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神婆的民国记事——猫不狸
时间:2019-03-24 10:02:19

  梁显扬厌恶的看了他一眼,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冷冷的问:“你想怎么解决。”
  秦队长啧了一声,蹙着眉说:“瞧您这语气,好像是我跟您过不去一样!得!反正这事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算小,要不然咱们公事公办,您纡尊降贵,跟我往局子里走一趟?”
  “你明知道这不可能!”他咬着牙,狠狠瞪了秦队长一眼,可人为刀俎,他不得不低头,末了,只能长长出了一口气,放轻语气道:“你开个数。”
  “好!我就喜欢跟三爷这种明事理的人打交道!”秦队长歪着嘴角笑了笑,往梁显扬面前竖起了一根手指,“这个数,应该很值吧?”
  “一千?值。”梁显扬将目光一敛,看着他冷冷的笑了笑:“等事情平了,我就让人将钱送到你家里去。”
  “好,那就行了!”秦队长眉开眼笑,从怀里掏出烟跟火柴,当着绝儿的面将火柴划着把那张供纸点燃,然后借着纸上的火点燃了嘴角衔着的烟,最后将迅速燃烧殆尽的供词在半空中甩了两下,眯着眼睛对身后跟着他的两名警察说,“误会!都是误会!收队吧!”
  “你!?”张先生见到那张他和馒头好不容易从王大夫那里弄来的供词瞬间化为灰烬,怒不可遏的上前质问道:“你怎么能将这么重要的供词给烧了!?”
  “供词!?”秦队长露出一副惊讶的神情,将地上烧得只剩下一角的纸用鞋底踩了踩,“哪有供词?我怎么没看到?”说完他转身看向身后的两名手下,挑着眉问:“你们有看到吗?”
  两名警察心照不宣的笑了笑,一脸轻松的摇了摇头。
  “看到了吧?没人看到什么供词!”秦队长得意的吐出一口烟,不屑的看了张先生和馒头一眼,“说起来你们是从哪里来的?不知道报假案什么代价还有地上的这个倒霉大夫——”
  他用夹着烟的手指了指瘫在地上的王大夫,“是被你们揍的吧?屈打成招这一套你们也敢在我头上用,真当警察局里的人傻吗!他妈的一大早上叫我们来这边,就闹这么个乌龙,再废话,就将你们全都抓起来,给你们普普法!”
  梁显扬看着秦队长这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心里恨得牙痒痒。他明明知道那份供词的来路不正,还招摇过市的来找他麻烦,明摆着只是为了来捞一笔。
  不过他宁愿让这个吸血鬼宰上一笔,也不愿意梁老爷的事情败露出去。
  现在事情平息了下来,他也知道了绝儿的身份,张先生他们这一批人,便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不拔不行。毕竟他还没弄明白,绝儿他们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事情既然弄明白了,那秦队长你们就请回吧。”他脸上渐渐恢复了从容,冲秦队长做了个“请”的手势。
  秦队长笑着看了他一眼,哈着腰摆了摆手:“行,那我就不妨碍你们处理家事了。”
  他带着手下走出几步,想起什么,又回过头凑到梁显扬身边低声叮嘱道:“别闹太大,要不然我可收不了场。”
  梁显扬微微颔首一笑,刚准备送秦队长出去,就被绝儿高声喊住了。
  “你们别走!”她从馒头怀中挣开,腿上的麻痹感让她的身体晃了一下,还好馒头及时从后将她扶住了,“事情还没完!这个梁显扬身上背着的是两条命!这位警察长官,就算你烧了供词,也改变不了他是杀人凶手的事实!”
 
 
第129章 
  远远站在大厅门外的二叔听得云里雾里, 对绝儿的身份更是震惊的半晌没回过神, 直到听她说出梁显扬身上背着两条命, 便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
  “你、你刚才说什么?他还害了谁!?”二叔歪歪倒倒的走到了绝儿面前,鸦丨片的效力还没消失, 让他走起路来像踩在棉花上面, 每走一步身体就往下一沉。
  他高亢的语调甚至叫人听不出到底是震惊还是兴奋。
  梁显扬凶狠的瞪着绝儿, 没有回答任何一个人的话, 只是点了点两个身强力壮的下人,将手一挥,沉沉的说:“先将这个疯女人带到柴房去关起来。”
  “谁敢!”馒头大步上前, 拦在绝儿面对, 从容不迫的对峙着比他强壮的下人, “你们只是梁家的下人,犯得着替他做这些事吗?官差都还在!”
  下人被他的话打动,举棋不定的回过头看向梁显扬。
  秦队长好像从绝儿的话里又嗅到了钱的味道,忽然折返了回来, 冲身后的手下递了个眼色, 让他们拦在了那两个下人的面前。
  “三爷, 您这到底是唱的哪出戏啊?”他歪着脑袋一副困扰的模样, 先是在梁显扬面前无奈的叹了口气,然后在他的注视下不紧不慢的走到了馒头面前,轻轻将他往一旁一拨, 高抬着头对绝儿说:“把话说明白。”
  绝儿深吸了一口气, 将视线从梁显扬那张惨白的脸上滑过, 冷冷哼了一声,突然抬起手直直的指向他:“是他下毒害死了我爹!”
  “你爹?”秦队长将双手往身后一放,回过头看了梁显扬一眼,不耐烦的问绝儿:“你爹又是谁啊?”
  “他爹就是已经过世的梁家大爷!”张先生气冲冲走了过去,对于秦队长的做法感到深恶痛绝,可纵然是他,也是民斗不过官,只能咬牙切齿的瞪着他。
  秦队长紧张的咽了口唾沫,不太确定的眨了眨眼:“梁家大爷?是已经死了十几二十年的梁先业——梁大爷?”
  “正是。”绝儿死死盯着梁显扬,牙梆子咬得直响,她从来没有这样恨过一个人。
  秦队长倒吸了一口凉气,难以置信指着绝儿的脸问:“梁家大爷是你爹,这么说——你就是外面传的那个梁家的丧门星!?”
  馒头悄无声息的走上了前,将秦队长那只充满了指认和恶意的手给按了下去,用不容置疑的平静口吻说:“她叫赵绝儿。”
  秦队长一愣,转而冷冷一笑,往被馒头按下去的那只手上轻轻拍了两下,“我当是谁被害死了,梁家大爷哼,你们是不知道他已经死了多少年——还是嫌丧门星的名声不够响,到这儿来翻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空口无凭,有证据吗!?”
  他似乎并不觉得有人能接下他的话,说完之后撇了撇嘴,便转身要离开。死在十八年前的人,现在就算是想翻案也压根不可能,埋在土里的人,连副完整的身体都没有了,怎么查证?
  梁显扬对秦队长的为人再清楚不过,他既然这样说并且已经有了离开的打算,那便意味着他认为从中无利可图。哪怕绝儿他们知道了什么,也威胁不了他。只是看二叔的样子,似乎对绝儿说的并不是毫不相信。
  “秦队长,你等等。”自打梁显扬当了一家之主,二叔染上烟瘾之后,他就很少这么正经的喊人了。
  耳熟用复杂的目光看了绝儿一眼,好像是在回想着什么,又似乎有些难以述说,最后想不过,还是将心一横,对秦队长说:“您可能不知道,我大哥当年死得挺惨的……”
  秦队长的眉头皱了起来,不明白二叔想要表达什么。
  “我记得当年他的身体本是好好的,之前从没有过毛病,结果那一天一出房门就吐血倒在了地上,眼睛鼻子耳朵孔里也流出了一串血……”
  二叔回忆起那天的情形,脸上不受控制的扭曲恐惧了起来,即便过了十八年,那日自己亲大哥死时的惨状仍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七孔流血!?”秦队长这才听出了一丝不寻常,十八年前,他不过也才十多岁,根本不知道梁家的事,后来听到的这些,也只是他在警察局中任职之后,陆陆续续听别人提的,“他死得这样不寻常,当时你们家怎么不报官查验?”
  “秦队长,十八年前你还小,不知道外面是什么年景。而且报了官怎么给人说?我大哥他可是个大好人,从来没在外面结过怨,也没跟人红过脸,我们让官府的人去抓谁而且他的身体也好啊!谁能将他往被人害了那方面上想?”
  说起绝儿的父亲,二叔脸上才少有的出现对亲人之间的敬爱。他停顿了一会儿,惋惜的叹了口气,然后神情复杂的往绝儿身上扫了一眼,接着说了起来,
  “而且那时大嫂也才过世没多久,爹太难过了,三天三夜滴米未进,最后不知道是谁提了一句,说是会不会是我那大侄女克的……你看她一出生,家里就接连死了两个大人嘛……”
  秦队长想了想,觉得二叔说的这些确实在情在理,可他仍然想不明白,又问绝儿:
  “你那时还是个婴儿,又流落在外这么多年,且不说你的身份到底是不是真的,也不论刚才你指控的是真是假,但光是想想,我也不觉得你能知道这些内情啊?谁告诉你这些的?你得一五一十都讲出来才行,要不然谁信你说的?我想替你做主也没辙啊。”
  绝儿原以为这个秦队长只是个搜刮民脂民膏却不为民请命的绣花枕头,没想到刚才所分析的却头头是道,心思也细腻,问的每一个点都在要害上,而她偏偏一个也答不上来。
  确如他质疑的那样,她不但证明不了自己的身份,更无法拿出让人信服的梁显扬杀人夺位的证据。她不可能说她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一个幻象,一个从地府里请出来的当事人的自述。
  现场忽然僵持起来,就连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张先生也拿不出足以服人的说法。像警察这类公职行外人,怎么会信牛鬼蛇神之论。
  不过二叔好像有些不死心,他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扳倒梁显扬,让他锒铛入狱的机会。
  “星夜,你应该是叫梁星夜……对吧?”他忽然走到绝儿面前,十分友善的将手搭在了她的肩上,“我相信你是我侄女!你要是真知道什么,就别顾忌了,都说出来!二叔给你撑腰!”
  绝儿受宠若惊的看着自己肩上的这只手,她头一回亲耳听到梁家人的认可!她激动而又兴奋的看向自己的二叔,眼眶中已经有了湿热的感觉,正当她想向他吐露心声的时候,陡然看到二叔用眼角的余光阴险的往梁显扬身上扫了一下。
  在那一瞬间她突然明白了过来,自己并不是被认可了,而只是被他二叔别有用心的利用着!她差点忘记了,那年在父母亲坟前驱赶她和师父的人里,他的二叔是头一个牵头的。他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就认了她,当初他对她是那样的憎恶和嗤之以鼻,十几年来,他们没有任何交集和感情生成的生活当然无法改变这一点!
  霎时间,绝儿的心都凉透了。
  她看着二叔自嘲的笑了笑,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肩上拿开,无力的回道:“二爷,您的好意我心领了。”
  他不配让绝儿称之为二叔。
  二叔微微一怔,从她脸上读出了对自己的不信任和不愿配合,很快他便恢复了本来的面貌,嫌恶的往触碰过绝儿身体的手上看了一眼,高声对边上的下人喊道:“快去给我端一盆干净的手来,我要去去晦气!”
  他刚才的眼神,说的每一个字,都像被炭火炙烤过的烙铁,狠狠的烙在了绝儿的心口上。
  她突然觉得自己想要报的仇太难了……真是太难了!梁家儿女的心早就已经散了,各怀鬼胎,不是向着自己的私心,就是向着外面的人,没一个人真是替梁家打算。她二叔是,她小姑也是!
  绝儿忽然感到绝望,好像一条路走到了黑,接下来该往哪儿去,她完全看不清方向。
  下人哆哆嗦嗦的将一盆清水端到了二叔面前,他刚捋起袖子想将手放进盆里,面前的大水盆就忽然换了位置,一大盆水架在了他的头顶,哗啦啦淋下来,浇了他一身。
  二叔僵硬的抬起头,用手将脸上的水用力抹了一把,抬起气得发抖的手,指着拿着空盆的馒头大骂道:“你他娘的发羊癫疯了是吧!知道自己是在哪儿吗!?敢往老子头上浇水!?”
  “你不是想去晦气吗?我只是帮帮你啊,全身一起去不是更好吗!?”馒头愤怒的看着他,将手里的空水盆往地上重重一抛,水盆落地发出哐当哐当的刺耳声音,像个不倒翁一样在地上晃荡了起来。
  他早就因二叔刚才对绝儿的所言所行怒火中烧了,硬逼自己忍了大半天,直到最后忍无可忍。
  当着这么多外人和自家下人的面,二叔吃了这样的亏面子自然挂不住,哪怕明知道自己的身体根本不是馒头的对手,仍是高高的冲他扬起了拳头,想要替自己找回颜面。
  馒头丝毫不畏惧,哪怕绝儿正在他身后拉着他的胳膊,试图劝他息事宁人。他能忍受别人往自己身上泼脏水,受委屈,但是他忍不了别人对绝儿这样做!
  “够了!”梁显扬大喝了一声,他看完了这场大戏,从起初的不安、恐惧,到发现绝儿根本只是空口无凭之后的得意和庆幸,非常顺利的找回了自己一家之主的气势和自信,“都闹完了吧。二叔,你还是赶紧回房去换身干衣服吧,你那身子骨可吃不住凉。其他人也别看热闹了,该干活的干活去——该送去柴房的送去柴房。”
  他失而复得的威严很快就奏效了,方才还犹豫着不该如何是好的下人们,纷纷围到了绝儿他们身旁,又变得对他言听计从了起来。
  “慢着。”
  正当绝儿他们如困兽一般,无法做出任何有力的抗争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梁家宅子的后门传了过来。
  赵笙舟押着蓬头垢面、神情涣散的老太太,不疾不徐的朝院子里走了过来。与此同时,梁老爷的房门也打开了,徐恩予满头大汗的先侧身走了出来,在他的搀扶下,梁家真正的权威从房间的阴影里露出了半边身子。
  初升的阳光落在他的满头银发和白须上,往梁显扬惊愕的目光中不断投射进令他战栗而又无法躲避的亮光。
 
 
第130章 
  梁显扬看着从廊檐下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的梁老爷, 还有赵笙舟手下扶着的老母亲, 一时之间只感觉到天旋地转, 不知该该如何应对。
  梁家的这一批年轻的下人也是头一回看到鲜活的站在阳光下的梁家正主,在短暂的震惊之后, 纷纷交头接耳, 窃窃私语了起来。梁显扬不发话, 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吵得狠。”梁老爷从嘶哑干涸的嗓子里的沉闷的吐出三个字, 将尚有知觉的左手遮挡在了额头上。他已经许久未见阳光,哪怕只是清晨和煦的阳光对他来说也是难以承受的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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