绝儿要过来带他走,想也没想便冷冷的开了腔。师父不开口,他就绝不离开,不知这是份死忠,还是从他那没缘分的爹娘血脉里继承下来的执拗。
  张先生进退两难,他本是出其不意才成功布下两仪八卦阵,也幸好他这么做了。秦筱是只九尾狐,他压根就没料到。而且她那张脸分明就是中了毒的,竟还能使出这般妖力,张先生心想,若不是这阵法镇着她,必然不好对付,弄不好是场恶战。
  可金吉那模样,又让他看着太心疼。
  金吉和银吉两兄弟被造成莲藕身的时候也不过才只是个三岁孩童,十载时光荏苒,张先生看着他们跟普通孩子那般长大,当亲生孩子那般养育,看着他们一点点的长大变样,教他们为人处世与自己的衣钵,积累下来的都是血浓于水的亲情,不是父子,胜似父子。
  “金吉银吉,出阵。”张先生迅速做了决断,收回了阵图上方的符箓和软剑,提剑疾步如飞,挑开了虎视眈眈围绕在阵前的狐群,挡在了阵前,回身冲绝儿说:“快带他们离开。”
  绝儿点了点头,跟馒头一起,分别将金吉和银吉背在了身上,萌宗则负责挡下企图袭击他们的绯白和海棠。
  阵法一破,秦筱便立刻获得了自由,只见她愤怒的咆哮了一声,身后的九只狐尾就像是被注入了强大的力量一样,疯狂的向外伸展边长,直至最后漫过竹屋的屋檐,如飘带般高高地飘扬在半空之中。
  “今天,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秦筱用一只狐尾将躺在地上的月儿卷起,然后吹了声口哨,绯白和海棠便带着狐群回到了她的身边。
  她将月儿交给了绯白和海棠,温柔的看着它们说:“好好看着月儿。”
 
 
第63章 
  萌宗掩护绝儿他们退到安全地带之后, 就立刻回到了张先生身边。以秦筱刚才展现出的妖力来看,只怕张先生一个人不是她的对手。
  “和尚,现在就你跟我能上场了。”张先生看着身侧的萌宗苦笑了一声。
  一步错便步步错, 他千算万算,没想到此次捉妖会一波三折,枉费他悉心布置,最后还是输在了轻敌上。隆家的那颗佛舍利,可真要命。
  萌宗眉头紧锁, 一手紧握着禅杖,一手按着腰间因秦筱的妖力影响, 而剧烈的颤抖着的葫芦。
  他有些忧心, 不知还在葫芦里接受祝祷净化的何雪苓会不会也受到影响,本再过几日, 她便能被超度往生了。
  “张先生,你攻左,我攻右。”萌宗觉得不能继续僵持了, 必须速战速决, 还好那群白狐退出了战场,他不想破杀戒。
  张先生赞赏的看了萌宗一眼, 他就喜欢当机立断, 做多话少的个性,可惜萌宗要跟他抢舍利, 否则他俩一道一佛, 说不定能联手干些大事。
  秦筱一看张先生刚才使的阵法和剑招就知道他非等闲, 如果自己不拿出所有的本事,只怕很难全身而退。
  可她中了馒头的毒,虽然不知道这毒到底怎么一回事,毒性却极其厉害,自她展露出九尾,身体里的毒性就像被刺激到了一样,疯狂的在她的血脉中滋生蔓延,若不是她用妖力强抑着,她那张脸早就因为毒气的侵蚀而惨不忍睹了。
  要不是为了月儿,她是可以逃的。可那就意味着自己再也不能留在他的身边了,那便与死了没两样。
  夜风起,竹屋周围小竹林发出着簌簌的响声。
  张先生和萌宗各据一角,互相暗示了对方一眼,秦筱身后的九只狐尾的摆动幅度越来越大,直到在某一个瞬间,陡地静止。
  只是一眨眼的工夫,秦筱抬起双臂,上身微微一抖,九只静止的狐尾就在顷刻间变得如钢铁般坚硬笔直,一齐越过她的头顶,仿佛变长了许多,从四面八方朝着萌宗和张先生的位置刺了过去。
  张先生和萌宗都有好身手,分别用手中的软剑和禅杖挡住了狐尾的攻击,可这九只狐尾就像是秦筱的三头六臂,密不透风的将她的整个身体都掩护了起来,张先生和萌宗守易攻难。
  张先生一直在暗中观察秦筱的面色,她也并非应付自如,脸上中毒的痕迹越来越深,眼睑处已开始渐渐泛黑。张先生估计,她坚持不了多久。
  只可惜他和萌宗是半路搭子,两人之间完全没有配合,否则抓住一两个间隙,他手中的软剑是能刺中秦筱的要害的。
  而在竹林里,徐恩予正在替金吉处理伤口。
  金吉和银吉身上带着张先生炼的金丹和药水,金丹内服,药水外敷,虽然不足以让金吉的莲藕身恢复原貌,可也能将破损处暂时修复,只是断了的关节,还得回去由张先生来处理。
  “师哥,你怎么不去帮师父。”金吉一直扭头看着张先生那边的战况,偶尔往自己伤口上瞄一眼,没什么感觉,只觉得徐恩予作为师父的大弟子,这样袖手旁观,有些说不过去。
  “我没你们本事,去了也是帮倒忙。”徐恩予替金吉绑完最后一处纱布,用食指点了点他的眉心,温柔的责怪道:“你这小家伙,性子怎么这么倔。”
  “倔才能帮上忙啊。”金吉撇了撇嘴,忽然想到什么,抓起银吉的手说:“你刚才有没有被伤到,要是有,就赶紧让师哥也给你上些药。免得坏了身子,让师父花大力气修。”
  银吉抿着嘴不做声,只是看着金吉身上被染红的纱布摇了摇头。
  他在心里暗暗的自责,刚才自己怎么就那么笨,金吉让他不要乱动他就别动,他明明也可以压在金吉身上保护他的。这样,金吉的身体就不会伤的这么重了。
  秦筱那边打得不可开交,绝儿探头探脑,手上一个趁手能用的家伙也没有,只能干看着。
  她一想到自己这回毫无建树只是跟着凑了回热闹,就急得头皮发麻。
  现在别说是将她的桃木剑和百宝箱拿来,哪怕是随便给她一把杀猪刀,她都能为了隆家的那一千块大洋,抗刀上去拼个人仰马翻头破血流。
  馒头这次倒是寡言少语,只是抱着胳膊独自望着秦筱身后的竹屋,像是在琢磨着什么。
  他跟月儿一见如故,旁的不说,见月儿方才忽然晕倒,便有些悬心。
  霜霜在一旁愣愣的捧着笔记本,新翻开的空白页上一个字都没写。
  她看着金吉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看着张先生所施展的那些玄妙法术,还有在刀光剑影之中纵横交错的那九只硕大坚韧的狐尾,这一切仿佛是在一个不真实的梦境里,甚至让她都不知道该如何下笔将这些记录下来。
  她千方百计的想摆脱大家闺秀千金小姐这些头衔的束缚,想去看一看新世界的面貌,可在树林里的幻境,还有眼前这些让她目瞪口呆的一幕幕,让她不得不去怀疑,自己到底行不行。
  也许她就该像自己父亲说的那样:
  女人从落地的那一刻起,不管是性子还是骨肉都比不上男人,不需要干什么事业,也不需要有什么抱负,更不需要独当一面。只要安安心心的做个贤妻娘母,背后自然有男人为她撑腰。普通人家的女人是这样,他沈堂风的女儿更不用说。
  “霜霜,你怎么啦?”绝儿险些忘记了她的存在,说起来,这一群男人中间,就只有霜霜跟她同为女人,两人虽不是很熟络,却也勉强能说些体己话。
  霜霜忧郁的看着她,蓦地合上了手里的笔记本,抓着她的手没头没脑的问:
  “你叫绝儿是不是,你怎么会想到来捉狐妖?你一个女人家,不怕吗?”
  绝儿一愣,不知道霜霜这是怎么了,在梦月楼那会儿,知道有“东西”能抓,她分明比自己还兴奋。
  “我没爹没妈,什么依靠都没有,不用自己的双手双脚出来讨生活,那会活活饿死的。”绝儿苦涩的笑了笑。
  “可你不正是待嫁的好年纪吗?怎么不找个好人家嫁了?一嫁,便什么都有了。”
  “嫁人?”绝儿垂了垂脑袋,她倒是想过,可谁敢要她,“嫁人有什么好的,成日要看男人的脸色过活,若是生养了,还得伺候一群小祖宗,不是累死也要被气死,我不稀罕,自己养自己也挺好。”
  她是真这样想过,可也是没有别的路可选才这样想。
  霜霜听绝儿这么一说,看着她的目光格外的不一样了。
  她第一眼看见绝儿时,见她打扮朴素,身上也没一星半点的脂粉气,想着她的家庭许是不怎么富裕,只是个跟街头巷尾里那些无知妇孺一样的小角色。没想到此刻却能从她嘴里听到这么超脱,前卫的西方思想。
  霜霜想,绝儿无父无母尚且能如此让人刮目相看,难道自己真是温室里的花朵,对家人依赖惯了,离开自己的花圃,遇到一点挫折就只能迷茫不前了?
  “你们两个要聊家长里短就回去聊,别在这里让人听着闹心。”徐恩予冷漠的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他师父张先生那头的战况并不乐观,一来是因为少了金吉银吉的助阵,很多阵法无法施展,可面对秦筱这种妖力强大的九尾狐妖,如果没有足够的时间准备,就算金吉银吉在场也无法布下大阵。
  张先生手中除了软剑,其他的法宝也只能小打小闹,不能伤其根基。
  萌宗更加无力,他的武器只有手中的禅杖,一路云游,最擅长的是利用佛法来收恶鬼,这种有实体的狐妖,只让他捉襟见肘,对战起来不得要领。
  眼看着双方的打斗陷入胶着,徐恩予却帮不上忙,听到两个女人谈那些不相干的,心中自然是窝火。
  “你这男人,对女人这样没有耐性,一点儿也不知道讨好,小心以后打一辈子光棍。”霜霜小声嘟囔着,瞪了徐恩予一眼,心想不久前自己竟还觉得他可爱,简直就是被蒙了眼。
  “你还有心思想以后呐?我师父今天要是收不下这狐妖,咱们就都折在这里了,谁都没以后!”徐恩予冷冷一哼,嘴上半句不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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