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神婆的民国记事——猫不狸
时间:2019-03-24 10:02:19

  她惶恐不安的将眼睛打开一条缝,惊讶的发现一个身影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月儿!你醒了!?”
  绝儿看到月儿正捂着他的胳膊,一汩汩鲜血正不断的从他的指缝之间流出来,而站在他面前的海棠的嘴角边也挂着血,喉中不断的发出着呜呜的声音,两只耳朵和眼睛失落的向下折着,看起来十分的难过和自责。
  方才,海棠本想咬向绝儿,却没料到月儿突然醒了过来,挡在了绝儿面前。它一个始料不及没收住口,就错口咬伤了月儿的胳膊。
  “你的伤口没事吧?”绝儿匆匆瞥了一眼月儿胳膊上的伤口,见海棠安静了下来,这才松了口气,可眼下没有足够的时间让她对月儿“嘘寒问暖”,只能尽量长话短说,“月儿,我需要你的帮忙。”
  “帮什么忙?”月儿刚刚醒过来,脑子里还有些断片,也不知道他晕过去之后这里所发生的事,只能一脸茫然的看着绝儿。
  就在这个时候,竹屋后忽然传来一声惨叫。
  绝儿只是乍一听,便倏地从地上站了起来,直直的盯着屋后幽暗诡秘的夜幕,心神不宁的呢喃道:“馒头……”
  月儿听到馒头的惨叫也是心头一惊。
  自从他记事起便幽居在这个竹屋里,从来没有像今夜这样,遇到这么多的陌生人,即使他偶尔会听到陷进泗泥澡泽里的人喊叫的“救命”,可也没有哪回深夜里能听到馒头那般的惨叫。
  “刚才在叫的人是馒头?”月儿问道。
  绝儿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开口,从竹屋正门外传来了更加震撼剧烈的声响,像是什么东西在拍打着大地,就连竹屋的地板都在那一瞬间跟着震动了起来。
  “外面到底发生为了什么事?”月儿站起身,看着屋外直觉不对劲,他一想起刚回竹屋时秦筱那难看的脸色,便毫不犹豫的撇下绝儿,冲到了外面。
  海棠因为无法原谅自己咬伤了饲主,月儿才刚离开,它便狠决的一头往墙上撞了过去。
  绝儿正欲追着月儿出去,冷不丁听到一声闷响,再回头,就看见海棠瘫在了地上,脑袋下面淌着一滩鲜红骇人的血。
  一边是同类生死攸关的恶战,一边是因为自己的错误凛然赴死的忠禽,绝儿本应拿捏得到轻重,分的清先后的,可海棠的举动实在震撼,如果她狠心的拂袖而去,它肯定会失血过多而亡。
  绝儿最后还是没绕过心里慈悲的那道坎,迅速掏出随身携带的金创药,麻利的涂在了海棠被撞开的额头处。
  月儿匆忙的赶到屋外,看到悉心栽种了这么多年的竹树一棵棵应声而倒,屋前的空地上铺天盖地,满是被打得七零八落的竹叶,而背对着他的,一个那么熟悉的身影上,竟还长着九只让人瞠目结舌的巨大狐尾。
  “秦筱……”
  月儿战栗地唤着这个对他而言,曾经象征着美好的名字。可只是他看到的那九只可怕的狐尾,就已经让这个名字在口中沉重的发不出音来。
  他惶惑着,恐惧着,不愿相信这个可怕的怪物就是住在他心尖上的人。
  他的双肩因恐惧而颤抖了起来,可他的内心不愿意去回避,而是努力的攥起了拳头。那份指力,恨不得让手指都嵌进掌中的皮肉里。
  直到秦筱身后的狐尾再次朝着张先生和萌宗抬起,她的名字终于从月儿的喉中响亮的吐了出来。
 
 
第66章 
  萌宗重伤在身, 被打得节节败退,张先生身单影只也是应付吃力,两人不断向后拉扯战线, 从屋前的空地一度打到了后边的竹林里,就连在竹林里避难的徐恩予他们也受到牵连,也不得不退到了泗泥沼泽的外围。
  秦筱用妖力克制着在她的血脉中横行的毒气,已是占据了上风,很快就能击溃张先生他们, 从这场恶战中脱身。谁知月儿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喊,瞬间扰乱了她的心神和阵脚, 让她顾不上眼前战局, 神色慌张的回身一望。
  两人在四目相对那一瞬间,秦筱那张因暴露了本体和毒性侵蚀的可怖脸庞, 将月儿心中最后的幻想全部击溃——眼前的这个怪物不是别人,就是秦筱。
  即使他努力的不让自己崩溃和失控,可看到秦筱这个样子, 双脚还是本能的往后趔趄了一步, 像是想带着他逃离这里。
  “月儿……你怎么醒了……你不该醒的……”
  秦筱的眼眸深垂,难以置信的晃动着脑袋, 一步一步, 艰难而又渴望的朝着月儿的位置走了过去。
  她陡地瞥见自己那双跟野兽一样的双手,整个人一怔, 忽然停在原地, 用两手将自己的整张脸给捂了起来, 神神叨叨的自言自语道:
  “不能……我不能让你看到我这个样子……不行、不行!”
  张先生突然松了口气,他没有想到事情会出人意料的往眼前的这个方向发展。
  他看了一眼刚被秦筱的狐尾给打脱了手的软剑,趁着秦筱沉浸在痛苦懊恼的情绪中无法自拔,迅速捡起软剑朝着她的后背掷了过去。
  “小心!”月儿瞥见了朝着秦筱飞来的软剑,虽然心中仍是怕她,却还是忍不住大喊了一声。
  秦筱缓缓抬起头,已是面如死灰魂不附体,眼中除了绝望已经没有了任何神采。她分明感觉到了身后袭来的剑气,可以躲,却不想躲。
  月儿看到了她的这副模样,她处心积虑所做的一件就失去了意义。
  如果两人之间再也回不到从前,她以后只能远远的躲着他,那与将她凌迟处死没什么区别。与其去面对这样的结果,还不如现在就让她去死。
  她解脱般笑了,轻轻抬起手,想最后再触摸一下眼前的这个男人,可是他却毫不犹豫的从他身前挪开了。
  在那一刻,秦筱彻底的绝望了。
  就在这时,绝儿抱着海棠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她还没有从秦筱正站在与自己近在咫尺的位置的恐惧中缓过来,就看到月儿一个错身站到了秦筱的身后。
  在所有人屏息的注目中,长剑入骨的穿透声划破了寂静的黑夜。一阵不知从何处吹来的凉风,轻轻拂动起所剩不多的几棵竹树,竹叶哗——哗——的响着,凄凄戚戚,像是在给什么人送行。
  月儿倒下了。倒在秦筱的面前。被软剑刺穿的胸膛,由鲜血晕染出了一朵凄美的花样。
  “月儿——”
  秦筱歇斯底里地大喊了一声,难以置信的看着地上的月儿,掺着黑色毒血的断肠泪夺眶而出, “你怎么这么傻!?”
  月儿头一回看到自己的血,被软剑笔直穿透的胸膛许也有些未料到,麻痹着竟一时感觉不到疼。
  秦筱收回了她的妖性,藏起了自己的九尾和又长又利的指甲,只有脸上的毒气仍消退不下去,可已没刚才那般骇人。
  月儿看着她笑了,艰难的抬起手摸了摸她眼角的血泪,气若游丝道:“你该早些告诉我的。”
  秦筱哽咽着,拿住了月儿的手,却已感觉不到他掌心的温度,“告诉你我不是人?是只狐妖?我怕……”
  “可你不说,我也早就知道了。”月儿气力不接地咳嗽了一声。
  秦筱闻言,脑子嗡了一声,他早就知道了?怎么会……
  “你看你,二十年,都不见老。”月儿顿了顿,欲言又止,“我想过你可能不是寻常人,可没想到……”
  徐恩予见秦筱变回了人形,月儿又中剑倒地,两人凄凄惨惨的,看来这场架是打到这里了。
  他带着金吉银吉跑到张先生和萌宗身旁,分别查看起他们的伤势。霜霜见绝儿怀中抱着一只白狐,呆呆的立在秦筱的身后,便鼓足勇气冲过去找她。
  霜霜跟秦筱保持着好一段距离,战战兢兢的从她身旁飞快的跑了过去,秦筱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噙着泪抱着月儿冰冷的手。
  “你怀里的狐狸怎么了?”霜霜长吁了口气,心有余悸的瞥了秦筱一眼,就算她变回了人样,那模样叫人看了仍是后背发凉,只是只身挡剑奄奄一息的月儿让她唏嘘不已。
  绝儿被霜霜惊了一下,从眼前震撼的一幕中回过神来,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海棠,都来不及跟霜霜细说,就急急忙忙的往徐恩予的位置跑了过去。
  月儿的余光瞥见她怀中的海棠,心里一慌,忘记了自己的伤势正准备坐起来,却被秦筱眼疾手快给按住了。
  “月儿,求你了,别动。”秦筱带着哭腔祈求着,她知道月儿记挂着什么,头也不回的叫住了绝儿,“海棠怎么了。”
  绝儿怔在原地,神情复杂的看向她,“它刚才自残,一头撞到墙上去了。”
  秦筱之前的表现确实冷血凶残,可她对月儿的深情和执着的守护,却让绝儿动容。
  甚至是袭击过她的海棠,那份因为自己误伤的主人,因愧疚而决绝的想去徇死的心,也深深的震撼到了她,让她无法置若罔闻。
  虽然绝儿不知道这样深厚的感情和牵绊缘何而起,但在人身上都不一定做得到事,这些动物却做到了,怎能叫她不怜。
  “海棠一定是在怪自己咬伤了我。”月儿苍白的笑了笑,摸着自己胳膊上被咬的位置,央求起绝儿,“帮我救救它,救救海棠。”
  “我会的。”绝儿看着月儿不忍的咬了咬嘴唇,他都奄奄一息,还一心记挂着海棠。
  可明眼人一看就能知道,月儿那样的伤势,只怕是神仙也难救,那柄剑直直的插在他胸口上位于心脏的位置。
  “自己都快没命了,还想着救这么个畜生。”徐恩予提着药箱,不知道什么时候从竹林外走了过来。
  张先生也没想到自己的孤注一掷没伤到正主,却殃及了无辜的旁人,一时内疚,便第一时间支使着徐恩予过去看看。
  都已经这个时候了,不管是张先生一方,还是秦筱,已经都没有继续打斗下去的实力了,偃旗息鼓已是大势所趋,只不过之后该何去何从,张先生不知道,秦筱更不知道。
  只是所有的人都不希望月儿成为这次战斗的牺牲品。
  徐恩予并没有像霜霜那样害怕秦筱,他清楚的知道,以目前的情形而言,他这个大夫正是她所需要的。
  “我只能尽量帮他减轻痛苦。”
  徐恩予用药箱里的剪子剪开的月儿的衣服,中剑的位置确是在心脏无疑。他懂西医,如果现在给他一个手术台,同时备上足够的西药和血浆,或许月儿这条命还能搏一搏,可现在,他却只能给月儿注射一些麻药来减轻他的痛楚,甚至连剑都不能□□。
  “如果只是让他减轻痛苦,我也可以。”秦筱忽然十分阴沉的看向徐恩予和他手里的注射器,用只有自己和他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顿的胁迫道:“我要你救活他,否则——”
  “否则你要我跟他陪葬吗?”徐恩予冷冷一笑,毫不畏惧的将手里的麻药注射到了月儿的身体里,“如果我没记错,这些可都是你亲手造成的,该陪葬的是你。”
  秦筱闻言,如五雷轰顶。
  徐恩予说得没错,这一切都是她自己造成的,因为她的贪婪和自私。
  绝儿吃惊的看着徐恩予手里从未见过的注射器,连忙将怀里的海棠也递了过去,“还有它。”
  徐恩予淡淡的瞥了她一眼,翻起海棠的眼皮和额头上的伤口看了看,摆了摆手说:
  “看来是下了狠劲撞的,头骨都裂了,眼白也翻出来了,只吊着一口气,你觉得我能起死回生?”
  绝儿哑言,难过的看着身体正在逐渐变得僵硬的海棠。她知道就算徐恩予说话再难听,也不会见死不救。如果是这样,或许,该让它待在自己最心爱的主人身边。
  她轻轻地将海棠放在了月儿的身旁,不忍看着这一对可怜的主仆的弥留之际,悄悄的背过了身。
  现在这个时刻,眼前的这一幕,她已经没有任何心情再去记挂自己此行的目的和隆家的酬劳了,比起这些身外之物,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这个念头刚一闪过,绝儿就忽然想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因为这些错综复杂的形势,差点她忘记了馒头!
 
 
第67章 
  绝儿匆匆看了一眼在场的人,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什么事是她能做的了。可馒头刚才却只惨叫了一声,生死未卜, 她必须快些去竹屋后面找他。
  她默不吭声的回到了竹屋里,刚准备去竹屋后寻馒头,就忽然听到屋外传来了一阵阵急促的奔跑声,可听起来并不像人的步子,像是一群动物。
  她刚冲到竹屋后的篱笆外, 就看到馒头挥动着胳膊朝着竹屋这边跑了过来,出人意料的是, 他并没有被狐群追赶, 反而正在追赶着像是逃难似的狐群。
  狐群跟受到了惊吓一般,明明看到了绝儿, 却没有对她采取任何行动,而是绕过竹屋,疯狂的往屋前逃窜。
  绝儿看得目瞪口呆, 又赶忙从屋内折返了出去, 追到了屋前。
  狐群一看到秦筱,就像是看到了救星, 一齐躲到了她的身后, 直到它们闻到血腥,注意到躺在地上的月儿和海棠, 才匍匐着趴到了月儿的身边。
  绯白看着海棠嘤嘤的哀鸣着, 不断的舔舐着它的伤口, 好像那样它就能活过来。
  馒头兴奋的冲了过去,直到秦筱抬起头看向他,他才猛然清醒了过来,一个急刹停在原地。高高抬起的胳膊像是被冰给冻住了,悬在半空一动也不敢动。
  他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寻找着绝儿的身影,直到看到她从竹屋里追了出来,才哆哆嗦嗦的问:“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绝儿没心思去跟他解释眼前的状况,按下他的胳膊,将他从头到脚都检查了一边,难以置信的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馒头眨了眨眼睛,指着狐群木讷的问:“你是问我怎么制服它们的吗?”
  绝儿惊奇的瞪圆了眼睛,重重的冲他点了点头。
  “我也不是很清楚。”馒头弯腰卷起了裤腿,露出了脚踝上的一个牙印,茫然的说:
  “那只领头叫绯白的白狐追到我,往我脚上咬了一口之后,就忽然变得很怕我了。”
  绝儿看了一眼他脚上的伤口,只有两个很深的牙印,别的也看不出什么不对劲,就连血都没怎么流,怎么就让那些狐群怕成那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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