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虹接过符纸,瞬间就能辨出符纸的法力绝非人界普通道士的符纸所能相比。
这下她可是惊得呆住,后怕不已,倘若鬼差没来救公主,这就酿成大祸了!
心悸后怕的还有娄晟,猫毛都被唬得竖起来。公主一不小心就在鬼门关走了一圈……看来往后他还是得守在公主房门外才行!
步莨继续说道:“一位听着了不起的大神仙,在凡间隐瞒身份,这情有可原。可他不该骗人啊,我当真以为他死了,流了多少眼泪,日夜伤心,唉……仗着我这个凡人不懂那些事,骗得我团团转。”
灵虹一听,可不能让公主对帝君误会过深,劝道:“您是真心喜欢姑爷的,而且姑爷对您的感情也不假,大家也都看在眼里。想来这次骗您,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
“喜欢他是我情不自禁,何况还是我们把他掳来的。但是说到他喜欢我这个事……”步莨顿了顿,琢磨道:“甚觉奇怪。他被掳来后,也是第一次见到我,怎就丝毫不反抗?轻易做这上门女婿?”
步莨摸着下巴,越想越不对劲:“兴许是神仙当久了无聊又烦闷,下凡来解解乏?恰好被我掳来,顺便就成个亲,也算是了解凡人生活?总归凡人寿命才几十载,不过他眼中的沧海一粟,他又怎可能为我驻足。等我死了,往后不还能再娶吗?谁知道在与我成亲之前有没娶几个美娇娘。”
灵虹和娄晟愣愣地听着她的想法偏离到十万八千里去,拖都拖不回来。两人眉头都拧成了结,颇为犯愁。
就在两人思考着该怎么把她离奇古怪的想法给掰回来。步莨一拳捶在桌上,惊得灵虹正襟危坐。
步莨看着她,神色十分认真:“那鬼差说曦华还会再回来。思来想去,我一个凡人斗不过他那个大神,但我可以逃!”
“逃?!为什么要逃?”灵虹满腹疑问:“您又干嘛要同姑爷斗?姑爷回来不是正好吗?你们夫妻团聚,多么圆满。”
步莨摇头叹道:“你不知道,我对他做过许多……唔……总之就是一言难尽的事,单单把神仙掳来这小山寨已经犯了大罪。我心里真没底,慌得很。万一他是想慢慢算账,我可怎办?这两天我把寨里的事情交代给舒平他们,就远走高飞。人界这么大,他就算是神仙,也不定找得到我吧?何况,等他找累了,便烦了无趣了,我就自由了嘛。”
娄晟的猫须颤了颤:公主真是误打误撞到帝君的死穴,神仙法力再高强,但是若要在诺大的人界寻个人,也需得费一番功夫。
下定决心要逃走的步莨问灵虹是要留在雁清寨还是同她一道离开,灵虹自然听她的安排。
待步莨下到寨中找李舒平和穆向南,灵虹急得坐立不安:“万一帝君哪天突然出关回来,却发现公主被自己吓跑了……这可如何是好!”
娄晟来回踱步左思右想,忽停下来:“倘若真没法子,就只能把帝君唤出来。”
“唤出来?”灵虹惊奇看着他。
娄晟点点头,变出一白色手帕,摊开在石桌上。揭开手帕,里面放着一小撮头发。
“这是帝君临走时交给我的。为帝君一缕神识所幻,他授与我法诀,说是解燃眉之急。此神识等同帝君分。身,但约莫只能维持十日身形。我也不知此时是否为紧急之时。”
灵虹听得惊喜不已,真是柳暗花明。她愁色顿扫,忙不迭道:“犹豫什么,此时确实为紧急之时!”
***
步莨同李舒平和穆向南商谈时,怅然道自己因曦华离世而终日悒悒不乐,想离开雁清寨,去往外面走走看看,兴许心情会豁然开阔。
两人将她这两年的郁郁寡欢看在眼里,若是出去散心能让她心境变得更好,定然是支持的。
可又不放心她同灵虹两个女儿家出远门,建议派两个寨兵随同她们一道走。
步莨直言拒绝:“此去归期不定,不好劳烦他人陪同,我有功夫傍身,有何担忧?况且我只散心,不会与他人冲突,我同灵虹自会平安。”
听到“归期不定”四个字,两人恍然明白她这是不打算回来了啊!当场就否决:“此事万不可!若只去个一两年,就由得你随意去。你这时日不定,不得让我们整日提着心吊在嗓子眼吗?”
步莨费口舌说了许久,两人就是板着脸不松口。
她两行泪哗哗流,指着他们,哀怨连连:“好啊!我如今不当寨主了,说的话都不管用了。你们两大当家的,开始给我摆架子了。我苦命成了寡妇,孤苦伶仃就算了,心头烦闷想见见外边的世界,还被你们百般阻挠。归期不定怎么了?我兴许心情好就在外头安个家,有什么关系?”
“不是,我们只是……”见她哭得稀里哗啦,李舒平慌得要解释。
步莨打断:“只是什么?只是见不得我脱离苦海寻求快乐吗?你们真是没得良心啊!”
她坐在椅子上,一手拍着扶手,一手捂着眼睛抽泣,从指缝偷偷观察两人的表情。待看到两人为难犹豫的样子,她立马哭得更凶。
最终,得她承诺会定时写信回来报个平安,两人才勉强答应。
***
次日,收拾好行囊的步莨想到一个事,只好把离开的日期推迟到第二日。
她得把山顶榆树旁那墓碑给撤了,否则曦华哪日回来看到自己被她立了个墓碑,指不定罪加一等,真要掘地三尺找她出气可就惨。
晌午刚过,烈日收敛了些,步莨背着铁锹、凿子和麻绳,吭哧吭哧走上山顶。
待到墓碑前,她放下工具,虔诚有礼地作揖三下,又跪下磕头三次,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大罗神仙、北方神帝、北霁帝君,还望您看在我一介无知懵懂的凡人份上,莫要因小女的言行生恼,气伤了身子可就得不偿失。这碑呢,我现在就帮您给拆了,祝您寿与天齐,长命万万岁!”一番诚恳的道歉和反省后,步莨把插香烛的烟坛端起来,用布包裹好,扔进带来的麻袋里,再把墓碑从土里撬出来。
因曦华无亲人,上边只需刻她的名字,当时就做了个不大的窄碑,这下可是庆幸墓碑较轻,方便待会儿背下山。
步莨瞧了眼镶嵌在墓碑上刻了他名字的紫金玉,决定等下背回家再把紫金玉凿出来。好歹是她亲手雕刻的名字,可以留着做纪念。
待将墓碑用麻绳捆好,就得开始刨土——把放置他衣物的木盒从土里挖出来。
虽说下午阳光收敛了些,可晒久了,又在干活,定然是汗流浃背。
步莨一边擦着汗一边刨土,袖中沾了土,土又擦在脸上,整个成了大花脸猫。
她刨得气喘吁吁,眼见盒子的角露出来了,一鼓作气打算赶紧完事。
“这么辛苦在挖什么呢?”一道声音突然响起,熟悉到她每寸骨每滴血都能记住的声音。
站在坑里的步莨傻杵了好半会儿,缓缓抬起头。
夏日清风将他衣摆吹起,阳光下,他白净飘然,玉立长身,嘴角那抹笑耀过头顶的日光。
日思夜想的人,魂牵梦绕的身影啊!步莨贪恋地望着他,澎湃的心潮涌在眼眶,湿热一片。
“曦华……”这瞬间,她只记得两年的苦楚和悲痛,还有疯狂滋生的思念。
帝君见她满脸汗水混着泥土,忍着笑意,上前弯下身,拿袖口帮她擦拭脸:“阿莨,我有许多话需同你说,但容我先问一句,你大热天在这儿刨土做甚?”
刨土做甚……刨土?步莨愣头想了想,又看了眼手上的工具。思绪霎时回脑,方才的激动瞬间散个罄净。
她可是正在刨土毁冢灭迹!眼前人是个大仙,方才怎就一时丧失理智昏了头脑。
步莨斜眼瞄去,被麻绳绑住的墓碑就在他脚边两尺距离……
眼见他就要顺着她视线低头看过去,步莨惊得快步冲上去,猛地抱住他,侧转个身,将他视线拉离墓碑的方向。
“曦华!我不是做梦吧!你竟还活着吗?”她热泪盈眶。
帝君默然看着她,娄晟分明说她已经从鬼差那知晓了他的身份,还琢磨着要逃走,这会儿的惊喜又是为何?
见他未言语,步莨眨眨泪眼,心底忐忑连连:神仙不会读心吧?
第四十九章
步莨脑瓜子提溜转, 把眼泪汗水合着脸上的土,全部蹭在他衣裳上。她松开身,两只满是泥巴的手摸了把他胸前。
唔……手感还是一如既往的结实。
她抬头, 噙泪愧疚道:“对不起,我一时激动没控制住, 弄脏了你衣裳。外边阳光太烈,你先回屋里等我, 顺便让灵虹帮你清洗一下衣裳。等我办完事回去, 我们好好叙阔一番, 好吗?”
帝君未在意她‘故意’弄脏这身衣, 仍是探究般看了她一会儿,随即如往常温和一笑:“好啊。别太累。”
她眯眼灿笑着点头。
看着他下山远去的背影,步莨长吁一口气,心有余悸拍拍胸。还好墓碑没被发现, 险些被抓个现行!
曦华怎突然就回来了, 还是在她离开前, 雁清寨有他眼线不成?可眼下不容她细想, 事不宜迟,得赶紧把墓碑弄走。
步莨加快速度刨出木盒,拿袖子擦了擦泥土,往麻袋一扔, 这里面的衣服还是得还给他。
墓碑铁定是没法扛回屋, 被曦华撞见就不好。她琢磨一番,蹲下来拿起凿子把墓碑上的紫金玉凿出来, 放入袖袋中。再把墓碑上的字全部凿烂,再瞧不出字迹。
将土重新填好,步莨扛着墓碑,拎着麻袋下山。
***
回到石屋,见他不在屋外,步莨忙不迭背着墓碑跑到自个儿‘跌死’的那口荒井,直接将碑石推落下方。
步莨满意地拍拍手,转身要回屋,就见灵虹跑来,拖着她往厨房里拽,结结巴巴吓呆了似的:“姑爷,他、他,回、回……”
步莨点点头,轻拍她手背,安抚道:“别慌,深呼吸,喘稳了。事情我都知道,咱们不可自乱阵脚。”
灵虹道:“姑爷在屋里,咱们还走吗明天?”“走!当然要走!而且不是明天走,今天咱们就得走!”步莨早在山上就想好了,这事拖不得,人都回来了,越拖越难溜。
“今天?”灵虹本以为帝君回来,公主心生欢喜就不走了,哪里知道她决心如此坚定。
她踌躇为难:“但是你的包袱还在屋内,总不能当着他的面溜吧?万一被逮回去……神仙的法术是不是特别厉害?指不定会怎么变着法来惩罚咱们,您得三思啊。”
步莨胸有成竹嘿嘿一笑,凑在她耳边:“我早想好了计策。你赶紧麻利地回房收拾好行囊,再去烧好热水倒入浴房的浴桶。曦华爱沐浴,起码得泡一个时辰。我等会去同他说,我要跟你下山摘些好菜给他接风。咱们就趁他泡澡时赶紧溜。等他发现咱们不见了,估摸也天黑了。我们早就快马加鞭跑远咯。”
灵虹抽着嘴角看她眉飞色舞的样子,好似逃离自家夫君是一件多值得庆贺的事,若是被帝君看见这一幕……脸色定会青过绿草地。
***
步莨回到屋中,见他正坐在窗边饮茶赏景,十足惬意,哪有半分当初离世时的苍白忧伤。
不免腹恻:神仙就是神仙,装个死都跟真要死似的,当初那瘦弱的外形和虚弱的举止就同垂死之人没两样嘛!骗她不少眼泪水。
步莨瞪了一眼,即刻换上欣喜的面容,走过去:“热水打好了,你先去浴房洗洗吧,今日回来也该洗净过往的晦气。我同灵虹待会儿下山去摘些好菜回来。”
帝君转过身来,放下茶杯。待她走近,一手揽过她腰身。步莨冷不防就跌坐在他腿上。
他抬起她下巴,凑得近:“许久未见,你不想同我亲吻爱抚一番以解相思苦?”
清新如风的气息、温热如阳的呼吸、柔软如棉的语调,过往的一点一滴顷刻袭回,几乎让她欲重新沉醉其中,不经意就会夺走她的理智。
神仙是不是也会使用狐狸精的媚术?步莨目光渐渐落在他润泽的粉唇上,喉头滚动两下。
“你突然死而复生,我、我脑子有些转不太明白,需得缓缓,待你洗完回来,我兴许就缓过来了。”帝君瞥见她耳下泛红,心神微荡,低头埋在她颈边,吻在她耳畔,滑过颈部。
许久未有的刺激惹得她身子陡然僵住,呼吸颤了颤。经不住这番挑逗,耳朵不争气地全红,蔓延至脸颊,心脏也是没有抵抗力地跳得欢快。
步莨攥着他衣襟,想推开又不舍这念想了许久的亲密接触。喘息犹豫时,他的双唇已落在她肩上,外裙不知何时就被他褪下肩头。
步莨努力拽回一丝理智,在他解开她裙裳时,抖着手将他推开。
她视线都不敢对上他的眼,一边穿好衣裳一边气息不平道:“别……我还得跟灵虹去摘菜,你先去洗吧,不然水得凉了。”
帝君睇看她逃避的双目,说道:“阿莨,关于两年前,我并不是故意欺骗你,许多事你不太能理解。我约莫也只能同你说部分浅显的,但你该相信我。”
他捧着她脸,迫使她对视:“你信我吗?”
步莨眨眨眼,点头:“信。”
“那你可有什么想同我说的吗?或者坦明的事。”
步莨顿了一瞬,严肃摇头:“没有!”
帝君默然注视她,步莨被他的眼神盯得几分心虚,心脏咚咚要叛逃似地蹦哒。
不消会儿,帝君将她放开:“我先去泡会儿,你记得早些回来。”说罢,起身朝门口走去,离开屋子。
步莨呼一口气,好险!还以为神仙会读心术,看来是自己吓着自己。
她莫不敢迟疑,迅速重新整理布囊。检查了衣裳和银两,还有紫玉梅花簪和手链,最后把刻了他名字的紫金玉包好放入。
想了一圈有无遗漏之物,她视线落在今日挖出的木盒中,走过去把他曾用过的腰带拿出来放进布囊。
她不愿承认自己仍留恋他的一切,安慰自己:将来再无交集,这条腰带也算作为夫妻一场的惦念。
步莨将布囊一扎,绑在身后,再次看了眼房间,目光游移每一处,都有他们生活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