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不良——木耳甜橙
时间:2019-03-27 09:52:08

  步莨泪湿满面看着他化身的鸽子在屋中盘旋,久久不舍离去般。最后停在她面前,振翅徘徊。步莨咬唇忍住哭声,怕惊飞了他。颤巍巍伸出手,想最后一次触碰他……白鸽顷刻崩散成无数星光,融入晨光中,消失殆尽。
  她瞳孔骤缩,望着透窗而入的曦光,再难抑制,失声痛哭:“曦华!!!”
 
 
第四十七章 
  雁清寨这两年变得繁忙许多。
  在李舒平和穆向南两位当家的主持下, 山头开了两块荒地养殖家禽,而玉器生意更是因荣国如今的繁荣而供不应求。
  两年前,曦华离世, 步莨悲痛过度,头些日子, 她数次哭晕在他碑前。
  步莨也知自己暂难将心思即刻重投寨中事务,遂在曦华离开一个月后, 于清方堂召集寨民, 宣布将雁清寨暂交由李舒平和穆向南统领。
  大家体谅其心伤, 也对李舒平二人实打实放心, 并无异议地全寨同意。
  ***
  大清早,日光刚跃出山谷,橘染丛林。
  步莨早早就在厨房忙碌,做好了饭菜, 一一叠放好在木盘上。灵虹上前将备好的酒壶酒杯, 香烛和火折子放在盘中。
  步莨问道:“怎么只有一壶酒呢?”
  灵虹几分顾虑道:“去年姑爷忌日, 您喝光两壶酒, 回来时醉得从山坡滚下来。今年就带一壶酒上山吧?或者我陪您去?”
  步莨很坚决:“再提一壶出来,我同曦华一人一壶。”
  灵虹迟疑地看向墙角的娄晟,娄晟摇摇头,他也无可奈何。灵虹只好又提了一壶酒出来。
  步莨离开前交代:“我想同曦华单独聊聊, 许会晚一点回, 你莫要等我,晚上先睡。”
  灵虹应下。待她走后, 使了个眼神给娄晟:“晚些时候你去守着公主,远点看着就是。”
  ***
  玉壶山顶的榆树旁,有座小墓。这是步莨给曦华建的衣冠冢。
  步莨将点好的香烛插在墓前的灰坛,倒上一杯酒搁在碑前。也给自己满上酒杯,缓缓喝下三杯酒。
  “曦华,好几个月没来看你,想我没?我也想日日过来,但最近寨内玉器生意好,我得去帮帮忙,就耽误了些时日。你别生我气好吗?”
  她拎着酒壶,靠坐在墓碑旁。伸手触在碑上刻的‘曦华’二字,这两字是她亲手一笔一画雕刻,刻在十年前在河道捞出来的那块紫金玉上,然后让曲师傅镶嵌在碑中。
  墓碑正对东方。拂晓之时,天边日珠浮现,晨曦铺洒,照耀玉壶山顶,紫金玉便迎光闪亮,金芒星辉,夺目璀璨。
  一如曦华在她眼中,耀眼瞩目。
  步莨一边啜酒一边自言自语说着,饮下半壶酒时,已是微醺。
  她目视远空,太阳如金色圆盘,刺亮整片天空。白云朵朵,随风变幻。
  忽而在她眼中幻成那挺拔修长的身影,她笑了笑:“看什么都是你的样子,你说我会不会有一天认错人,把穿白衣裳的都瞧成了你的模样,然后把他们掳来给我当夫君可好?”
  步莨转头看着墓碑:“你若不乐意,就现身把他们都赶走呗!哈哈!”
  她笑得欢,直把眼泪笑出来,脑袋靠在碑上。闭上眼,涌出的泪珠在阳光下折射出晶莹的光,顺着脸庞滑落。
  “我其实说了谎,这几个月我是忙,但傍晚后就得闲了。好几次踏出屋想过来看你,却不敢来。我实在太想你,想见到真的你,想摸摸你抱抱你,却只能看着你的墓碑发呆。我好似太依赖你,你离开之后,我都不大会绾发了,灵虹说我总会落下几缕发丝在脑后。”
  “还有呢,冬日里双脚冰凉,没你给我暖脚,一整夜都凉的,睡得不安逸。你实在有些坏,往日不该那么宠我,把我宠成了个诸事不利索的傻瓜。”
  喝完剩下半壶酒,她继续缓缓道:“曦华,我想和你商量个事,往后我就忌日和大年三十来看看你,好吗?舒平说得对,人不能一辈子沉浸在悲痛中无法自拔,毫无意义。我答应过你,好好活着,你也会高兴的吧?我刚才开玩笑的,你放心,此生我不会另娶他人,我的感情已耗尽在你身上,哪还有什么心思给别人。”
  她凝看紫金玉上‘曦华’二字,一双泪垂坠,可嘴角一抹笑欣悦:“你是我此生唯一的夫君。”
  ***
  夜半时分,目送喝得酩酊大醉、跌跌撞撞的步莨回屋,娄晟这才放心去了灵虹屋子。
  没多久,步莨出了屋想打水洗脸。时辰太晚,她便没吵灵虹,自个儿端着盆去屋外打水。
  揭开水缸,迷迷糊糊地用木瓢舀了几下,这才发现水缸没水了。
  “唔……”步莨挠挠头沉吟思索,对了,去水井。
  她顺着月光走到厨房后边,眯了眯模糊的眼,看到了井,乐呵呵走过去。
  可到井边,她困惑了:这井绳和木桶呢?怎的不见了?
  其实厨房后的空地有两口井,一口是早已废弃多年的大井。还有一口井,晚上隐没在暗里,是一口新的小井。
  步莨弯下身朝井里看去,里头黑漆漆,甚也瞧不清。她不太清醒地低头伸手捞了捞,忽然发簪松落,长发顿时披散下来。就听得一声很浅的脆响从井里传出来。
  步莨愣了愣,摸摸后脑勺,空荡荡的,梅花发簪掉下去了?这可是曦华亲手为她做的发簪,不能丢!
  步莨急忙忙撩开裙子,坐上井边,毫不犹豫,蒙头蒙脑,飞身扑了下去……
  只听嘭地一声巨响,夹着女声一句惨叫“啊!”在井中回荡缭绕。
  渐渐平息,归于寂静。
  ***
  步莨意识缓慢清醒时,发现自己正站着,身子轻飘飘,像荡在云端。
  她眨眨眼瞧了瞧,这可不是云端,四周昏暗,月光透过头顶圆口照进来。真是抬头观天现明月,低头四下杂草生。
  这是哪个山洞吗?她疑惑不已,不是在给曦华上坟吗?莫非醉酒不小心掉山洞里来?
  “公主醒了?”
  忽然响起陌生的声音,惊得步莨警惕盯看前方。这才发现阴影出隐约有个人影,只不过身着黑裳,方才没仔细瞧。
  那人缓缓走出阴影,渐渐曝露在月光下:身形瘦弱,头戴黑高帽,身着黑长裳,一张脸白得赛纸,肩上扛着铐手链,手上握着大镰刀。
  这是个什么诡异的装扮?尤其那脸惨白惨白的,嘴巴艳红似血,鬼似的吓人。即便步莨胆子再大,眼下状况仍吓得她不免后退两步。
  “公主莫要害怕,我是冥府的鬼差,奉吴判官的命令,特来此处帮您还魂。”鬼差恭恭敬敬解释。
  步莨懵懵然:“鬼差?还魂?”
  鬼差行了礼:“正是。阎王发现公主生死簿出了问题,阳寿未尽却突然断了阳线,遂立刻吩咐吴判官命我前来帮公主还魂。”
  步莨木然了片刻,慢慢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眼睛越睁越大,难以置信:“做梦吧这是……我好好的怎遇到劳什子鬼差,还要还魂?”
  鬼差指了指她身后:“公主转身看看便知真假。”
  步莨狐疑转身,这一看,登时吓得大惊失色,骇然瞠目。地上趴着的女人,一额头的血,死气沉沉,正是她自己!
  她愕了半晌,僵硬地转回身,嗓音发颤:“我死了啊?果然是梦吧……”
  鬼差道:“这可不是梦,您是醉酒失足跌落井里摔死了。”
  井里?步莨又抬头望了望,这么一看,确实也像口井。脑中闪过些画面,该不会是自家井里头吧。
  鬼差上前递给她一符纸:“公主不必担忧,您将此符按在心口位置,半柱香内即可还魂。需在寅时之前完成,否则魂魄被阳气灼伤,还魂后定会留下伤隐。”
  步莨愣愣接过符纸,脑中白茫茫,愣谁看着自己尸身也很难从惊愕中立马回神吧。
  她断续又理出些头绪:总归就是自己死了,鬼差要救她。阎王可真好,亲自派鬼差救她,倘若曦华也这么好运……
  步莨忽抬头,问道:“妖死了也能还魂吗?”
  鬼差道:“倘若能在冥界寻到其魂魄,是可以的。”步莨大喜,伸出手来:“那你再给我一张符纸,带我去冥界寻夫君,帮他也还魂。”
  鬼差一听,惊道:“北霁帝君在天界好好的,还什么魂?!”
  步莨眨眨眼:“北霁帝君?我夫君不是什么帝君啊,他是一只大白鸽妖。”
  鬼差讶异:“您夫君的的确确就是北霁帝君啊!天魔冥三界谁能不知?什么时候成了妖?”
  步莨奇怪地看着他,该不会认错人了吧?方才也一直喊她公主,可她分明是寨主。
  “我说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公主,我也根本不认识什么帝君。你行行好,带我去冥府寻夫君吧!”鬼差心里一咯噔,他以为公主死后会记起过往的事,却忘记她轮回未完成,魂魄不全,暂还是凡人这世魂魄的记忆。这下好了,把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
  他苦着脸催促:“总之您夫君不在冥府,快快还魂吧。不然阎王怪罪下来,我得去地狱领罚的。”
  步莨定看他一眼,一把将符纸扔掉,紧抓他衣袖,故作凶狠状:“你不帮我去找夫君的魂魄,我就不还魂!让阎王罚你去地狱里边待着!”想来这鬼差胆子小,吓唬吓唬应当有效。
  鬼差的确胆子小,他就是步莨当初第一次踏足冥界,在往生桥上威胁的那个小鬼差。至今对步莨那日用长鞭拎着他晃在冥河上时的场景,历历在目、永生难忘!
  见到熟悉的厉色,鬼差吓得一哆嗦,当即就要交代个清楚:“我当真没认错人!我实话说吧,但您以后千万别同阎王透露我说的只字半句,不然我小命不保咯。”
  “说!”
  “您夫君乃天界北方神帝北霁帝君,名讳曦华。帝君如今应当在天界,该是有事暂且离开了。您莫要难过,他当真好好的,以我的官职生涯担保!倘若帝君知晓您莫名断了阳寿,定会去冥府找阎王怪罪一番,阎王担当不起,这才要您赶紧还魂。”
  他神色认真,语气诚恳,步莨的脑子却转不过来,晕茫茫:“不对啊,我见过他变成大白鸽。”
  鬼差提醒道:“不只是妖会变化,神仙都会幻形。以帝君的修为,幻形简直信手拈来。”
  神仙……神仙……步莨口中沉吟,默念一遍又一遍。
  她蓦然想起当初在沈府,忽弥大师念了咒经,曦华不但不惧怕,还发了怒。那大师是寺里的方丈,倘若曦华真是妖,咒经不可能半点作用也无,而大师那晚的神情却古怪,像是被吓到,畏惧惶恐地看着曦华。
  之后曦华病重,她寻求大师帮助,大师却不肯出山,连道曦华命数改不得。
  步莨猛地倒抽好几口气,紧紧握着鬼差的手,咽了咽喉头:“神帝……他是个多大的官?”
  鬼差想了想,说道:“这么说吧,北霁帝君仙阶仅次于天帝,而他又是魔界的共主,地位崇高,就是天帝,阎王和魔帝都得对他礼让三分。”
  “这么大的官啊…”步莨嗓音发颤,语无伦次地喃喃低语:“还有魔界?听着有些可怕。如此鼎鼎的大神仙,既然走了,应该不会再回来吧。我就是个不起眼的凡人,所以他不会再来找我吧。”
  鬼差没听出她声音里的惧怕,以为是在伤心帝君不回来,安抚道:“您放心,帝君可不是随意抛弃妻子的男人,您既然是他的妻,他绝对要回来找您的!”
  步莨面色惨白看着他,一脸受惊。
  ***
  还魂后的步莨回到屋中,坐在桌旁发呆到天明。曦华还活着,这件事本让她欣喜雀跃,但远远不及她此时的震惊和惶恐。
  她恍惚给自己倒一杯茶,细数自己犯下的诸般罪行:把神仙掳来当夫君,这也就算了。还给他下过媚药、迷药……
  既然是那么厉害的神仙,怎尝不出迷药?她却趁机捆绑他手脚,脱。光他衣服,摸遍他身子,还偷窥了那巨龙……
  神仙的巨龙当是十分宝贵吧?
  步莨端着茶杯的手哆哆嗦嗦,茶水溅了一手。大罗神仙可是眨眨眼就能灭了她,就像捏碎那纸休书,瞬间化为粉齑。
  步莨浑身一个寒颤:“我真是夭寿哦!”莫非他假死害得她日日煎熬痛苦,是惩戒?他还会回来继续算账吗?
  “这可怎么办啊!”步莨哀呼连连,一脸要哭的衰色。
  良久,步莨忽一拍桌子:“不能坐以待毙!保命要紧!”
 
 
第四十八章 
  一夜未睡的步莨, 神思异常清明,瞌睡虫早就被震惊的事实给吓跑个光。
  用早膳时,步莨喝了两口粥, 两手臂团抱在桌上,静思会儿, 开口道:“灵虹,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同你说。而且这事只能你知道, 不许告诉别人。”
  正在喝粥的灵虹点点头。
  步莨面色严肃地说道:“曦华他是个神仙。”
  灵虹猛地一口粥呛在喉咙, 咳个不停。
  步莨忙给她倒上一杯水递过去, 又拍拍她背, 叹了叹:“你好好缓缓,我知道这很难理解,我听到的时候也是这般惊讶。”
  灵虹喝几口水,好不容易顺过气, 愕然问道:“您听到?听谁说的?”
  “昨晚我死了, 捉魂的鬼差同我说的。”
  “什么?!”灵虹吓得音调陡然拔高。险些又是一口气要呛住, 忙深吸两下, 磕磕巴巴地:“你、你昨晚死了?!”
  一旁的娄晟也惊得够呛,嘴边的鱼干掉在地上,睁大两只猫眼看着她。昨晚明明目送公主回屋去了,这是何情况。
  “公主不会昨夜醉酒悲伤过度, 分不清梦和现实吧?”娄晟传音给灵虹。
  灵虹也有此番揣测, 遂伸手捧着她的脸,仔仔细细打量:“这不是好好的吗?哪里死了?”
  步莨将她手拉下, 就知道她不会信。她将昨晚的事一五一十同灵虹说个清楚,然后从袖中掏出一张符纸:“这是鬼差额外给我的一张还魂符,说我有会用到的时候。”
站内搜索: